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温怜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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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老师,没有根据的话就不要乱说。”朝漾习惯了陆地上的生活,还是把鱼尾切换成了双腿,移来一把椅子坐下。

“我这不是在向你求证吗?”那双蟒蛇般的灰紫色瞳孔如锁定猎物般瞄准着他。

麦斯威尔将手机丢到朝漾面前,显示的界面正是昨晚的那条。

朝漾一头黑线,右手扶额,将嘴角下扬的嫌恶隐藏地天衣无缝。

“我只是在利用他......”双唇的缝隙间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因为要找漏洞,所以想着借他之身碰到东西。”

“哼。”麦斯威尔轻笑一声,满是嘲讽,“我的好学生可别假戏真做了。”

他瞬移到朝漾身后,从后用双臂圈着他的头,弯腰凑到耳旁,“老师教过你,我们和人类是不能在一起的。”

“嗯。”僵坐在位上的朝漾开始发觉脑袋晕晕的,大祭司飘扬的红发如同海藻般将他脑袋包裹起来,视线是透过发丝零零碎碎的光,像刚上岸那会儿的呼吸困难。

迷糊间,红发轻抚过他的脸庞,归还了他的视线与呼吸。

麦斯威尔来到前边,抬起了朝漾的一条腿,“你很喜欢人类的腿嘛。”他往上撩着宽松的西装裤,那双手直逼大腿边。

朝漾小口做着有规律的深呼吸,忽地不知哪来的气力,使劲踹了他一脚,“老师,请您自重!”

腰腹莫名被来了一脚,麦斯威尔微张的嘴显得很吃惊,借着低头拍拍刚被踹的地方,一抹不易察觉的愤怒扭曲了嘴角,但在下一秒的抬头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向来清楚我对你的心思。”

朝漾坐着的椅子被倏地踢掉,他失重地摔在了地上,麦斯威尔再次在他面前突然消失了。

去哪了?

视线再次变黑,头脑被再次笼罩。

“我很早就说过,如果我不是你的老师......”红色的发丝缠绕得越来越近,头顶的白发被一只手抚摸着,缺氧的感觉又袭来,“别把我当老师,祭司和王子是绝配。”

朝漾费力抓着自己的衣领,他不清楚是什么束缚住了他。

那双腿交替地乱踹着,直到隔着面料背部感受到一个热乎的东西,“威尔!!!你抵到我了!”

辛辣感,被拥抱的热度,随着这声怒吼,蓦然退场。

垂着头呆坐在原地,朝漾大口喘息着,没过一会抬起了头望向了靠着桌子的麦斯威尔。

“记住你的身份。”

他听着话点头,眼神没有了那份明澈,只剩浑浊。

麦斯威尔嘴唇勾起一抹邪笑,非常满意这次的‘催眠’。

“记住你对温逝怜只是利用关系。”

他乘胜追击。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

朝漾往后一倒,躺在地上像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出现在自己的卧室。

耳边是悉悉索索的金属声,脖子格外冰凉,像是有粘稠的药膏敷在上面。

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卷翘的睫毛扑闪着,远处凳子上优雅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皱眉聚焦了会儿,他喃喃道:“妈妈...?”

“殿下,醒了啊。”

朝漾向声源瞧去,是麦斯威尔正捣鼓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你突然晕倒了,我正好把你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下。”

这时朝漾才摸向脖子上黏糊的东西,绿色的,一股混合着泥泞的草木芳香,手指脱离时还扯起绵连的细丝。

“殿下,这是草药,帮助你生出新的鳞片。”

“麦斯威尔。”座位上的皇后发声,“所以他是为什么会这样。”像欧式古典油画的人物,一双纤纤玉指收拢交叠在膝盖上,抬着天鹅颈,端庄地询问这边的情况。

“首先跟那个神秘的漏洞有关。”麦斯威尔用玉勺刮着草药又往朝漾的脖子上了一层,“殿下的能量受到了波动。”

“其次要注意在上面接触的人。”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许是碰到灵性较强的人了。”擦过朝漾的脸颊,床上的人听到这番话有些呆愣。

“那终究是人,而我们是神的产物,灵性高可会对冲的。”

朝漾注视着麦斯威尔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话里有话,但此刻他是像一口气看了三部种类不同的电影,有13种语言在他周遭乱说一通的混乱。

和老师在办公室谈话的片段有些缺失,像刻意般,他脑海中的黑板只显示着‘身份’及‘利用’这四个粉笔字。

“乖乖,最近在上面可遇着些什么人了?”玛德琳坐在床沿上,抚摸着朝漾的头,忧郁的眼神里透露出担忧。

“没事的,妈妈,都是些普通人。”朝漾回应着玛德琳,蹭着温暖的掌心。

“好些了就去吃点东西。”

“嗯。”

“大爷,请问这户人家去哪了?”

就在与朝漾挂断电话后的这几个小时里,温逝怜在这片老旧的小巷里逛了一圈又一圈,只为等待这些从并排独栋的矮房里走出的几位居民,随后找准机会询问巷子拐角处院子已荒草丛生的那户情况。

逮着了有三四个人,可出奇的是,像约定俗成般,大家一开始都很热情,但随后听到问题后,都变了副嘴脸,拨浪鼓式地摇着头,对此闭口不谈。

看着都是独立的人家,也没有管理员,温逝怜围着院子打着转,银框眼镜下的眼观察着房屋的结构,精明地算计着。

可以进去,但这算私闯民宅。

于是他只得屈服,站在街道边上用内线拨通市政大厅的电话。

“您好,工作对接。”

“哪个部门?”

“殡葬管理。”

“啧。”

温逝怜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刺耳声音。

“那个......王处在哪?这有殡葬要办材料的。”

杂乱的背景音,密密麻麻,聒噪的很。

等待了一会,又来了另一个人接电话。

“喂,您是送葬者是吧,跨市办理调查令?”

“是。”

“是这样的啊...我们这个跨市办理的话,你就应该早点申请......这一时半会儿也下不来......那你需要带好证件......”

随意的,吊儿郎当的语气充斥在手机里,温逝怜脸色像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要把人冻死,他无言地看了眼手机屏幕,用食指摁了那块红色,挂断了电话。

“喂?喂?你......”

吸了口气,他在工作管理平台上申请了后补调查令,从历史记录放眼望去,他几乎每次外出都是调查令后补。

时间紧迫,形式主义的东西他向来是嗤之以鼻。

‘哗啦!’脚边被溅到了些许水花。

“诶!?你这小伙子站在这里做什么啦,我倒水倒到你怎么办?”

声音洪亮,一位身穿花衬衫,看着精气神极好的老太端着水盆正向外倒。

温逝怜转向他,端起笑容,问道:“奶奶,你知道这户人家的情况吗?”手指向拐角。

“啊,你要干吗?”同先前的人一样,倏地警惕起来了,但她给了温逝怜继续打探的机会。

“我是市殡仪馆的,送葬者。我负责的一位死者家属可能先前住在这里。”说着他从口袋拿出证件,递给她看。

“哦!我晓得了。”她又细细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小伙子,你等等啊,我进去拿个东西。”

【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太拿来一片钥匙,从院子里走出来,“跟我走吧,这家我熟得很。”

只见她熟练地从栅栏里面将院子的锁解开了,随后带着温逝怜穿过长满荒草的小道,开了里面的大门。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来讨债的呢。”

随着‘咯吱’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推开,门梁上完整的蜘蛛网被撕裂开来,肉眼可见的灰尘分子在门打开的那一刻,蜂拥地发散开来。

“咳咳!”

奶奶眯眼挥舞着空气中的灰尘,“搬走很久了。”

“您说的讨债是什么意思?”温逝怜弯腰,手臂替奶奶挡住了大部分从天花板上落下的灰尘。

“这对母女啊,刚搬来的时候,时不时有些鬼鬼祟祟的人,操着一副外地口音,堵在她们家外面。”

“我一开始本来不想管的。”老太环视了一圈,感慨道:“可她们有次夜里找上我们求救。陈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苍白的脸没有什么血色,她女儿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地求着我们帮衬。”

她叉着腰,语气沉重,这份回忆像跟刺样扎在心上。

“她知道我们家都略懂些拳法...哎,这都是往事了,现在我家老头回山里了,儿女们也都出去打拼了。”

温逝怜凭着这几句话,也能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奶奶,你确定那些是催债的吗?她们家欠了钱?”

“不不,陈棠丈夫是什么调查记者,工作时得罪的人物太多了!”她眼神凌厉,神情激动,像是在为陈棠忿忿不平,“她都跟那男的没关系了,还来找她们母女麻烦。”

她挽起衣袖,手臂的肌肉线条着实让温逝怜震惊了一把。

“你...来这,不会是她男人死了吧。”

此话一出,不待温逝怜点头,屋外便开始狂风大作,呼啸着肆虐。

荒芜土地上无人照看的野草瑟瑟作响,风声肆意穿行,苍茫的绿意倾斜摇曳间如无数幽灵的魔爪在挥舞。

【不详的灾难】

“奶奶,你站在我身后!”温逝怜语气急迫,左臂张开将其揽在身后,正对着门,双脚与肩同宽,墨色的眼睛里捕捉着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怎么了吗?”老太见他突然起势,抓着后衣摆,谨小慎微地探出头来,一双圆滚的眼睛骨碌碌地瞅着,见半天没动静,要从高大的身后钻出来。

“别动,你看不到。”温逝怜右手一直放在口袋,不知摸索些什么,眼睛仍目不转睛地观测着屋外。

他的世界里,狂风吹来的寒意透入骨髓,枯黄的草皮地被连根拔起,拉扯得四处狂舞,地皮掀开,像无助的灵魂伸出了枯枝般的白骨,扒拉着黄土哀嚎。

艳阳下独属他一份的黑暗,死气沉沉的灰慕,吞噬着生命。

“我给你画个圈,千万别动。”

温逝怜察觉到情况不对,急忙转过来蹲下身,从口袋掏出墨盒,牙齿咬住右手脱去手套,食指和中指并作一条在凝固的墨块上摩擦着,玉瓷般的指腹霎时沾满墨团。

“一,二,三......”

他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定了五个点,依次连接。

手指像化作毛笔,流畅地在‘画板’上移动着,指腹上剐蹭的那小块墨色更是用之不尽,源源不断,丝毫没有因为取用而减少。

“这是在做什么!?”老太注视着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温逝怜发问,听不清的连串细语像是古神的低语。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总之待在这里面别出来,有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面前的人表情严肃,她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太坚定地点点头,“行!我信你。”

“对了,陈棠是在这里病逝的吗?”左边的白手套也被摘掉甩在了地上。

“是的,好像是三年前,之后她女儿就搬走了。”

“难怪。”

原先突如其来的阴森感逐渐在老太身上消失,她虽感受不到刺骨的凉意,但温逝怜被吹乱的黑发和‘刷刷’乱响的衣物声让她确信自己是碰着‘事’了。

“小伙子!你当心点。”

高昂的鼓励声渐行渐远,温逝怜走向院内,走向旁人不可进入的黑账中。

无边的结界,穿过迷茫的白雾显现出一片紫色的鸢尾花海,失真的蓝天,像梦幻般的场景。

“无意打扰,请问有人吗?”

温逝怜穿梭在花海中,四周旋转着,找不见这片灵帐的主人。

他踌躇了会,先从口袋里准备好了符纸,随后蹲下摘取了一朵鸢尾。

‘轰隆隆’

灵帐不稳定地晃动着,他尽力平衡地站立着。

“你还不出现的话,我会继续采摘鸢尾。”

灵帐代表着灵主的身心情况,灵主的一举一动和心理状况都会牵扯着整个结界,刚刚拔了一束她的花,气就开始波动,这正是关键所在。

等不到只得行动,那双修长的手略带暴力地又扯了一束。

“不许伤害我的花园!”一声清脆的幼童声带着极致的愤怒嘶吼着。

温逝怜被高频的尖叫刺得耳膜生疼,他手中的鸢尾花倏地变成一团火,高热的火焰从花芯直逼握着根部的手。

“我要把你的手熔掉!”稚嫩的威胁过后是阵阵笑声从四面八方来。

“啧,等级这么低呢。”温逝怜把燃烧的火焰丢向空中,立刻夹住符纸将其点燃,“谢谢你给我送的燃料。”

竖起的符纸顶端生着焰火,另一只手沾上墨水,将‘噬火’两字工整地写在其上。

抿成条直线的嘴唇终是微微上扬,温逝怜脸上看到抹胜利的笑意。

待火焰在符纸上湮没了‘噬’字,他一手背后,绅士弯腰,引燃了面前的鸢尾花海。

“现身吧。”

逐渐放大墨色的瞳孔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激发起温逝怜的内心的欲望和野心。

他无比享受这一刻。

“哼!你以为我这么好对付?”

燃烧的鸢尾化成灰烬,但露出的泥土里似有邪祟涌动,土壤被冲击的越来越松散,温逝怜脚下的那块泥土出现裂痕,忽地一根粗壮的枝条从地底生出飞速向他刺来。

温逝怜并脚一跃,轻松躲过枝条的攻击,可大地的震动声越来越大,原是四处的藤蔓均从泥土中钻出,在地上像蟒蛇般扭动着,直逼他的四肢。

眼下,腾空而起的一条直直朝手臂袭来,他从容地拿出另一张符纸,写下‘破木’,迎接藤蔓的袭击。

在触碰到符咒的那一刻,面前那一长条蓦然被削成了木屑,散落了一地。

像被逼急了般,生长的枝条越来越多,穿梭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那骨感的脚踝一不留神就被缠住了,延着小腿开始向上缠绕攀爬。

锁到大腿根时,温逝怜顿感不悦,“这真是太没礼貌了,我赶时间,不陪你玩了。”

他摘了眼镜,放在衬衫的手巾袋里。

用左边的尖牙咬破了食指,鲜血汩汩涌出,抽出三张空白符,书写血字。

先是把周遭混乱的桎梏都一并清理了,随后捏着另外两张符纸背在身后,高速奔跑起来,未干的血渍顺着纸角低落在奔跑的路径上。

北端,南端,各一。

立好符纸的位置,顺便摆了个血阵,温逝怜回到中央,双手分别各指一端,灵气沿着痕迹涌动起来,汇聚到他身上。

一勾唇,一合掌。

鸢尾花的幻境霎时崩塌。

“不!不要...!!!”孩童的啼哭声响彻云霄。

“爸爸!妈妈!”

大火燃尽间浮现出走马灯。

“妈妈,这朵花是什么啊?”穿着紫色裙装的小女孩,蹲在一丛鸢尾花前询问着一旁的女士。

“宝贝,这是鸢尾, 花语是绝望的爱。”温柔的手掌揉揉了扎着小辫儿的头。

“绝望是什么意思?”圆滚滚的眼镜雪亮雪亮的。

“你长大就会理解了,但妈妈希望你永远不要体会到。”

温逝怜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走马灯,这些场景高度和硬盘中解析出来的照片重合,是周仇一家......

“妈妈,我们为什么又要搬家?”上了小学穿着校服的陈愿瘪着嘴抱怨着。

“妈妈,爸爸怎么又不见了?”她吃不下饭,显些气得陈棠摔了碗。

“妈,这些信封是怎么回事?”陈愿插着兜,把一摞黄色的信件甩在了桌上,“你是不是偷偷拍我照片,寄给他了。”

陈棠此时面色就露着病状,常年乌青的唇色显得十分虚弱,“没呢,你认真读你的书。”

“刘奶奶!救救我们!他们又来找我们麻烦了。”

老太的身影也出现在消逝的画面里。

直到那最后一天,走马灯的末尾停留在陈愿给陈棠守孝的那一晚。

温逝怜伸手接住胶片散尽后留下来的一个娃娃。

检查了娃娃的背面,果不其然,又有一个神秘的符号。

仔细瞧,还能看到它流动的状态,手心覆盖其上,有股余温。

温逝怜猜测不到陈愿是出于何种目的,找到了这个组织,制作了一个灵娃。

他们费尽了心思,至今也只捕捉到有关这个组织的一点儿风声。

‘是有所欲望就有所呼应吗?’

他边思考着边走出了这片黑账。

“小伙!你没事吧。”刘奶奶终于再次看到了温逝怜的身影,激动地在原地蹦跳着。

“没事,解决了。”他不带一丝尘土的从废墟中回来。

依旧优雅。

温逝怜先让奶奶回了家,接下来他要专注于找这栋房子里有关陈愿的痕迹。

“这灰尘太多了,待在这对身体不好。等会我调查完了去您家找您好吗?”

“好好好!”老太脸上洋溢着笑容,显然很喜欢他。

“烦请您告诉我有关陈愿的消息。”

他注视着她踏入家门,转身继续工作。

清除了障碍,温逝怜选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落脚,在地上铺了张事先带好的折叠宣纸,画了个小墨人。

“去找线索。”

一串咒语念出,小墨人从宣纸里爬出来,一个接一个,源源不断,很快就形成了墨人军团,它们屁巅屁颠地爬上书柜,钻进柜子里找着温逝怜想要的消息。

如果有符合的,它们会化作一滩墨水拓印其上,没过多久,宣纸上就会出现对应的文字。

温逝怜伸了个懒腰,活动下筋骨,在靠窗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

等待过程中他打了个电话给领事,汇报了娃娃的情况。

“这个等级比较低。”

“好的,这边已登记,尽快寄过来。”

“最近情况怎么样?”

“哎,越来越多了,这个组织将死者家属的怨念附着在物件上,害人害己。”

“你觉得是普通人干的?还是......”

“高层笃定是有灵者干的,但还流传着一种猜测......可能是一种未知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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