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年剪报by行僵就木谢庭柯沈木河小说

屋子里熄了灯，没有围栅栏，等三个人靠近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也有那个洋鬼子的，三个人都年纪不大，除了大一点的阿勒脸色发红，阿木尔和柯布都一脸平静，顶多有点好奇。

但是这阵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阿勒的红也变成了气愤的紫，捏着拳头等柯布的行动。柯布望了一眼天空上的月亮，等了一会，开始用刀朝着早已找好的窗户划开，阿木尔看着屋子四周，阿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户里面。

或许是他们运气好，窗户并不难开，刚划开一个小口，柯布就放下了刀，屋子里面飘出来一股奇特的味道，柯布看了一眼，压低眉拿出了猎枪。

正要对准时，阿勒发紫的一张脸忽然凑过来，他紧紧地抓住柯布，惊恐地对柯布摇头。

里面绝对是那个洋鬼子，柯布的眼神不会出错，阿勒这样只可能是为了那个洋鬼子身边的另一个人，但是柯布别开了阿勒的手，抬高了枪管。

没有一丝犹豫和转圜，枪声瞬间惊醒了黑暗之中的小镇，子弹射中，躺在床上的洋鬼子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经被枪法极准的柯布拿走了性命，只是很快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烛火被点起，一个女人披着长袍跑出来四处寻找和怒吼，但是她很快愤恨地无功而返，用蒙古语骂着，在屋旁牵了一匹马往河对岸飞驰而去。

而柯布阿木尔和阿勒三人紧紧躲在一处茂密地枯草边，往下一步就是冰封的河水，寒意让最里面的阿木尔忍不住发抖，听着马蹄声远去，三个人才爬起来。

“我们快跑吧！那个女人是他们首领带来的！她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快跑！”

但是柯布出奇的冷静，他把枪检查了一下，已经没有了子弹，但还是被他很仔细地放在袖子里，又跑进屋子里拿出两件洋鬼子的衣服让阿木尔换上。

“我们要回去找额么格，你要跑到话先自己跑吧。”

阿勒猛地摇头，“我说了，你只要杀了洋人，我就是你的弟弟和仆从，从今往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柯布没有理会他，他带着阿木尔往河畔走去，阿勒也在一边跟上，这里离阿爸和额吉扎帐篷的地方并不远，只是晚上的风特别冷，阿木尔跌了两跤，眼皮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嘴里喊了两声柯布。

或许是因为风声太大，他的声音又太小，阿木尔昏昏沉沉没有听见柯布回答他，一边继续机械地往前走，一边下意识开始喊额吉，“额吉，额吉，柯布呢···额吉，柯布呢···”

颠来倒去喊了不知道多少声，耳边趁着风声渐小才终于恍惚听见柯布在回答他，“阿木，阿木。”

阿木不是额么格喊他的话么？阿木尔有点疑惑，忽然眼睛一黑，膝盖传来疼痛，他跌倒在一块石头上。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没有额吉了，他也没有阿爸了，从此以后他再也听不见额吉的回答，他成了长生天没有根的草。

阿木尔是被柯布背回家的，一路上都在说胡话，显然是吹了一晚上冷风又情绪起伏，发了热，柯布脱下外袍把阿木尔裹紧，往帐篷走去。

额么格看见他们的时候，嘴里不住地祈祷还愿，柯布没有说阿爸和额吉遇害，只是说和一队镇民南边去换东西了，回来给阿木尔治病让额么格也走。

阿木尔先天身体不好，额么格为此学了许多治病的法子，此时也来不及多问，让柯布先去休息，她照顾阿木尔。

柯布回到一边的帐篷里，正坐下来，看见阿勒还在一边执着地站在，于是道：“你也休息吧，吃点东西睡一觉。”

“洋鬼子找来了怎么办？”阿勒抿嘴，“我去说是我做的，让他们杀我。”

柯布摇头，“不用，我们很快就走，这处山丘没那么容易找到的。”

阿勒既已经认定道柯布的弟弟和仆从，此时对柯布的话很服从，于是点点头转头去吃东西。倒是柯布，经历了那么多，一晚上都没有休息，此时眼圈发红，吃完馕饼就静坐着，也并不说话。

困意不断地侵蚀着思绪，他疲惫地想，以后这个家他必须护着了。

这是他的家。阿爸教授他打猎和牧羊，额吉照顾他关心他，这是他最后的家了。十六岁的少年靠坐在床边，两个帐篷离得很近，能清楚地听见旁边的声音。

阿木尔在喊他的名字，又喊着额吉和阿爸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好像又在哭，额么格一声声地安慰他，拍着阿木尔唱起一段科不多的歌谣：

我们科不多的汉子，长在草原上；

我们不害怕黑夜，也不畏惧狂风；

长生天的王啊，让科不多永远美丽晴朗；

草野永远不会枯黄，河水永远不会枯寂；

美丽的姑娘对我有意，壮硕的汉子对我赞美；

心爱的人儿永远不会分离，太平和安逸永远降临。

不要哭泣啊！不要哭泣！

我们科不多的汉子，永远勇敢，永远不会分离

······

柯布在歌谣里沉沉睡去，耳边混合着阿木尔喊他名字的声音，宛如梦境里那般，阿木尔在草原上奔跑，他骑着马让他小心点。空气里是泥土和春日特有的草地味道，额吉和阿爸在他们身后扬起帐子前的长长布条呼唤他们回来，但是他们一直跑，一直跑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直到太阳下山。

“柯布！柯布！”

太阳一直下山，阳光也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