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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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距离吧台最远的一个角落摆了几把扶手椅,黎晔坐在其中一把椅子里查看邮件。

他躬着上身,手肘撑住膝盖,肩胛骨微微隆起。台上的DJ正在打碟,四周墙壁上投映着摇曳交错的人影,而他姿态凝固,像一座沉默英俊的雕像。

黎晔即将入读高三,这个暑假参加了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的研究项目,承担一些基础数据工作。

今晚研究所里的师兄群发邮件,通知大家周末有个讲座。黎晔正在浏览主讲教授的履历,肩膀上被人拍了拍,是他的好友兼同学,任俊元。

“就你来得最晚。”任俊元提高音量说他,“来了还在角落坐着!”

黎晔不多解释,揣起手机起身。

“喝点什么?”任俊元一边问他,一边揽着他往吧台走。

今天是任俊元大哥任成铭的生日。

黎家和任家自从上一辈起就有交情,黎晔与任俊元又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友,没有不来派对的道理。

黎晔跟着任俊元走到吧台边,要了杯啤酒。

下周就开学了,任俊元完全没有升入高三的自觉,在他大哥的派对上玩得很疯,止不住和黎晔炫耀,“刚才好几个女生加我的微信!”

黎晔笑笑不说话,拿起生榨啤酒喝了几口。

任俊元拉他去前排热舞,他嫌吵,和任俊元对吹了半瓶啤酒,就让任俊元自己去寻欢作乐。黎晔走向靠近露台的座位,捡过一把藤椅坐下,继续喝剩下的半杯酒。

悦骊会所的这一整层楼都让任成铭包场了,任成铭比任俊元年长八岁,早已在任家公司的管理层任职,今晚冲着他面子来的朋友很多。黎晔年纪尚轻,与这里大部分人谈不上什么交情,他靠在藤椅里,面对露台的方向吹风。

半封闭的露台上放有两张台球桌,由于绿植遮挡,从黎晔的角度只能看到台球桌一小半的部分。

他的视线在短暂游移后,停落在俯身击球的那抹身影上。

看不见对方的脸,那条运动裤瞧着莫名眼熟,因为伸展手臂击球的缘故,对方的T恤下摆掀起来,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劲瘦腰身。

黎晔的视线阔叶绿植遮挡,只听见球体的碰撞声。球入袋了,继而是围观人群的口哨与鼓掌。

那个年轻球手起身走向台球桌更远的一端,黎晔的视线范围里只见到一只戴手套的右手和半截球杆。这次打出的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弧线球,七号球入袋。

中途有人认出黎晔,是黎晔父亲的一位朋友。

黎晔起身与长辈交谈,余光瞥见台球桌的那道身影又换了位置,这次他背对着黎晔,同时有人向他走去。那人的指间夹着一卷红色钞票,在将现钞塞入球手的裤袋时还顺手在对方臀部捏了一把。

黎晔不自觉地皱眉,旋即又听到撞球声,似乎揩油的举动并未影响击球的准度。

几分钟后黎晔结束了与父亲朋友的交谈,再次看向露台。

比赛已经结束,获胜的人手持球杆直起身,露台上的一束光正好打在他脸上。

那是一张非常年轻、俊美得挑不出错的脸。

随着微微仰头的动作,光源从他的发丝淌落,勾勒出从鼻梁到下颌,再到喉结的流利线条,凌厉得恰到好处。

给人以错觉,他比灯火更夺目。

黎晔在球手转身走来的一瞬移开视线,旋即注意到对方的运动裤上印有三个熟悉的字:外国语。

黎晔怔了下,他和任俊元都是外国语国际部的学生,但他们的校服颜色有些不同,露台上这个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难不成是外国语校本部的学生?

-

深夜十一点,黎晔叫上任俊元准备离开会所。

黎家的司机正在过来的路上,任俊元和新认识的一帮朋友聊得意犹未尽,黎晔独自走到一楼等车。

他绕着会所外围闲步,渐渐走向通往内部停车场的侧门。这一片地方堆满了员工停放的车辆,比起会所正门要昏暗得多。黎晔正要转身,忽然脚下停顿,皱眉看向一排电动车的最后面。

那边有几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站着的几人身穿会所的侍者服,一齐围住一个倒地的人影。

这种员工之间的纠纷本来不关黎晔的事,但借着露台停车场不明亮的灯光,黎晔又看到了那条熟悉的校服裤子,脑中一闪而过少年手持球杆微微仰头的样子。

双腿不自觉地迈开,黎晔走向那帮服务生,同时听见领头的男子一边踹人一边骂,“你小子想三七开?在这儿就得听我的,下次还想不想来了!?”

黎晔并不了解来龙去脉,依凭那些叫嚷的话,他大致有了推断。

那个少年在会所里陪客人打球,今晚赚了不少小费,这帮服务生找他抽成。

黎晔走近了,瞥见一只握紧成拳的手隐现于几条腿之间,似乎足够有力的样子,不知为何没有挥拳反抗。

黎晔一把扣住领班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领班没防着身后有人出手,一下向后仰倒,差点跌坐在地上。

黎晔一手提着人,一边看向地上的少年。

黎晔神情冷静,少年则微微皱眉,疑惑地迎视黎晔。

“他是我同学。”黎晔沉声说。

他已经结束变声期,声线低沉时听起来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魄力。

他又问“你们有什么事?”说完,扫视其余服务生,手掌仍然紧扣着领班的一侧肩。

黎晔身穿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右手戴一只运动腕表。他身型挺拔,说话时的眼神与声线透出一种天然浑成的压迫感。

服务生领班在会所里做得时间长,有点眼力见,瞥见黎晔手腕上的表盘做工精良,不像是便宜货,态度便不见刚才的嚣张。

“......你同学在这里玩球,不照我们的规矩来。”

领班说得避重就轻,不提抽成的事。

“该给你们多少?”黎晔问,“你们经理知道这事吗?”

一提到经理,领班避开视线,不说话了。

黎晔也没想把事情闹大,他松开领班,上前几步捡起地上散落的钞票,接着做了个伸手的动作。

然而少年不领他的情,兀自站起身,从他手里抓过钱揣进自己裤兜里。

这时候任俊元大叫着黎晔的名字跑过来,扒开人群挤到黎晔跟前,“在这儿干嘛呢!?你们家车已经到了。”

他乍一见到从地上站起来的人,更加诧异,“左...左沐?”

左沐不认识黎晔,对于任俊阳倒有几分眼熟。但他没打算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打招呼,径直推开一个挡在自己跟前的服务生,冷着脸走出人圈,心头涌起一阵烦躁。

经过这么一闹,这间会所暂时是来不了了,平白又少了一笔兼职收入。

他与黎晔稍微碰了一下肩膀,错身而过的一瞬,鼻息间闻到一股幽淡气息,不是香水或烟酒那种经过人工调制的气味,而是衣料上若有若无的一缕,贴近了逆着风势才能嗅到。

左沐下意识抬眸,与黎晔短暂对视。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也没人再对他横加阻拦,他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停车场。

任俊元与黎晔同车返回,任俊元没能从黎晔口中打听出今晚在停车场发生意外的来龙去脉,转而开始向黎晔科普左沐的背景。

“在校本部挺有名的,听说是特招进校。”

“国际部也有人约他打球,还没听说有谁赢过他。”

任俊元边说边翻手机,很快搜出几条新闻递给黎晔看。

都是一两年前的消息了。

标题有些雷同,“台球天才少年”这几个字频频出现,多是各大门户网站的体育报道。

最显眼的一条是十六岁的左沐在港岛斯诺克联赛上夺冠,决赛场上打出单杆147分的成绩,成为亚洲纪录最年轻的满分杆球手。

正是因为比赛成绩耀眼,左沐签约了深市的一间俱乐部,并特招进入外国语校本部。

黎晔没有点开文章内容,只随手翻看了几条标题,发现没有近一年内的新闻,于是把手机还给任俊元。

“他来会所干什么?”任俊元好奇心不减。

黎晔没提自己看到的那些事,淡淡回了句,“不清楚。”

“那些服务生为什么对他动手?”任俊元又问。

黎晔直接不说话了。

任俊元也不在意,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住的地方?说好几次了。”

黎晔开学以后不再住别墅区,也不用司机接送,他从黎家搬出来,住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楼盘。任俊元对此羡慕至极,这个暑假向父母提过多次也想在校外租房,可惜未获批准。

“周末吧。”黎晔说,“我还在搬东西。”

任俊元笑着拍他肩膀,“我把欧哥他们一起叫上给你暖房,人多热闹。”

热闹不热闹的其实黎晔不在意,他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任俊元又说,“以后哥们儿我离家出走,就指望你收留了。”

黎晔转头看他一眼,“你给叔叔阿姨省点儿心,过完高三你再疯。”

这句话任俊元在家里听多了,一般谁提他骂谁,唯独在黎晔这里他没那么大的少爷脾气,反而笑嘻嘻应了一句,“行行,那我就找你讲题,最好一讲一个通宵,我顺便住你那儿。我爸妈绝对没话说。”

黎晔在他们这帮富二代富三代里很出挑,吃喝玩乐的事他沾染得少,学业好得一骑绝尘。谁家长辈恨铁不成钢,都不忘拿黎晔做正面典型。但也正是因为黎晔的独特,与他走得近的朋友不多,唯独任俊元心大又讲义气,和黎晔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校,做了十几年的饭搭子,彼此的脾性都摸得准。

黎家和任家住在同个别墅区,黎晔吩咐司机先送了任俊元再开回自己家。

到了三层别墅楼下,屋里屋外都还亮着灯,黎晔进门前看了时间,不到十一点,父亲黎兆淳一般不会这么早睡下。他从连接车库的侧门进屋,立刻有佣人走上前来问候他,又小声给他递话,“黎先生还没睡,在书房等您。”

黎晔不急着上楼,慢条斯理洗手,倒水喝,不一会儿听见楼梯上传来细碎脚步声,他也不朝那个方向看。

一道穿着丝质睡裙的身影走进开放式厨房,年轻女人脚步稍顿,挑眼看过来。黎晔冷淡回视,还算客气地叫了一声,“菲姨。”

杨菲是黎兆淳一年前新娶的太太,只比黎晔大九岁,平时不常住这边。从她嫁给黎兆淳到现在,黎晔见她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

“你爸爸在楼上等你。”杨菲冲他笑笑,笑容不到眼里,“他都等一晚上了。”

黎晔不再搭腔,放下杯子从杨菲身边走过去。

黎兆淳惯会用这种形式压迫人,黎晔小时候会感到畏惧,也会屈服让步,后来逐渐习以为常,按照自己的节奏应对。

他上到二楼,敲开书房门,叫了声“爸”。

黎兆淳坐在沙发里,也不看他,只是问,“去哪儿了?”

“任俊元他哥哥生日,我去送个礼。”黎晔照实说。

黎氏与任氏有些生意往来,黎兆淳听后面色稍霁,又问,“喝酒了?”

“一杯啤酒。”

黎晔在今年初已满十八周岁,上个月又考到驾照。喝酒、晚归,在他这个年龄不算多么出格的事。

黎兆淳没有让他坐下,他就端正站在门边。

接下来黎兆淳又问他在公司实习的事,黎晔已经在核心技术部门做了六周的助理工作,每天打卡上班,吃员工食堂,事无巨细都要留意,工作强度不小。带他的人是黎兆淳的亲信,有关黎晔的实习细节其实黎兆淳早知道了,但他还是要听黎晔自己再讲一遍。

父子俩在书房里待了半小时,黎晔一直站着,到最后黎兆淳似乎对他的回答较为满意,指了指手边的单人沙发,“坐吧。”

黎晔这才走过去坐下。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再开口的人仍然是黎兆淳。

“你妈妈要再婚了,你知道吗?”

黎晔与父亲对视,眼底无波无澜,“如果您都知道这事,我也该知道吧。”

他答得有分寸,把黎兆淳放在自己前面。

“收到婚礼请柬了吗?”这个问题出口,黎兆淳突然笑了下,眼底精光毕现。

黎晔说,“没有。”

按照字面的理解,他并未对黎兆淳撒谎。

黎兆淳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调整坐姿,靠入沙发靠背,慢条斯理地问,“你母亲再婚这件事,你怎么想?”

黎晔并未思考太久,他知道黎兆淳正在观察他的反应。他要回应得恭敬得体,且要不落把柄。

“我们做晚辈的。”他说,“不便对长辈的事指手画脚。”

他猜测黎兆淳接下来会问他,婚礼那天他去不去现场。

然而黎兆淳在短暂沉吟后没有继续话题,挥挥手,说,“不早了,去休息吧。明天和我一起去公司。”

黎晔站起身,平声道一句,“爸爸晚安。”然后走出了书房。

他穿过走廊,进入自己的卧室,把房门在身后轻掩上。

这也是家里的规矩之一,黎晔在任何房间都不能锁门。

站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黎晔从裤袋掏出手机、钥匙,皮夹等物,一一放在门边的斗柜上。

——再忍忍,黎晔。他默默对自己说。

你成年了,马上就要搬出去,黎兆淳对你的控制只会越来越少。

-

高三年级提前十天开学,黎晔赶在周五这天搬完了自己的衣物和书籍。

别墅区距离学校有四十分钟车程,早高峰花在路上的时间更多。他正是以交通不便为理由,让黎兆淳同意他在高三这年搬出来独居。

当着父亲黎兆淳的面,黎晔对于搬家表现得并不积极。他没有提早收拾东西,直到周五一早黎兆淳出门去公司了,黎晔才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由于每个周末他都要回家,带走的行李不必多。几个行李箱很快被打包装好,由司机搬上车,随着别墅区在后视镜里渐渐远去,黎晔回头看了一眼放满后座的行李箱,这一刻他终于有了独立生活的实感。

搬家的当天下午,他把自己带来的物品在公寓归位,然后登录实验室的内部系统,跟进研究数据进展。

没有佣人请他按时吃饭,没有黎兆淳过问他的实习和功课,黎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间过得很快,当他意识到腹中空空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黎晔拿上手机和门卡出外觅食,他对吃食不讲究,在小区外面走了半条街,略过那些需要排队等座的餐厅,看见前面有家小店,招牌上写着“正宗卤肉饭”,黎晔推门进入。

柜台边站着几个客人等待付账,开放的餐台是先点餐再结账的形式。黎晔走近餐台,正要说“打包一份卤肉饭”,坐在里面的人突然抬头。

对方戴着口罩,遮了半张脸,但是一对视上那双眼睛,黎晔愣了下。

餐台里的人也是一怔。

几天前的深夜,他们在会所侧门有一面之缘。

“......吃什么?”左沐先开口。

这是黎晔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卤肉饭。”黎晔说。

“还要别的吗?”

“没了。”

左沐拿起一个饭盒,低头从电饭锅里盛饭,淋上肉汁,舀入一大勺炖得烂软的五花肉,又放入两颗卤蛋。他动作熟练,显然在这家店打工有段时间了。

黎晔抬眸一扫墙上的电子菜单,卤肉饭25元,加肉五元,加蛋两元。黎晔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卤肉饭的分量,横竖他也吃得完。

左沐很快把饭盒放在玻璃柜上,说,“柜台结账,25元。”

然后他自己也走到收银柜边,和同事说,“让我来。”

负责收银的年轻小工不明就里地退到一旁,左沐让黎晔扫码,同时将一次性餐具和一个塑料罐子放入打包袋中。

黎晔付完款,接过袋子,左沐转身回到餐台。

后面的顾客还在等着付款,黎晔不能久留,餐台那边左沐已经在帮别的食客填满饭盒。

黎晔提着袋子返回小区,一刻钟后他回到家里,从打包袋里取出两个食盒。

左沐只收了他一盒卤肉饭的钱,却多赠给他一份糖水,外加一颗卤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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