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3-30 来源:LOFTER 分类:现代 作者:是个魔教中人 主角:简惟 白霆深
“节目录完了,哥早点回宾馆休息吧。”
忙活一天了,从电视台出来就直接上了保姆车,Dale低头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她家主子,简惟,当红演员,演技和流量齐飞的那种。好说话没脾气,还长的纯天然养眼,比起那些小作精好伺候多了。
只有一点,他这体质真的没谁了,晕车晕机晕船能晕的交通工具晕个遍,每次赶通告都跟要命一样。前几天刚下飞机就被一群粉丝围堵,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对粉丝冷着脸说了句“让开”,那小姑娘也是心灵脆弱,当场就哭了。
就这样,就被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说成是“不尊重粉丝”“耍大牌”。经纪人就给他安排了个节目哄哄他的粉丝们。
“不了,直接回去吧,”简惟往车座上一靠轻舒一口气,朝她笑笑,“家里还有个粉丝要哄。”
家里?Dale愣了一下,猜到他说的这个“粉丝”就是他们顶头上司,星都娱乐的总裁白霆深。
她突然想到,“这次本来就是个小事,怎么不找白总压一压,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回头一看简惟已经闭上眼了。电视台回别墅那边还有大半小时路,他睡一会儿免得等会晕车。
“……他也很忙,我自己能搞定的事,没必要麻烦他。”
包养关系在这个圈里本来就是家常便饭,互惠互利,Dale还真没见过简惟这种给金主省事儿的,倒像是平等恋爱。
白霆深和简惟的关系不算秘密。
这事儿在圈里也算个奇事——像白霆深这种洁身自好的居然也会找情人,还是个男人。当别人都以为他只是尝个鲜,毕竟星都总裁是最不缺情人的主,谁想到他居然能被一个人绊住整整三年。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俊男靓女,简惟就算是个天仙,三年也该看厌了吧。所有人都好奇简惟用的什么手段把白霆深这种人都迷得死死的。
其实没什么,还真的只是靠脸。
一张和白先生因绝症过世的白月光长的有几分肖似的脸。
简惟到家的时候,白霆深正靠在沙发上。
他穿着家居服,柔软的纯白棉料也没给这男人带去半分的温和气息。电视上里好像在放着公司某部新剧,他就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托着一杯红酒。
那是白霆深的习惯,睡前会喝一点红酒。他作息一向规律,十点准时休息,所以如果太晚简惟就干脆睡外面的房子或者宾馆,免得吵醒他。
简惟进了客厅就把外套一脱扔在一边,揽过他的肩膀,轻轻呼出一口气,温热的呼吸就扑在他颈边。
白霆深不动声色地问:“累了?”
简惟没答,像是睡着了,过了一会才从喉咙里发出有点含混的音节,“困……”说完自己又轻轻笑起来,“没事儿……我上去洗个澡再来陪你。”
“累了就去睡。”
“……行。”简惟坐直了身,双手在膝盖上撑了一把才站起来,直起腰的时候动作又顿了顿。他这个反应一看就不对劲,白霆深何其敏锐,“站住。”
“嗯?”
“回来,坐下。”
“……”简惟觉得有点瞒不过去,他叹了口气,“我没事……”
“坐下。”对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冷硬了点。白先生的命令向来是没有人能违背的,简惟也一样,只能乖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白霆深就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使劲按了一下,他动作很快,简惟都还没反应过来,疼痛就从他手掌抵着的腹部蔓延到神经,冷汗一下就冒出来。“嘶!呃……”
简惟原本是没胃病的,可是苏维有,还是要命的那种。
他有演技,但现实生活里要非演出点毛病来也很尴尬,就干脆吃药。可那些芬必得阿司匹林吃下去,半点反应也没有。他也不想多吃,为了讨好金主把命搭进去,犯不着。
后来通告多了,片场饮食又不规律,各种酒局晚宴不断,自然而然胃就差了,根本用不着演就能把他疼个半死。
刚开始白霆深还以为他和以前一样装的,直到一次他在家犯了肠胃炎,上吐下泻的差点没直接晕过去。把他送去医院后白先生整整一礼拜没给他好脸色。
那之后每两个月就安排简惟去做一次检查,可能生怕他步了苏先生英年早逝红颜薄命的老路。
简惟被他的突然袭击搞得有点无奈,忍着痛喊了一声“霆深”。白霆深这才松开力度,掌根缓缓在他脐周打圈,“吃过药了吗?”
简惟配合地放松腹部紧绷的肌肉,安抚道:“别担心,真没事,就是晚餐吃急了。”
白霆深垂下眼,客厅亮如白昼的灯光在他眼下投一片阴影,他安静地替他按揉了一会,半晌突然道:“机场的事,我知道。”
简惟嗯了一声,“猜到了。”想也知道,如果没有对方的默许,那些媒体上怎么可能出现他半点负面新闻。
白霆深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自认对简惟是相当有耐性的,对方的需求无有不应,可是那些都是他主动给的。这三年来,简惟从来没有向他主动索求任何东西——就像这次的事,他也没向他提起哪怕半个字。
简惟沉默了一会,似乎他自己也从没思索过这个问题,就在白霆深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因为苏维不会。”
他勾了勾嘴角,却并没有什么笑意在里面,“凡哥告诉过我,苏先生自尊心很强,能自己解决的事从不麻烦别人。”
“可你不是苏维。”
白霆深还记得刚开始那会,简惟总会多嘴问一句“我像他吗?”一下把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后来他就再也不问了,可是却真的越来越像那个人。以至于白霆深真的有一种,哪怕是和苏维本人恋爱也不会比这更完美的错觉。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白霆深越来越厌烦看见这样的简惟,那是一种莫名的、无处施力的烦躁。
他一直觉得这种感觉来源于简惟的存在玷污了他心里美好的圣地。并不是不像,而是,太像了……太像了,对苏维来说就像一种冒犯。
“简惟,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剧本里的一个角色。”白霆深冷冷地注视着他,“他是他,你是你,奉劝你别入戏太深。”
“我知道。”
简惟打断他,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白霆深包养他就是为了睹物思人,要和正主比,恐怕他永远没那个资格。客厅的灯光此刻就有些太亮了,亮得令人晕眩,他闭了闭眼,淡淡道:“我知道的。”
所以,不需要再提醒我了。
简惟上楼去掰了两颗药,懒得倒水直接就这么干咽下去。然后去浴室冲个澡。
白霆深把他的药备得齐全,客厅有,书房有,卧室也有。好像他不是什么普通的胃病患者,而是得了绝症。
他出来的时候白先生已经躺在床上。他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看上去心情不算好。简惟掀开被子躺到他旁边,默默地搂着他的肩没说话,突然有什么东西凑到他嘴边。
他一看,是白霆深给他温的一杯牛奶。对方还在听电话,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把杯子往他嘴唇上碰了碰,眼神示意他喝完。
这方面他总是很细心的。
简惟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把一杯牛奶喝下去。喝完之后白霆深也正好通完电话,捏着他的下颚凑上去吻掉他唇周的奶渍。同时手摸进他的睡衣又帮他揉了揉肚子。
温热的牛奶喝下去再加上他的按摩还真挺舒服的,就是胃有点胀。不过连疼也算不上,简惟并不在意。
白霆深刚开始还是在认真帮他按摩,到后面就是四处点火。他的手掌抚摸过他的腹肌,指尖在他肚脐周围暗示性地打了个转,又往小腹蹭去。
简惟的呼吸顿时乱起来,“霆深……”他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被各种媒体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嗓音此刻确实充斥着无法让人抵御的吸引力。
他把白先生压在枕头上,加深了一个吻。
第二天张喻凡到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
张喻凡是圈内最炙手可热的王牌经纪人,他带过的艺人有影帝,有歌后,就没有不火的。同时他和白霆深高中时起就是同学。老朋友加老同事,关系不错。
他一进办公室就大大咧咧坐到老板面前,把手里头文件递他面前,“这儿有档节目,你看看。”
一般来说白总日理万机,只管公司运营不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既然是张喻凡拿来的,那肯定和简惟有关。
“嗯”白霆深应了一声接过,他声音有点古怪,张喻凡免不了抬头看一眼,“你嗓子怎么了?”
他这一注意看就看见某人脖子上红痕,还没等对方开口连忙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他对某位以权谋私的总裁诱拐他家艺人妖精打架的过程并不感兴趣,只是调侃道。
“你可悠着点,别把人榨干了,我还指着他工作呢。”
他这人就这样,嘴里吐不出正经话,白霆深都懒得和他贫。他翻开文件看了一眼,是档真人秀节目,大致就是跟拍几个明星到处吃喝玩乐。
“苏黎世?威尼斯?”他“啪”合上节目流程,扔还给他,“不许去。”
张喻凡打趣他,“怎么了,舍不得放人啊?”
“他胡闹,你不清楚?”简惟这种坐什么晕什么的体质,还欧洲游,他在本市转上一圈还能从车上爬下来就了不起了。
“这可不关我事,是你们家简惟自己同意的,他说想出去散散心。”
“……你告诉他,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他想去哪就去哪。”白霆深说:“我陪他去。”
“……”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喻凡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白霆深还以为他要讲什么,就听见他说:“老白,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白霆深冷哼了一声,倒没生气,“我看你是太闲了。”
“嗨呀,老白,你是我朋友,我肯定是向着你的,可简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说着啧了一声,“说实话吧,他是真喜欢你,我看的出来。”
简惟喜欢他?
白霆深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
他知道简惟,他天生就是个演员,最擅长演一往情深。他让简惟假装爱他,整整三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能骗,那么骗张喻凡一个局外人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诶,”张喻凡拿手在他面前晃晃,“和我通个气儿吧,你和他是不是就只是玩玩?”
白霆深没怎么深思,答得漫不经心,“不然呢?我还能和他过一辈子?”
张喻凡还没说什么,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和简惟过一辈子……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他就是宁缺毋滥。在没有遇到另一个像苏维那样令他心动的人之前,他绝不会去尝试开始另一段感情。苏维要是活着,他现在也未必和他在一起,可是他走了,留下的就只有遗憾。
他还常想起苏维。那个人对人一贯都是那样风轻云淡的笑,他喊他,霆深。声音还是那样温柔的。
十年。
他暗恋了苏维近十年,直到对方离开都不曾宣之于口。这份感情是隐秘的,深刻的,不知缘起,不知何终。
作为高中同学兼朋友,白霆深和苏维那点糟心事儿,张喻凡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括弧,或许比他俩本人都更清楚。
虽然别人看他是个直肠子的二缺,不过要真没点八面玲珑的心思,他怎么当王牌经纪人。
同理,白霆深和简惟之间的前因后果他也门清儿。
真要说简惟有多像苏维,也就五六分吧,那时候两人光气质就天差地别。可三年前,偏偏是简惟在演一部校园剧,演的里头温文尔雅的男二号,那白衬衣一穿活脱脱一个苏维。
就这么入了白总法眼。
白霆深那时把照片扔给他,丢下一句,“让他开价。”
他兄弟难得看上一个人,能怎么办?张喻凡任劳任怨地去帮老总干这龌龊事。简惟那时候没要什么资源人脉,直截了当就要钱——五千万。
他还以为是这小子清高故意报的高价呢,仔细一问,嘿,一个刚演没几部剧的新人,他还真敢要这价。
转头跟白霆深一说,结果人家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张喻凡都惊了,“你疯啦?!这可是五千万,你就扔给这小白脸了,你当买白菜呢?”就是买白菜还得讨价还价呢,有钱也不能这么造造啊,这败家子!
白霆深的手指敲了敲放在桌上的照片,“你仔细看看,他这张脸,不值么?”
张喻凡给他一个白眼,“行!千金难买您高兴。”
过了三年再看——白总就是白总,投资有眼光,包养男人还特么有眼光,这五千万花的值,血赚不亏。
五千万买回来一个“苏维”,能不值吗?
而被他当成假清高真现实的低级小明星,现在看看倒像个痴情的小可怜。
午休时间,张喻凡绕过一整个闹腾腾的剧组,到了僻静的停车场,这个小可怜一个人缩在保姆车里,拿额头抵着前座的靠背。
就知道。张喻凡看了眼他横在上腹的手,“胃病犯了?Dale呢?”
简惟听见他的声音,深呼吸一口气,叫了声“凡哥”,他仰起头略微笑了笑,满脑子都被痛觉占据笑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我让她吃饭去了。”
张喻凡看他这脸色快跟后头那堵墙一样刷白了,没忍住道:“我说,你学苏维,其他学学就算了,这个咱不用学,真不用!”
他的话把简惟逗笑了,“这我真没想学,算我天赋异禀,行了吧。”
张喻凡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他现在一想到白霆深说的话就觉得从头到脚都发凉,很替简惟不值,决定短暂叛变革命。
他忍不住叹气,“简惟,能抽身就尽早吧。”
简惟沉默了片刻,像是不太理解,“凡哥……你这什么意思?”
“以你现在的成就,已经不需要老白在后头撑着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凡哥我嘛。”
他故意将话说得轻松,简惟却摇摇头。
他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你放心,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会陷进去的。”
张喻凡盯着他看了许久,不得不说简惟演技真的炉火纯青,他找不出半点痕迹,只能嗤笑了一下,“你这话能骗谁。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简惟一时有点无话可说。
“……凡哥,你知道我家的情况。说实话吧,二十岁以前,我对金钱从来没有概念,也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简惟的目光不知道看向哪个悠远角落,叹气般轻舒了口气,往椅子后背上靠了靠,“后来我才知道,它真的很有用,有人可以为钱出卖自尊,是因为,没钱,人就已经没有自尊可言了。”
“白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我一把,我很感激……”
“知遇之恩?”张喻凡还是第一回听见有人把包养讲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你他妈管这……叫知遇之恩?”
“……”他有点无奈。他劝不了简惟,也不可能真让他死心离开白霆深——白总再混蛋,那也是他兄弟。简惟在,至少对感情上艰难重重的白霆深来说还算个安慰。
他看着简惟,他这个艺人一向专注事业,就算被大老板包养也没想着快活地当米虫,反而常年通告不断,俨然有把片场当第二个家的架势。张喻凡换了个话题:“你是真喜欢拍戏?”
“刚开始是为了钱。”简惟说的很直白,语气显得轻描淡写,“现在,或许吧……只有拍戏的时候,我才不用当苏维。”
“你不喜欢他?”
“怎么会,苏先生是个很令人敬佩的人……我也很感谢他……”
确实,要没这张脸,他和白霆深就连这点交集也不会有。就连他们相似的名字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白霆深喝醉了,在喊‘阿维’的时候,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当作是在喊他。
他没必要和一个死人争。
他争不过。
“小简怎么会来当演员呢?”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次采访。
那时候距离简惟出道还不足两年,拍摄了一部校园题材的电视剧而小有名气,为了符合人设穿着简洁大方的白色衬衫,搭配黑色领带和银色字母夹,挽起一半的袖子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脸颊和现在相比稍显丰腴。
他那时很少笑,偶尔微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也会一弯,陡然璀璨。
那是简惟第一次接受这样正式而隆重的专访,并没有任何手足无措的神情,事实上直到现在他最为人称道的不是他的颜值,而是处事的态度永远这么不骄不躁,从最开始的矜持疏淡到现在的如沐春风。
“……资料上说小简还是名校毕业的,读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我们也可以听到,你的嗓音条件非常好,这次新剧是原音出演吗?”
“是的,实不相瞒,我以前的理想是当个电视台主持人。”
“哈哈,那我们差一点就是同行啦。”女主持接得很快,她就是在这时抛下那个问题,“那你最后怎么会来当演员呢?”
“……”简惟就低头笑笑,并没有答话。
这个问题不在流程上。
这种大台的主持人都是身经百战,马上揶揄地笑起来,“不方便说?”
简惟也很坦然,“对,不方便说。”
“……”
放了一半的采访cut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简惟近期有转大银幕的想法,各类应酬也变多起来。三天里头两天都是踩着点回来的,还有一天干脆睡在外头。
是阿姨去开的门,玄关处传来她的惊呼,“小简?快快快,怎么喝这么多啊。”
简惟扶着墙站着有些歪歪斜斜的,看样子真喝了不少酒,怪不得有钥匙却开不了门。
白霆深走过去搀了他一把,“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吗?”说着转头对阿姨嘱咐,“去楼上放点热水,温度别太高,空气循环打开。”
“欸,先生。”阿姨应了一声就到楼上去了。
“有点想你……所以回来了。”
他酒喝多了,声音低低哑哑的,还有点性感的气音,“霆深,我们做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他清醒的时候可从没有这样黏腻又坦诚的时刻。白霆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跳加速,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我可不想和醉鬼做。”
简惟听了就笑,“我没醉……我酒量可好了,七盎司一杯的Brandy能一口气喝三杯……”
吹吧,可真能吹。白霆深摇摇头,又听见他说,“是不是嫌弃我了,嗯?”
他把头搁在他肩头,拖着长长的语调,低沉的嗓音伴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就钻进他的耳朵,“白先生嫌弃我了。”
白霆深没办法,转头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现在好了?”他拍拍他的头,“上去洗个澡,要我陪你吗?”
“不用……”
“嗯,那我去给你弄点蜂蜜水。”
简惟洗了澡之后被热气熏得更迷糊,靠在床上一直盯着他看,眨眼的动作都慢了,显得特别懒倦。按理喝醉的人该一沾枕头就睡了,他却睡不着。
白霆深怀疑他是不是不舒服,试探地问一句,“胃疼不疼?”
“……”简惟把脸埋了一半进被子,半天之后传出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他醉得意识迷蒙,像是一时自己也想不出所以然,头疼似的晃了晃脑袋,低声道:“因为……霆深不爱听……”
白霆深一下怔住了。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
最开始的时候,简惟也是会说疼的。就是那次在家肠胃炎发作,他满头冷汗,疼得受不了,才说了一句“霆深,我疼。”
他想得到他的安慰。可是简惟当时的样子,让白霆深想到最后一次见到苏维,他这么能忍一个人,也会一边呕血一边颤抖着声音告诉他,“霆深,我好疼”。
两张相似的脸和相似的场景交织在一起,他心乱如麻,失去所爱的痛苦一下又席卷上来。他当时怎么做的?
他冷声告诫简惟:“不许说疼!”
他说,我不管你有多疼,以后都不准再说这个字。
那之后简惟就真的没在他面前提过一句。就算白霆深主动询问,他也会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笑着安慰他,“没事,不疼的。”
——这样想想,自己还真挺混蛋的。
或许张喻凡说的对,他未必不能考虑“一辈子”这个词。白霆深叹气,手指划过他的侧脸,“简惟……”
在对方含糊应了一声之后,接着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他的告白对象却像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重复了一遍,“你喜欢我?”
他突然笑起来,这个笑容和平时都不同,有近乎孩子似的天真,喃喃说:“是,我知道……白先生喜欢我的脸和我……知情识趣。”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他又无声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我会当真的。”
他这几句话倒是说的清晰缜密,白霆深差点以为他是在装醉。一股无名怒火突然就涌上来。
“简惟,你这算什么?”
白霆深从来都是相当高傲的人,绝不容许自己任何的失败,面对没有把握的感情也绝不先低头说喜欢,不然也不至于暗恋一个人十年。
他这样慎重说出的一声“喜欢”,面前这个人却当他是玩笑。
他一边拽过简惟的衣襟,语气低缓而显得有些狠厉,“当真怎么了?我难道还不配你当真?”
简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他现在只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于是皱起眉,说了句“放手。”
“简惟……”
“放开……我想吐。”隔着昏暗的床头灯都能看出他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白霆深一松开手,简惟趴在床边就吐了,倒还记得找准垃圾桶。
他拧着眉,吐得无声无息的,只有粗重的喘息,还有胃里翻搅的声音。白霆深把手伸进去摸了一把他的腹部,手下的器官冷硬地抽搐着,全是冷汗。怎么可能不疼?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有病,才会和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讲这些话。
白霆深起身去倒了杯温水,从床头掰两颗解酒药和胃药,等他吐完让他吃了。简惟就把脑袋搁在他肩头,他好像一直特别喜欢这个姿势,现在醉了还会无意识地蹭着,嘟囔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醉话。
白先生一下被他弄得没脾气,“怎么还撒上娇了。”
就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喜欢……”
白霆深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在静谧的夜里,简惟的呼吸声在耳边清晰可闻,“喜欢你……不生气了……”
“……”白霆深觉得心头突然被什么梗塞住了,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尽心尽责到喝醉了还在自我催眠,或者有没有可能,简惟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他没法知道答案,最后只拍了拍简惟的背,“睡吧。”
他让简惟睡,事实上他自己差不多一宿没睡。
翻来覆去地全在想简惟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顺便从记忆的角落里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简惟的场景。
他自己都快忘了。
那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一次公司宴会。白霆深永远算是宴会的中心,在众人环绕中他的视线不经意转到一边,看见几个人围着一个青年坐着。青年的外貌条件称得上拔尖,觥筹交错间,他还是那样的神色,不热切也不冷淡,有股不染世俗的沉静味道。
白霆深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没见过,仍是在第一眼就被他掠夺心神。“那个人是谁?”
旁边人回答,“公司刚签的,叫简……哦,简惟。”
“是个好苗子,要大红有点难,除非有个‘护花使者’。”娱乐圈从不缺惊艳的脸蛋,但最重要的仍是背景和运气,两者都没有,就只能看谁愿意牺牲。但看这小子脾气,也不像个会委屈的主儿。
白霆深只是想——原来他第一眼,真的没有把简惟认作是苏维。
是啊,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简惟第二天醒过来天都大亮了。身侧的位置早就冷透,看样子白先生起的很早。
宿醉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他拿手指抵着额角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才换了套衣服去洗漱。下楼的时候白霆深正翻着一本时尚杂志,面前的早餐还没动,看样子是在等他。
“抱歉,昨晚喝多了,”他从身后抱了抱他,很快放开了,“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又来了。简惟清醒的时候,就会又变成这副看似风度翩翩进退有度的模样。
白霆深有点烦郁,“先吃早餐吧。”
简惟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他昨晚喝太多酒,头也疼。只觉得这一早的气氛就十分古怪,这顿早饭吃得食不知味。果不其然,等他放下叉子,就听见白霆深跟他说。
“我们结束这种关系吧。”
简惟怔了片刻,被宿醉搅得一片混乱的脑子勉强判断出这句话的含义,“你……你想和我分手?”
他心里突然涌现出“终于来了”的想法,好像被执行凌迟的犯人得到了解脱的一刀。三年来他无数次在脑海里设想过这一天,却没想到它来得这么猝不及防。白霆深终于放下了苏维?或者找到了比他更合适的替代品?他不知道也无法理解。
但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该说什么。
“简惟,”白霆深在触及他苍白的脸色时顿了顿,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冰冷的语调在凝滞的空间里流淌,“我们从来就没有交往过。”
简惟注意到男人微皱的眉头,生硬的语气,太阳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疼得视线都开始模糊。手指都在难以克制地发抖,却要装作无动于衷。
“也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都千疮百孔了,还想给自己留一个体面的退场。
“我马上就搬出去。”
简惟自认足够风度,谁知对他这样称得上知情识趣的回答,白霆深犹不满意。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呼吸声很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他下一句“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堵在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他们在一起三年,他以为简惟不喜欢他,至少对他也会有点感情,现在看来,他彻头彻尾就是个笑话。
简惟回应得如此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好像他们三年的感情不过是个沉重的包袱,是说丢就能丢的负担。
包养个小明星,最后把自己搭进去的。不是笑话是什么。
白先生一向都是从容睥睨的,好像很少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不过现在简惟并没有精力深思对方的反常。
他也会疼,也会累。也会有倦于纠缠的时刻。
“……我明白了,和星都的五年合约也快到期了,”他平铺直述道:“你要不想看到我这张脸,我就离开星都,或者开独立工作室……总之不会打扰到你的。”
他这时候想起张喻凡跟他说的。三年了,他用了三年时间都在扮演别人,或许也是时候做回“简惟”了。
白霆深终于笑了,只是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你倒是很体贴。”
“你到底还有哪不满意?”简惟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他是真的不明白。白霆深想要苏维,他就给他苏维,现在他不要了,自己能干脆利落离得远远的——这样还不够吗?这不就是对方喜欢的“知情识趣”吗?他已经退无可退,总不能去整容。
白霆深一贯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何况这种情况他根本没法说,良好教养也让他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闭上眼,喉结动了动,似乎在竭力咽下什么情绪,半天才从齿缝挤出一句。
“滚。”
“可是……”他所有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里,总该给他点时间收拾。
白霆深没想到什么好聚好散,他半刻也忍不了,和简惟待在一个空间里让他喘不过气,烦得想爆炸,“现在就滚!滚出我的视线。”
简惟短促地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是释然多些还是自嘲多些,“……成。”
他果然干脆利落转身就走,大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宿醉的后遗症就是头晕加胃痛,走在路上都像踩着棉花似的,漂浮不真切,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就是漫无目的。
简惟就这样一路走着,直到看见不远处几个女孩对着他指指点点,似乎兴奋讶异的神情,他才意识到他现在没帽子没口罩,而他的身份实在不能明目张胆走在大街上。
趁着人还没聚过来,他就往偏僻的小路上拐。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他还不够倒霉,居然开始下雨。等到冰冷的雨接连砸到脸上,简惟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身上,没穿外套,没带钱包手机,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简惟自嘲地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爸妈,也是三年前,他连家门都没能进,他妈在一旁掉眼泪,他爸就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喜欢男人,我和你妈也接受了,可你怎么能……能干出这种事?!是,我们简家是不行了,给不了你以前的生活,但还不需要靠儿子卖屁股挣钱还债!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滚,给我滚!”
“……”
当他沉默地离开待了二十年的家,看见白霆深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等他。对方问“怎么不开心了?”简惟摇摇头,问他,能让我抱你一会吗?
虽然都是男人,但抱住白霆深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了一种踏实的安全感。那时他想,至少他不是无家可归。
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了。
一个人能两次被人骂着“滚”赶出门,也真的够失败的。他前二十年无忧无虑,顺风顺水,过惯了大少爷日子,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处处和他作对。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想把日子过好,想让身边人也都能过得好,现实又总会告诉他,其实你屁都不是。
他随便找了处树下的长椅坐着,衣服早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额前粘连的发丝流淌下来。这样大的雨,来往的行人都是步履匆匆,也不会注意到他。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觉得这个狼狈透顶的人会是电视上光鲜亮丽的明星。
以前他拍戏的时候就奇怪,为什么一到那种主角感情受挫场面,就得要下雨。现在他知道了,老天爷也想浇醒这群自作自受的傻逼。
从他出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一直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
简惟觉得很冷,特别冷。好像一股寒气从骨子里透出来,冰寒刺骨,逼迫他不得不将自己缩在一起,好像这样还能留存住一点温度。胃一直疼,疼得都快麻木了。他用手在上腹用力捣了捣,勉强压下想吐的欲望。
他这时候不得不承认,跟白霆深这三年,对方真的把他照顾得很好。作为情人,毫无可指摘之处。
就是这种温柔不属于他而已。他像个卑劣无耻的小偷,偷占了别人的地方,自以为时间久了那就是自己的。怎么可能。他也试过了,可是白霆深这个人太小气,一丝一毫的位置都不肯为他留。
简惟最后还是对着垃圾桶把早饭全吐了。太难受了,这样下去他真的得死。
他只能勉强站起来,走了一段路才找到街角一家便利店,店里老板上了年纪,应该不会认识他这张脸。
“打扰了,能借一下电话吗?……出来匆忙什么都没带,等我朋友来了让他把钱给您。”
老板抬头看他一眼,看见一个模样挺俊的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冷得厉害,整个人都在发抖,把他吓一跳,“小伙子怎么淋成这样啊,打吧打吧,不要紧。”
简惟拿起电话,一时竟有点茫然不知该给谁打。原本想给Dale,可她一个女孩子下雨天开车也不安全,最后还是拨给了张喻凡。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接,他刚叫一声“凡哥”就哑着嗓子说不下去。
对方应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到简惟情绪有异,“怎么了宝?”
“我在外面……你能……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在外面,你一个人?”张喻凡的问题马上连珠炮似的来了,“你用的这谁手机?你在哪?老白呢,他也没和你一起?”
“我在哪?我在……”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头疼得快要裂开似的。简惟走出去朝外头看一眼,他现在看字都是模糊的,隐约看见对面高楼上城西世贸几个字。
“城西世贸大厦对面的步行街……凡哥,你能快一点吗?我好像不大好……”
那边低骂一声,有屑屑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你给我等着,别乱跑,我马上来接你。”
简惟挂掉电话就觉得精疲力尽。老板人倒是很好,递给他一包纸让他擦擦身上的水,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张喻凡来的很快,一进门看见简惟半死不活地坐在门边小板凳上,全身湿透,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真想劈头盖脸给他骂一顿再说,“你他妈……你怎么搞成这样?”
“凡哥……”简惟抬起头,他脸色有点不正常的红,张喻凡上手一摸对方脖子,都不需要体温计都知道他发烧了。跟老板道过谢就架着人离开。
街道边停了一辆石英灰保时捷,见他们过来就打开后排座的门。张喻凡把人塞进去,自己也钻进去。“开车,去医院。”
前面司机嗯了一声,简惟看见他戴着帽子眼镜口罩,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不过他现在也没功夫管人家打扮如何奇怪,车一发动他就想吐,干呕了两声,嘴里都冒出一股血腥味。
“想吐就吐,别忍着。”张喻凡拍拍他背,随即又补充一句,“反正不是我的车。”
前面的司机传来一声无奈叹息。
简惟有点烧糊涂了,全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他靠在窗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凡哥,你是对的……”
“废话,你凡哥永远是对的……你指什么?”
他这一问没得到回答,转头一看简惟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简惟?小简?宝?”
张喻凡拍拍驾驶座,“操你能不能快点!他晕了!”
“……”司机先生有点头疼,“这是市区,我已经超速了。”
保时捷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医院,路上张喻凡就联系了医院安排了人在下面等,直接走vip通道。
司机也想下车搭把手,却被他制止,“你生怕饿死记者是吧?老实给我在车上待着,别给我找事儿!这一个已经够了,你要再下车明天头条该挤爆了。”
窗外天色阴沉。
简惟已经离开大半小时了。餐桌上喝了一半的牛奶早就冷却,结了一层漂浮的膜。白霆深坐在餐桌前,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走了。
简惟真的走了,说走就走。他倒是洒脱,留下一个心里被他搅得一团乱的人像个傻子。
都说演员是最容易情感泛滥的,但像简惟这种人,逢场作戏惯了,根本就没有心。你对他再好付出再多,他也全都视而不见,说抽身就抽身,毫不拖泥带水,果断得甚至称得上残酷。
这样也好……没什么不好的。
他白霆深是什么人,没必要把一颗心捧到别人面前让人糟践。
至少他还没说出那句话。——在没有说出那句话之前,他的失败都还不算难看。
他在桌前又坐了一会,让秘书推了今天上午的行程安排,只想一个人待一会。直到阿姨噔噔噔跑下来,手里还拿着简惟落在房里的手机,“小简手机响了!”
她左右一看没看到简惟,还有点纳闷“先生,这……小简去哪了?他手机……”
白霆深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放着吧,你去忙你的。”连手机也没拿,那估计钱包也没带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居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他起身想给自己倒一杯水,没留意就洒出来一些,沿着桌面滴滴答答地落在瓷砖上,好像在逼他不得不承认心早就成了一团乱麻。
可简惟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姑娘,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怎么了。
但他什么都没带,大下雨天的又能去哪?他的身份去哪都不方便。白霆深又想到早上他苍白的脸色——他那时候只想着怎么组织语言,竟然忽略过去了。
白霆深最后还是捞起车钥匙出了门。
从车库取了车发动,等开到小区门口,面对川流不息的街道,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这么大的雨,漫无目的的,要怎么找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烦闷地扯了扯领带,然后重重地,发泄般的敲在方向盘上。喇叭在雨幕里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长鸣。
就算自以为是地告诉自己,你不在乎,不在乎他高兴或是难过,不在乎他在不在身边。可是不受控制的情绪一直在反复地告诉他,你就是在意得不得了。
他勉强定了定心神,回想一下简惟可能去的地方。简惟的交际圈实际单纯得可怜,这么多年连一个热络的同圈好友都没有,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张喻凡。
电话嘟了两声刚接通,张喻凡一个“喂”字喊到一半,就听见他问。
“喻凡,简惟是不是在你那里?”
简惟醒的时候只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半天才觉出疼来。全身像被各种疼拼凑一起,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张喻凡的注意力马上从手机聊天页面转到他身上。“醒了?”
“凡哥……这是在……”简惟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话到嘴边转个弯,“你怎么……把我送医院了?”
他只记得他上了张喻凡的车,之后的记忆完全缺失。胃里突突地跳腾,简惟皱着眉伸手就想去压一下胃。
“别动,”张喻凡连忙按住他,“药里成分对胃有刺激,忍忍,医生说得先把你这温度降下去。”他见简惟默不作声忍着痛,语气强硬起来,“我不管你和白霆深怎么回事,你少给我找麻烦!像今天这种,大下雨天逛街的闲情逸致,以后最好是少有……”
“谢谢,凡哥。”
张喻凡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火被他一句“谢谢”还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你烧坏脑子了?我在骂你……”
简惟知道,虽然他经纪人嘴上不饶人,但他知道对方不是真嫌他烦,只是在关心他。有时候他都觉得张喻凡对自己的艺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母鸡情结。
要张喻凡按捺住好奇心是不可能的,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和老白分手了?”
“分手?”这两个字还挺耳熟的,简惟笑笑,“从来就没有开始,哪里来的结束。”
“……”张喻凡叹了口气,作为白霆深朋友的立场他实在没资格安慰简惟什么,甚至当初他们俩的关系还是他牵的线,只能换了一个话题。
“以后什么打算?”
“抱歉凡哥……我可能得离开星都。”
“和我抱歉什么。”张喻凡摆摆手,“你要没想好去处,我有个朋友,开了个独立工作室,你可以先去他那,不会亏待你的。”
简惟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一个三线小明星带到现在首屈一指的影视流量得花多少心思,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把他放走张喻凡还真舍不得。
“好,那麻烦凡哥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铃声突然响起,张喻凡掏出手机,他把亮起的屏幕在简惟面前晃晃,“老白的。”
简惟偏过头,似乎对这个名字的主人已经丧失兴趣。
张喻凡刚接起电话还一句话都没说,那边就问“简惟是不是在你那里?”
白霆深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提简惟,张喻凡这个爆脾气一点就着,“简惟?你的人你问我,你也好意思?你知不知道,简惟他……”张喻凡刚想说,就看见简惟冲他摇了摇头,比了个口型“别告诉他”。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简惟他……他在我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白霆深这通电话打得就像完成任务,得到了答案后很快就挂断了。张喻凡这才有功夫问简惟,“怎么不说你在医院?”
“因为丢脸。”
迎着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他补充道,“前脚从他家出来后脚就进了医院,显得我有多在乎他似的。”
张喻凡言辞犀利地戳穿他,“你不在乎?”
对方沉默了一会,笑了笑,那个笑里没多少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有心灰意冷的淡漠。
“我不想在乎了。”
他不恨白霆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他也没资格抱怨对方冷血无情,反倒要谢谢对方给他编织了一场三年的美梦。哪怕在梦里他用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姓。
但是梦终究是梦,总归是要醒的。
简惟想出院,他的拍戏进度落下不少,但是他经纪人不允许,给他强按在病床上。
张喻凡也很头疼。别的经纪人都是巴不得排满艺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有他还拦着人不让人工作的,这都什么事儿?
白霆深一连两天没去公司。公司自有一套运行体系,离了他也垮不了。
但他自己不行。他向来习惯井井有条,既然暂时没办法专心工作,只能先解决简惟这件事。
他们在一起三年,白霆深早已习惯了简惟的存在,现在对方说走就走,他竟然睡不着觉,只能把对方主演的电视剧一部部地放,听着对方款款动听的情话才入睡。
他曾经以为简惟说不定也是喜欢他的。现在看来,是简惟的情深意切演得太像了,才让他当了真。也是,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自那样的一个开端。从利益开始,谈什么感情都是可笑。
可是没关系。简惟的东西全都在这,他迟早要回来。
对方对他毫不留恋,确实让白霆深很难堪。可他想明白了,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没有什么平等。他也可以放低姿态,只要一个好的结果,他不在意付出多少。
白霆深想,等简惟回来,他可以和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除去那些利益关系,也撇开苏维,他至少想告诉对方他的心意。
但是他没想到简惟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助理Dale。
这个姑娘工作没多少年,对付媒体挺有一套,见他倒像老鼠见了猫,“白总,哈哈好巧,你也在。”说话她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说的什么废话。
白霆深一手搭在门框上,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声调却发沉,“你怎么进来的?”
Dale有点搞不清状况,“哥给的钥匙……”
“他让你来?”
“啊?我,我是助理嘛,本来就是做做这些事情的。而且就几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也不麻烦……”她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张喻凡让她瞒着简惟住院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这堆顶头上司都在折腾什么,但还是决定闭嘴不谈。
白霆深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已经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简惟为了不看见他,甚至连收拾东西都让别人来,好像他是什么病毒瘟疫。
他可以接受简惟不爱他,却很难接受简惟居然如此排斥他,甚至连碰面的机会都不想有。
他回到自己房间,憋着一股气给张喻凡打电话。
开口第一句就是。“让他回来。”
“回哪?”张喻凡才不惯着他这发号施令的大少爷脾气,“回你家,继续当个被包养的替身?”
“张喻凡,简惟是我的人,你少插手我们的事。”
张喻凡一听对方连名带姓地喊他名字就知道这人多半生气了,可他还火呢。“你他妈还知道简惟是你的人?!白霆深我还真告诉你,等简惟和星都的合约一结束,我就让他去黎千的工作室,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白霆深气笑了,反而平静下来,反问他:“简惟就算签了黎千工作室,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
“你和黎千那点破事我懒得管你,你胳膊肘往外拐也可以,但是张喻凡,你没必要撬我墙角。”
“操!我懒得和你废话!”张喻凡恼羞成怒,“你想让他回去,你倒是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
简惟不愿意。
白霆深从未想到这种可能性。
或许是这些年对方都表现得太过乖顺,在他面前收敛了所有锋芒,以至于白霆深也忽略了对方居然也有“拒绝”的选择。
温柔宽和的一直是苏维,在他面前他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白霆深会和他说一些少年的心事,苏维只是微笑着安静聆听,永远那么和煦如风不骄不躁,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坐着看看夏夜的天空也很美好。
但那是苏维,不是简惟。简惟刚开始又是什么样子的?
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很快又被对方在他面前完美无缺的伪装所取代了。
他想不起简惟原本的模样。
白薇薇暗暗关注那间病房很久了。
谁能想到她这样一个小护士,居然也有能近距离接触男神的机会。她一边面无表情地给简惟换完吊瓶,刚踏出病房马上靠着墙开始深呼吸,抖着手指给认识的闺蜜同学网友发消息,恨不得广而告之,“我见到简简本人了!他真的超超超级无敌宇宙第一爆炸帅呜呜呜!”
百叶窗透过的微光打在她男神的侧脸,那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翻杂志的手指,就连翘起的头发丝都帅翻了。在她换药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地和她说了声“谢谢”,那声音好听得真的像一颗炮弹瞬间击中她的心。
小姐妹们听说后纷纷表示羡慕嫉妒狠,并怂恿白薇薇拍张照片来看看。可是他们医院规定很严,像这样的VIP病房是绝对不能泄露患者信息的,更别说偷拍了。
白薇薇和所有追星女孩一样幻想过遇到偶像时的场景,一定要冲上去告白要签名。可是真的遇见才发现简惟本人真的比电视里看到的要高冷好多。屏幕里的男神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堪称微笑机器,现实里——两天了白薇薇就没见他笑过几次,面无表情的模样是真帅,也是真的令人望而却步。
反正她是不敢凑上去搭话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天给他送完午餐正准备离开,简惟突然问她,“你是我的粉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