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宠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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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南松年方六岁,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南远箫妾王氏所出,府中妻妾成群,南松至今也就在每年的元旦,冬至见其父亲。

王氏出生低微,间州(镇江)人,江南女子,她十岁便入了金凤院,金凤院叫做清吟小班,京城里头的豪门富户、权贵雅士聚集之地。

大理寺卿赵剑以重金将她买入府中为歌舞妓,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南远箫在赵剑家做客时,见该女子身姿摇曳,讨要了这名歌舞伎带回来府,生下南松便抬了妾室。

而这南远箫碌碌无为,虽为殿阁大学士文职外官南远项嫡亲的弟弟,南远箫远远没有其哥之才能,只能靠着祖上的基业求个从四品的文职。

南远箫懦弱无能,好色贪欲,府中妻妾成群,难免家宅不宁,其正妻李氏乃从二品内阁学士李巾俞之嫡女,身份高贵,下嫁于南远箫,饶是刚成亲时的新婚燕尔,在妻妾成群的院里,也逐渐消失殆尽了。

翰林院侍读学士南远箫府邸后宅。

“娘亲,娘亲,你吃,吃”,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孩往暖隔间跑来。

南松拿着梅花烙跑来给他的母亲王氏,王氏此时正在刺绣,打算绣些鞋面底子拿出去卖,补贴自个,王氏看着自个的孩儿从外面向大娘子请安回来后,还拿着一块梅花烙,扑向自己,连忙抱住南松。

“松儿,这梅花烙可是大娘娘给的呀?”王氏抱着南松,宠溺的问。

“不是呀,是先生给的呀,松儿要带回来给娘亲吃,”说着南松就将梅花烙递至娘亲嘴边。

王氏笑着摇摇头,“娘亲不爱吃,松儿自己吃,好吗?”摸着南松的头。

南松启蒙算早,五岁启蒙,至今已有一年,但终归是个孩童,其父也不算聪慧,其子便可见一斑。

“松儿,今后得要认真温书,切记不可过于贪玩,可明白?”王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他的儿子身上,虽为庶子,可在这后宅里头,终究是个儿子,日后可考取功名,有自己的院子,保不了以后还能入朝做官,建府邸。

南松缠着他娘,抓过梅花烙的黏糊糊的手抱着她娘的衣裳,奶声奶气的说道:“儿子知晓了。”

王氏叹气,看着儿子这般柔弱,罢了,如今才六岁,虽比不得京城里头的世子们,确也不那么愚笨,日后好生教养就是。

王氏带着南松前往书房温书。

府邸内有一处暖阁,暖阁内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极尽奢华,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屋内的女子正在食用的点心豌豆黄,嬷嬷推开门,低头走至李氏身旁。

“夫人,后院的王氏竟每隔几日就与小厮相好,偷偷赠予鞋面呢!”翰林院侍读学士南远箫正妻李氏身旁的陪嫁嬷嬷轻声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些鄙夷。

李氏放下手中的玉勺,“怎会这般,果真倒是个下贱坯子。”

李氏从小跟着嬷嬷长大,自然对嬷嬷的话深信不疑,更何况,后院的王氏乃青楼瓦沟的妓女,与其共侍一夫这么些年,倒真叫自己恶心了几年,如今还有了孩子傍身,今后还不知如何是好。

嬷嬷自然知李氏对王氏多加厌烦,只耐心劝告李氏谋划着:

“夫人,嬷嬷我这几日便寻着机会,逮住俩人密会的时间,到时候好好让大家伙悄悄,趁着老爷不在,一棍子将她们娘俩赶出府去。”

李氏听着,思索片刻后回道:“好,到时候定要好好惩罚二人,嬷嬷你这几日便牢牢看住二人。”

过了俩日,王氏将自己亲手纳的鞋底交给底下的小厮,准备拿去街口换些银钱,正当王氏将怀中的鞋底拿出来时,周围瞬间出来无数院外守卫,将俩人摁倒在地。

二人被拖到了内堂。

“夫人,妾没有偷人,妾没有。”卫氏哭喊着。

“啪”王氏身旁的嬷嬷直接一耳光过去。“夫人说话还敢反驳。”

守卫牢牢摁住跪在地上不断挣扎的王氏。

夫人李氏坐在楠木椅上,大声怒斥底下跪着的人:“好一个妾侍,竟敢趁着老爷不在府中,在府内偷人,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来人啊,拖出去卖了。”

王氏哭着抬头,脸上还有方才打出来的巴掌,混合着眼泪,没了从前的娇艳,可还在为自己辩解道:

“夫人,我只是将鞋底给小厮拿出府卖了而已,没有偷人,我没有。”

“哼,照你这么说,是我家夫人亏待了你不成,份例克扣了你的不成吗?”

站在一旁的嬷嬷恶狠狠的问道,不顾着一旁又哭又说的王氏。

“你这样的妾室,能服侍老爷是你的福分,竟还敢在这宅院里头头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嬷嬷不断在旁边添油加醋。

李氏望着下方跪着的人,今日一定要趁着老爷不在家,将你逐出府邸。

狐媚老爷这么些年,早也恶心了王氏的出身和她的孩子。

“来人呀,王氏不守妇道,府邸偷人,将其小厮乱棍打死,王氏卖给人牙子,南松逐出府去。”

人牙子在一旁已经等候多时了,高兴的看着跪下的美人,是个美人坯子,就等着带走。

南松从后院被绑住扛来前院,看到娘亲那刻,南松拼了命的呼喊着她的母亲,“娘妾,娘亲,娘亲……”

王氏此时正被人牙子打量着,看到南松时,整个人犹如疯了一般,狠狠地咬住了抓住她下颌的人牙子的手,“松儿,松儿,我的儿,我的儿啊!”嗓子仿佛被撕破了一般,响彻整个庭院。

嬷嬷见之,拿起手帕堵住王氏的嘴,一旁的小厮见之,与之一同带出庭院,地上只剩下王氏挣扎过得痕迹。

南松瞧见母亲如此,内心犹如滔滔江水翻滚而过,而自个确被人打晕过去,装进麻袋,丢出了府邸,丢出了京城,去了一个饥寒交迫的村庄,被村庄的一户妇人买去。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母亲,直至今日。

初来这户人家,南松因受了极大的刺激,沉默寡言,虽如此,妇人与其丈夫,待南松也是极好的。

妇人初始买来南松也只是因为自个不能生育的原因,那一年,南松六岁。

第二年,妇人有孕,夫妇二人大喜,日子久了,生活越发拮据,便嫌弃南松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二人便商量着将南松卖出去,思来想去,恰逢先帝那会子正立太子,大赦天下,宫中正好缺奴才,便将南松卖入宫中,做了太监。

七岁过了生辰便进了宫,入的不是皇宫,不是监栏院,而是净身房,与南松入宫的一行约俩百个孩童,皆是六岁至十四岁不等。

原先那对妇人是要将南松送去民间的私人处割去,看了眼屋子里的器具,正巧赶上了那人正在做事,方法更是让人心惊肉跳,魂飞九霄。先是孩子的四肢用铁索牢牢固定在木板床上,把那物拴起来,拴到房梁上吊起来,然后用冷水刺激,激到一定程度,没有知觉以后,突然用弯刀给它割下来。

有几种割法,一种是挤出去,但是,这种方法体质好的人,还能使用那物,前朝因太监霍乱后宫,现在基本就是彻底地把他去势,就是整个儿挖掉。

那妇人看了这些是在是心生不忍,便送进净身房,花了六两银子,临走前,还抱着南松,哭着说:“娃啊,莫要嫌娘心狠,娘知晓你什么都知道,你莫要恨娘,娘着实养不了俩个娃娃啊,娃啊,从今往后,你就当没有见过娘。”

“好”。

南松看着哭泣着的妇人,

你本就不是我娘亲,何来的恨你,我只很自己年少不知反抗,恨自己没有找到娘亲。

妇人的丈夫看着这孩子,这孩子本不会说话的,如今这一别离,也不知他懂不懂,好歹也是疼了一年的孩子。想着,拉着哭泣的妇人便离开了这里。如今她们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以后的命便全靠老天爷的造化了。

南松望着二人离去,跟随这一众孩子排队进了这宫门,以后便是这紫禁城里的人了,是天子的人。

一入宫,便被分配住所,南松拿着不小的包裹,里面都是那妇人给准备的衣裳和净身所用的银钱。

进入卧房里头,看着靠窗的一床榻的被褥,整整八人住一块,挤在一张炕上,不过这些孩子们都还小,家世稍差些的又弱又小,孩子们睡起来倒不是很挤。

床炕对面是一排铜镜,数摸着大概六七个,旁边都配有白瓷瓦罐和木制盒子,方便太监们每日清理整洁,莫在主子们面前失了礼节。孩子们摸着这屋里头的稀罕物,都不曾见过,自个用的东西都这么好,何况宫里的主子娘娘们!

南松自顾自的走到最里边的榻上,靠近匣子摆架的位置,南松将自己的包裹打开,将自己的衣裳放进自己的衣柜中,可是最上层的够不着,踮起脚来也放不住。

一旁的男孩将南松剩余的包裹塞进了最高层,“我来帮你。”

“多谢!”南松看着比自己高俩个头的大哥哥说道。

“咦,哪要什么多谢嘞,一点小事而已啦!你叫什么呀?”那男孩望着南松,“你多大呀?”

那男孩觉得南松与这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南松小小年纪长的眉目清秀,白兮兮的,大家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蜡黄瘦小,没有南松这般细致白嫩。便想着南松应该是被人卖来的,顿时有些可怜南松。

“我唤南松。”南松慢慢的回道,声音弱弱的。

“我叫瓦片哩”

“南松,你莫要害怕。”

“我没有害怕。”

瓦片笑着说:“嗯,我知道啦!”,摸了摸南松的头。

南松也没扭过头,不给瓦片摸,只是没有任何表示,就呆呆的站在那,看着眼前的人,瘦高的身材,和收养南松的妇人家隔壁的小哥一样,一幅营养不良的样貌,穿着普通,样貌也是普通的,塌塌的鼻梁,好实憨厚。

卧房里头的小萝卜头们吵吵闹闹,第一次进宫,也无规矩可言,如此吵吵闹闹,倒是惹怒了外头的值班太监。

“吵吵闹闹像个什么话,这可是皇城,一点子规矩也不懂,明个都得好好去学学。”值班太监推门进来将一众人教训道。

卧房内顿时一片安静,无人敢动,虽那人是个阉人,眼神却着实凶狠。

那人走后,南松爬上卧炕趴在窗柩上,

这三四日,这群孩子都将在这里度过,未吃米饭,都喝的一些米汤,饿的都躺在卧炕上睡着,南松靠在最里边,旁边就是瓦片,先前因为吵闹被人教训过,大家此时都安安静静的悄摸摸的说着话。

瓦片转过身,压低声线对着南松说道:“南松,明个,我们就要去那屋子哩。”

“嗯,我知道。”南松也悄悄回道。

“咦,进宫这么些时日,一直呆在这屋子里,真是烦闷。”

南松转过身,不想同他说话,着实烦人。

“唉,南松,你咋的又不理我了。”

这三日过后,午间,宫里选了个黄道吉日,明日开始净身,一群孩童饿的面色肌黄,在午间的阳光下写自愿切结契约书,数张暗黄色宣纸上写着:“甘愿阉割遇死不究”。

大多数孩童并不识字,更不用说写自己的名字,便都在纸上按手印,再交六两银子净身费,无法事前付现银的,就要找担保人,日后再补。

南松拿出包裹里的银钱,刚刚够净身的银两,但一旁的瓦片确面露难色,他摸着口袋,没有多少银子。

“给你,日后再还。”

“谢谢你,南松,等我日后有了月例,我定会还你。”

“嗯”

这一日,大家滴食未进,还在外头站了许久,早已饥肠辘辘,

手术开始之前,会把净身者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不饮不食,让净身者清理好粪便,这四日,未尝进食,也不难清理,清理身体以免手术后排泄物感染伤口,危及生命。

密不透风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遂施刀者进入房间,施行手术。每位师傅都携带着阉割用的手术刀,是一种类似镰刀的弯刀,刀锋异常锋利。道具不多,但胜在个个锋利,个个都沾染过不少血迹。

南松等人都在外头排着队,瞧不见屋内,屋内三张木床,还有些麻绳在凳上摆着,屋内正在阉割的孩童都在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还有着磨制刀具的声音传来,南松在外听之,早已软了腿,想离开这人间炼狱,可奈,根本毫无力气,软摊在地。

瓦片便从后抱住南松,可他自己也是害怕的很,无可奈何。

南松哭着挣扎着,干流着泪,他紧紧抓住瓦片抱着他的手臂,发不出任何声音。

“南松,南松,你别怕。”

等南松躺在那屋内时,脑子里都是瓦片在他耳边说的“别怕,别怕。”便被阉割师傅们喂下了中药熬成的臭大麻水,浑身赤裸着被绑在了木床上,将要手术的部位用辣椒水消毒洗涤,南松眼睛被蒙了起来,下身被辣的麻木,什么也看不见,犹如坠入深渊一般。

阉割师傅一手捏紧被手术人的命根子,另一只手用刀猛然将命根子从根部切下,然后将一根白蜡针插入,用绳子拴紧。

割下来的那物件被称为“宝贝”,净身师有权保留,太监不得索要。净身师会将那物浸泡于香油之中,待油渗透了密封包裹。两粒睾\丸摆放在石灰盆里,让石灰吸收其血液的水分,保持干燥。

手术的契约书用油纸包好,也放在盆中,用大红布将盆子包起来,吊在中梁,称做红布高升,意祝太监以后步步高升。

其他后续就是徒弟的事了。

徒弟将伤口处用一种浸过冷水的纸覆盖,再仔细包扎。

掀开南松眼睛上的白布时,整张白布早已被泪水浸湿,直直盯着中梁上挂着的红布包裹着的物件,今后不再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南远萧的庶子了,而是这紫禁城里头的无名太监。

不过,这些净身师傅早已见怪不怪了。面无表情的将南松搀扶起来,去往隔壁暗房,有专人伺候。

被阉的人要由人搀扶,在屋子里走上两三个小时后才能卧床。

南松走了一刻左右便迷迷糊糊,下身火辣辣的疼,豆大的汗珠从额间落下。

手术后,净身者不能随意走动,下身一个月都不能穿衣服。

这一个月内,厢房里头的孩童越来越少,原先叽叽喳喳的卧房里头,也越发安静了,天气也是越发的冷,入夜后,外头的风吹的窗柩呼呼作响。

瓦片躺在南松的身旁,握着南松的手,“南松,你睡着了吗?”

这些日子,瓦片因岁数大上许多,伤口自然也恢复的快些,便对着年幼的南松多般照顾,南松心里自然是十分感激的。

“嗯。”轻轻打着,说话翻身总是会扯着伤口,疼得很。

“嘿嘿嘿,你还没睡着哩!”瓦片翻着身子,面对着南松。

“瓦片哥,我害怕,好多人都不见了。”这些日子,基本都在床上养伤,瓦片因伤口好的快,都已经下床跟着小公公学规矩了,不似南松一般大多数时日都在床上躺着。且瓦片日日都给南松伤口上药,开始南松还多般抗拒,可日子久了,南松的心理提防放下,倒底是个孩童,对着瓦片也日渐透露着自己的内心。

瓦片朝着南松靠近,拍拍南松的胸口,“不怕,南松,有我在呢!”

“好。”谢谢你,瓦片哥,南松在心里默默说着。瓦片就这样一直拍着南松,便渐渐入睡了。

冷风呼啸,冰雪凛冽,天气严寒,卧房里头寒风侵肌,孩童拥挤在一块,火盆内一片橘黄色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响声,将棉被裹紧倒也不觉得寒了。

随后的日子过的也快,伤口渐渐恢复,南松晚间洗漱也从未看过自己的下身,原先是觉得疼痛,夜间疼的直冒汗,现如今好了,便也不敢了,在床上躺了俩月,一直躺到了新年,新年时,南松等一众新入宫的太监都在年时换上了红紫色棉衣,禅衣衬在里面,在上衣的领内露出,腰间束以大带,方心曲领,十分规矩,紫禁城年节时节也是十分忌讳青紫色,加上红色之后,宫内的年意便也多了起来。

年节过后,皇宫内将选出年龄在10岁上下者三百人,到皇宫的内书堂读书,南松恰逢刚满八岁,平时也较为伶俐,便也去了内书堂习书,瓦片年岁较大,伤口好的快,且人高又壮,遂少了些东西,伤了许久,倒也不妨碍自个底子好,很快便被选进了内官监,学习掌管木、石、瓦、土搭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作,以及米盐库,营运库,皇坛库,国家营造的的宫室陵墓,器用冰窖都由其负责,若是做的好,倒是个肥差,便也就不用去内书堂了。

离别时,南松抱着瓦片哥哭着不停,很是不舍,他舍不得瓦片哥哥,自从离开娘亲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疼爱的感觉,可却无能为力,总是要分离的,就像他永远也回不了翰林院侍读学士南家府邸一样。

新年伊始,宫中道路的俩旁还堆着些许积雪,卧房里头,南松和几个孩童都在收拾着衣裳,灰绿色长袄,明园领袍,踏短靴,看着倒是清一色的乖巧。

今日是内书堂挑选的好日子,读书前都需敬拜圣人(孔子),还要请见朝廷为小宦官选定的词林老师,并以此作为拜师重师的程序和仪式。

清晨,便要赶在皇帝上早朝前从长安门的右门进入,从北安门走出,自此以后,他们则都是从北安门出入。

小宦官们每人手捧着白蜡、手帕、龙挂香等作为束修。所谓束修,就是指古代学生与教师初次见面,为表示敬意,必先奉赠给先生的礼物。当然,这些学生的束修,也是宫中准备好的。

南松因六岁启蒙,还留着一些印象,便格外稳重,颇懂些规矩,教习先生也关注到了,遂格外留意南松一些。

教太监读书的老师分为本监、掌司、学长三种职位,本监总管太监读书事宜,掌司协助本监做全面工作,学长负责授课。

第一日进入内书堂,首要学习的内容就是一本《内令》,人手一册。所谓内令,指的是皇后的命令(因为皇后是后宫之首,执掌后宫内务。)

南松盘坐于软垫之上,看着面前的《内令》,尽管这俩年没有习过书,但是字大多都是认识的,读懂这篇倒是没什么问题,其他的小宦官们便是大字不识了,总管太监坐于正前方,案桌前摆放着戒尺,慢慢解释着这本《内令》。

南松看着案桌上精美的记事纸一大张,先前总管太监要他们在这张记事纸上记下每日读书的详细情况。南松便拿起毛笔蘸了墨,开始记下总管太监说的内容。

总管太监瞅见南松在下面画着写着,持笔姿势与不同其他孩童般,看着便像是学过,便对着南松格外留意。看了眼名单。

嗯,叫南松,“咳,南松,你起来说说,我刚才说了些什么,你可明白?”

南松抬头看着先生,倒是不慌,起身说道:“先生所教的都是今后的所言所行,学生定会牢牢记住。”

总管太监看着南松回答这一番内容,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每天的黄昏放学时,读书的太监要排班题诗,不过是“云淡风轻”之类,按照春夏秋冬节日类的,一般都随景而题写。题诗完毕,才能排着队鱼贯而出。

不过今日是第一日,对小宦官来说着实有些困难,便就罢了,日后,等这些孩童学完《内令》、《百家姓》、《千字文》、《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千家诗》等书,便会对答如流。

日复一日的在内书堂习书,渐渐的,等将厚袄子换下来的时候,南松便被派了差事,便是储秀宫,伺候的主子是今年才封的从四品荣贵仪,从进宫时正八品美人到封贵仪,赐号荣,贵仪赐字便是无上的尊宠,如今更是怀了身孕,更得圣宠,皇帝更是亲自让身边的福清公公拨了一批新人伺候着,其中便有南松。

储秀宫位于咸福宫之东、翊坤宫之北,储秀宫为单檐歇山顶,面阔五间,前出廊。

东、西配殿分别为养和殿、缓福殿,均为面阔三间,硬山顶建筑。后殿丽景轩面阔五间,单檐硬山顶,东、西配殿分别为凤光室、猗兰馆。

荣贵仪虽得宠,但终究不是一宫主位,储秀宫还有一位庶二品的康嫔,是陛下从府邸时带过来的人,膝下无子,便是一直不得宠,但好歹侍奉了陛下多年,身份自然尊贵。

入储秀宫的第一天,便去拜见了康嫔娘娘和荣贵仪小主,康嫔一眼瞅见南松便十分喜欢,但也不好抢了陛下给荣贵仪的人,便赏了南松一些物件。

倒是一旁的荣贵仪看着这般,笑着说道:“康嫔娘娘若是喜欢,便就拿去伺候着吧,妾这边并无缺人手,况且这孩子于娘娘倒是投缘呢!”

康嫔莞尔一笑,“这倒是谢谢妹妹了。这孩子看着聪明,本宫甚是喜欢,这倒是省了本宫找你讨要了。”

“姐姐你这是哪里话,只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呢!”

康嫔身旁的贴身仕女看见自家主子并不拒绝荣贵仪,看着跪着的南松,面容清秀,小小年纪,白皙的皮肤,看着便觉得不是寻常穷苦人家的孩子,甚至还有些像康嫔那个未养活的孩子,心里倒是明白了。

荣贵仪看着下头跪着的南松,说道:“南松,你今后就好好跟着康嫔娘娘,抬起头来好好看着。”

“嗻。”南松抬起头,看着主位坐着的康嫔娘娘,像是如同母亲一般的温厚,“见过康嫔娘娘,奴才给康嫔娘娘请安。”

康嫔娘娘笑着说着:“还是个孩童模样呢,走近来我瞧瞧。”康嫔细细看着南松。“是个好孩子,今后便好好地跟着本宫吧。”

康嫔身旁的贴上侍女上前说道:“娘娘,奴婢这便带南松下去好好熟悉储秀宫。”贴身侍女看着娘娘这般对着南松,不好叫娘娘思绪到曾经的伤心事,便带着南松下去了。

南松得到康嫔娘娘的一些爱护,在储秀宫做着一些打扫的活,不算累,但是每日还要早起去内书堂习书。

内书堂为了让小太监们好好读书,朝廷派年长有势力者6至8人为监督人员,并选派稍能写字者为督察员。

每日本监太监查检书本时,那些不会背书、字写不好或损污书本的太监,便处罚了他们,本大多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本就不太好,更何况,本监太监对这些孩子也不会留情面,不会同外头的书堂一般,打伤了也不为过,更不会有人心疼。有时碰到本监太监心情不好,处罚过重也是有的。

南松今日握着完好的手心,看着声旁的小太监的手心被打的红肿,整整肿了一圈,让南松胆战心惊后怕不已。自从身子受了一遭罪后,越是害怕,曾经在家塾读书时,夫子绝不会如此打骂。

想着想着手心便在身下的褥子擦了擦,痒痛似的,仿佛也被罚了一般。

屋内阳光普照,南松看着上头坐着的先生,着实坐不住一般,扭来扭去,总管太监一眼就瞧见了,但是并未做什么,想着这孩子从来都是懂规矩的,也就算了。

今日放学较早,太监排队放学回宫,南松今日总是心不在焉,在队伍的最后一排慢慢跟着,前面的小宦官看见便催促南松一声:“南松,你快跟上啊”。

他很是不解,南松又从未被总监太监处罚过,写字读书什么的,一直都是在内书房顶好的,今日真是奇怪。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卓子哥哥”南松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在排队走进北安门时,遇见正在下朝的几位大人,估计是下朝时被留下议政的,几位官员着绯色官服,皆为翰林学士,其职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字,备皇帝顾问。

几位朝政大人看见如此多的小宦官们,皆拱手端立让过,即使是皇宫里管事的司礼老太监遇到,也是如此。

“远萧兄,你瞧,这宫中又多了这么好些宦官。”大理寺卿赵剑用手肘推了推南远萧。

南远萧蹙了眉头,“莫要胡说,我等岂能议论宫中事。”

“哎呀,远萧兄,你如今是怎的了,不同曾经了!这般玩笑话也说不得了。”说着,赵剑摇着头,便走远了,他还有好生快活的地方去呢!这俩年来,南远萧竟是一点玩乐也不寻了!

南远萧哀怨的叹了口气,看着这小宦官的队伍,慢悠悠的打算等着队伍走完再回去,省得太早回府。回去面对那位夫人,以及伤感那失去的爱妾和孩子。

刹那间,在小太监的队伍中好像看见了一抹身影,像是,像是,松儿?

“松……松儿?松儿!”南远萧低喃着,

南远萧看着低头走过的孩子,瘦小的身子衣着一丝不苟的灰色长服,像是高了?又好像变了,和以前不同了。顿时红了眼眶,南远萧停下步伐。愣住一般,这是南松?这不是?不是。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南松走着回头瞧了一眼,“父亲,那是父亲,父亲,父亲……”南松傻了眼,南松嘀咕着,也愣住了。看着高大的父亲,又看了看自己,手足无措。

南远萧从未如此心慌过,可这是在皇宫,这群孩童是太监,宫中有无数的眼线,为人臣子怎么与宦官多接触呢?南远萧慌了,不知如何是好,可,可是南松好像也看见他了。

他害怕了,左右权衡,捏紧拳头,到拐角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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