从良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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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你还差多少钱。”躺在床上的汪宁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声线也也有一些颤抖,“比起其他人,只找我不行吗?”

“怎么,嫌我脏了?”谢轶眼都没抬,他赤裸着上半身,半靠在床头,昏暗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原本如牛奶般白皙的皮肤在此刻像是镀了层蜜,看上去既堕落又神圣。他倏地凑到汪宁耳边,低语道:“你找我的时候,不是已经知道只要给钱,我谁都可以吗。”

谢轶喷出的热气都打在了汪宁的耳朵上,那低沉又极具诱惑的声线像有了实质一般,一寸一寸地将他的耳朵染得通红。

“我不是这个意思。”汪宁觉得浑身像触电了一样,那一瞬间他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有那双眼睛还能够肆意地转动,紧紧地追随着谢轶的身影。

被子里沉闷的空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汪宁往上挪了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谢轶,“如果是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呵。”谢轶冷哼了一声,然后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将昨晚情浓时随意丢弃在地毯上的衣服一一捡起来穿好,汪宁就这么看着谢轶身上那些暧昧丛生的印记就这么被一点一点地遮盖住,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轶从一地的慌乱中捡起一只皮夹,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那一踏红色的厚度让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把空荡荡的皮夹扔到汪宁怀里,那熟练地样子彰显着对方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谢轶冲床上的人摆了摆手,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就潇洒地开门走人。

皮肤触不及防接触到冰凉的空气让汪宁一时有些不适应,仅剩的那一丝暧昧也在顷刻间消散。他又搞砸了,汪宁躺在床上有些无力的想。他捏着钱包的一角,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放卡的地方,他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在接下来的三分钟里,汪宁拖着酸痛的身体快速的穿好衣服并且在电梯前拦住了打算离开的谢轶。

他把所有的卡放到对方手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点点湿润,“这些,够包下你多久。”

谢轶收下了那些银行卡,只是还没等汪宁来得及高兴,他就被人用单手捏住了两边的脸颊,过重的力度让他觉得生疼,然而始作俑者并不打算收敛那份力量,他凑到汪宁面前,两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块了。

汪宁只能看到那张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完全没注意到谢轶眼中冷得能让人结冰的寒意。

“看来,你们这些豪门少爷都喜欢玩劝鸭从良的游戏。”谢轶带着嘲弄的口吻说:“可惜,我不喜欢。”

谢轶甩下那句话后便扬长而去,徒留汪宁一个人蜷着手指地站在电梯前,脑子半天也回不过来神。

他其实想给对方说,他没有把他们之间的交往当做一场游戏,他是认真的。可当空气里的余温都散尽了,汪宁也没能张得了那个口。

谢轶与他的交往从来都是不平等的。说来奇怪,明明出钱的是他,可占据上风的从来都是谢轶。每次都是谢轶单方面的联系他,每周一次,而且从不过夜,活像他才是被包养的那个人。

汪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拿谢轶一点办法都没有,谢轶性格张扬随性,像极了一阵捉摸不定的风,注定不会被任何人所束缚。

汪宁当年算是用了不甚光明的手段,这才短暂的让他为自己停留了一阵,只是终有一天,他还是会走,而他不会有再有第二次机会能拥有对方了。

“怎么,难得出来放松,还这么唉声叹气的?”李光耀端着酒杯坐在汪宁身旁,怀里还拥着两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汪宁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看见他怀里的人有些疑惑,便出声问道:“你不是前些日子才订婚?”

尤明安同他是发小,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是同班同学,算得上是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前段时间他才应邀参加了对方举行的那场举世瞩目的订婚典礼,现下李光耀便怀抱着两个软玉温香大喇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嗐,你可快别提这件事了。”尤明安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我那位未婚妻比我还玩得开,听说光这一周就包了四个小白脸儿。我和她比,还差点儿。”

汪宁听了这话大概也明白了八分,商业联姻这种事除了罕见的几率能碰上真爱以外,其他大都两个人各玩各的罢了。他见尤明安神色郁郁,便出言宽慰道:“你要是真的不愿意的话,可以和张家的那位小姐说一下,说不定人家对你也没什么兴趣呢?”

尤明安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快别说我了,你呢?这酒吧我替你看了几年,乐队也一直盘着,但我刚看过你这两年的帐,都亏着呢。怎么,还打算一直养着?”

还不等他回答,尤明安便继续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又去贴人家冷屁股去了吧,你说你这三天两头去找人家,人家也不给你好脸色看,你这是图啥啊?长着三条腿儿的蛤蟆难找,长得好看的男人可哪哪都是啊。”

汪宁有些微恼,反驳道:“没有贴冷屁股,他对我……还行的。”

“嗬,您放在恋爱脑界也是这个。”尤明安举了举大拇指,然后又带着点苦口婆心:“阿宁啊,不是我要为难你啊,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啊。你家里那边你还能瞒多久啊,你爸要是知道你在外包了个小情人,不得给他撕碎咯。”

“他不是我的什么情人,别这么叫他。”汪宁正色道。

尤明安一脸没救了的表情看着汪宁,说道:“好好好,我以后都不这么叫了。”

汪宁听了这话后,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认真地道谢道:“我家里那边我会尽快解决的,酒吧的事,再帮我瞒一段时间吧。你这边有什么事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

“行,我的嘴巴一向很严,放心吧。”尤明安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让他放心。

汪宁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一丝酒气说道:“那你自便,我得走了,今天消费先记我账上。”

“路上注意安全,要我找人送你吗?。”

“不用。”

汪宁走到酒吧外,顿时被各种红绿色的灯晃花了眼。这条街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不同的酒吧,各家的驻唱都撕扯着喉咙,拼命地吸引着客人的目光,杂乱的音乐让汪宁头有些痛,他想要尽快的离开这里。

夜里的温度比白天凉了许多,他站在街口被风一吹,醉意骤然涌上头,胆子一下变得比平时大了很多。他在路边随手拦了辆的士,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谢轶家门口了。

“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那是汪宁想听到的声音,只是里面带着些许不愉的情绪。

汪宁转头便看到谢轶提着一大包袋子站在他身后,脸上的烦躁清晰可见。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不愿意见到他,可酒精放大了他内心的欲/望,他再管不了许多,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跑到了谢轶门外。

汪宁的脸颊带着被酒意蒸腾过的酡红,他冲谢轶笑了一下,然后软软地道:“我想见你了。”

“你喝酒了?”谢轶本来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此刻的他周身更是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汪宁恍然不觉,他眨巴眼睛看着谢轶,否定道:“没有,你要闻一下吗?”

他见对方没有动作,便打算主动走上前去让谢轶身体力行的闻一闻,结果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直直的摔倒谢轶怀里去。要不是谢轶以前见过汪宁喝醉后的样子都要怀疑他现在是故意的了。

谢轶到底还是领着汪宁进了家门,他把对方安置在沙发上,汪宁不吵也不闹,安静的坐在那里,只是视线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那道视线让他如芒在背,直到被墙阻隔才稍稍缓解。

等谢轶拿着一张湿透了的帕子出来时,汪宁已经完全躺到在了沙发上。他的睡姿如他的人一样规矩,只是原本应该闭上的双眼此刻睁得溜圆,里面像被雨水冲刷过一般,带着浅浅的光泽。

“谢轶。”他的喉咙里像是含了十斤蜜糖,出口的每个字都带着甜腻,“我很想你。”

谢轶冷漠地按住了那只想要触碰他的手,他将帕子叠了叠才伸手给汪宁擦拭。他的动作明明看起来粗鲁至极,但落在汪宁脸上的那张帕子却是轻柔的。

汪宁撇了撇嘴,好似委屈得不行,然后又瞬间笑了起来,像个半大的孩子。

“我还是更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你是变态吗?”

“不是哦,我只是……”剩下的话汪宁说的含糊不清,让人根本辨认不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他不再开口,只是满心欢喜的看着谢轶,脸上写满了依赖。

谢轶从前也见过汪宁醉酒后的样子,那时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他不知道汪宁碰不了酒精,一罐啤酒都能让他醉得不省人事。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谢轶偶尔也会回想起那段日子,回想起汪宁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浮现的腼腆的笑容。他从没喜欢过那段回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一颗被精美包装过的烂苹果,外表好看华丽,内里却早已烂到了芯子里。

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的眼睛,平稳的呼吸彰显着他已经熟睡。汪宁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干什么都是安安静静的,从不让人觉得厌烦。从前他就是这般伪装,汪宁的演技足够优秀,连他都被他骗过去了。

久违的烦躁盘踞在谢轶的心头,他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找出半包烟,烟盒不知道被谁蹂躏过,看起来皱巴巴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点燃后吸进嘴里的第一口便被呛了一下,谢轶闷咳了一声,又继续吸入第二口。烟丝燃烧过后的气体混杂其他香料顺着他的食道流经肺部,然后融进血液里。

尼古丁从来不能使谢轶上瘾,也勾不起他的任何欲望,只是在烦躁不安的时候,给他一点心理慰藉罢了。

烟雾缭绕间,谢轶低垂着眼睫,纷乱的思绪随着明灭的星火慢慢安定下来。蓦地,他用手指捻灭还在燃烧的烟头,黑色的渣子从指缝之间漏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汪宁,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汪宁是被阳光照醒的,金色的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眼睛上,明亮的光影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宿醉后的早上总是很磨人,汪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然后艰难地打量着四周。这间屋子面积不大,虽然房子只有四五十平左右,但到处都充满着生活的气息。竖在墙角的吉他,窗台上开着的花,被房子的主人随手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以及厨房的炉火上炖着的粥,他只是匆匆地扫了几眼便将整个屋子都看了个遍。

当汪宁看见电视旁边摆着的相片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谢轶的家。

他上次踏足这里还是在两年前,那会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僵,谢轶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少。

汪宁赤脚走到电视旁边,伸手将相框拿了起来。

相片里的谢轶笑得十分温柔,他旁边的女孩也有着一张灿烂的笑脸,不远处的花瓶里插着两支向日葵,朝气蓬勃的朝着太阳绽放着,显得那样的有生机,就如同谢轶一样。

汪宁盯着那张照片,他恍惚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在那个破旧的修车厂门口,他遇见了谢轶。

那天还是尤明安托汪宁带着他那不甚被撞得稀烂的机车去指定的修车厂修。当他按照尤明安给的地址到达目的地以后,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

那间修车厂实在是破落不堪,空气里满是机油的味道,空旷的地面上也是黑梭梭的一片,不知道何时遗留下的油污都堆积在地上,黏腻得让人难受。

汪宁站在门口看了脚下的路面半晌,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脚。他朝里面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请问,有人吗?”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问道。

修车厂的占地面积很大,汪宁说完以后都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当谢轶把搭在脸上的书拿下来后,汪宁才注意到左侧的那张旧竹椅上躺着一个人。

那一道修长的身影瞬间就把汪宁的全部目光占据了,那个人站起来后他才发现对方比他高了几乎快一个头,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什么事?”

谢轶半阖着眼,顶着一头凌乱的杂毛,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睡意,脸上的表情也分外的不近人情,饶是这样一副造型也难以掩盖其张扬的外貌。

汪宁看清那人的长相后脑子里便只剩下空白,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词汇量过于有限,那些词语都不足以描述出眼前的这个人十分之一的模样。连谢轶眉眼间的那份不耐在那张脸上也显得恰到好处

谢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了大部分的脖颈和手臂,精致漂亮的肩臂线条下是好看的肌肉,连他下面穿着的那条橙黄色的修理裤也无损这份美。

“嗯?”谢轶走到离汪宁两步远的距离,出声提醒到。

汪宁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眨巴着眼睛问道:“请问您就是……王师傅吗?”

谢轶看了看他旁边那辆破损的车,然后伸手往修车厂左边那一块指了指,道:“他今天休息,把车推到那里吧。”

“哦。”

汪宁按着他的指示把车推到谢轶说的指定地点后就安静的站在了一旁,他看着对方十分娴熟的敲打着检查着摩托车的各个部位,专注的神情让人不好开口打扰。

夕阳的余晖给谢轶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清晰的勾勒出了他的线条,好看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锋利。他像一株顽强生长在石缝里的花,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空旷的屋子里只有这一块被光偏爱着,余下的地方都被笼罩在阴影里。

造物主定是极其宠爱他,才给了他这样一副出众的外貌,汪宁不着边际的想着,他大学里选了摄影作为第二专业,看到眼前的场景倒是让他有些后悔没有把相机带来了。

丁零当啷的敲击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汪宁有些疑惑的朝谢轶那个方向看去,却不料对方也正不解的看着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

汪宁听完更是一头雾水,“我应该去哪里吗?”

“……”

谢轶起身从兜里掏出一个看不清牌子的烟盒,取出一根烟后咬在嘴里也不点燃,“第一次来?”

“是。”

谢轶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连车标都被撞得看不清楚的黑色机车,问道:“这车你给开成这样的?”

汪宁摇了摇头,“是我朋友的,他托我过来给他修的。”

“嗯。”谢轶叼着烟重新蹲下,“那你可以走了。”

“啊?”汪宁脑子里顿时堆了许多问题,“不用先付钱什么的吗?修好了又怎么联系人呢?”

谢轶这次头也没回,直接说道:“你朋友知道老板的账号,修好了自然也会通知他来取的。”

“你知道这车是谁的?”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付钱?”他并非是真的担心尤明安不付钱,他也看出来这家店不是那么的正规,可他实在是没想到这店能这样的不正规。

汪宁不玩车,自然也不知道这家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店在那群玩车的纨绔子第中评价很高,而这种阶层的人们就算是所有的荒唐事都做也万不会做欠钱这种没品的事。

谢轶也没打算给他解释,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出门直走再右转就可以回到主路上。”

再明白不过的逐客令,汪宁伸手摸了摸鼻尖,转身走到那个能勉强称之为桌子的物体旁边,他在桌上的报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名字,然后说道:“我把我的电话留下了,如果你修好了不知道联系谁可以打这个电话,钱的话,我这边也可以付的,需要的时候联系我就可以了。”

汪宁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他再次开口道:“那就麻烦您了,我走了,再见。”

谢轶扔掉了一直咬在嘴里的烟,他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份被汪宁写过的报纸,上面的字迹清秀隽雅,都说字如其人,这话到不是假的。谢轶嗤笑了一声就把这份报纸扔到了垃圾桶里,不再多看一眼。

这些膏粱子弟外表倒是一个塞一个的优异,不过都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谢轶利落的放下修车厂的闸门, 长腿跨上斜放在一旁的摩托车,暗红色的车身上带着大面积的金色火焰,车轮也比普通的轮子大了一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辆车被大刀阔斧的改装过,像极了谢轶本人一样,嚣张至极。

发动机发出了一阵轰鸣声后车子便飞快的窜了出去,狭小的巷子里堆积了不少东西,谢轶灵活的避开那些障碍物,这条路他走了上千遍,闭着眼睛都能直接开出去。

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平日里甚少有人经过的那条小路上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谢轶犹豫了两秒还是停了下来,他单脚支在地上,双手扶着把手,面无表情的望向那边。

那条路大部分时间都是暗着的,两边的房子把光挡了个彻底,逼仄的道路也让人心生厌恶,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很少愿意往这边来,久而久之大家都把这里当做垃圾场,什么玩意都能往里扔。

借着一点微弱的灯光,谢轶勉强辨认出了背对着他的两人,他们两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平日里就靠小偷小摸过日子,局子也进过了挺多次,出来以后继续没脸没皮的混日子。

谢轶把脚边的一个易拉罐踢了过去,罐子撞击墙壁的声音十分清脆,顺利的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力。

“谁啊!”其中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瘦高个儿不满的叫道,“没看到你爷爷我……”

黄毛转过身来就看到谢轶抱着双手站在路口,然后十分有眼力见的转了个声调,讨好道:“这不是谢哥嘛,好久没见到您了。”

见谢轶不说话,黄毛试探道:“您今天怎么有兴致走这条路了……”

没等黄毛说完,谢轶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冷声道:“快滚。”

黄毛面色一僵,面上呈现出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他咬咬牙正想说些什么时被另一个身材滚圆的人拦住了,那胖子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声应道:“谢哥,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黄毛被胖子拉出去以后,见谢轶并没有回头看他们,还悄没声的朝他背影啐了一下,然后怂着腰走了。

汪宁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他看上去狼狈极了,浅色的外套上面沾了不知名的油渍和脏污,口袋也向外翻着,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多谢你——是你啊。”汪宁看清来人是谢轶后紧绷着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尽管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谢轶的名字,可是看到认识的人后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汪宁从修车厂出来后就按着谢轶指的方向走,可是拐了一个弯后又出现了好几个不同方向的弯,这里地势偏僻复杂,他后面跟着导航饶了好几圈也没能绕出去,还被两个混混给打劫了,身上现在分文没有。

“能麻烦您……”

“上来。”

汪宁正在纠结着该怎么开口请求对方带他离开时,谢轶已经将车横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人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汪宁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拉着谢轶的衣摆这样想着。

谢轶载着汪宁飞驰在临海的公路上,迎面而来的风将谢轶的衣袂吹得鼓起,套在黑背心外面的那件白色外套随着风上下翻飞着,粼粼的海面上反射着粉红色的霞光。湿咸的海风钻入汪宁的鼻腔,连带着拂过他受伤的脚踝,减轻了他许多的痛感。

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缘分这种事,汪宁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十分感谢那个下午谢轶停下的脚步,给了原本属于两条平行线的他们一点交集。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汪宁的脑袋被风吹得有些木然,他下车向谢轶道过谢后,看着人来人往的医院门诊部顿时就愣住了,他还从没经历过挂号之类的事,哪怕是在国外,生病了也是请医生来家里诊治。

偌大的大厅里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病人和家属,汪宁站在中央,无形之间当了一把人形障碍。

医院里的人都急匆匆地赶着时间,汪宁就这么杵在这里碍着不少人的路,他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

“跟上。”

被刻意拖长的尾音带着点懒散的味道,谢轶那一身晃眼白唤回了汪宁的神志,他十分顺从的跟在谢轶身后,随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他盯着谢轶的背影,周遭的喧嚣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他漆黑的瞳孔里只映出了他一人的身影。

“——今天,真的是多谢你了。”汪宁看着被喷上黄褐色的药水后又裹上了厚厚的纱布的腿,笑着朝谢轶道谢。

谢轶靠着墙,眼睛也没抬一下:“不用。”

“你常来医院吗?”汪宁随口问道,谢轶对各个缴费窗口熟悉得不行,显然跟他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汪宁等了一会也没等到谢轶开口,索性自己继续说了下去,“我看别的4s店不管是保养还是修车都有一大堆人围着,但你一个人就可以全部搞定,说明你技术很厉害啊。”

汪宁眉眼弯弯,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谢轶身上,明明是再明显不过的恭维,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便比旁人都多了一份真诚。

这位少爷没什么生活经验,谢轶看着那张脸得出这样的结论,但他也没想出言纠正,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的态度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偏偏汪宁恍若未觉,他带着一丝好奇说:“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汪宁,安宁的宁。”

汪宁的声音从来都是温柔轻快的,整个人都不带有一丝的攻击性亦没有丁点的疏离感,他总是微微笑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与谢轶那份外放的张扬不同,他是内敛含蓄的。每每当他独身站立在一旁时,总叫人感觉看见了山涧亭亭而立的青竹,干净而纯粹。

“谢轶。”谢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懒懒地回应道:“店里可不止我一个人。”

汪宁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这下总算是明显的接收到了对方明显不想再聊下去的信号,他也就不再开口了,只是放在谢轶身上的那一丝目光却没有收回。

谢轶自小就经受着各种不明意味的注视,他厌恶那些不分时间场合便黏着在他身上的视线,那些夹杂着欲望的眼神像丛林里的沼泽,等待着他一朝踏入,然后迎来万劫不复。

汪宁的眼神跟别人的都不一样,谢轶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那双眼睛太过澄澈,里面没有掺杂丝毫的污浊。他能轻易读懂对方眼睛里的情绪,那只是一份单纯的仰慕。

汪宁在羡慕着他,得出这个结论的谢轶讥讽地笑了笑,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无非都一样,觉得自己没有体验过的人生十分酷炫罢了。要是真的有朝一日叫他们体验跟他一般的人生,怕是逃离得比谁都快。

连挂号都不懂的小少爷,和他这样的人,一直都是云泥之别。

等医生叮嘱完伤口结痂前不能碰水之后,挥了挥手说他们可以离开了。

谢轶看了一眼努力想要站起来的汪宁但屡次失败的汪宁,对方有些狼狈的样子让他实在是看不过眼,跨步走到观察床旁边,单手握住汪宁的手臂,几乎是用拎的方式把他扶了起来。

医院门口,谢轶找到自己停在路边的机车,启动后给还傻站在一旁的汪宁留下一句:“报警还是回家你自己决定。”

说完,便开着车扬长而去,留在原地的汪宁看着消散的尾气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脑子里回想着谢轶提供的两个选择:

报警?那两个人看起来是惯犯,估计进局子的次数比回家还多,说到底他也没受到过于严重的伤害,顶天了也就是行政处罚。

汪宁思索了一瞬,自动忽略掉回家这个选项,打开手机发消息给尤明安,毕竟他这次受伤也是因为受他所托的缘故,所以使唤起人来汪宁毫无心理负担。

尤明安倒是很有义气的在二十分钟后就开着他那辆略显浮夸的红色超跑赶到汪宁面前,人还没下车就先降下车窗,十分嚣张的按了一下喇叭。

汪宁瘸着脚上了车,安全带还没系好就听到尤明安关心中带着点缺德的调侃:“怎么让你帮我修个车,还修到医院去了。”

汪宁把安全带插入卡扣后带着点无奈回答:“你还说呢,你给的那个修车厂地址那么偏僻,出来的时候走错路了,遇到了两个抢劫的小混混。”

尤明安发动跑车,改装过的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边开边说:“哦,你说那两人我也有印象,好像知道去那家店的人都不差钱,所以专门在那里守着,看着好欺负的就下手。嘿,看来我们汪少被人小看了啊。”

汪宁没有接茬,只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尤明安也不在意,接着问道:“我把你送去哪儿啊?叫我来接你,应该不会是回你家吧。”

“送我去酒店就行。”

“好家伙,怎么读完书回来直接堕落到住酒店了,你那几套公寓呢?”

汪宁:“还在装修,过段时间才能入住。”

“那不如住我那去,我家还有好几间空房呢,只要兄弟你需要,随时给你收拾出来。”

思及尤明安放荡不羁,总爱带不同人回家的性格,汪宁还是婉拒了朋友的邀请,只让他送到酒店门口就行。

汪宁定的酒店位于市中心最为繁华的那带,饶是这台跑车的车性能再好,在下班高峰期进了城市内环速度也得降到一二十码。

看着龟速前行的车辆,汪宁忽然回忆起今天坐在那辆机车上飞驰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畅快。

他蜷了蜷食指,心念一动,转头对尤明安道:“你那辆车修好以后,需要我去帮你拿吗?”

尤明安好不容易挤过车流,抵达了酒店门口,他边看后视镜边无所谓地说:“那感情好啊,正好我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到时候修好了我通知你。”

“好。”

*

谢轶从医院离开后,驱车来到了一家还没开业的酒吧门口,他把车停好以后娴熟的从那家被装修得五颜六色的酒吧后面进去。

因为店里还在装修,所以灯开得不多,灰蒙蒙的房间里除了装修的工人就只有零星几个在打扫的员工。

地上乱七八糟的摆着数把黑色的高脚椅,谢轶避开这些家具,走到大厅中央的老板身旁。

老板正在根据手机里的设计稿指挥着工人怎么摆放刚运进来的一副巨型的装饰画。

画上蒙着一匹黑布,只露出暗色的边框。

“往左边一点,再往上一点,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固定吧。”老板说完后才转身对谢轶笑道:“小谢,来了啊。”

“我需要做什么。”

年轻的老板扬了扬眉,看着对谢轶这幅冷淡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没因为这个开口,他低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今天叫你们来是做一下培训,毕竟下个月就把就要开业了,你先去试一下侍应服,看看合不合身。”

谢轶听完后直接走向后面的换衣间,看起来对这家酒吧的地形了若指掌。

他确实是很熟悉这家酒吧,他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比这新盘下这家店的老板可长多了。

这一带是X市最为灯红酒绿的地带,一条街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酒吧,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可能新酒吧这个月才开业,下个月就已经换了一个老板。

不过谢轶对老板的更换并不关心,毕竟大多数时候对于在这里工作的员工来说,老板的更换比同事的更换还勤。

再加上换来换去,开的都是酒吧,很多老板为了省事甚至连装潢都不换。

这家酒吧的新老板倒是跟之前换的那些跟风开的不太一样,一来就大刀阔斧的把原来的店给拆了,还把上个老板的员工给遣散了,只有谢轶留了下来。

而谢轶留下来的理由无他,这个老板给的工资比上一位多了一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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