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0-0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不瞒您说 主角：莫永宁 苏云景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刚响莫永宁就冲出了教室，把还没宣布下课的黄国华又气得够呛。
化学实验室在教学楼对面的单独的一栋实验楼三楼，莫永宁横穿过学校操场，进入实验楼，大步流星地踏上台阶往楼上去，正与一群刚结束实验课的饿狼似往食堂赶的学生迎面相遇。那些学生大都听过莫永宁的事迹。看到他这么心急火燎往楼上跑，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让出一条道来。他们不想耽搁校霸去找哪位寻仇打架，早点打完，那个倒霉蛋可能还能赶上食堂最后一口饭。
莫永宁一口气跑到了三楼，看到走廊尽头化学实验室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亮着灯。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实验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就看到硕大的实验室里只有第一排坐这个人。
那人身姿挺拔地坐在桌后，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站点燃着的酒精灯和几个烧杯。
只见他手持一支铂丝，在其中一只标有氯化锶标签的烧杯里沾了一下，随后将铂丝蘸取到试剂的部分放在酒精灯的橙色外焰上灼烧。
酒精灯上那原本黄色火苗瞬时变成了洋红色，跳跃地红光映照在坐在桌后那人脸上雪白的皮肤上，像是给此人的双颊上了一层胭脂，很是好看。
“这样的把戏，我们魔教唬人的时候常用。”莫永宁边说边走进实验室，来到那人跟前站定。
那人抬眸看了看他：“这不是把戏，这是焰色试验。”
莫永宁哼笑了一下：“看来苏少侠已经习惯在这里当学霸的日子了。”
苏云景放下手中的铂丝，对着恢复成橙黄色的火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酒精灯灯盖盖在了上面。
“我没有习惯。”他说，“此次邀你前来，也是想一道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回去的法子。”
莫永宁：“我那一日就同你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怎么同你一道研究回去的法子呢？”
苏云景将面前实验器材逐个摆放回原来的地方，对莫永宁道：“我一直听闻魔教收藏了许多西域典籍，又历来喜欢研究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你仔细想想，其中真的没有可以派的上用处的东西吗？”
莫永宁听罢，忍不住玩笑道：“苏少侠竟然想向我这个魔头讨教歪门邪道了吗？”
苏云景冷冷看他一眼：“事急从权。”
“你就那么着急的想要回去？”莫永宁问。
苏云景睫毛微颤了一下，轻轻发出一声：“嗯。”
莫永宁：“为什么？”
苏云景看着莫永宁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莫永宁歪头冲他耸了一下肩：“我不想啊。”
“你在魔教就没有什么惦念的东西和人吗？”苏云景问。
莫永宁摇头：“我从小无父无母，被先教主和他的手下当做杀人工具抚养长大。我早就想离开青涯谷了，如今这样又有什么可惦念的？”
苏云景：“离开清涯谷？可你为何又当上了魔教教主？”
莫永宁走到教室窗户边，往下俯瞰，目光落在那群在操场上肆意奔跑的学生上：“苏少侠不知道吗？杀了前任教主自然也就能当上新任教主了。”
苏云景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杀了前任教主？”
莫永宁继续看着操场上追逐打闹的学生，轻描淡写地回道：“是啊。他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只能杀了他。你们攻入青涯谷的时候没有瞧见挂在谷口的那具无头的骷髅嘛？正是前任教主的尸首啊。”
“你……”苏云景放在桌下的拳头紧了紧。
这魔头果然嗜血成性，他竟然刚才想要与此人合作，实在是太大意了。
他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及恐惧，滚了滚喉结：“既然你没有要回去的打算，那我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
莫永宁从背后叫住了他：“哎，苏少侠。你约我详谈的要事，就这么谈完了？”
“既然你并不想回去，那我俩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苏云景继续往实验室外走。
“你等一下。”莫永宁快步追到他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苏云景一惊。
“莫教主还有什么事吗？”他极力隐藏着心里的惧怕，回眸佯装冷漠道。
然而，他却看见身后莫永宁正双瞳剪水地看向自己，似是有所期待。
“那天的牛肉包你吃了吗？”他听见莫永宁问。
苏云景愣了一下，不知眼前这魔头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片刻后，他突然浑身一僵。
难道说魔头在那牛肉煎包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曾经在师傅口中听说过南疆有一种巫蛊之术。说是修炼此术的人将自己所炼的毒蛊骗人服下，之后能借由此蛊操纵那人。
想到这里，苏云景脸色大变。
他真不该贪一时之口欲，吃了魔头拿来的来历不明的食物。但那魔头不是刚从这副身体醒来嘛？那么快便炼出这种传说中的玩意儿了？
“吃了。”苏云景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咬紧牙关道，“里面……放了什么？”
莫永宁好像是不大明白少侠现在为何会是这般表情。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答：“听说是A4级别的和牛牛肉。”
苏云景又是一愣，咬紧的牙关稍许松了一些。
自己可能误会对方了。
“那个牛肉煎包好吃吗？”他听见莫永宁又问。
苏云景：“？”
莫永宁双眼放光：“听他们说很好吃。”
苏云景莫名：“啊？嗯……是挺好吃的。”
莫永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满意地笑了，同时也松开了手。
“你觉得好吃就好。”他说。
“你自己没留一个吃吗？”苏云景有些奇怪。
莫永宁摇了摇头，弯着眼眉冲他笑。
那笑容有些甜腻，苏云景当下有些手足无措。
他能接受这魔头会冷笑、奸笑、嗤笑……但从未想过会从这魔头脸上看到这般如春日桃花一般的笑容。
这笑容似乎连带着把这魔头的面相都给变了。
此时的莫永宁，眼眉间看不出半点阴险杀戮的痕迹，完全是个十六七岁无邪少年人的模样。
“我没留，当时你请我吃了两个肉包，我现在还你也得还两个。”莫永宁笑着开口道。
苏云景呆怔了一下：“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请过眼前这个魔头吃什么牛肉煎包。
莫永宁之前便预料到他会是这幅反应，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在广陵城里，你给街边的一个小乞丐买了两个肉包子吃？”
苏云景回忆了一下。
他此生去过广陵城三次，但唯一一次在冬天去的，是他十岁那年跟着父亲一道去某世交府上喝喜酒……
忽而，一个模糊的记忆从脑海中升起。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跟着我爹在闲逛，看到路边有糖葫芦卖。我爹就给了我一些铜钱，让我去买来吃。然后我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跪在路边啃别人从酒馆丢弃出来的烂菜叶子。那小乞丐脸上脏兮兮的，手上布满了冻疮……我看他可怜，就用糖葫芦的钱给他买了两个肉包子吃……”
说到这里，苏云景看向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眉目俊朗的莫永宁，不可置信道：“莫非……？”
莫永宁点头：“那小乞丐就是我。”
苏云景：“你不是从小就在魔教长大么？怎么会在广陵路边当小乞丐？”
莫永宁说：“那时候我是和另外几个小孩一起被恶赌鬼带出谷来，被安排在广陵各大赌场门口当他的眼线的。”
苏云景皱眉：“你那时候的可怜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莫永宁：“不是，我那时候确实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魔教的恶人不会因为我们这些孩子完成了任务而善待我们，但如果我们不按照他们的要求行事，就会被活活打死。”
苏云景眼底闪过一丝怜悯：“想不到你年幼时候那么可怜。”
莫永宁倒是还继续笑着，口中感慨了一句：“那时候我觉得这两个肉包子可真好吃啊！”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个给自己肉包子吃的小少爷也是美得如同仙子一般。
“你那时候怎会知道我是谁？”苏云景依旧是觉得这故事有些不可思议。
“我听见路上有人称你爹为‘苏大侠’，后来打听了一下当时在广陵城里能称得上大侠的人便只有雁山派的苏樊苏大侠了，而他也确实有个生得如观音菩萨身边的散财童子一般俊俏可人的小少爷……”
莫永宁说着说着又不大正经了起来，苏云景轻咳了一声打断他：“当时我应该让我爹将你救下，带回雁山派。就算是当个小厮，也总比待在魔教受人欺辱着要好上千百倍了……”
也不至于成了后来那样的杀人如麻的魔头。苏云景心里惋惜道。
莫永宁却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倒也不必太过自责。你瞧，后来我不也当上魔教教主了吗？欺辱我的人，都死在了我的手里。”
他说这话时候的口气狂妄，让苏云景心中刚升起的一丝怜悯散去大半。
苏云景无奈叹了口气，心道：就算当年在广陵城的莫永宁还是无辜孩童，现如今的他也早已经是个嗜血成性的魔头了。
这魔头为了报自己两个肉包子的恩，当时在圣坛上手下留情未对自己下杀手。
但若不是他二人当时被雷劈中落到此地，自己被打下圣坛后，这魔头必定会对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和那些过来一起讨伐魔教的侠义之士下死手。
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莫永宁，我现在觉得你不想回原来那个世界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苏云景说，“但我与你不同。我在那边有父母兄长，我必须得回去。你我既然道不同，那以后我们也不用再见面联络了。回去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说罢，苏云景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划清界限，莫永宁先是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方才明白大概是自己口无遮拦的态度让这位少侠感到不适了。
“苏云景！”他想叫住苏云景解释一下。
可是这一次对方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化学实验室，“嘭”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