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迷人的小狐狸》,迷人的小狐狸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气清景明所著的小说围绕马震泽白离川两位主角开展故事:马震泽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只是想要和白离川在一起而已。热门评价:只有他。
来源:书耽 分类:古代 作者:气清景明 主角:马震泽 白离川
马震泽洗净身子,换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衫,立领箭袖,十分普通。
眉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却也不用包扎,下巴上用金疮药贴住,略显滑稽。
白色的长发洗净通开,披散在肩膀上,更显得眉如黛扫,目若点漆。
整个人干净通透,气质浑厚,一呼一吸间,仿佛与庭下微风,月间棉云,同样的节奏。
融于自然,又锋芒都在。
白离川抱着胳膊瞧了好久,背过身子问道:“你一会,会不会给那土财主行礼啊?”
马震泽情绪没有一点波动,理所当然道:“会吧。”
白离川咬了咬嘴唇,长出口气:“那还是算了吧!我波棱盖硬,跪不下去!”
说完,双手一扣,面上泛起白毛,身子极速缩小,变成了一条小白狐狸。
马震泽一推开门,它先钻了出去。
虽然有白离川的度念,身子大伤之处,有所恢复。马震泽却还是万分艰难,一步步随着嬷嬷,挪到了正院。
不等进屋,就看见里头吵的乌烟瘴气。
本来围着段英杭的几个妇人,已经放弃了他,互相掐腰而立,乌眼鸡似的互掐起来。
“你是安什么心?那柳小姐儿时摔了,是个跛脚!”
“你又有什么好的?杨姑娘家里有四个弟弟,都在念书,她自己身子也不好!”
“你们俩都不行,还得是我们李姑娘!家资丰厚,模样也好!”
“你快打嘴吧!李姑娘仗着家里富贵,娇气的很,这都三十了!你是给段少爷娶亲,还是给段找小老婆?”
屋里主位,坐着个干瘦的老头,看样子不到六十,须发花白,表情平静,还隐隐透着点好笑。
另一头,坐着一位夫人,年岁差不多,只是身子高大丰壮,若是站起来,怕是比段英杭还要高上一线。
听着这几个婆娘吵嘴,气得够呛,拧眉瞪眼,看样子马上就要跳起来打人。
段英杭坐在最末位的椅子上,劈腿拉胯,满脸是笑。
一回头,瞧见马震泽走过来,一骨碌蹦起来,两步跨到门外,将他一扯:“你快来!”
马震泽有趔趄,一头白发向前一甩,垂在身前。
“哎哎,你们几个媒婆下去歇会,选谁不选谁的,回头我告诉你们!”
段英杭忍不住身上的得意,伸手搂着马震泽的肩膀,朝中间挥了挥手,轰苍蝇似的。
几个大嗓门下去,屋里上下人等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马震泽身上。
长身挺拔,器宇不凡,面上虽然有伤,也能看出之前的端正英姿。
段英杭伸伸手:“这是我父亲母亲。”
马震泽伸手打起衣襟,躬身屈膝,便想行礼。
谁知道,段夫人腾地站起身,下死力气打量了马震泽一会,张口道:“你这白头发,怎么回事?”
马震泽瞧了瞧段英杭,小少爷嘿嘿笑道:“你就照实说。”
马震泽轻声道:“天生。”
段夫人绕着他转了两圈,又道:“那你祖籍在哪?南边还是北边?”
马震泽也说实话:“北。”
段夫人是个大嗓门,掐着腰又问了不少他的事。
越问,自己便越惊奇,要没有耳朵挂着,那下巴就掉到怀里去了。
段老爷的脸色,也由平静转为凝重,眼珠不错的瞧着马震泽。
段英杭看着父母这样,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找错人,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卦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老夫妻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段英杭刚出生的时候,便有异相,双拳紧握,放在胸口。
接生婆掰开一瞧,竟然是个小小的珍珠!
这下子,整个段府都炸开了锅,有的说身世不凡,有的说必有妖邪。
更多的,是说段夫人年岁大了,真真的是个老蚌生珠,惹人耻笑。
谁知夫人异常彪悍,将这些闲话全都压了下去,段英杭也就千娇万宠的渐渐长大。
可是,做父母的哪能真的放心呢,二十年来,不断地找人给段英杭算命,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平安长大。
更惊奇的事来了,除了有几个明显是混事蒙钱的骗子外,所有的和尚道士算命先生,都告诉老两口,你家这位小少爷,命里无妻无子,短寿早夭,活不过三十。
除非,遇上一位贵人。
哪个父母愿意听这样的话,一开始,是听一次轰出去一次,可渐渐的,大家说的都一样,也就不得不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段英杭身体特别健壮,高挑挺拔,面相也不错,根本也不像活不长。
老两口也就没有紧张。
可是再过几年,他的哥哥姐姐一个个娶妻嫁人,就他,对这方面的事,一丁点也不懂。
既不了解,也不好奇,就好像没长这根筋一样。
十四岁,他娘开始给他房里送丫头,一个没睡,原样退回。
十六岁,开始给他相亲,为了不娶亲,跑出去买了个外宅,自己住了俩多月。
家里断钱断粮根本不是威胁,就不回来。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了倒卖房产的收租生涯,做得风生水起。
十八岁那年,老娘自以为嗅出点别的味道,给他找了两个清俊的小哥……
结果,还是一下没碰,没兴趣!
这么一来,老两口刚刚放下的心,就又悬了起来。
难不成,他真有这么一个劫数?
接连不断的相亲,让段英杭不胜其扰,软磨硬泡的问了他娘,说那个贵人长什么样啊?
他娘没控制住,直说了一句,是个白发男子,家在北方。
这可倒好,段少爷开始满世界的搜罗少白头,只要碰到一个,就往家里拽。
可惜他耍的手段实在拙劣,有的,头发是染的,有的,出身不对。
总之,一次次的被拆穿。
这么一来,段家父母的嘴更严了,坚决不告诉他这贵人的特征。
段英杭没法子,也就不再折腾了。
万万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不造假,竟然就遇到个真的!
段老爷沉默地看了一会,也站起身,朝着马震泽报了抱拳。
马震泽躬身回礼。
老段试探道:“马公子,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可有妻室?”
马震泽点头:“有。”
不等老段反应,便听得屋内右手边,第一个椅子上,一阵响动,好像……往后挪了一点点……
段家老两口,正操心着儿子的命运,屋里的一把椅子,忽然动了起来。
所有人赶紧回头,仔细瞧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马震泽想了想,拇指掐住食指,朝自己双目眼睑上,轻轻地一划。
微微愣住。
那椅子上,坐了个年轻后生,眉如山黛,目含瑞珠,浅琥珀色的眼睛,斜飞向上,不让丹朱的双唇,一角翘起,痞气十足。
身着一身黑色,交领衫子,胸口敞开大半,露出两条锁骨,腰上紧扎长裙,系出一段风流。
脚下却打着赤足,一腿搁在椅子扶手上,一腿抱在怀里。
方才一定是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因为什么惊奇,猛地向前倾身,这才将椅子弄出了声响。
马震泽心里乱糟糟的,本来这种级别的问话,没什么好紧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椅上这个人,呼吸就忍不住有些不稳了。
之前不是变狐狸,就是满头满脸的血污,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白离川的脸,为什么觉得,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段英杭一直关注着他们的问话,不想被这点意外打断,双手挥挥:“哎,少看别的,爹,你说最后一个问题了,他答得对不对?”
按理说,马震泽二十岁上下的样貌,实际年龄就更大,有妻子有什么奇怪的,人之常情。
谁知道不管是白离川,还是段家父母,都是一脸复杂,也不知道是不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老段点点头:“没错。可是……”
不等他说出下面的来,马震泽抿抿嘴唇接道:“妻子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定的亲,可惜我命不好,她过门当日,就去世了。”
老段更加惊讶,紧走两步,一把抓住马震泽的手:“之后呢?还有没有?”
马震泽一改之前哑巴风格,极其详尽地解释:“之后,又有三位,两个是过门前一天就死了,一个是定亲时候就……”
说着,目光漂移,迅速地瞟了一眼坐没坐相的白离川,继续道:“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段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了看马夫人,没再说什么,回头朝里间走去。
段夫人目光复杂,皱着眉头,眼睛在段英杭和马震泽脸上来回转了几圈,狠狠一跺脚:“随命吧!我也不管了!”
说完,也一回身,走了。
段英杭欢呼一声,一把抱住马震泽:“你可真是我的贵人!解了我多年的心病!等我得了空,好好喝两杯!哈哈哈哈!”
说着,回身招呼下人:“哎哎,都给我听好了啊,以后,这个……”
说着,回身看了看。
马震泽轻声回道:“马震泽。”
“这个马公子,就是我们家人了,他就跟着我,住我院里东厢房,月例二两,不是,五两!跟后面打声招呼,厨房啊,裁缝啊,该送东西送东西啊!”
说完,可能实在高兴,又抱了马震泽一下,脚不沾地的就走了。
一众下人虽然奇怪,却也没什么说的,扶着他,送回了段英杭院里。
人回来,东西也都送了过来,衣裳鞋袜,床帐被褥,书本茶水,一应日常之物,一样没少。
马震泽站了许久,见了久违的床铺,实在没有坚持住,一下躺了下去。
“原来,你也不是没事瞒我啊?还说什么上堂烧香,真是!”
刚躺下,身边就传来一句抱怨,声音清越,有点不屑。
马震泽歪歪头,白离川就躺在内侧,双手枕在头下面,一身黑衣衬着雪白的胸口,十分刺眼。
马震泽长出口气,试图解释:“你没问。”
白离川一下翻身,翻翻白眼:“怪我呗?那我还能问你从下生到四十岁每一天都怎么过的吗?吃喝拉撒一件不少?还报菜名不?”
马震泽十分诚恳:“可以。”
白离川一下被他噎住,烦躁地一把抽出身后的烟袋,吹着了,使劲抽了两口,嘬了嘬牙花子:“这回好,不用干活,也不用打架,大少爷养着你,明天就成亲了!”
马震泽摇头:“不会。”
白离川轱辘一下,盘腿坐起来:“怎么不会呀!今天这架势,你还没听明白啊?明显是他命里的媳妇是个男的!还是个白头发的,有过妻室的男的!收了你,他就不受家里管了!”
马震泽还是很肯定:“不会。”
白离川:“怎么不会?”
马震泽:“他怕死。”
白离川一锉牙根子,也不也知道心里为什么这么乱,帮兵萨满娶没娶过媳妇,跟野仙有什么关系?
现如今要不要委身下嫁,做个假凤虚鸾,又跟野仙有什么关系?
越没关系越闹心!
马震泽见他半晌没说话,自己慢慢坐起身,靠着床头,双手随意放在两边,手指动了动。
屋子四个角,微微有了点响动,四股小小的旋风,由慢到快,缓缓地朝着马震泽移动。
可以明显的看出,他此时的法力空伐,精神倦怠。
因为旋风不但小,还极其松散,晃晃悠悠的。
白离川不耐烦地伸手,烟袋一挥,打乱了马震泽的动作。
“逞什么能啊!你还以为之前呢,小旋风卷着风雨雷电就来了?看那地上几个货,不知道以为门缝没关严,吹进来的扫地风呢!”
马震泽也没动气,只是略微皱眉:“白日罢了,晚间如何?”
白离川还是有点怨气,话也不好生说:“哎呀,追你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怂包,这都几天了?不会再来了!”
马震泽摇摇头,只是看着他,眼里有点担心。
白离川忽然想到自己身上,声音小了几分:“那些狐狸,应该也不会想到我在这吧?”
自己说完,自己都不信。
城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虽然凡人不明白,但修行的都懂,那天雷劫,和下雨时候闪的雷不一样。
再说,下雪还打什么雷?
追踪自己的那些狐狸,肯定会注意到的,追着味,自然也就嗅过来了。
想到这里,自己盘膝坐好,双手合十,歪歪头:“我教你念段经吧,护身保命。”
马震泽摇头:“我……不信佛道。”
白离川坐直身子:“我让你念就念!佛门光大,唤名解忧,不管你之前信什么,一念就灵!”
马震泽还是拒绝:“你不懂,我真不行。”
白离川双手捧住他的脸,自己鼻尖对着,咬牙切齿:“我让你念就念!废什么话!”
马震泽下巴上的伤口很大,被他捏得生疼,忍不住张口,轻轻叹了一声:“哎呦……”
白离川赶紧松开手,面上有点尴尬,紧接着,头上噗噗两声,冒起一对白色绒毛的耳朵。
马震泽双目一闪,迅速眨动几下,没出声。
白离川舔了舔嘴唇,也一下哑了火。
正是两相无言,便听得院子里一阵喧闹,乱七八糟的走进许多人来。
马震泽仔细听得,似乎是说小少爷出了什么事。
想了想,扶着床沿站起身。
白离川一把拉住:“干嘛去?”
马震泽抬了抬下巴,朝外示意。
白离川眼睛翻了翻,撇撇嘴:“哎呦,这才刚认识,你就替他着急了?怕死了男人,嫁不出去啊?”
马震泽不听他胡说,稳了稳身子,慢慢朝门外走去。
白离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咣当往床里一躺:“你爱咋咋地!死了我换一个!”
出的门外,果然所料不错,家奴小厮跑进跑出,脸上表情丰富至极。
有的担心,有的焦急,有的满脸新奇,等着看热闹。
更有几个丫鬟婆子,看着就有点害怕。
马震泽转过围廊,朝正房内一瞧,叹口气。
段英杭还是穿着早晨那套衣裳,可不知怎么的,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帽子摘了,马褂脱了,内里褂子的领口,开得好像白离川似的。
一边脱,一边不断打晃。
他身子坐在地上,屁股和腿不动,随着腰身往上,像个茧蛹似的打着圈。
脸上五官错位,眼睛上翻,看不着黑眼仁,嘴巴大大张开,舌头使劲向外伸。
可能是张得太过,引起他止不住的干呕。
有个大胆子的小厮,试探着向前,伸手拍了拍段英杭的肩膀,小声唤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段英杭并不答话,还是打着圈晃。
小厮见没什么事,又往前迈了两步,想来是平日与段英杭比较亲厚,俯下身,双手伸出,想去拢他的领口,嘴上还劝:“少爷别脱衣服啊?你哪不舒服你说,我们给你请郎中啊!”
谁知本来只是打转的段英杭,茫然的眼里,仿佛一下有了目标,双目一瞪,猛地伸头,一口咬住了小厮的脸!
“啊!!少爷别——啊啊啊!!”
被咬的,叫得撕心裂肺,院子里面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远远避开,丫头婆子尖叫着缩回了室内。
马震泽不退反进,右手放在腰间,两根手指叠起来,轻轻弹了弹他的小鼓。
谁知,不但没有制住段英杭,就连鼓里的水娘都没有醒。
不多时候,段夫人提着裙子,几乎是跑着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娘子,不知道是府里的姨太太,还是少奶奶。
夫人左右一看,伸手揪出个小厮,居高临下地吼道:“怎么回事?刚才好好的呢?”
小厮有点哆嗦:“夫人,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少爷说今天有了新宅院,要回去看看,谁知道刚走半路,这就哆嗦上了,吵着冷!”
段夫人将人一把丢开:“放屁,冷还脱衣服?”
两个平时跟着出门的,赶紧围上来,跪在夫人身前,连比带说:“是是,我们也说奇怪呢!可是,不多一会,少爷就开始打摆子,可见是真冷,我们就赶紧将他扶了回来!这个这个……”
平时能跟在段英杭身边的,肯定是些牙尖嘴利,会骂人的,抢房爽利,收租方便!
可是今天的事实在诡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马震泽刚刚住下,段英杭身上就出了怪事,虽然法力空伐,他却还是出来查看。
段夫人瞧着事情紧急,连踢带打,吼着几个护院上去,不顾别的,先从野狗似的段英杭嘴里,抢下了内个受伤的人。
“小宁,伤着没有?”段夫人虽然身子高大,性情彪悍,可是心思还是很正,段英杭一时半会估计好不了,先问了问这个被咬的。
小宁双手哆嗦着,想去托住被咬的腮帮子,却又疼的不敢碰。
眼看着半个脸都红肿起来,糊了满脸的血。
“呼,呼人,大事没藕,可这腮帮子,恐怕穿了!”小宁疼的厉害,说话不敢用劲。
段夫人站在院里,分派人手,请大夫,拿衣裳,起火炉,最好,能再找个会跳神的先生来。
人上了岁数,懂得自然多些,看这疯狂样子,不像是一般的病症。
根据关外的规矩,还得请先生。
里外忙了半天,马震泽慢慢朝着受伤的小宁方向走去,发现他被咬的伤口,有点不对劲。
不管多疯,人牙咬的,总是两排印,不会是四个坑吧!
而且这大冬天的,怎么就穿不住衣裳呢?
想来……
“想来,是个常家的且。”神出鬼没的白离川实在闲得慌,仗着别人看不见他。
抱着胳膊跟在马震泽后面,大喇喇地站着。
腰上的烟袋没有完全熄灭,还冒着烟。
马震泽知道,且,是关外方言,客人的意思。
那么所谓客人,就是过路的,本来不是原住民。
回头再看段英杭,全身都脱了个精光,摇得更厉害了。
虽然说段夫人好歹着人将他抬回了屋里,还生了好几个火盆,不至于冻着。
可是再这么晃下去,没病也得把脑仁晃散了!
马震泽身子亏,看得不大真切,但得了白离川的提醒,也知道,这肯定是在外头不小心招惹了五家野仙之中的常仙,也就是蛇蟒。
左右掂量一下,觉得事不大,转过头,慢吞吞的就想过去看看。
白离川毫不费劲,把这颤巍巍的老家伙一把抓住:“干啥去?”
马震泽小声道:“送神。”
白离川好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你现在这造型,你是送神啊?我看你是送命!”
马震泽理所当然:“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白离川还是不撒手:“你还没吃他的米吧?”
马震泽点了点白离川的嘴角,那上头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糖霜,那意思显然是,我没来得及吃,你可吃了。
白离川赶紧擦擦嘴:“问题是你现在管不了,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过路的,总会走。”
马震泽皱皱眉,有点不明白,这送上门的功德,又不危险,他怎么不要?
院子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瞧着段英杭,所以,他在这一个人对着空气讲话,也没有人注意。
就在争执不下的时候,门外一阵鼓响,走过来两个人。
前头这个,一手拿鼓,一手拿鞭,正在有节奏的敲打。
后头这个,低着头,随着鼓点,正往里进。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还不是自己请来的神。
进院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太大,三十上下,前头的人,衣着打扮,动作架势,都与马震泽和黄郎中差不了多少。
皆是一派朴素,手持鞭鼓,不动声色,表情不多。
但是后头这个,就有点意思了。
一直低着头,脑袋上顶着一圈破布条子围成的彩环。
五颜六色,布条垂下来,几乎挡住了大半个脸。
身上也是大红二绿,极其扎眼,手腕上戴着两串铃铛,随着走动,微微发出一些声音。
总之,瞧着就不像正常人。
马震泽十分纳闷,转过半个身子,仔细打量好久。
白离川瞧着他,似乎有点惊讶:“你,你不知道他们干嘛的?”
马震泽万年平静的脸有点崩塌,眉头一闪,双目眨了眨:“唱戏?”
白离川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掐着腰,绕着他走了两圈:“你真不知道?这不是你同行么?跳大神啊!”
马震泽自然知道民间管他的萨满神歌叫什么的都有,最为流行的就是跳大神。
可是他根本没见过几个同行,更没见过——骗子。
白离川见他是真的不知道,兴致勃勃地开讲:“咱们关外,修法千千万,大神占一半!虽然说仙根都在,可是有些人,体质就是不行。”
马震泽似乎明白了点:“八字冲阳?”
白离川给了他一个夸奖的眼神:“没错!八字阳气胜,又是壮年男人,太难为我们了,上一次身,我们大病一场,他也大病一场!两头不讨好,贼烦!要是碰到八字里带全六丁六甲,根本都捆不住身,更别提给他看事!”
马震泽点点头:“明白了。”
所以,这个会请神的萨满,自己不行,就会请个搭档,唱下神来,让野仙附身在这个搭档身上,两边配合,就可以排忧解难了。
而马震泽,从懂事时候起,身边就没有一个阳命之人。并且明白,自己是天下神灵仙鬼,最好的附身对象。
无事时候,时刻用鼓盖着自己的丹田,也是防止误会的意思。
要不然,水娘也不可能与他一撞,就那么稳稳妥妥的冲了他的身,还无比契合,杀伤力翻倍。
白离川的课还没上完,院里的那两个人,已经神神叨叨的跳上了。
拿鼓的这个,就是萨满帮兵,因为两人分任,一般民间就叫二神。
穿着花里胡哨等着被冲身的,就叫大神。
马震泽见有了人来管,自然也就不大着急了,扶着廊下的围凳,慢慢坐了下来。
白离川瞧他一步三歇的样,自己一提裙子,盘膝而上,与他坐了个背对背。
要是有人注意瞧,就会看到一副奇异的景象,一袭白衫的马震泽,病歪歪地坐在长凳上,身子后倾微微仰躺,角度诡异,却偏偏不倒。
可惜,满院子的人,都眼珠不错的看节目呢!
“哎~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就有一家门没锁,敲锣打鼓请神仙哎哎~哎哎呦~!”
院里的二神倒是真卖力气,鼓打得砰砰响,连扭带跳,嗓门明亮,调子拉的老长。
马震泽只听了一句,就觉得不对劲,肩膀向后贴了贴:“唱戏的。”
白离川也向后仰头:“我就说同行是冤家么!你是怕人家把事办了,你就没法跟你小郎君示好了吧?”
马震泽摇头:“唱的不对。”
白离川:“可比你好听多了,你跑调!”
马震泽叹气:“你竟没听过几次神歌?”
白离川将手里的烟袋,在手指间转了转:“不都是你们瞎编的嘛?我就没见过唱同一套词的!”
马震泽转了转身子,侧身靠着他,权衡了一下词句,慢慢解释道:“神歌确实都是即兴唱的,可也都根据眼前的局势,不能乱来。现在还是大中午,哪里黑了天?”
白离川也转过身,稍稍倾斜着,让马震泽靠在他肩膀前面,似乎有了点兴趣:“你们唱的东西,堂上的人能听见吗?”
马震泽眼睛盯着院里,低声答:“自然,若不将眼前讲明,报马如何传信。”
报马,就是萨满随身的一位野仙,大多比较年轻,心思赤诚,常年跟随,给他和堂口里的前辈们,传递消息的。
白离川没做声,二人又听了一会,越发的不对劲,什么三山五岳,长江黄河,一溜烟地唱出来,背贯口似的,突突突突一个劲念。
若是真像马震泽讲的,野仙照这个地形指示,兜一圈,一年也回不来!
院里吵得热闹,段英杭却一丁点也没有好转,相反的,四肢抽搐,口里流涎,反倒严重了。
段夫人面色凝重,一会看看儿子,一会看看大神,急得团团转。
“哎呀~嘿!老神仙您来了!小的给您见礼!”跳得满头大汗的二神,一个高音,朝着身旁的大神,打肩抹袖,派头极大的跪了下去,口里高叫:“您是哪位啊?”
马震泽都要窒息了,暗暗咬牙:“自己请的谁,自己不知道?”
白离川却看出了另一个门道,笑嘻嘻的转头,嘿嘿笑道:“哎!还有这礼节呢?你下次再跳神,你就叫我。我一上身,你就先给我来一大礼!”
谁知道,对面的老家伙全无开玩笑的自觉,回过头来,墨浸似的黑眼睛,认真地看着白离川:“你喜欢的话,我可以。”
白离川两个尖牙敲了敲:“真的呀?这么听我话啊?”
马震泽理所当然:“我说了,只要你与我立约,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
白离川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聊,闭了嘴,不说话了。
院里的大神还真敢说,二神问了半日,那五彩布条里面,扔出一句:“吾乃东海紫金玄衣都督,元绪!”
“噗!”
听了这个称呼,白离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卧槽!他跳了半天,请了个王八哈哈哈哈!”
这么一笑,身子来回乱晃,抖得厉害。
马震泽本来靠着他,全神贯注得听着场上,叫他这样一闹,力气没收住,扑通一下,从廊凳上,一屁股跌在地上。
本来十分严肃的仪式,全被打断,众人带着疑问,齐齐看了过来。
段夫人请来的两个先生,似乎不大对劲,白离川笑得太过厉害,将马震泽甩了下来。
来不及解释别的,马震泽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扶着腰胯,使劲咬了咬牙。
这么一颠,差点把他摔散了架,浑身的骨节都疼!
白离川腾地跳起来,慌忙扑过去,双手扶在他肩上:“怎么怎么?没事吧?对对对,对不住!实在太好笑了!”
一边说,一边将手往下顺了顺,摸到胸口上,再然后,两手分开,分别往两个胯骨上按了过去。
最后好像还不过瘾,两手合上,双臂探过身后,又仔细的,一节节的摸了摸马震泽刚刚复位的脊骨。
虽然他就是段英杭卦相里的那位“贵人”。可段夫人本身是不太想承认的。
毕竟如果认了他,就不得不承认卦里说的是真的,什么无后,早夭,哪个当妈的,也不想儿子如此。
可如今有了他,这事又有很大的可能,有解。
段母也就只好做了个眼不见为净,权当多养个下人罢了,不过问。
谁知道今天刚遇到他,儿子就得了这么个怪病,不管有没有关系,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见他出丑,满脸不耐烦地斜了一眼,没搭理。
只是走到院子中间,小心地问那个气喘吁吁的二神:“先生,这是……?”
二神也不起身,诚惶诚恐地朝着大神抱拳:“不得无礼,我家大仙来了!”
段夫人倒也配合,毕恭毕敬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仙下降?”
白离川紧张马震泽的身子,手上不停,一个劲摸来摸去。
可是渐渐的,手就往不是骨节的地方探索起来,这脊梁两边的后背,比自己宽一点,肩膀也要厚实一些。
手臂倒不粗壮,比自己细一点点,大腿……
马震泽缓过疼痛,伸手略略撑在他胸口,眼里写满了疑惑。
白离川猛地醒神,眼珠子乱晃:“啊那那那什么,我看看你摔着没有,都挺好都挺好,旧伤没断,也没掉环!”
说着,讪讪地收回双手,使劲搓了搓。
马震泽愣了一小会,什么也没说,轻轻捡起地上的烟袋,默默递给他。
院里的二神有点闹心!
这位大神,是前几天刚雇的,价钱谈得不大妥当,他也就没有用心背诵这些个唱词。
赶到关键时刻,你特么说个谁不好?什么出洞府,下仙山的,狐黄白柳那么多名号,非得说个乌龟仙!
现在好了,人家主家问,我怎么答?
答不出来,怎么蒙事?蒙不过去,怎么骗钱!?
越想越着急,实在不知怎么圆的好。
正是低着头乱找借口的时候,刚好看见马震泽,坐在地上,凭空拿起了个什么东西,正往外递。
嘿,这灵感,一下就来了!
赶紧转过头,朝着马震泽也一抱拳:“这位兄弟,我家仙长赶路太快,左带雨右带风,一下将你刮倒,真是对不住!”
这次,不光白离川拍腿狂笑,马震泽都有些忍不住了,拳头放在嘴上,使劲压住了翘起的嘴角。
什么玩意?龟大仙走路太快了?
二神还是一脸虔诚,双手敲了敲鼓,朝着马震泽道:“是不是感觉到身上有点冷?没关系,等一会,我给你化了纸钱送一送阴气,就好了。”
白离川瞠目结舌:“啥?要给你送阴气?就你现在身上这个阴气,能送走他们三个轮回还带拐弯的!我算明白了,这不就是骗子么!”
二神见打了岔,解了一时着急,就领着大神,往段英杭的屋子里,走了几步,站在门槛里头。
然后,大模大样地问道:“对面是谁家小辈?报报名号,为什么出来为祸?”
段英杭本来像个蚕蛹似的,一个劲打转,还别说,被他们两个这样一闹,确实有了点反应。
身子没停,眼睛却慢慢聚焦,落在二神的脸上,先是嘶的一声吐了吐舌头,缓缓开口:“你谁啊?”
院里众人看他恢复了一些,无不欣喜,个个都觉得大神果然灵验!
二神左右看了看段英杭,还是趾高气扬地拿鞭子指了指他:“你这孽障!从哪来的?是个什么妖精!”
段英杭嘿嘿一笑,嘴整个咧开,要没耳朵挡着,俩嘴角都能在脑袋后头碰头:“不敢当!妖精,我哪有那么好命。你这小辈,四六不懂的,也敢当这个差事?”
说完,不等对面回口,猛地一伸手,将门外站着正偷偷发抖的大神,一把拽了进来,脸贴着脸,死死盯住:“你说你是谁?元绪?你挺敢吹啊!”
他虽然说着话,嘴却没有合上,唇上因为过度撕裂,一条条的全是血印,舌头时不时在血口子上扫过去,显得十分受用。
大神手脚直舞,马上就要吓哭了,回头朝着二神一阵嚎叫:“这踏马跟你说的不一样啊!你说不会真有事!这点钱就想让我送命可不行!”
二神来不及说别的,双手朝大神的裤腰带上一握,生生又把他拽了回来!
然后,双手高举在肩,一边打鼓,一边围着他左三圈右三圈的乱转,嘴唇不开合,模模糊糊地道:“我告诉你,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要是暴露了,段家岂能饶过你?”
大神惊魂未定,呼哧呼哧喘了几口大气:“你说怎么办?”
二神没了什么表演,从身上掏出一把纸钱,哗啦一下就撒了大神一头一脸:“我告诉你,装也得装,不装也得装!”
大神看着眼前妖魔鬼怪,身后虎视眈眈,实在没了法子,一咬牙一跺脚:“你得加钱!”
二神赶紧表态:“骗他们一票,够骗别人一整年的!”
大神听了,缓缓垂下头,双手由慢到快的晃动,手上的铃铛也淅淅沥沥响了起来。
这可好,片刻工夫,不止段英杭乱晃,这大神也开始晃。
一里一外配合默契,好像两个人形磨盘似的!
二神调整了一下表情,面色严肃地回过头:“夫人!附在公子身上的东西,是条千年大蟒,只因你们家最近有了命硬的人进府,这才惹祸上身!”
说完,双手一摊,鼓肚朝上,上下挥了挥:“旁的不打紧,只是我家老仙么,斩妖除魔,这个……伤元气,需要天材地宝补一补。”
马震泽扶着白离川的肩膀,猛地站了起来!
这骗子似懂非懂,他没打断,朝活人身上撒纸钱,他也没阻止,甚至后头,都闹出了什么命硬命软的,他也能不理。
可是二神最后这个动作,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他拿着文王鼓,鼓心朝上,讨钱!?
“混账!”马震泽双手一握,立时就想飞身过去,先左右开弓给他一顿鞭子,再将他拎着脖领子,丢出去!
谁知道,身子亏虚,不管怎么使劲,都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他真的想直接走过去的前一刻,肩膀被后面的狐狸轻轻拍了拍:“哎,看不下去啦?”
语气轻佻而又懈怠,带着满满的都是嘲笑。
马震泽气得直哆嗦,回头瞪了他一眼,脸色相当难看。
“也是,”白离川将烟袋收好,挖了挖耳朵:“这自古传下的东西,鼓是文王鼓,鞭是武王鞭,多牛逼的派头,难怪你这皇家大巫师生气!”
马震泽挣了挣身子,企图将自己从他的禁锢中夺出来。谁知道根本挣不过他!
笑话,大太阳当空,白离川正是鼎盛时候。别说受了伤的马震泽,就是全盛时的力气,也赶不上大狐狸一只手啊!
白离川好像终于戏耍够了他,身子贴上去,一手放在他肩膀,随手勾了勾耳垂:“是想让我帮忙?那也不是不行。”
马震泽皱眉:“如何?”
白离川下巴扬了扬,朝院里示意:“你瞧着他们俩没?刚才你不说能做到吗?照样给我来一个,我就听你的!”
马震泽见场上情况越来越乱,也顾不得别人瞧不瞧他,双手扶着白离川的腰,毫不犹豫,单膝跪倒。
白离川没想到他这么好忽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对着也跪了下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我开玩笑呢!你就服个软,求求我不就得了!”
马震泽很少说话。大多数能不说的,全靠动作表示,闻言想了一阵,双膝落地,双手分开,掌心朝上,向他拜了下去……
白离川吓坏了,赶紧双手合十,连连回拜:“别别别别!这还不得折寿啊!!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
不等拜完,跳起身来,腰不动,腿不弯,僵尸似的横移到那个二神身边,毫无花哨,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人本来还在那里吹牛,说什么八十八,缓一缓,九十九,定一定,唾沫横飞名目繁多。
谁知道虚空里不知什么东西打来,只一下子,就把他整个人都打飞了出去,滴溜溜转了半个圈子,这才站定!
打完了他,回过身子,一把抓住身后内个大神,俩人一块,不分青红皂白,丢垃圾似的,远远丢到了墙角!
“怎么样?痛快没?”白离川拍拍手,痞气地一笑。
马震泽痛快是痛快了,可是一瞬间发生了这么奇特的事,院里人可是都傻了。
个个拍大腿,完了完了,少爷肯定是撞邪了,刚才还只是咬,这下子都会隔空打物了!可别把我伤着了!
关系好的向前赶,关系差的向后退,一下子就把跪在地上的马震泽给显了出来!
作者:气清景明类型:古代
他终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