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期望小说

严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双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

“你这个习惯很好。”陆识嘉视线落在严决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窗外的灯光在严决深邃的眉眼下被分割成明暗相接的区域，陆识嘉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才接着评价道：

“驾驶时非常专注，两只手不离开方向盘，很好。坐你的车，我觉得很安全。”

严决侧头扫了他一眼，陆识嘉觉得那个眼神的意思应该是在说他没大没小。

没办法，严决工作以后就变得很有那种大人的架子。陆识嘉有时候觉得他变化很大，有时候又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驾照拿到了吗？”严决问他。

陆识嘉不说话了，有点后悔自己话题的选择不当。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车的确开得不怎么样，国庆之后已经要进行第三次的科目三考试。

严决又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开口，“不想学就不学了，有司机。”

陆识嘉没说学还是不学，略过了这个话题，有些别扭地问：

“你这次回家待几天啊？”

“两天。”

“哦……”陆识嘉抠抠手指，“我就不回了吧，已经提前跟阿姨说过了。”

严决没有追问他原因，也许是觉得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安排，也许是并不怎么在意。

陆识嘉有点失落。

20分钟后，车开到了严决的私人公寓。

陆识嘉自己背着包走在前面，出了电梯后，在严决家门前很熟练地输入密码，率先走了进去。

等到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严决看上去也洗过澡了，正穿着家居服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

见他出来，严决下巴抬了抬，示意他，

“把牛奶喝了。”

陆识嘉把茶几上那杯温热适宜的牛奶端起来一口气喝掉，还没来得及朝严决面前凑，严决就打断他：

“去睡觉。”

陆识嘉很不服气，“我已经十九了，又不是九岁，阿姨都没你管得多。”

说着从包里掏出平板，在严决旁边坐下，点开一集科幻类动画片，故意把声音调得很大，压过了电视里新闻的声音。

“你也知道自己是十九。是不是要找个人全天跟着你，才知道该怎么吃饭睡觉？”

严决的声音冷下去。

陆识嘉自知理亏，害怕严决真的生气，赶紧把平板关了，小心翼翼去看人脸色。

严决长得很好看，眉骨鼻梁抬起的角度均赏心悦目，大概是那种谁来了都挑不出毛病的出众相貌。陆识嘉看着他眉眼间冷淡又有些疲倦的神色，想到严决平时工作那么忙，还愿意来给他当司机，顿时又怕又自责起来。

对啊，严决又什么都没有做错，这一晚上，他在闹什么呢。

陆识嘉放下平板，试着去拉严决放在一侧的手，严决没理他。

他有点慌，又握住严决的两根手指，很轻地来回扯了扯，像幼儿园里跟小伙伴吵完架求和的小朋友。

“哥哥，我知道错了。”从八年前和严决第一次见面以来，只有很少的时候，他会这么叫严决。

陆识嘉是被严决的父母在他11岁那年领养回家的。严决的母亲赵茵茵长得很美，葬礼结束那天，她蹲在他面前，摸陆识嘉脑袋的手既温暖又柔和。她告诉他，她是他妈妈的好朋友，又把他带回去，说：嘉嘉以后就跟着叔叔阿姨，还有严决一起生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他对赵茵茵最为依赖，年纪又比较小，于是就把赵茵茵说的话奉为准则。

“叔叔”，“阿姨”，“严决”。

赵茵茵这么说，他就这么称呼家里的每个人，严决这个名字也被他从11岁叫到了现在。

尽管严决现在总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早些年却因为称呼的事明里暗里计较过不少次。有很多次严决去接他放学，老师或者同学很热情地问：识嘉，这是你哥哥吗？

陆识嘉一时转不过弯，就介绍说：这是严决。

这时候严决就会很不客气地揉他脑袋，语气微微严肃：

“陆识嘉，你有没有礼貌，你该叫我什么？”

不过严决也没有跟他计较到底。只是后来又有几次，他闯了祸或者犯了错，跑去找严决，很着急地跟严决说：

“严决，我把阿姨放在柜子上的香水摔坏了，怎么办？”

“严决，我物理考试的时候睡着了，这次家长会能不能你去帮我开？”

“严决，我把桌屉里多出来的信封扔掉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班有个女孩子就哭了，然后今天下午就有人说要来打我。我不想挨打，你帮帮我。”

……

一开始因为这些事去找严决的时候，严决总是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陆识嘉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灵光一现，话头一转，从严决怎么办，严决帮帮我，改成了：

“哥哥，怎么办”，“哥哥，能不能”，“哥哥，帮帮我”……

严决果然很吃这两个字，还帮陆识嘉无偿解决了很多次问题。陆识嘉从此也学聪明了，明白犯错或者惹严决生气的时候，只要叫严决“哥哥”，严决就会变得很好说话。

就像现在。

陆识嘉一只手拽着严决两根手指，诚恳地承认着错误：

“……我不该不好好吃饭，不该跟你乱发脾气，不该故意和你对着干。哥哥，真的知道错了，别跟我生气。”

严决明知陆识嘉有装可怜的嫌疑，但看在态度诚恳的份上也不再多计较。他抽了一张面巾纸，顺手给陆识嘉擦了擦嘴，又把电视也关了。

他把被陆识嘉拽着的两根手指抽出来，用那只手摸了摸陆识嘉脑袋，语气放温和了一些：

“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陆识嘉起身乖乖回了卧室。

他的书包就那么大剌剌地扔在地毯上，因为刚刚拿平板的时候拉链被打开，露出了一本书的书角。

严决本想帮他装好，却觉得这本书很是眼熟，便抽出来看了一眼。

曼昆的经济学原理微观经济学分册。

严决不用翻开，都清楚知道每一章每一节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