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记事by闻叨叨

“你好，禾慕，我叫孙淼。”她和我打招呼。

前几个小时，我还在心里嘲笑那些半夜出门找艳遇的男性。但当看到孙淼的时候，我便笑不出来了，莫名还有些无地自容，仿佛我也做了同样的事。

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是弯的，但根据此时自己的窘迫程度，我想，我潜意识应该已经把她纳入择偶范围之内。这是一件糟糕的事，因为我并不相信，两个互在择偶范围之内的人能有纯友谊。而我清清白白的知己情，就这么被邪恶的潜意识给玷污了。

我尽量装作正常，哦不，是尽量装傻充楞。装作自己没有看懂她的取向，装作自己没有看懂两人之间危险的潜在，避免擦出暧昧的火花。

点了杯冰柠檬茶，一直低头鼓捣，把柠檬捣了个稀巴烂。

“你比网上要安静啊。”孙淼笑着说：“是不是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后悔来了，想走了？”

“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样子很可怕吗？”我反问。

她哈哈大笑，身子往椅背一靠，双手交叉，抱住了后脑勺。

草，小白半球！

我就撇到了一秒，便胡乱挪开视线，心砰砰乱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我的伪装，所以才在故意卖弄她的风骚——来调戏我。

“你为什么半夜还在外头乱晃？不睡觉吗？”

“我也想啊，可没地方去。”孙淼终于说出了些有效信息：“我住在同学家，然后我们吵蹦了，你看我连内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被赶了出来，钱也没有多少······头大，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再说······”

“啥垃圾同学啊，这么横行霸道，还把你赶出来。”

“哎······就是这样的人。”

她说得云淡风轻，而我也没敢多问这背后放荡不羁的故事，因为我从小就是乖乖仔，生活单调到可怕，我怕问多了这位社会人士会瞧不起我，笑话我没见过世面，或者指责我探她隐私查她户口。

“你住得远吗？我看你很快就到了。”她问。

“不远，就在这附近，几步路的距离。”

“你自己住还是和舍友一起？半夜出门，会不会吵到人家？”她又问。

“就我自己，租了个小单间，还养了只猫。”

“哦？多大了？什么品种的？”她接着问。

“就是家猫，小白猫，叫马克思，我一毕业来到深城就养了它，现在两岁多了，你看，这就是它。”我亮起手机相册翻给她看：“脾气特别差，有罐头就蹭，没罐头碰都不让碰。”

一提到马克思，本老母亲就被点亮了，小嘴巴拉巴拉有些停不下来，也顾不得先前的忌惮，和她越挨越近，不知不觉拉着人说了好多。而她也很捧场，笑着，问了好些个关于马克思的问题。

“哎，在这里坐着好没意思，无聊，不如你带我去看看马克思？”她提出了关键一问。

很聪明，不说想要蹭住，只说想看猫。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挺傻的，不敢去查人家户口，但人家三言两语就已经把我查得干干净净，连我家猫一天上几次厕所都了如指掌，就我还后知后觉。

不懂怎么拒绝他人，这是我的毛病，尤其是在相谈甚欢气氛融洽的情况下，为此我吃过不少亏。可眼前这个亏，我却多少是带着点心甘情愿的成分。因为我感觉得到，她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对我很温柔，甚至于有些乖巧讨好，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认认真真接话，然后再礼尚往来的提问。两个人的互动就像是在踢毽子，你一下，我一下，你两下，我两下。就算是偶尔冷场，她也会主动费神，挑起话头。

这样好的态度，配上这样一幅张扬跋扈的叛逆外表，如果我再摆出高冷，那我自己都会想骂自己不知好歹。是的，我有些自卑，除了对待色令智昏的男性们，其他方面我习惯把姿态摆得很低。有人愿意在交际中尊重我、照顾我、引领我，我受宠若惊。

所以，哪怕隐隐知道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我也真的没有理由去拒绝她······

——

“来，你换这双鞋。”

那塑料拖鞋有些丑，鲜粉色的，和她并不般配，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也不知道会有人来······家里比较乱，你别介意。”

“没事，挺好的。”

在这又挤又贵的城市里，有无数这样又破又小的出租屋。

白炽灯，墨绿色的老地砖，单人床上堆着乱糟糟的被子和一把黄色的吉他；旁边床头柜的黑漆被蹭刮掉不少，放着我来不及扔掉的奶茶外卖；对面是一副桌椅，被充电器路由器插线板等乌七八糟的东西包围着，我的戴尔笔记本在中间享受众星拱月帝王级待遇；还有一个简易的布质拉链衣柜，看起来快倒了，因为里面衣服多到要爆炸。

抬腿两步到底，一览无余，我在这住了两年，住出了归属感，住成了窝，我真长情。

没沙发，孙淼便只能坐在床上，用手指碰马克思的鼻子，和它打招呼。我不好意思过去和她并排，只好说要去洗澡，可等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却发现她躺在我的床上，我的吉他躺在地上，她的裤子躺在我的吉他上。

就这么，睡着了？

望着那好看的侧颜，我既不可置信，又很不甘心。

其实在同意带她回来的那一刻，我内心已经认定，今晚应该是个艳情故事。可现在，她的黑色内裤以及裸露的小白半球就这么堂而皇之摆在我眼里，似乎是想告诉我，她正大光明并不避讳，龌龊的人竟是我自己。这不光让我错乱，而且让我失落。

拉窗帘，关灯，爬上床。

有点挤，还好她很适时的翻了个身，给我腾了个地儿。

或许是因为天已经蒙蒙亮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是因为今天我是寿星，却什么都没发生；或许是因为有个鲜活的人正躺在我身旁，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反正翻来覆去的，我怎么都睡不着，床还被我弄得咯吱咯吱作响。

是故意的？

也许吧，反正最后成功吵醒了她。

灰暗中，一双纤细的胳膊从背后搂住了我。

感觉得到，那指头在皮肤上来回搬弄，不知是安抚，还是挑逗。

“睡不着吗？”很好听的烟熏嗓。

“嗯。”

“是因为我？”

“有可能······”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热浪吹得我耳根子直打哆嗦。

然后，我们做了。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她主动的，还是我主动的。

我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发生这种事，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用的是很奇怪的方式。她连我的内裤都没有脱，就一边抱着我，一边亲着我，一边伸手隔着布料揉动。

一番挑拨，我夹紧双腿，感觉越来越紧绷，有什么东西在攀爬，焦急得快要抓不住。

突然，猛的一下，身体有节奏的剧烈收缩，吓得我尖叫出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

清楚记得，那天一共收缩了七下。

而每一下，都像是在打鼓庆祝，庆祝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体验了一番在男性那从未得到过的高潮。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自己身体的原因。明明我在做的事和小片子里看到的都差不多，可就是从来没有达到过。特意上网查，原来很多女人一生都没有过高潮，于是，我也逐渐接受了这个设定，不去刻意追求。在两性之间，我开始以满足对方为第一要义，要么叫得好听，要么动得好看。我表演了，你开心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现在回想，真实的原因，可能是我从来没被人如此认真的侍弄过；也可能是女性的开关其实并不长在体内。而在我过去的经验中，总以使用对方的物件为主，并且视为唯一渠道，所以反而错过。

对了，打完鼓之后，意料之外还有个奇妙体验，那就是身体有暖流扩散开来。

以前的朋友一直都说我可能是条蛇变的，不管是三伏天还是寒冬夜，手脚永远都冰冰凉凉，简直像个死人。可是此时，我明显感觉到，那股温暖的力量扩散至每一个角落，手，脚，指尖，脚尖，甚至指缝，亦是暖的。

舒坦。

太他妈舒坦。

等我们醒来时，已经快下午两点钟。

我拿手机点了外卖，然后往孙淼怀里钻。

她想亲我，可我不让她亲，因为没刷牙，怕有口气，她从左边来我就往右边躲，她从右边来我就往左躲。她急了，干脆爬到上头，用整个身体按住我，最后终于得逞，还笑得贱兮兮。

我心里觉得，这应该不仅仅是艳遇，而算是恋爱了，但还是不够明确。我不要我觉得，我要她觉得，于是主动开口试探。

“今天是我生日，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真的假的？”

她似乎不信有这么巧的事，以为我在框她，而我也不急着证明。

“反正我今晚要请你吃饭，你干脆点，赏不赏脸。”

她犹豫了一会：“去，当然去，不过我要先回我同学那一趟，取些衣服来，正好她白天上班，我回去也撞不上。”

“好，那我在家等你。”

“嗯。”

禾慕你听到没，是‘取衣服’，不是‘换衣服’。

于是，在孙淼去取衣服的两个小时里，我分别打开了知乎、豆瓣、以及贴吧，开始疯狂恶补。她出门的那刻，我是一个小白。而她回来的那刻，我已然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姬佬，并且成功把女通讯录这一新的身份，拉入到禾慕自我认知的群聊里。

可以这么说吧，她就像一股新鲜血液，让我濒临崩塌的生活，重焕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