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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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跟你讲一个秘密,我变成了你家的猫。”

深夜时分,某处古典庄园大门敞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正仰头看向台阶上的人,见面第一句便语出惊人。

路灯暗色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能看清他长着一张与长手长腿身材不大相符的脸,鼻梁挺,眉毛浓,眼睛大,眸色偏浅,长相透出一股天真纯然的味道。配合他身后一大片深夜里透着雾气的浓郁绿色,说是从森林幻境走出来的精灵也不为过。

卓霈宁微醺,白皙的脸颊飞起一抹红霞,他瞪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眸,压低声音又重复一遍:“我说真的,我真的会变成你家的猫。”

酒壮怂人胆,这鬼话要不是喝了点酒,他怎么能说出口。

“就是你怀里这只阿比西尼亚猫,叫Ryan是吧。”他还伸出手指指认当事猫。

在他三级台阶之上,一个抱着猫的男人正不动声色地看他自由发挥。

这人正是卓霈宁的前夫,准确说是结婚两年、离婚三个月的前夫。

叶时璋比卓霈宁还要明显高出不少,着一身休闲家居服,不加任何奢品点缀,光凭着一张俊美无匹的脸就能勾走人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张精致堪比古典雕塑的脸,五官将东方的柔美与西方的深邃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双眸里藏着整片灰蓝色的海,鼻梁如险峻山峰起伏,刀刻般的轮廓扑面而来一股冷峻锐利的气质,又被如花瓣线条华丽的唇形冲淡不少。

深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半长微卷的棕色头发被随意拢在脑后,其中有一两缕不太听话地垂落在额前,堪堪掩住了眼眸,却依然能看见有繁星倒映在海面上一闪一闪的,好看到耀眼。

卓霈宁在娱乐圈见过不少美人,自己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但没有哪张脸能像叶时璋这样令他见之不忘。

人如其名,面如美玉。

卓霈宁一看到这张脸就进退失据,来之前在心里打好的草稿瞬间作废,到嘴边就这几句胡话车轱辘转。

明明才三个月不见,却仿佛过了三百年,恍如隔世,只消对上一眼,胸口登时就溢满了汹涌的思念之情。

卓霈宁觉得叶时璋有毒,不能多见,不能多想,不然他铁定要后悔离这个婚。

然而当下是不得不见,这些天他一到凌晨十二点就准时晕倒,跟着意识就穿到叶时璋最宠爱的阿比西尼亚猫Ryan身上。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个奇怪的梦,甚至还借梦行凶,伸出猫爪在叶时璋健硕性感的胸肌上踩踩奶——要知道结婚两年,叶时璋在他面前总是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神圣不可侵犯,他就没见过叶时璋像这样裸露上半身,还是刚洗完澡身上绕着雾气,湿漉漉地散发着荷尔蒙气息。

叶时璋没完全擦干身子,晶莹的水珠不时顺着结实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而下,也一滴一滴落在了卓霈宁心坎上,令人着实心痒难耐。

美色当前,不摸白不摸。

卓霈宁当然没有委屈自己,反正是个梦而已,国际也没规定做前夫春梦犯法。

哦,本来小猫咪甚至可以伸舌头舔的,但卓霈宁到底保留了最后一丝生而为人的矜持,他还不至于那么变态。

如今回想起来,他无比庆幸自己坚守住了底线,保住了节操。

总而言之,这时间一久,卓霈宁就发现这个春梦还是一部连续剧,不仅天天准时光临而且如此真实,终于后知后觉到不对劲,很不对劲。

为了验证这份不对劲,最近因为绯闻缠身加被公司雪藏,全无通告闲得抠脚的他与助理俞夏在家你看我我看你,熬到凌晨十二点,终于将自己准时熬晕过去。

果真,第二天他准时六点就醒过来,跟之前好些天经历梦境的过程如出一辙。

只是俞夏这个小没良心的,每个月收他工资倒是心安理得的,居然就任由老板在沙发睡了一整晚,也不知道将人往卧室的大床上送去。

“哎呀,宁宁我以为你昨晚熬夜玩飞行棋玩累了啊,”俞夏娇声娇气地在电话里抱怨,“至于要我将你弄到床上去,宁宁你身为Omega却一米八几还有腹肌什么的,我就一个柔弱的Omega力气不够,臣妾做不到呐……”

呵,男人。

卓霈宁没等俞夏说完,就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不管怎样,他十二点意识出离,然后附着在叶时璋家的猫咪身上,等第二天六点醒过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然而,直至今晚终于鼓起勇气叨扰叶时璋之前,卓霈宁还是纠结了好几天。尽管他们当初不过出于利益才结婚的,但毕竟这婚是他主动提出要离的,当时还摆出一副死生不复相见的架势,总之算不上好聚好散。

叶时璋听他说完,美人轻蹙眉,抬手抚摸了一下怀里的猫咪Ryan,沉默不语。而Ryan亲昵地蹭了蹭叶时璋的手背,然后瞪着一双琥珀色的杏仁状眼眸,与他的主人齐齐盯着卓霈宁看,似乎也在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进来再说,外面风大。”

半晌,叶时璋终于启唇,声音低沉性感,像一坛醇厚美酒。

卓霈宁如获大赦,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时璋穿过花园,管家陆东进和保姆凌燕不知何时起就站在门口守候。

一见来人是卓霈宁,凌燕顿时笑开了花儿,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小少爷好”,大概是态度过于熟络热情,被陆东进眼神示意收敛一点。

凌燕可没管这些避嫌什么的,还主动迎上去,就跟平日里卓霈宁回家一样,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宵夜,她这就去做。

卓霈宁离开这三个月,叶家上下最伤心的当属凌燕。叶时璋不怎么在家吃饭,她那十八般厨艺毫无用武之地。以前卓霈宁在家的时候,对她做的菜可是一等一捧场,她每次看卓霈宁吃嘛嘛香的样子,就特别有成就感。

卓霈宁平日运动量大,吃得多且不挑食,凌燕最喜欢这样的孩子。

“不用了燕姐,我就是有事回来一下。”卓霈宁难以招架凌燕这热情,但又不想伤她心,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说实话,他也挺想凌燕做的饭菜,想念程度仅次于叶时璋。

凌燕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面露遗憾:“好吧,小少爷如果有需要喊我就行。”

叶时璋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道:“等会别让人上楼。”

“好的先生。”陆东进和凌燕一同应道。

二楼房门被合上,卧室里只剩两人一猫,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卓霈宁有点局促地站在原地,活像是小学生罚站。他抬头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距离十二点还差十五分钟,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结婚两年以来,他鲜少有机会与叶时璋独处,就像现在这样。他并不了解对方的故事、想法和爱好,甚至未曾真正踏进对方的生活,却因为婚前的寥寥几次见面,就莫名其妙地将一颗心搭上了。

可能是因为叶时璋这张脸太有蛊惑性,令他初见即生出这人好面熟的感觉,一种在爱情故事里通常被描述为“一见钟情”或“见色起意”的感觉,也可能叶时璋此后接二连三出手相助,雪中送炭轻松地攻略了当初深陷于泥泞的他。

总之,喜欢这件事是很不讲道理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喜欢还离婚,当然是因为叶时璋那颗高不可攀的心另有白月光,并非他卓霈宁。反正一开始这瓜就是强扭的,既然怎么都甜不起来,他也没必要放任自己独自品尝苦涩。

短短半分钟,卓霈宁内心就百转千回,万般思绪全涌上来。

“这是要开始变身了吗?”正在他走神之际,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近处响起。

他猛然抬头,正对上叶时璋关切的注视,对方微微低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这冲击力之大,令人登时就不敢呼吸了。

卓霈宁别开脸去,竭力压抑住如雷的心跳,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是我走神了。”

叶时璋了然地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是不想跟我独处。”

这话说得卓霈宁没法接了。

他不是,他没有,天知道他等这样的独处机会等了多久,明明是叶时璋不喜欢他,不肯给他机会而已。

心里委屈得紧但卓霈宁不说,他提离婚他理亏,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就这样不尴不尬等到了时针指向十二,一如所料,卓霈宁意识抽离,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往地毯上倒去。还好叶时璋眼疾手快,将人稳稳地接到怀中,一个横抱放到床上,还给脱掉鞋子、掖好被子,看起来好像很珍视这副躯体。

可惜意识早已脱离肉身,无法感知到这天大的福利。意识附身Ryan,透过猫咪的视角目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卓霈宁不免在心里如此扼腕痛惜。

他踱着猫步,一跃而起蹦到床上去,激动地伸出猫爪戳了戳他自己沉睡着的肉身,又戳了戳Ryan毛茸茸的胸膛,抬头冲叶时璋喵喵几声。

我就说嘛,我附身到Ryan啦,这是他试图表达的。

叶时璋讶异片刻,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似乎这就接受了如此诡异的事实。他伸手将猫咪搂在臂弯之中,脸颊轻轻贴过来,深邃又漂亮的面容无比放大,像是油画一般,令人呼吸为之一滞。

这张脸也不是头一回看,但换个视角再欣赏,还是忍不住感叹造物主大手笔。

卓霈宁看迷了眼,心口怦怦直跳,情不自禁伸出猫爪,往叶时璋这脸上凑。

叶时璋却勾唇笑了笑,一把接住这猫咪拳头,垂眸看向卓霈宁,房间里温馨的灯光映出他温柔如水的神色,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又是卓霈宁过去没见过的叶时璋。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卓霈宁过去就不怎么有机会见到叶时璋,对方总是忙于工作,总有好多借口不回这里。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叶时璋说,“那你能不能听懂我现在说什么?如果可以听懂的话,就喵一声回我。”

卓霈宁:“喵——”

叶时璋得到答案,又问他:“那你能说人类的语言吗?”

对哦,兴许他就能说呢。

卓霈宁受到启发,尝试回忆身为人类时舌头发声的感觉,连着喵喵好几声,一番尝试宣告失败,不禁丧气地呜咽起来。

“没事,不能说就不能说。”

叶时璋及时安慰,修长的手指钻入柔软顺滑的绒毛里,颇有技巧的抚摸令卓霈宁舒服地喵一声,仿佛灵魂也跟着被按摩,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卓霈宁渐渐平静下来,没死心,又开始练习人类语言发声,还是不行。

叶时璋想了想,找来平板电脑和键盘放到卓霈宁面前,低头贴近问道:“那打字呢?试试。”

“喵呜——”卓霈宁应道。

在叶时璋的循循鼓励之下,卓霈宁举起猫爪,一个键一个键小心地按,终于拼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说话不可以,打字可以。”

“嗯,真聪明。”

一声好听的轻笑被听觉灵敏的猫耳朵捕捉到。

卓霈宁抬起头看,一双圆滚滚的猫眼映出叶时璋的俊脸。尽管猫咪眼睛无法看清整个彩色世界,还是典型的近视眼,但依然不妨碍他辨认出叶时璋此刻眉目间透出的温柔,那双好看至极的灰蓝色眼眸似乎还愉悦地眯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卓霈宁很没出息地觉着这番变猫,不亏啊。

翌日六点,卓霈宁意识从本体里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往旁边一摸,触及柔软温暖的发丝。

叶时璋昨晚始终没离开,也没让人踏进这房间半步。他不仅陪卓霈宁折腾到深夜,如今还趴在床边睡过去。

他的睡颜安静又美好,睫毛又长又密,仿佛有只蝴蝶敛起翅膀降落其上,半长的棕色卷发披散着,泛着柔顺的光泽,方才随意一碰就知道手感很好。

内心斗争持续三秒钟,卓霈宁伸出细长的手指,很轻地弹了一下那发尾的小卷,生怕惊扰了叶时璋的好梦一样。

他以前听凌燕说,叶时璋家里有外国人血统,灰蓝眸色和卷发都是天生的。

“我觉着吧,先生是混血混得最好看的,”凌燕凑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小少爷是不是也这么觉得的?”

卓霈宁当时没回答,但答案不言而喻,他一想到叶时璋那张脸,心头就发烫。

就在他漫无边际地开小差的时候,蝴蝶翅膀扑扇了两下,叶时璋缓缓睁开那双灰蓝色的双眸,雾气渐而散去,眼神很快就恢复清明。

卓霈宁整个人僵在那儿,胡乱地道一声早啊。

叶时璋唇角勾出一个浅笑,声线带着些许沙哑:“你回来了。”

卓霈宁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来真像你说的,每晚十二点你的意识会附身在Ryan这里,等到第二天六点就会回来。”叶时璋说。

卓霈宁从床上起身,却对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浑然不觉,就顶着这一头蓬松的乱毛,应道:“是这样的。”

他顿了顿,又迟疑地看了一眼叶时璋:“那你、你不害怕吗?”

再怎么看,这都是超自然的灵异事件,普通人遇到怕是都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叶时璋却一脸淡然,好像这事就跟吃饭睡觉一般寻常。

话刚落下不过两秒,卓霈宁便感觉有温暖的手掌摁住他的头顶,那只手格外温存体恤,修长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很轻地揉了揉。

他仰起脸,叶时璋低下头,目光交汇交缠。不多时,叶时璋启唇,温和的声线给人以莫名笃定安稳的感觉:“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卓霈宁心跳如鼓,除此之外别无想法。

一同走到卧室门口,叶时璋还征询卓霈宁意见:“如果方便的话,这两天暂且住在这里好不好?”

身为前夫,却如此积极帮他解决问题,卓霈宁拒绝不了这份好心。

他心口一暖,垂了垂眸,不怎么好意思与叶时璋对视。

“总之,谢谢你。”他小声道。

叶时璋眼里始终噙着笑意:“不客气,你能找我帮忙,我也挺开心的。”

卓霈宁抬眸看他,愣了一下。

见今早叶时璋过了点仍未下楼,凌燕本想上来瞧瞧情况,正巧碰着这么一幕。

一对伊人就在门前目光相融难分难舍,一个笑容温柔无匹,一个羞涩不敢直视,谁看了能忍住不说一句般配。

凌燕捂嘴笑了,轻手轻脚地撤退了,没出声打扰这美好的一幕。

陆东进从凌燕那儿听说这事,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他早就知道离婚三个月的叶家夫夫昨晚是在一个房间里过夜的。

事实上,卓霈宁提离婚那会儿,他就打心里认为卓霈宁是在使小性子,暂时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再回来。

看,这不就回来了么。

当然,叶家其他佣人只晓得结婚两年叶时璋就冷落了卓霈宁两年,卓霈宁无法忍受寂寞提出离婚,他们都只看得到表象却不知内情。

卓霈宁当初离开叶家阵仗多大,如今再度回来就有多不自在,尤其是凌燕特意给他做一顿颇为丰盛的早餐,还跟他说晚饭要给他做最爱吃的菜。

“先生离开前特意交代我的,要做你平日爱吃的,”凌燕凑过来,笑眯眯道,“我就说先生很在意你的,只是他不怎么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一看就知道凌燕误会他俩关系,卓霈宁面露难色,解释道:“燕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他……”

“我懂我懂,我不说了,免得你害羞。”凌燕摆出一副全然知晓的神情,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卓霈宁。

罢了罢了,卓霈宁其实也明白,离婚后突然找上门,还和前夫在房间单独过了一晚,这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干脆闭嘴不解释了。

总之,等他恢复正常,好好答谢叶时璋,这事就可以暂告一段落了吧,他在心里如此乐观地想道。

一如凌燕所言,晚饭果然都是他爱吃的,其中主打的还是他最爱的大闸蟹。

更重要的是,素来不在家吃晚饭的叶时璋,居然傍晚时分就回来。说起来,这还是除新婚之夜外他们罕见地在家一起吃晚饭。

卓霈宁喜欢吃螃蟹,但他很少主动吃,理由很简单,他怕麻烦不想剥蟹。

凌燕熟知这点,因此都会对螃蟹进行加工,比如做成蟹肉焗饭、蟹黄拌面或给他剥好。然而今晚这顿,凌燕却一反常态做成清蒸的,直接整只螃蟹就端上来。

“先生交代要吃清蒸的。”凌燕上菜的时候,悄咪咪跟卓霈宁说。

卓霈宁决定自力更生,蟹八件他又不是不会用。

然而,正当他还停留在用签子试图钩出蟹腿肉,叶时璋已经将一只螃蟹干干净净处理好,还摆好碟放到卓霈宁面前。

不仅如此,叶时璋还在他怔愣的时候,将被他“摧残”的半成品端走。

凌燕瞧见这画面,露出了然的笑容,怪不得呢。

这不好吧,居然还要前夫给自己剥蟹,卓霈宁想是这么想,身体却很诚实地享受着剥好的蟹肉。这蟹肉剥得比他的漂亮多了,都不知道原来叶时璋还这么擅长用蟹八件。

“谢谢。”他不怎么好意思地说。

叶时璋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晚饭过后,两位神秘客人登门造访,叶时璋交代陆东进一干人等不得上二楼,确保卓霈宁的秘密不被知晓。

神秘客人为首的那一位身材高挑,五官浓烈,头发如海藻般披散至腰部,着一身镶满华丽暗纹的黑色绸面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特别像从上世纪老电影里走出来的古典美女。

而跟在其身后的则是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身后背着几把沉甸甸的刀,扎着一头长脏辫,面相虽俊却极冷极凶,走起路来裤腰周边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浑身仿佛散发着阴郁的黑气。

“他们是我请的通灵大师。”叶时璋解释说。

也对,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虽然不知道叶时璋到底上哪找到如此江湖高人。

“叶先生你好,”那位“古典美女”向叶时璋优雅颔首,开口却是磁性十足的男性嗓音,“初次见面,我叫伊风,这位是我的助手司航。”

那个名叫司航的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只动了动眼皮子,权当打过招呼。

叶时璋对此不甚在意,看向伊风:“情况在此前已经简单说明,这次是特意邀请两位帮忙解决的。”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伊风嫣然一笑,“而且叶先生也相当有诚意。”

说完,他细长的丹凤眼一撇,目光转向叶时璋身旁的卓霈宁,又笑了笑:“这位想必就是附身小猫的卓先生吧,不介意的话可以再详细说说变猫的过程吗?”

卓霈宁将整个过程基本复述一遍,但避开了如何借猫咪的身体觊觎叶时璋身体这些细节。

“唔……听起来很像某人的手笔,”伊风陷入思考状,顿了顿又问,“那卓先生之前有没有到过什么地方求神拜佛?比如什么据说很灵验的寺庙之类。”

卓霈宁苦思许久,摇了摇头。

“噢这样啊,”伊风也没再多纠结,声调拔高,莫名愉快地拍了拍手,“那我们就让最清楚来龙去脉得那位自己亲口说吧。”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突然敛起不怎么正经的笑容,沉声道:“司航,把那个闯祸精揪出来。”

司航得令,从背后拔出一把花纹复杂的大刀,二话不说就杵在地板羊毛毯上,力气之大令人疑心他要直接将地板捅出一个大洞来。随即他单手竖起两指,闭眼念念有词,神奇的是周身竟开始有细碎的光芒浮动起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卓霈宁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在拍玄幻剧吗?

伊风见状轻笑一声,自来熟凑到他耳边说:“唬人的小伎俩,雷声大雨点小。”

叶时璋朝这边无声地扫了一眼,然后便伸手将忙着看戏的卓霈宁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头迎上卓霈宁的视线,淡声道:“小心点。”

卓霈宁被这神奇的超自然现象吸引住,完全没有半点身为当事人的觉悟,甚至忘乎所以地冲叶时璋咧嘴笑了,压低声音说:“这感觉比拍戏特效还厉害。”

他眉毛飞扬,眼神发亮,整个人显得鲜活可爱,叶时璋将他这模样收于眼底,微露笑意。

正当此时,司航手中刀出现强烈异动,他趁此动静,飞快扯开腰间那串铃铛,将胡乱作动的刀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这一连串动作都几乎在瞬间完成,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完事过后,他扛起那把叮当作响的刀,双手递到伊风面前。

卓霈宁看得云里雾里的,脱口问道:“这就……好了?”

伊风一把接过刀,掂了掂,点头道:“好了,始作俑者被捆在这里面了。”

啊,这怎么看起来一股江湖骗子的味道……卓霈宁下意识看向叶时璋。

叶时璋轻蹙眉,道:“既然这样,我们能直接对话吗?”

“当然可以啊,”伊风明媚一笑,旋即解开绕在刀柄那一小圈铃铛,“正打算让你们跟这小东西对质。”

他话声刚落,这刀就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应该是被捆在里面的东西要说话。

“什么东西!本座不是东西!不对,你们才不是东西!”有声音自大刀传来,出人意料竟是清脆少年音,上来便是一顿气急败坏的输出,“本座是鼎鼎大名、救济众生的灵猫大人,没礼貌的家伙!”

伊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当即大笑起来。

卓霈宁一听这声音却没来由觉得耳熟,总觉得在哪听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是谁在笑本座!伊风司航你俩是不是!”少年登时火起,声音听着更加生气了,“你们竟敢这么对你们的大师兄,目无尊长!”

伊风笑够了,终于敛起神色,回道:“是我们,我们奉师父之命将你这惹事精带回去的。”

“我不回去!除非你们师父亲自跪着求我回去!不对,跪着我也不回!”

“别闹师娘,”伊风几乎脱口而出,旋即改口,“不,是师兄。”

他笑意盎然,很难说这错叫到底是否故意为之。

果然,他这句称呼一出,困在刀里面的灵猫更加火大了,直接怒吼:“什么师娘?!滚!”

看着他们这一来一回好不欢快,叶时璋罕见地显出阴沉的脸色,冷冷打断道:“解释一下。”

“噢叶先生,是这样的,”伊风随手将刀扔出去,司航很默契地一把接住,伊风连忙向叶时璋认真解释道,“说起来都是我们的不是,前段时间师门跑丢了一只灵猫,这只灵猫拥有能帮助人建立愿望束缚的神奇力量。”

“我们奉命到处寻找,听说附近隐山寺近来特别灵验,几乎是百试百灵,我们就猜极有可能是那只跑丢的灵猫假装神仙。果然,这一路搜集线索追寻气息,终于在今天抓到了。”

伊风说着,嫌弃地看了看司航手中的刀,还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灵猫自诩是神仙,表面好心帮众人实现愿望实则捣乱恶作剧,着实可恶。”

“隐山寺……”卓霈宁敏锐地从伊风的阐述中捕捉到关键信息,突然一个激灵,激动一拍掌,大声道喊出来,“隐山寺!”

叶时璋和伊风双双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哼,”这时候,灵猫冷笑一声,“愚蠢的人类,终于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你当初怎么苦苦哀求本座帮你实现愿望了吗?!”

“没,不是这样的……”

将一切前因后果拼凑出来的卓霈宁突然慌了,竭力想阻止这灵猫继续胡说八道,甚至下意识要去抢司航手中的刀。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看来不用本座提醒你了,当初可是你喝醉酒大半夜趴在隐山寺门口,抱着石柱子不肯撒手,哭诉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说你前夫如何不理你,说你如何人不如猫,你前夫跟猫相处的时间比跟你的还多好多,说你宁愿当你前夫的一只猫。本座被你烦得整晚睡不着觉,才好心帮你实现愿望的!”

灵猫这连珠炮似的一顿炮轰,直接将在场的人都轰傻了。

卓霈宁绝望地闭上双眼。

换个星球生活得了。

灵猫绘声绘色,将卓霈宁深埋于心的秘密一点不留全倒出来,完了还气鼓鼓指责卓霈宁:“我这是在成全你!你还应该谢谢我呢!恩将仇报的家伙!”

现场气氛一下就冷至冰点。

卓霈宁只想就此遁地逃之夭夭,他根本不敢去看叶时璋此刻的神情。

倒是伊风很快就悟过来,还冲司航俏皮地眨了眨眼。

司航本来还板着一张冰山脸,因为伊风这一下,黑且深的双眸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叶时璋绷紧后背,周身散发冷峻而危险的气息。他有力地拉住卓霈宁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卓霈宁惊讶地看向他,却收到来自对方一如既往的温柔注视,仿佛在无声告诉他没事的。

叶时璋看向司航手中的刀,俨然换上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神情,语气仿佛蕴着冰碴子:“灵猫,醉酒的人丧失并不能完全控制自身言行举止,我想这种情况下说出的愿望并不能作数。而且无端端意识突然俯到别的物种身上,普通人会感觉害怕进而寻求帮助,这是人之常情,跟什么恩将仇报没关系。”

灵猫冷哼道:“那他许下的愿望总不能是假的吧,我可没冤枉他。”

“当然,但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他顿了一下,侧过脸看向卓霈宁,语气瞬间放柔放轻,“霈宁,你也来说。”

卓霈宁欲哭无泪,他还能怎么说啊。

他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咬一咬牙承认道:“我的确有去过隐山寺,当时拍戏剧组的人说那寺庙很灵验,杀青那晚聚餐结束后我就心血来潮去看看,可能还许了愿望吧,但我第二天醒来也不太记得这件事了……”

他说话声量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底气,“可我现在是真不想当猫……”

那会儿头脑发热说好想当叶时璋的小猫,可他说的不是那种真的小猫,那只是一种比喻!比喻而已!

“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叶时璋看向在场其他人,缓缓道,“我想这种愿望束缚已经不符合当事人意愿,就应该解除。”

伊风面露难色:“叶先生,这……”

灵猫先一步抢话道:“愿望束缚一经建立就不可解除,这是定律。哼,你们还是省点吧。”

“愿望束缚的确不能解除,一般来说愿望束缚的效力需要至少三百六十五条,也就是一年才能彻底消除,”伊风怕灵猫再继续口无遮拦,当即将话头抢回来,“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愿望束缚还是可以加速解除的,最快的话我想甚至九十九天就可以结束。”

叶时璋问:“要怎么解除?”

“那当然是你俩关系变亲密啊,”灵猫见缝插针,“既然他的愿望是变成你的小猫跟你变得亲近,只要作为愿望对象的你和他亲密亲密,那自然就是在实现他的愿望啊,至于多亲密咯……呵呵呵……”

灵猫没继续说下去,却而代之是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隐秘心事被一遍遍公诸于众,这谁顶得住,卓霈宁被说得双颊也滚烫起来。这里他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可是叶时璋始终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笑得太难听了,”伊风又露出那种异常嫌弃的神情,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品味太猎奇了。”

“喂臭伊风你什么意思,你笑得很好听是吧,”灵猫一听再次炸毛,“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和司航俩天天在我楼上颠鸾倒凤,叫得我都睡不着——”

司航话少人狠,铃铛链子往刀柄绕上最后一圈,没再给灵猫任何废话的余地。

伊风当即露出一脸爽快又愉悦的表情,舒心一笑,然后转向叶时璋和卓霈宁,当即来个京剧变脸,语带抱歉道:“叶先生,卓先生,师门不幸,这出闹剧牵扯到两位,造成这么大的不便,着实是我们不对。这次上门通灵就不收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会附赠两次免费上门服务,在加速愿望束缚解除全过程中如果有什么疑问,随时与我们联系,我们会竭诚提供全天候咨询服务。”

他单手扶着胸口,优雅地颔首:“再一次表达我们的歉意和感谢,我们真心希望两位可以顺利解决意外。”

叶时璋看向卓霈宁:“看来只能等了。”

确实只能如此了,卓霈宁丧着脸,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卓霈宁的回答后,叶时璋对伊风和司航礼貌道:“不管怎样,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这点报酬聊表心意,剩下的我们会自行解决。”

伊风也不多推辞,本来要吐出来的钱自然袋袋平安,他笑逐颜开道:“那就谢过叶先生,谢过卓先生了。”

伊风携司航扬长而去,将近零点,叶家庄园复又平静。

卓霈宁却再也无法平静了,隐秘心事被暴露得干干净净,如今他站在叶时璋面前,就不着寸缕没什么两样。

前些日子他在酒席上得罪大老板而失去片约,黑料频出公关都来不及做,还被公司勒令回家反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本来就难受——事业失意,情场上更是输个彻底,还摊上附身变猫这件离奇的事。

人要么不倒霉,要么一直倒霉。

然而卓霈宁也认栽,毕竟愿望确实是他许下的。谁叫他没出息,碰点酒就将喜欢叶时璋这件事扬出去,他就该将这个秘密闷死在心里面。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三楼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从前住的卧室的门口。

“哎,小少爷,”凌燕的话将他思绪一下拉回来,“你和先生完事了?”

这话问得卓霈宁不知如何回答,他下意识辩驳:“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凌燕笑了:“方才先生不让我们上二楼,我一直在三楼跟其他人一块收拾,给你准备今晚睡的房间呢。”

说罢,她推开卓霈宁面前的门,千万束温馨光线一同向他奔来,卧室毫不吝啬地向他展示干净整齐的一面,主色调是他最喜欢的蓝色,各种摆设依然保持着他三个月离开前的模样,仿佛一切从未变过。

“小少爷之前的东西都还在,房间每天也都会打扫一遍。”凌燕说。

卓霈宁愣愣地点了一下头,目光越过凌燕,指向她身后不远处的叶时璋。

两人目光短兵交接,卓霈宁先一步挪开视线。

“噢先生你也来了。”凌燕也发现叶时璋来了。

叶时璋朝她礼貌地笑笑:“燕姐,今天辛苦了。”

“哪里的事呢,”凌燕摆摆手,笑道,“那我先走了,两位好眠。”

临走前,她冲卓霈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看便知道,她又误会了。

然而卓霈宁再也无力挣扎,他进了房间,发现房间里多了几个行李箱。

“我拜托你的私人助理俞夏整理,方才拿过来的,我想愿望束缚解除前,我们待一起会比较稳妥,”叶时璋说,“……你会介意我自作主张吗?”

卓霈宁摇摇头,他想,叶时璋真是个大好人,即使如此还是想着要帮他。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他心里紧张又心虚,没敢直视叶时璋,“等愿望束缚解除我就会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说罢,他还佯装淡定地背过身来,打算将行李箱推到衣柜那边。

他一旦紧张就喜欢找点事情做,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叶时璋没接话,他走过来,以近乎背后抱的姿势靠近,接过卓霈宁手中的行李箱,修长的手指还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卓霈宁的手背。

卓霈宁像是被烫着了,条件反射将手抽走。

然而叶时璋并没有就此离开,他依然保持着这亲密姿势,一呼一吸的热气如夏日热浪扑过来,轻易地就拨弄得卓霈宁心跳起起伏伏。

印象中,他俩比此刻还要亲密的瞬间寥寥无几,非要挑一个,大约是婚礼上那个公式化的亲吻吧。

卓霈宁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脸微红:“你……”

叶时璋也低头看着他,灰蓝色的漂亮眸子仿佛藏着星子,将卓霈宁藏着掖着的那点羞赧情绪都照亮,根本无处匿藏。他很认真地征询他的意见:“像这样靠近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不舒服?这段时间可能都要习惯,这样才能更快解除束缚。”

他只字不提方才灵猫提到的愿望内容,一脸情意拳拳,还将自己热心助人的姿态无限放低。态度如此诚恳又坦荡,连令人心动的亲密接触也变得理所当然且正义凛然,卓霈宁当然无法拒绝。

更要命的是,叶时璋还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低声细语安慰道:“没事的,我会帮你。”

叶时璋不是第一次这么对他说。

婚礼上面对宾客满堂,他没来由感觉紧张,手指发凉,叶时璋就在这时候突然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的,很快会结束。”

很神奇的是,他还真就不紧张了,就因为这么一句话。

但他不会因此有所误会,毕竟叶时璋心里始终藏着一轮白月光,但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去世多时的亡夫。

卓霈宁竭力平静下来:“嗯,我恢复正常,Ryan才能恢复正常。”

伊风临走前对他们说,卓霈宁附身小猫期间,小猫本身的意识会跟着进入沉睡状态。换句话说,只要卓霈宁恢复,小猫也会没事。

叶时璋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一双眼睛海一般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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