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2-07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深蓝4 主角：任俊伯 黎杉
再次睁眼，是傍晚，余晖沿着开了一半的窗帘倾泻进房间，把一切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光线变暗，四周沉寂，任俊伯保持上次他醒过来的那个姿势，神色有些疲惫。
黎杉意识到，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发烧，他们这难得的周末，都浪费了。
他用手背自己试了一下额头温度，好像不烧了，身上也有了力气，他挣扎着坐起来，任俊伯闻声过来，又是测体温，披外套，倒水那一系列动作。
黎杉穿戴好，被抱着从床上下来，他们来到已经摆好晚餐的窗前落座，对着沙滩和落日，只能尽量弥补他们缺失的约会。
他嘴里发苦，依旧没什么胃口，但任俊伯兴致很高，黎杉便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机械往嘴里塞着食物。
吃完晚饭，黎杉围着被子窝在座椅里，眼睛远眺。
天边幽深海面一点点吞噬落日，预示他们的假日也即将结束，任俊伯兴冲冲了计划了那一堆，他们却连门都没踏出去一步，黎杉有些遗憾，垂着眼睛，神情恹恹。
任俊伯跟着前来收拾的服务员出去半天没回来，黎杉走神回来，思及此，转头去找人。
一丝清爽的草莓味闯进他的鼻腔，让他因为发烧迟钝的嗅觉稍微复苏，黎杉定睛看，任俊伯正拿着一盒冰淇淋，举到他的跟前。
黎杉心动兴奋，眼神都亮了，双手接过来，立马挑一勺放进嘴里。
“嗯……”他眯着眼睛一脸陶醉，“这个比药都好用。”
“看你好好吃饭的份儿上，给你拿的。”任俊伯坐下来，把他滑下肩膀的被子又搭上。
“你也吃。”黎杉往任俊伯这边歪了下头，勺子伸到他的嘴边。
“太甜了。”任俊伯不喜欢吃甜的，咂嘴给出评价。
“我觉得正好。”黎杉一口接一口，不以为意。
一盒冰淇淋很快见底，黎杉擦擦嘴和手，吃饱喝足后心生感慨。
“好遗憾啊，都没机会出去逛逛。”
任俊伯安慰他：“这景就在这里，我们驱车过来也就几个小时，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时候来不行。”
黎杉听闻，抱着他的胳膊侧过头，用脸亲昵蹭他。
“说得对。”
冰淇淋的作用真不小，黎杉有了精气神，猛然想起自己混沌中看着任俊伯夹烟猛吸气的画面。
“说起来，我好久都没见你在我面前抽烟了。”
“之前就一直想戒来着，就越抽越少了。”
任俊伯低头扫黎杉一眼，神色自如。
“哦，这样。”
“抽烟确实对身体不好。”
黎杉喃喃道。
任俊伯看黎杉埋着头，又做声：“但是，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某个人说不喜欢烟的味道。”
他轻飘飘道出这么一句，重重砸在黎杉心上，他抿着嘴对任俊伯笑，眼里聚满柔情，有些东西，真的从很早就开始了，当时或许双方都未察觉，事后回溯，体会出万般滋味。
黎杉缓缓合上眼睛，支起上身吻他，带着清甜的草莓味儿，温柔缱绻，不带任何一丝情欲，却又无比心动。
两人这晚相拥安眠，第二天上午，完全康复的黎杉，只在驶离酒店的车上，潦草一瞥海上景色，期待着，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
下班前半个小时，助理突然过来报告，说是有客户来访，黎杉收拾着资料，随口问是哪家。
助理报了家公司名称，黎杉有点印象，“他们家不是刚签完合同没多久？软件还没开发好，过来是什么事情？”
助理接着道：“闻总说是路过就上来问问，他们公司急着要跟erp对接。”
黎杉的手指骤然用力，在纸上捏出很深的褶皱，他抬眼，眼神犀利，“闻总？”
助理疑惑，又低头确认一遍，“是。”
闻姓不常见，黎杉这么多年见过的生人熟人，姓闻的也就闻渊一个，再出现一个姓闻的概率显然小于这个闻总就是闻渊的概率，黎杉收拾心情，对助理吩咐：“我马上过去。”
他又看了一遍两家的合同，问了一下软件的进度，进到会议室，果然，等在那里的，就是闻渊。
两人上次面对面，已经是很久之前，黎杉以为当时跟他说得够清楚了，谁知道，他后来一次次给他打骚扰电话，短信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表白的话，黎杉不堪其扰，狠心拉进黑名单，本以为他会就此消停，没想到，他一转眼，竟然成为了公司的客户。
既然是公事，黎杉不好拒绝，他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寒暄过后，一张嘴，全是生意。
闻渊这次也很配合，没逮着他说些私事，偶有眼神落在黎杉身上，很快移开，两人围绕工作谈了半个多小时，黎杉吐出口气，着急想说结束语。
“现在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闻总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吗？”
“没有，软件能按照规定时间交付就行。”
“自然。”黎杉如释重负，客套一笑，就要起身时，闻渊叫住他。
“黎杉。”
他变了称呼，黎杉的脸色也跟着一变，眼神防备盯着他看。
“对不起，我之前那么心急跟你说那些。”
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黎杉不知作何反应，他面对闻渊低下去的头颅，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我不想让你困扰，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做朋友不行吗？”
他言辞恳切，黎杉却并没有立刻买账。
“其实，我们也只是大学同学，除了工作，平时没什么交往。”
闻渊抬头看他绷着的脸，语气更委婉。
“那……不做朋友，我们也可以再从工作方面慢慢熟络起来，我保证，我不会再骚扰你，好吗。”
黎杉认真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实性，默然不语，两人陷入僵持，气氛凝重。
手机响了一声，是任俊伯发来的，他在等着自己。
黎杉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闻渊身上，不再深究下去，回复他：“公事上，闻总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自然可以找我。”
他把公事两个字咬得很重，闻渊没有犹豫，点头答好。
后来回想，黎杉总感觉闻渊看似妥协的眼神下酝酿着躁动不安，他许久之前提出的照片一事，黎杉历历在目，心有余悸，只想快点结束跟闻渊合作的这一单，然后，永不相见。
他最近对闻渊公司的这个项目盯得紧，研发部也算给力，一个半月后，软件进入测试阶段，顺利的话，马上可以投入使用。
黎杉松了口气，就等着闻渊打来尾款，可是，在那之前，他却提出，要一起吃个饭。
合作愉快，一起把酒言欢，在职场上再正常不过，由闻渊提起，黎杉却总是悬着一颗心，但是活都干完了，尾款还没打过来，要是因为一顿饭，搞得不愉快，倒也没必要，他又明说了是公事聚餐，黎杉不好拒绝，服了颗解酒药不得已赴约。
整个吃饭的过程很平和顺利，黎杉没喝几杯，身体上的不舒服，更多来自于他连日的加班，他捏捏额角，脑袋里的钝痛感更加明显，闻渊看他这样，主动提出结束聚餐。
从酒店出来，外面竟然下起了雨，市中心碰上雨天，打车异常艰难，黎杉因为要喝酒，坐出租车来的，此时有些犯难，闻渊跟他商量，可以坐他的车回去。
黎杉拿出手机看时间，里面有任俊伯发过来的信息，两人最近开始半同居的状态，黎杉给了他密码，工作不忙，他便下班直接去黎杉家里，带一堆食材给黎杉变着花样的做菜，美其名曰吃外卖不健康，实际就是借着机会登堂入室。
黎杉并不排斥，甚至对任俊伯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喜爱甘之如饴，他现在跟任俊伯应该是常人嘴里说的热恋状态，见他的信息就想见他的人，黎杉对着闻渊道了声谢，坐上了他的车。
两人坐在后座的两端，车子发动，闻渊又开始借着酒劲，说起以前大学的事。
不管他嘴里自己在照片曝光前有多么熠熠生辉和神采飞扬，提起大学，黎杉永远只能想到他被偷拍，被孤立嘲讽，还有间接因此去世的妈妈。
他最开始还漠然应付几句，到后面，直接借着身体原因，不再搭话。
没想到回家的路这么漫长，黎杉装睡都要装不下去的时候，才终于到了公寓楼附近。
前面还有一段路，他却执意让闻渊停在这里，闻渊跟着他下车，想给他撑伞，黎杉快走几步避开了。
“多谢闻总，路上小心。”
他程式化的道别语气让潮湿的夜晚更加寒冷，闻渊楞在当场，如鲠在喉，抬眼只见黎杉决绝奔跑远去的身影。
拐个弯，就能看到公寓大门的灯，还有避雨的遮挡，黎杉加快步伐，却一头撞进某人的怀里。
宽阔，温暖，熟悉，他立马反应过来，歇在那里，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任俊伯撑着伞等了他一会儿了，身上沾上潮气，摸到黎杉寒冷的指间，敞开外套前襟把他纳在怀里。
“怎么不让车把你往前送送，你跑什么？”
黎杉安心，轻柔吐息，“就这点路，跑几步就到了。”
两人黏在一起，步幅一致往公寓走，进行着平淡却又温馨的对话。
“等很久了？”
“没有。”
“事情谈得怎么样？”
“还算顺利。”
“亲一下。”
“别，我喝酒了……”
“我不嫌弃。”
“……”
闻渊看到黎杉那张穿着女士内衣照片时的第一感觉是，他终于跟黎杉更近了一点。
他们从各个方面都不般配，样貌，家世，成绩，他喜欢着黎杉，却也明白，他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他想他，念他，但他永远不可能落在自己掌心，成为自己所有。
可是，当他知道他跟黎杉有着这样一个不被认同的相同之处时，这一切奢望都有了可能。
他远离故乡，在黎杉所在的城市努力打拼，一边打听着黎杉的消息，一边期待，他有所成就那天，自信站在黎杉面前，对他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很般配。
事情不如他料想的那样顺利，他心急用错了方式，没能跟黎杉亲近，反而让他对自己产生了防备，他天真以为，黎杉只是还没喜欢上他，才编出有喜欢的人的谎话，他只要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们会走到一起。
然而眼前这一幕，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面对自己，他横眉冷对，对着那个与他撑一把伞的人，他的欢欣雀跃，隔着雨幕，隔着黑夜，他却深刻的感受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