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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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哥,我今天见义勇为了。”

驰悦在教学楼下和驰也碰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驰也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妹妹的单肩包。他人高大,在月下清瘦如一抹笔直的松影,两个包挂在肩上也不显得累赘,姿态随意不羁。

“哦。”驰也知道她不是邀功的性格,兄妹俩都是很现实的人,帮就帮了。助人为乐会产生的喜悦很少出现在他们的话题里:“对方给钱了?”

驰悦白了他一眼:“没。但是我怕被打击报复,这几天我都和你一起上下学。”

驰也笑了声:“真不是故意来监视我?”

驰悦原地蹦跶了一下:“我可真闲!”

老驰家家庭关系紧密团结,人口也算兴旺,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后穷字当头,作为家里唯一壮劳力的驰也疲于奔命。

小学的时候家里还挺好的,他们在市里有套四居室。驰爸爸是驰爷爷唯一的儿子,没把父母送养老院,始终在一起生活。他自己有一辆大车,靠挂运输公司跑长途,和在公司当会计的驰妈妈相爱,两人很快结婚生子。

驰妈妈出身山村,家里重男轻女,她好不容易读出书来到城市发展,和家里的联系非常淡薄。驰爷爷驰奶奶性格都很好,四居室的房子动了老人大半辈子的积蓄,驰妈妈对和老人一起生活没什么意见。

做大车司机辛苦是辛苦了些,常常十天半个月都跑在路上,但是赚得多,驰妈妈会计的收入也不错。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美满。

然而,驰也刚上初一、驰悦上小学三年级那年,驰爸爸在路上出了事故。疲劳驾驶,驰爸爸自己是主要责任方,保险公司拒绝赔付,打了官司拉扯许久才判赔二十万。公司赔了五万,加起来还不够当年驰爸爸的医疗费。

一家人被逼无奈卖了房子,房款大半填在医院,好歹保住了驰爸爸的一条命。但脊柱受损,全身瘫痪,只有脖子以上能动,直接成废人。

他们从宽敞的四居室转移到了狭窄的出租屋,卖房剩下的钱存着用来支持驰爸爸的后续治疗。家里四个人吃饭,驰也和驰悦还要读书,驰妈妈辞了公司的工作换到一个小厂房当会计,因为这里约束小,她可以同时接好几个工厂的活。

每天主卧房间的灯光亮到凌晨两点,熬了三年,驰也上了高中。驰妈妈把存钱的卡写上密码放到他床上,没留只言片语,离开了这个家。

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驰也肩上。

他上初中的时候假期会出去打工,但如今这样已经不够。除了寒暑假之外,周末、晚自习也找了活儿,驰也没有一天能闲下来。

高压状态让他的成绩一路下滑,高三了,驰悦堵着他说自己可以打工,求他晚自习留下来上课。驰也没让妹妹去兼职,但他衡量了晚上打工赚到的钱和华语的奖学金设置,面对妹妹满是泪水的小脸,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

高三刚开学没多久,驰悦今天是特意来突击检查哥哥有没有好好学习的。

抄小路是为了快一点,免得驰也先走了,没想到遇上校园猥亵案。

驰也逗了一句就收了神色,没和她继续开玩笑。问:“是谁?”

驰悦道:“穿着B班的校服,不知道和不和你一栋楼。很黑很高,脸没什么特别的,脖子上有烟疤,可能是体育生。”

驰也眯着眼睛想了想,没在记忆里找到这张脸,他安抚性地揽了揽妹妹肩膀。

“我留意一下。这两周你就在教室里等我,我晚自习下课去接你。”

驰悦顺势挨了过去,被哥哥的臂弯架着,顿时安全感爆棚:“你不知道,他走的时候还恐吓我了。就那样!”

她抬眼模仿猥亵犯的眼神盯着驰也:“还指了指我。”

“他敢。”驰也的眉毛几乎是同一时刻拧了起来,又问:“你怎么他了?”

“我可没有。”

驰悦说:“是他猥亵同学被我撞到了,还是男同学!就在我正前面,我总不能当看不见吧?”

驰也冷笑一声:“你多牛啊。”

驰悦听他语气,马上道:“我包里一直放着你给我买的电击棒才敢上去的,而且我寻思他是同性恋,应该不会对我感兴趣……”

“他也可能单纯就是个变态,不管男女。”驰也冷着脸驳了一句妹妹,到底没再说什么,心里把这事留意上了。

驰悦吐了吐舌头,想起来:“不过被欺负的那个男生长的是真好看,换个场景见到我都得一见钟情……就是胆子有点小。”

驰也对她嘴里的受害者没有太多兴趣,他对任何多余的事都没什么好奇心。回家的一路上只有被勾起谈性的驰悦一直在讲,从受害男生的神仙脸蛋讲到数学老师的秃顶再讲到明天的午饭,驰也左耳进右耳出,稳稳领着她走脚下的路。

到家,驰也兜住她的后颈,开门把还在嘚吧个不停的驰悦推进了房间。

“吵死了。”他说:“我要洗澡,别出来。”

驰悦举手:“我申请先上个厕所。”

驰也松开门,转身回房间:“速度。”

出租房没有客厅,饭桌放在厨房,只有一个卫生间,三个卧室。爷爷奶奶睡一间,驰悦一间,驰妈妈没走的时候驰悦还小,驰也和驰悦挤。她走了之后驰也就从驰悦房间搬出来,在驰爸爸房里打地铺,正好方便夜里照顾。

推开门,驰爸爸还没睡,白天爷爷奶奶给垫了枕头,正斜靠着看电视。

“甄嬛传啊。”驰也笑着过去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是不是看过一遍了,我给你换个新的片子吧?”

驰爸爸叫驰起俊,年轻的时候也是很英俊一小伙,身上带着跑长途攒下的鼓囊囊的肌肉。瘫了这么些年,肌肉都萎缩了,脸上的精气神也被磨灭大半,只有轮廓还能看出俊气的影子。

“明天换吧,你爷爷分不清这个。现在关了就行,也该睡了。”驰爸爸说。

“行。”驰也把电视关了:“我明天交代奶奶,她能分清,分得可清了。上回还问我是不是有个片儿叫白衣校花和大长腿。”

他没问驰爸爸为什么白天不自己和爷爷说,瘫痪在床,妻子离开。驰爸爸一直觉得自己是家里的拖累,对什么事都挺消极的,电视放着他大多时候也没有在看,只是发呆。

驰也打开衣柜拿内裤:“下回我往你手机里下点有声小说,天天看电视挺腻歪的。”

驰爸爸表情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看着儿子的侧脸叹了口气。笑着说:“好,别来情情爱爱的啊,我一把年纪了。”

驰也跟着笑:“奶奶也一把年纪呢,怎么了?”

驰爸爸瞪他:“你给我找事呢吧!”

驰也笑着拿衣服出去了。

卫生间没开灯,驰悦已经回房间了。驰也把衣服放在凳子上,先敲门进了爷爷奶奶房。

爷爷今年已经八十岁,年纪很大了,身体不好,长期吃降压药。他以前是在市里打工干苦力的,现在也没养老金可以领,每天留在家里照顾驰爸爸。

奶奶有七十二岁,身体很健朗,一头黑白交错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认识字,多少会用一些电子设备。

“奶奶。”驰也轻声问:“爷睡了?”

奶奶坐在床头:“睡了,早睡了。你今天在学校好不好?”

“我能不好么,被驰悦堵着学习呢。”驰也故意说出来让老人家放心:“爷睡前吃药了没有?”

奶奶点点头:“吃了。”

她朝驰也招招手,等驰也过来半蹲在床前,掏出枕头下的存折放进他手里。

“奶奶的养老金打在这里面。”她握着驰也的手,很紧,目光温和慈爱:“高三了,好好读书,要上大学。知道吗?”

养老金每个月一千二,是奶奶年轻的时候自己攒钱交的养老保险。她白天会出门帮邻居看小孩,一天十块,周围住的都是打工人,多收的话别人宁愿把小孩单独关在家里。

驰也喉结滚动,把梗着的酸意咽下:“干什么给我?你们不买菜吃啦?我现在晚上不打工,我拿奖学金呢。”

奶奶笑看着他:“你都两年不上晚课了,能拿到奖学金吗?”

驰也把存折给她放回去:“不信你孙子是吧?”

奶奶摇头:“哪能啊,世界上还有比我孙子有本事的?”

“诶!”驰也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对咯!”

这一千二和看孩子的钱奶奶要用来给家里买菜,能多出来就攒在身边备用。父亲和爷爷吃药的钱,兄妹的生活费、学费由驰也负担,两年来一直如此。

没有一丝能变动的余地。

驰也关上房门,脊背抵住门板埋头站着。顶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脖颈,在地面投出一个弯折的弧度。过了一会儿,那弧度慢慢撑起来,直挺挺的,永远也摧折不断似的。

卫生间很小,里面没多余的地方放衣服。驰也重新抬头,若无其事地路过驰悦房门,伸腿踢了一脚。

“我洗澡了,十分钟内别出来。”

驰悦在里面喊:“求你快洗吧!千万别给我撞到你裸体的机会!”

驰也低低笑了两声,骂了句臭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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