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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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原本干涸的双唇,因为符水的关系,润泽了大半,更显出无比的柔软和端正。

线条流畅,略有苍白,无意识的吞咽时候,两两一合,欲拒还迎。

白离川几乎是屏住呼吸,一口一口的将水给他渡了过去。

碗底一空,急三火四地跳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马震泽不知道是不是太渴,使劲咽了两下口水,含糊地呻吟了一声。

低沉急切,不似平日稳重,颤抖里,带着点小小的沙哑。

白离川将耳朵贴近,轻声问:“你说啥?哪疼吗?”

马震泽嘴唇动了动,轻而又轻。

“离川……”

白离川琥珀似的瞳孔,猛地一缩,成了一条线,眉毛梢慢慢露出两簇白毛。

紧接着,头上的青丝两两分开,挤出一对儿长着白毛的狐狸耳朵!

猛地深呼吸几下,双手拍了拍脸颊,白离川有点烦躁。

野仙有了堂口,就好像念书人有个功名,练武的有个部队一样,不但武力法术翻倍,且积攒的功德也与自己干,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若是想再回青丘,夺回妖丹,光凭自己,怕是老得毛都秃了,也做不到。

我就想找个靠谱的人,一起修行,怎么那么难呢!

真的不是动了情,这不是要开春了么!狐狸春天都这样!

白离川不断在心里解释,好容易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然后双拳攥了攥,伸手将马震泽揽在怀里,小声道:“你好点了吗?黄家的符水是道家正统,能补阳气。”

马震泽双目用力紧了紧,万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身上所有的骨头好像都断了,无一处不疼,双目模糊,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

“头晕,冷……”

白离川将他往怀里紧了紧,小声劝道:“水娘阴气太盛,不大好恢复。也不知道她上了你的身干了啥,我瞅院里那几个,都成碎肉了,太特么残暴了!黄郎中给你留了个药方,我也不认识,一会你看看……”

他在这里喋喋不休,马震泽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明,眉头疼得颤了颤,盯着白离川,终于问道:“你……”

白离川身子一僵,眼神四处飘:“你听我给你解释!我吧,我我……白天就是……”

“离川,你没事太好了。”马震泽沙哑着打断了他。

白离川回神盯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是,你你咋知道的?你白天醒过吗?看着过我?那啥我不是骗你,就是没来得及说呢!”

马震泽眼皮放下一半,无奈道:“耳朵。”

白离川赶紧伸手,使劲划了划脑袋,仿佛将那两个祸害按了下去:“啊……我有点着急了。这回好了没?”

马震泽不语,眼神向内院飘了飘。

白离川叹口气:“这件事都怪我,那山鬼下山,买了这么多人命,就是等着我回来呢。内里的原因,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日后我再给你解释。现在有个急事临头。”

马震泽没了阵法,还是俩字俩字蹦:“水娘?”

白离川将他扶起一半,靠着自己坐好,又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穿在身上,不断地揉搓他的双手:“对啊,早晨的时候,黄老太太来了,但她只看病,不管事,说水娘是八字凶险的阴煞,让你自己解决。”

马震泽点点头,用力朝前直了直脊背,想起身。

不料腰胯一歪,钻心的疼痛猛烈袭来,一下就打垮了他的逞强。

白离川慌忙伸手,将他一把搂住:“哎!别动啊!你这刚正的骨,整不好就瘫了知道不?”

马震泽慢慢歪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张口道:“鼓。”

白离川不自在地松手,与他有了点距离,讪讪道:“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伤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抱着我么,对不对。”

说完,将手里的鼓放在马震泽腿上,又小心地将鼓鞭送到他手里,贴心地帮他握紧。

马震泽总觉得他的类比不太对,自己几次见他,他都没有化形,不过是个小狐狸的样子,当然可以抱。

但他也没说错什么,自己确实也像他一样,将人家搂在怀里。

马神棍半个哑巴,根本说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不得已,将心里的不对劲,硬生生压了下去。

没有他的力量催动,鼓和鞭子,又变回了原来大小,马震泽抬起手,轻轻在鼓上敲着,缓缓念道:“月落日升在眼前,打鼓问询女婵娟,世间琐事念不尽,阴曹不归为哪般。”

随着鼓声有节奏的一下下敲打,院里一步步走出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荆钗布裙,神色迷茫,正是水娘。

她走的很慢,马震泽敲两下,才好像被鼓声拖着,迈出一步。

白离川新鲜地两边瞧瞧,忍不住小声问:“哎,这是招鬼魂的曲子吧?你怎么不唱啊?”

马震泽双唇抿了抿,不知怎么,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点羞惭之色,声音躲闪,却很清晰:“跑调。”

白离川噗嗤一笑,细长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四个犬齿都露出来,无力地解释:“我就那么一说,哈哈哈,跑不跑不重要吧!”

马震泽不再理他,只是瞧着缓步而来的水娘,他被冲了身,自然能感受到水娘心中惊涛骇浪的怨恨。

可逝者已矣,总要有个结果。

不然,她这样的鬼魂飘在世上,万一哪天心里一个不爽,城内能有几个逃出活命,可就全靠运气了。

一边打鼓,一边轻声劝道:“于姑娘,一死百了,阳间的事,便与你无关了,还是投胎去吧。”

水娘走到近前,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还是一样柔美,却没了一丁点生气,满脸茫然地看了看地上,没说话。

白离川叹口气:“这还用问?她死前最挂念的就是孩子,看不到孩子的结果,哪能放心啊。”

马震泽不解:“母子何来牵挂。况且又没降生。”

白离川双眉皱起,大大疑惑:“你活了二十岁,连这都不懂?你娘就没告诉你,她怀你时候,就有感应吗?”

马震泽很冷漠地摇摇头:“我没有娘。”

白离川挠挠头:“没有娘?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嘛?”

马震泽没再解释,只是轻重缓急地敲着鼓,朝水娘道:“既然不想轮回,可愿暂时跟着我?”

水娘提到孩子,渐渐有了点神智,磕磕绊绊道:“我,我想看孩儿降生,看他平安一世,可,可我……”

马震泽又问:“你年芳几何?家住何方?可有什么事瞒我?”

水娘似有感应,老实答道:“十九岁,北边镇上出身,爹娘都在,死于……”

马震泽点点头:“不必,我知道。我叫马震泽,祖籍龙江,四十一岁,在官。若不嫌弃,明日为姑娘上香。”

水娘反应了一会,似乎早就知道什么似的,慢慢躬身:“先生客气,堂上见。”

说着,身子晃了晃,一阵虚影,收到马震泽的鼓里去了。

白离川瞪大眼睛,努力半天,才把长大的嘴合上:“你……”

马震泽嘴唇稍微翘了翘,似笑非笑地道:“你说你三十岁,对吧兄弟?”

白离川听见马震泽介绍自己,四十一岁,属实有些惊讶。

谁知道,这哑巴先发制人,问起了他的年纪。

“我,我……是这么回事,你听我说。”

白离川抓耳挠腮,迅速的搜罗着各种借口。

马震泽靠在他身上,明显能感觉到,温度越来越热,没过多一会,两人身下,本来被雪水打湿的斑驳地面,一点点的都蒸干了。

“啊!我吧……”

白离川一开口,马震泽悠悠打断:“编好了?”

“是。”白离川点头,随即又赶紧摇头:“不是!我得想想怎么跟你说呀!我娘吧,原来是狐族里最有希望获得下任族长的。所以在她的指导下,我也修得不错。可是后来呢,后来……”

现场编造的理由,肯定没有那么顺畅,白离川一边讲,一边神色飘忽,双目不断眨动。

“有人眼红?”马震泽十分恰当地补充了一句。

白离川马上得了理由,赶紧点头:“对对对,有人看不惯,自然就有了明争暗斗,后来,我受了伤,我娘也……”

说到这个话题,白离川还是有点不想面对,呲了呲牙,沉默了一小会。

这才继续道:“所以,只能靠着日光月华维持,白天太阳星霸道,我也好一些。晚上太阴星暗淡,我也就剩下三十年左右的底子了。”

人和狐狸的表情并不一样,但沮丧和失望的眼神,却是相通的,斜飞的凤目落下一半,透过面上杂乱不堪的血迹,仿佛还能感受到之前受伤时候的惨烈。

马震泽摆摆手:“不必提了。”

说完,习惯性的将鼓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伸手去怀里掏黄老留下的药方。

白离川识不得几个字,扫了一眼,便低头看着马震泽。

面上光滑,身材紧称,便是驻颜有术,也不可能在四十一岁的时候,保持这样的状态。

方才,他只是简单的与水娘互通了名姓,便轻而易举的将她收入了堂口。

他不是只有一炷长寿香吗?怎么……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马震泽下意识的动作,萨满将鼓盖在小腹的丹田上,是表示不接受野仙捆身的意思,自己与他过命一次,难道还怀疑自己会冲他的身?

黄老写得方子很长,世间仓促,字小又有些乱。

马震泽面色沉默,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白离川实在忍不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得筑基?所以竟不显年岁吗?”

马震泽被他打断,把目光从药方里拔出来,简短道:“堂口养人,寿数长些。”

“你不是……”白离川舔了舔嘴唇:“你不是没有堂口吗?水娘去哪了?”

马震泽认真道:“只是堂上无人,并非没有堂口。”说着,伸指弹了弹鼓面:“若不嫌弃,可以去堂上养伤。你……”

白离川心里一撞,不知如何回答的好,想要立约的双方,不能互相欺骗,该怎么告诉他自己的经历?

马震泽见他犹豫,自己想了想,详细道:“你有疑虑,也属正常。我是京城巫咸宫的正位大巫,之前你见到的,追我的人,是朝廷派来。国运动荡,上位者,欲以我为祭。”

他说的已经相当保守,毕竟,亡国,死人,断运等字眼,要是从他口中讲出来,那真是改变不了的厄运了。

白离川相当惊讶,一拍大腿:“什么?他们当年夺天下时候,怎么就那么百无禁忌?杀俘屠城,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如今自己不行了,又想整这事?”

马震泽叹口气:“君叫臣死,我原本不应反抗,但若集齐五行大妖的妖丹,滋补龙脉,或可再为囯祚续命百年。”

白离川有点心悸:“妖吗?哪五行?”

马震泽认真道:“金系自是金毛犼,若不成,女魃也可。木系便是昨日的山鬼,火系么,最好的,就是青丘的九尾狐。”

白离川点点头,苦笑道:“这可不容易遇到。”

马震泽靠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只是点头:“尽人事,听天命。”

白离川轻轻怂了怂肩,只着一层薄纱得肩头,悄悄地从马震泽脑后的白发上,一丝一丝划过去:“可是,妖怪好好的,这不是飞来横事吗。”

妖物何辜,凭什么要为这个腐朽的时代负责?生挖妖丹的痛苦,至今历历在目。

马震泽丝毫无感,只是叹道:“一来难遇,二来,恐怕斗不过。”

说着,抬头朝内院瞧了瞧:“这种东西,现世就是百姓的灾祸,什么横事,便是没有龙脉之事,斩妖除魔,也是你我之责。”

他一定很厌恶妖怪吧?不然,也不至于义正言辞的讲了这么多话。

白离川觉得鼻子有点酸,心里好像堵了个雪团,吐不出,咽不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马震泽缓缓回过头,目光坦诚而又平静:“我已无事瞒你。”

说着,又弹指敲了一下平鼓。

白离川赶紧收拾了一下表情,嘿嘿笑道:“你既然有这么大志向,应该找些厉害的大仙,我这……话都说不利索,火都点不着,帮倒忙么!”

马震泽认真地道:“术法易练,知己难寻。”

虽然他并不知道山鬼是为了什么,摆了如此大得阵仗,引白离川入套。

可是,昨晚他的表现,远远超出了马震泽的预期,有勇有谋,嫉恶如仇,并没有一丁点寻常野仙的傲慢和冷漠,明辨是非又甘心赴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早在昨晚就已经想好,定要请他上堂,若是他有什么考验和要求,也会努力满足。

白离川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矛盾万分,缓缓道:“我,我叫白离川,三百二十一岁,我是……”

正是挣扎难明,张府的大门,轰隆一声,两边洞开。

十几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大马金刀地闯了进来。四处巡查,踢踢柱子,摸摸围栏,互相吆喝着,仿佛强盗。

白离川一时警觉,右手揽住马震泽的肩膀,回头问询:“做什么的?”

无人应答,如同看不见一样。

又过了一会,门外玲珑叮当,走入一个年轻公子。

二十岁上下,面貌高傲,打扮得金头银面,华服玉履。

一进了院子,轻蔑地瞥了瞥白离川,没理他,只是左右瞧了瞧院里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四进院子?得收拾多久?”

白离川哪里受过这样委屈,转过半个身子,高声吼道:“你谁啊?聋么?”

年轻公子好像终于听见,懒洋洋地看了看他,还是朝着手下道:“连院子,带家具,一起收拾出来,看看后院还有几个奴才,连这两个一起,带回去。”

白离川刚要再说什么,马震泽轻轻拽了一把他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

院子里忽然闯进个傲慢公子,身板高大,手足健硕,面容白净,眉目骄矜。

身着广领宝蓝缎子长衫,外罩银鼠翻毛马褂,脚下登着一双万字不到头的黑绸棉靴。

在这个人人缺衣少食的时候,更显出他家资丰厚,身份显贵。

下人左右转转,独有个小个子的,越众而出,手里拿着个账本样的东西,翻了翻,朝上躬身:“少爷,这院子是不错,不过想要收它,有些为难啊。”

华服公子一脸的不耐:“何处为难?张家老爷死了一个多月了,前几日,知府衙门也空了,不过留下个小娘们儿,你们还搞不定她?”

小个子苦着脸道:“就是没有衙门,这才为难。房契地契也不知道在哪,买也不是,判也没人!唯一的办法,除非你把张小姐娶了!”

华服公子手一摆:“放屁!谁要娶妻!不必跟我说这么多,段文,今日许你三百银子,明日这个院子就得归我,后天,就得收拾齐备,租出去。要是做不到,你就给我滚!”

说完,弹了弹袖口,抬腿便往内院走,段文追在后面,脸色更加难看:“少爷,少爷!别说无处可买,就是有,那三百银子也不够啊!”

两人旁若无人从门廊下面走过,衣摆差点甩到马震泽脸上。

白离川刚要起身,便被怀里的人一把拉住。

“我能买到。”

华服少爷闻言一顿,回过头,打量几眼地上两人,破烂肮脏,如同乞丐,一个脸上都是伤,一个还光着脚。

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抬腿又要往后面去。

白离川心里一阵痛快,后院的修罗场,他两三百年,也没见过几次。

满地人尸傀儡,妖怪碎尸万段,未化的大雪染成红黑色,若不是天冷,早就传出冲天的血腥味。

寻常人不必进院,只远远看一眼,也要吓得屁滚尿流。

马震泽见他马上就要看见,赶紧又认真道:“我能买到。”

白离川略感失望,忍不住指尖一弹,一股火苗窜出,马震泽迅速伸手,一把按灭,又道一句:“只用一半银子。”

这话,彻底引起了华服公子的兴趣,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转身回首,眼光不错的上下打量他。

段文也跟上来,蹲下身子,十分不屑:“你小子,吹什么牛。这样的宅院,在头几年,至少得七八百的样子,如今虽然年头差了点,怎么也要六百啊!一百五……”

马震泽摇头:“根本不用走官路,你只需找到地保,许他五十两,给你出个文书,再用一百收拾荒废之处,便可。”

官府没了,自然是拳头大粮食多的乡绅富户说了算,县太爷跑了,底下的乡约地保都是本地人,他不会跑。

一来贿赂,二来手里有这么多家奴员工,只要兵贵神速,谁敢再来多事?

务农经商的事马震泽不懂,这种官场小事,权利制衡,他还是相当熟悉。

段文虽然精通买卖,却哪里见过这样的歪门邪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自家少爷唯一的正事,就是置办房产,花钱从来不点数,段文私下想着,还能不能从中过手,贪些油水,沉思不语。

这位少爷却一把抓住马震泽,仔细凑了过来,满脸纳闷地问道:“你这头发,是白色的吗?”

马震泽习以为常,点点头。

大少爷欣喜异常,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你跟我走!现在就走!”

说着,也不嫌脏了,一手拉起马震泽的手臂,就要拉他起身。

白离川一把握住他手腕,阴着脸斥道:“你做什么!松手!”

马震泽伸手抚住了白离川的手背,四个手指紧了紧,暗暗摇头。

调整了一下脸色,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朝着少爷点点头:“稍候。”

华服公子似乎特别想要他跟着,一改之前的态度,笑嘻嘻道:“好好,我在门外等你。”

马震泽环视一下院内,这公子十分配合,赶紧招呼道:“都走了,门口等着。”

临走,还不忘拽了一把段文:“你也走。”

段文被他拖着起身,凑到耳边小声道:“少爷,我们都出去了,他要跑了怎么办?”

华服公子摇头:“他不会,你瞧他们两个那样子,估计在张家也不得宠,好不容易见到我,还能不来攀附?”

两人算计着出了门。

白离川终于得空,回过头来,一脸不解:“一看就是个没正形的,你理他干啥?”

马震泽缓了两口气,扶着墙,勉力起身。

白离川赶紧圈住他的腰胯,帮着他慢慢站起来。

“有钱就行。”马震泽没有多说,颤巍巍扶着墙,朝内院走去。

白离川跺跺脚:“有我在,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马震泽将鞭鼓收到身上,那两件灵物似有感应,缩成玉佩大小,挂在他腰间。

然后,将之前黄老的药方递给他。

白离川没接:“我不认识。”

马震泽小声解释道:“信上说,你我身上的伤,得用药食调养。”

白离川有点着急:“我饿着你了?你早说啊,兔子有的是!”

马震泽轻叹口气:“要食五谷,才得拔除阴气。”

白离川一时无言。

城内动乱,粮食大多把持在大富之家,能走的全都走了,不能走的贫民,也不是傻子。

找不到米面,自然也会上山,人饿急了,别说山鸡兔子,就算野菜,不出三天,肯定也都挖得精光。

这种情况下,要吃粳米白面,肉蛋菜鱼养身子,还要买药,实在有些为难。

白离川扶着马震泽,一点点来到内院,还是不大乐意:“我们也可以走啊!往南往北,都可以啊!”

马震泽左掌翻过,默念了两句咒文,没什么动静。

面上有点惆怅:“黄老说他大限已到,此次出游,不会再回来了。昨晚我们引下天雷,奉阳城经此一难,必定妖孽横行,我们怎么能走。”

说完,又运了运气息,翻掌做法,却只有院子墙角的沙土,被风卷起两个小小的漩涡,不等引到身边来,就散了。

“况且,”马震泽转过头,眼中略显柔和:“况且我许了你上堂,难道连香火供奉,日常用度都开销不起,还要大仙自己寻吃食么?”

说完,双唇微微翘起,轻而又轻地笑了一下。

他满脸是伤,眉头与下巴,肯定会留疤破相。

可不知怎地,白离川只觉得一股子酥麻,从尾巴根起,一路通到后脑勺。

心虚地摸了摸头顶,唯恐耳朵冒出来。

再不争辩什么,朝着内院一地的狼藉吹了一口气,几股红蓝分层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无数的尸体藤蔓,眼见着灰飞烟灭。

小鼓内,传来两声隐忍的啜泣,马震泽伸手安抚了两下,便没了声音。

白离川认命似的,绕到马震泽身前,躬下身子:“算我上了你的贼船,你说啥就是啥吧!走!”

马震泽呆立着,没有动。

白离川双手背后,朝他招了招:“来吧!还要我抱着你不成?”

马震泽轻舒猿臂,趴到他背上。

白离川背起自己寻得的祸害,一脸不爽的朝门外走去。

华服公子名叫段英杭,是本地最大的绸缎商,段一鸣老爷最小的儿子。

几位兄长和姐姐,早就成家立业,就留他在家里,每天提笼架鸟,打狗骂鸡。

最大的爱好,就是买房置地,只要看到谁家有了搬家迁居,或者年老绝户的事,他必定第一个到场。

买也好,抢也好,一定要把房产占为己有。

然后,转手租给城里的各种人,套院租给外来的官老爷,拖家带口的,又有气派。

小楼就租给南北行商。

东西两市的门房,也不闲着,租给各行各业的买卖家。

若不是城南的土窝草棚,实在不算个房子,他也断不会放弃这些赤贫的轻工农户。

钱大钱小无所谓,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都有地方收租,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今日从张府见了马震泽,房子也不问了,急三火四的就想带他走。

白离川不想假手旁人,自己背着马震泽,一路跟着他。

段英杭边走边歪头看,笑嘻嘻道:“小子,你们原来,是这张府的下人吗?”

马震泽点头。

段英杭赶紧表示:“我找你来,一不用你端茶倒水,二不用你洒扫做饭,只需跟着我就行。管你吃住,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怎么样?”

马震泽看了看白离川的后脑勺:“两个人。”

段英杭赶紧答应:“没问题,我不差那双筷子!”

白离川扭过头,忍不住问道:“你家缺爹啊?”

段英杭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找他回去,只有一件事。一会我带你见我父亲,他问什么,你照实说就可以!”

白离川一时猜不透,只是问:“那,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奴才了?”

段英杭挥挥手:“别说的那么难听么,我家里人多事多,天天出去,如今世道又乱,我多找几个人跟着,也安全点嘛。”

白离川撇撇嘴:“那就是打手呗?要是我把人伤了,你赔不配得起?”

段英杭满不在乎:“一条人命才几个钱?只要一会他过了我爹那关,一切好说。”

两人顶着一头雾水,穿过北城高高的城墙,行不多远,便来到一座宽大的宅院。

高阶大楣,雕梁画栋,漆黑的大门上,铆着二十四个金钉,两个兽头门环,显贵异常。

不等段英杭叫门,门房里便呼啦超跑出四五个妇人,都是四十上下,满脸堆笑,衣着打扮鲜艳媚俗,大冬天的,还拿着把扇子挥来挥去。

几人凑上来,几乎把段英杭围住,小少爷长,小少爷短,尽是些恭维谄媚的话。

这个问:“小少爷收租回来啦?我看您是咱们城里,最有出息的公子哥儿了,不但不伸手要钱,还给家里挣钱!”

那个道:“那还用你说嘛?只是除了富贵,小少爷长得也好看,这身段,这眉眼,一看就是个福相!有妻有妾,多子多孙!”

照理来说,段英杭还是很吃这套夸奖的,谁不爱听顺耳的话呢?

可是想来,这些人早就来过家里很多次了,不用猜,也知道下半段是什么。

“你们少恭维,今天肯定又是白跑一趟,赶紧走了!”段少爷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急着往里走。

一群妇人扭着小脚追上去,急三火四地掏出怀里的画像,不断给他魔音灌脑,段英杭只是快走,时不时回过头,看看马震泽有没有跟上来。

白离川一脚踏入段家,心里有点别扭,小声问:“先生,你之前,是个什么官?”

马震泽不知他的意思,低声道:“钦天监监正。”

白离川迟迟不肯把另一只脚迈进来,又问:“那是几品官?”

马震泽想了想,双臂用了些力气,从他背上滑了下来,自己小心的站定,然后,一脸诚恳地看了看他:“晚上再来。”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白离川很自然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管之前几品,多高的身份,他现在,是真的打算跟着段英杭了。

不仅是不放心奉阳城的安危,更是想挣钱养伤,供奉堂上仅有的一个半人。

水娘走投无路,稀里糊涂就跟了他,白离川不敢说实话,只能算半个。

但他又觉得,狐狸野惯了,肯定受不了拘束,便想让白离川不必跟着。

晚上法力不济,变作小狐狸的时候,再来找他。

白离川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你咋不明白我的意思?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如果一定要挣钱,我可以去啊!”

马震泽看着他急得直跳脚,严肃沉闷的脸上,稍微起了点涟漪,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把白离川的头顶,声音有点沙哑:“我去,我养狐狸。”

白离川一愣,马震泽便慢慢转身,手扶着门框,一点点跟了上去。

转外院过中庭,先被安排到一处耳房,几个嬷嬷丫头烧水备药,忙的进进出出。

其中一位有些身份的妇人,站在门前嘱咐:“你先洗澡换衣服裹伤,我们少爷强调了,一定要洗净头发,把这一脑袋白毛露出来。”

马震泽扶着门框点头,一切顺从,毫不反抗。

嬷嬷哪里会管一个外头捡来的乞丐,随手将他往里一送,便关上了门。

马震泽腰胯无力,噔噔倒退几步,一下跌倒。

浑身散架似的疼痛并没到来,耳边却飞过几声抱怨:“养狐狸养狐狸!你丢下狐狸几次了?你是大巫师你牛逼咋的?我不考验你,你倒考验起我来了?”

马震泽一本正经的摇头:“绝对没有!你要什么,告诉我。”

白离川两三下撕开他不剩几片的衣服,一把将他抱起来,呲着四个尖牙,恶狠狠道:“要什么?要你两根肋骨,三斤精肉!”

马震泽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空有个人形,一丁点理教都不顾,伸手挡住重要位置,表情彻底崩坏。

瞠目结舌,嘴唇张张合合,努力了半日,只挤出一句:“你这个畜……”

后面一个字,到底没说出口。

白离川将他往澡盆里一放,然后,盘膝坐在他身前,双手合十,细长的眼睛缓缓闭上。

“你当我爱瞧你?连毛都不长!”

话音未落,小腹处透出一段淡淡的金光,柔和又平静,缓缓向着马震泽延伸过去。

“菩提摩柯萨,久远劫来,利益众生,晓伤愈痛,受胜妙乐,善哉!”

马震泽身子慢慢放松:“地藏本愿经,真是佛修。”

白离川没睁眼,只是念着经,朝他抬了抬下巴。

地藏经有缓解伤病,暂时助力的效果,马震泽试着动了动手脚,果然看起来轻松了些。

只是方才那个拥抱,和对面宝相庄严的山眉水目,让他忍不住想起一个旖旎万分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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