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照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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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风里盛开的雏菊/飘落在你指间化作永恒的春意/摇曳不安的心似乎就此落定......”

方云澹不经意地抬眼一瞥,心中随之一动。

电视上的购物节晚会接近尾声,总算是来了个赏心悦目的节目——十二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年轻帅哥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舞台上又唱又跳,青春洋溢,朝气迸发。

与他以往看到的内娱男团完全不同——他们的舞蹈动作整齐划一,表情管理全员在线,每个人脸上挂满笑容。

方云澹很少听中文歌,对这些华而不实的“男团曲”他更是敬而远之。在他以往的印象里,这类歌曲都是从头到尾充斥着喧嚣吵闹的电音和堪比背书的饶舌,十来个难听的音色混杂在一起,简直是精神污染。

不过这一首,倒是清爽又悦耳。

贯穿全曲的吉他声尤为动听。

旋律洗脑却不俗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姜云澹便能哼出口。歌词写得也不错,没有刻意地堆砌辞藻让人尴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且他们配合默契,十二个人中没有明显的大白嗓和五音不全,主唱今天发挥极好,高音part一气呵成,宛若春水涌动,直击人心。

《FLOWER RING》,花戒。

方云澹还特意记下了这个男团的名字,TWELIGHT。

将这首歌加入歌单后,方云澹开始有些后悔——半个月前朋友拿着票问他有没有兴趣,他想也没想就给回绝了。

新一季的拍摄地选在了山沟里,方云澹连轴转半个月还差点把命给搭进去,忙完之后可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早知道收下门票,找个由头提前两天回来——那么此刻的他应该是在现场近距离看帅哥,而不是躺在酒店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像条咸鱼。

台风过境,航班取消。

虽然这种事对他来说已是见怪不怪,但不得不说真的很让人心烦。

方云澹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拿起手机看了眼之后的日程表,满打满算还能休息一周,之后便是《FLORIST》杂志的创刊周年庆典——年初他刚从时装副总监的位置上退下来,几次三番的挽留下也不好推辞得太决绝,方云澹索性挂了个“特约造型顾问”的名号,然后开始将工作重心转向了与朋友合伙开办的造型工作室the CloSet,还有自己的设计师品牌CLAUDAY。

下个月方云澹就二十七岁了,他也在这个行业里混了六年。早期的野心勃勃和凌云壮志一点点被现实击溃,让他不得不妥协的事情太多了。更何况这几年纸媒的不景气让性子骄傲的他屡屡受挫,明明是自己做出的内容、策划的拍摄,可他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在这个时代,你必须向流量低头,向流量明星低头,向流量明星的粉丝低头。

于是在迷茫挣扎了大半年后,他还是递交了辞呈。

买卖不成仁义在,挂个名头也是留条后路。

自那以后,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在一点点地好转。

是老天爷终于不忍看他继续受苦受难于是大发慈悲了么?

他和朋友合开的明星造型工作室,才小半年就做出了多个“出圈”造型,迅速打响了名声,一线大咖也好,当红流量也好,纷纷找上门来。而他自己的时装品牌在推出第一个系列之后也广受好评,虽然现在也没赚多少钱,可在做造型时有意无意地夹带几件“私货”——多为配饰或打底——看似不起眼却往往成为点睛之笔,有当红明星上身“带货”,也算是刷足了存在感。

十点刚过,毫无困意。

忽然想起了楼下的清吧,方云澹抓起椅背上的牛仔夹克,随手套在了身上,快步出了门。

清吧里灯光暧昧,人并不少。

方云澹灌了杯酒下肚,长舒一口气。

他飞快地环顾四周,这一双看似人畜无害的眼却已经堪比进入工作状态的雷达,绝不放过这里头的一分一毫——他迅速锁定了坐在吧台处的男人。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鬈发蓬松懒散,不像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双眼低垂,薄唇紧抿,下颌线清晰如刃。身上一件深黑色宽松卫衣,下着烟灰色水洗牛仔裤,刻意做旧的银质项链和耳钉点缀其间,纯白的经典款帆布鞋穿得有些旧了,亦不大符合他这周身冷峻的气质。

生人勿近。

他眉头紧锁,面色一沉。

方云澹站在不远处,盯着那侧颜看了有整整半分钟,被惊艳得心中波澜横生。

他往前两步,注意到男人卫衣背后的字母。

CLAUDAY——这正是方云澹自己的品牌——Claudy是方云澹的英文名,发音与Cloudy接近,取“Cloudy Day(阴天)”之意。

这七个做成镭射效果的字母很是显眼。

品味不错。

方云澹很不擅长与别人搭讪,回想起过往的数次经历,他不禁尴尬得浑身一哆嗦。

或许是酒意上头,也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疯。

“嗨,一个人?”沈云澹咬咬牙,还是端着酒往前冲锋了。

这四个字刚说出口,他心里便暗觉大事不妙——听起来真的很像很像那种上了年纪的、不怀好意的......

虽然方云澹已经算不上年轻了,虽然他此刻的确没存什么好意,但是!这样一张脸怎么可能是猥琐怪大叔呢!

他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有点信心的。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

话落后方云澹站在旁边静候回应,整整一分钟过去,对方连头都没抬一下,目光紧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上头划拉着。

方云澹皱了皱眉,要玩手机回家玩儿去!来清吧玩什么手机啊!

对方的下颚线清晰如刀刻一般,薄薄的两片唇紧抿着,高挺的鼻梁线条自然流畅,前额的碎发将双眼隐匿一半,眸里的光却暗自闪烁起来。

是方云澹喜欢的类型。

可是现在,他只觉颜面无存,低低一叹,正欲转身——对方忽然睁了睁眼,偏过脸看向他,开口问道:“你,你叫我?”

不然呢?

怎么还慢半拍啊!

方云澹干笑着点了点头,进退两难,问:“一个人?”

“是。”

“一起喝一杯?”

方云澹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动机不纯的老流氓......

动机不纯就动机不纯吧,不过这张脸也......

不过还是有点冒失了,连对方取向和型号都不知道就贸然搭讪,完全不像方云澹以前的作风。

“不了。”对方回绝得很快,而且是斩钉截铁,“困了。”

“才十点......”

“不好意思。”

笑容僵在嘴角,方云澹觉得手里的杯子都要被他捏碎了。

方云澹低下头,瞥见他脚上的帆布鞋鞋带开了。

他皱了皱眉,身上的某个机关被触动了似的,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你鞋带开了,我给你系上。”

在酒吧被陌生男子突然系鞋带是种怎样的体验?

怎么想对方也不会是个正常人吧!

方云澹飞快地打了个自认为高级得不得了的结,仔细端详了三秒钟,满意地咧开嘴点了点头,抬起眼时对上他惊恐的目光,唇角的笑意突然僵住。

“谢谢。”

谢谢?

方云澹唇角一动,他是在感谢我么?他一定很喜欢这个结。

“对不起啊,我有点强迫症,见不得别人鞋带......”

对方忍俊不禁:“你这怕不是强迫症,是社交牛X症吧。一般人可不敢给陌生人系鞋带。”

方云澹尬笑两声,略有些赧然。

“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他摇了摇头,半眯着眼,将杯子往前轻轻一推,站起身来。

“你这件卫衣挺好看的......”方云澹疯狂寻找话题,试图将他留下。

可是这句话,显然没有激起他的兴趣,反而让自己这场本就失败的搭讪变得更加奇怪了——“朋友送的。”走之前只轻飘飘地落下四个字。

方云澹愣在了原地——这就走了?

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往吧台上重重一放,转身跟了上去。

好家伙,这流氓还是个跟踪狂?

男人走进电梯轿厢时,方云澹刚过转角——只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隔着三五米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刚好对视。

男人看到他小跑过来时,抬了抬眉,眼底略有些惊讶之色。

就在这时,方云澹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the CloSet的合伙人,白潇潇。

一接起来,方云澹差点把手机给砸了,对方激动得像是在喉咙里塞了百八十个鞭炮:“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开心!”

方云澹眉头紧皱,站在电梯门外不耐烦地看着楼层数字的变化,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顾嘉煦吗?”

“谁?”时尚圈和娱乐圈向来是密不可分的,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想,方云澹还是和不少明星打过交道。但是这个名字他却觉得很陌生,又或是之前听到过,但不怎么在意就没放在心上。

白潇潇嗔怪道:“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你去翻翻我去年上半年的微博还有朋友圈!我那段时间真的喜欢他喜欢得要疯了!还托人拿了票去《偶像未来式》的决赛现场看他,结果他没出道,那天晚上看他难过的样子我差点哭死了。”

“爱豆?”

“我们Jacen可不是一般的爱豆。人家高学历,有才华,一米八八,长得好看不说,实力还出众,绝对的大Vocal,只可惜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白潇潇叹了口气,“想当年我还给他打了不少钱,结果含泪卡位,全打水漂了。”

在方云澹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前,电梯门终于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他翻了个白眼走了进去,反问道:“所以呢?”

“他前段时间才换了经纪人,跟我有些交情。上个月找到我,希望由我们工作室来负责他以后的造型设计。今天才把合约给签了,我以后能经常见到我们Jacen了......”

白潇潇永远年轻,永远疯狂追星。

“我们工作室是什么人的活都接么?”

白潇潇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个度:“我们Jacen可是未来的巨星!虽然现在还是个糊咖,但是以他的资质和实力,迟早有一天会红的!等人家爆成顶流......”

方云澹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怕我活不到那一天了。”

“怎么说话呢你!”白潇潇咬牙切齿,“莫欺少年穷你懂不懂!”

“我可没穷过,不懂。”

“《FLOWER RING》你总听过吧?就是那个男团TWELIGHT的出道曲!这首歌的词曲全是他一手包办!我们Jacen才华横溢、才高八斗、才学出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懂不懂啊!”

一说《FLOWER RING》,方云澹脑海中又涌动起那清泉般的歌声。

“叮——”一声门开了,方云澹走出电梯,打了个呵欠:“那,那祝他早日走红。”

白潇潇继续激动万分地向方云澹安利——他这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终于忍不住把电话给挂断了。

顾嘉煦。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兜着圈。

他回了房,将身上的夹克随手一抛,然后点进了白潇潇的微博——好在没有设置半年可见——关键词搜索,迅速定位到“顾嘉煦”。

十八宫格的精修图铺满屏幕,浓妆艳抹配合舞台灯光,倒有些艺术感。

这年头,爱豆的站姐都比时尚圈的某些摄影师审美好。

点开照片的那一刻,方云澹瞪大了双眼,下巴都快惊得掉到地上了。

他连忙将这十八张的精修图放大了看,连他睫毛上翘的弧度、眼尾点缀的亮片都看了个仔细。

这不就是刚刚酒吧里那个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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