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推荐小说《慎言》作者别雀所著在线阅读,商暮秋江慎是小说慎言中的主要人物,小说的主要内容为:商暮秋要说起来也不是非要管着江慎,只是比起其他人,他更加喜欢江慎。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别雀 主角:商暮秋 江慎
腊月十八,江慎的小学放了假,他考了第三,学校给他发了奖状和奖品,是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假期第一天江慎就在窗口眼巴巴望着商暮秋家的门,他才上二年级,老师还不让用钢笔和圆珠笔,写作业只能用铅笔,而且他觉得自己的字写的不好看,那支钢笔系着蝴蝶结的盒子有一半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靛蓝的笔身和金色的笔盖,他想把那支奖品钢笔送给商暮秋,拿到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要送给他,所以回来的时候都没把钢笔包装盒放进书包,害怕蝴蝶结被弄坏。
说起来他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商暮秋了,商暮秋不知道在忙什么,最近几乎不在榆树巷出现。
趴在窗口久了手都快冻僵了,等到江翠兰终于黑着脸从外面回来,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进门看见江慎趴在窗口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手里还捏着一个绑着蝴蝶结的长条盒子,当即夺过来打开看:“什么东西?哪里偷来的?”
江慎着急尖叫一声,江翠兰已经拆了,见是一支笔便不感兴趣地丢开,骂了句全是没用的废品,江慎捡回来笨手笨脚想把蝴蝶结系回去,但他弄不好看,弄了好几次反而把丝带弄得皱巴巴,江翠兰翻看了一下江慎放学回来顺路买的菜,又是西红柿和生面条,冬天的西红柿又硬又没味道难吃的要死,但是小讨债鬼只会买这两样东西似的,天天吃也吃不厌烦。
不耐烦骂了几句:“弄那破玩意做什么?有时间就来帮我生火!”
江慎放下钢笔去帮江翠兰生火,火柴受潮了擦不着,江慎用手捂着火柴盒,江翠兰又开始念叨:“猪脑子到底有没有用?让你干点小事都干不好。”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江慎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孤僻的要命,不爱说话也不哭不闹也不交朋友,一个人戳蚂蚁就能玩很久,江翠兰一度以为自己生了个哑巴出来,到如今也是,在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弄了半天没有起色,江翠兰不耐烦丢下火柴:“我去借个打火机。”
说着推开门往角落那间房子走去。
江慎重新拿起钢笔盒子看了看,最终把上面的蝴蝶结抽掉,这样的话盒子有点单调了,看上去没那么正式,但好歹比系一个又丑又皱的蝴蝶结好。
江翠兰出去之后不知怎么没有立刻回来,江慎刚丢掉蝴蝶结就从门扇的玻璃上看到商暮秋回来,他冲出去拦在了商暮秋跟前,商暮秋站定在院子中间居高临下看着冲出来的小孩,两年时间,个头长了点,脸没怎么变,圆鼓鼓漆黑的一双眼睛,像一条围着他甩尾巴的小狗。
商暮秋没说话,等江慎自己说,江慎莫名有些难为情,从身后拿出笔记本和钢笔期期艾艾:“小秋哥哥,送给你。”
商暮秋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建三小学的考试奖品十几年都没变过,这种东西他以前有很多,笔记本纸张很好,但是钢笔一般,用不了多久就会断墨。
他没接,也没说话,江慎仰着头疑惑盯着商暮秋,感觉今天的商暮秋格外冷漠,他伸着冻出皴裂的手往高举了举:“我考了第三。”一种怀揣不明显期待的眼神和语气,像是在等他夸一样。
商暮秋裂了下嘴角:“江慎。”
他不太叫江慎的大名,最开始这对母子搬来院子里他想投喂流浪狗了一般就喊“喂”或者“小拖油瓶”,这两年小野狗有点认人的意思,叫他“小秋哥哥”,而他一般是不怎么叫江慎的,小野狗会自己围过来摇尾巴。
但是,野狗就是野狗,他没想过要养,偶尔丢个包子出去单纯是因为无聊,他们母子还真当他是什么善良的软柿子了吗?
出于直觉,江慎缓缓收回手,商暮秋眉弓处有一道伤口,是那种刚愈合不久的红,这让他有一些凌厉,他睥睨地看着江慎,嘴角弧度极为不屑:“你妈想给我当后妈?”
江慎听说了,阿穆和隔壁再隔壁那个刘阿姨说他妈最近没事就往商暮秋家里钻,好像跟商邵华搞在一起了,说不定再过不久他们两家就要变成一家人了。
刚才去借打火机好像也是去了商暮秋家里。
江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单薄的两片嘴唇碰了碰,嗫嚅着,恰巧江翠兰掀开商暮秋家的帘子走出来,商邵华跟在后面,看到院子里的商暮秋神色一僵,随即干笑两声,指着江慎道:“那个,小秋,把你江慎弟弟带过来,家里……暖和。”
话说到最后便没什么底气了,江翠兰和商邵华都以为商暮秋平时那么对江慎大概是喜欢的,所以就算反对他们的事也能靠着江慎这个小拖油瓶打一打温情牌,谁料商暮秋讥诮抬着唇,接过江慎手里的塑料盒子走了两步,没等这几个人松一口气,那盒子就很顺手地滑进了屋檐下的泔水桶里。
倒着剩菜泔水的桶里结了冰,盒子砸在上面很大声地响了,江慎幼小的心也很大声地响了,他本来对江翠兰将要和商暮秋那个酒鬼爹结婚的事情没有实感,甚至觉得没什么区别,然后在阿穆阿姨说他们两家要变成一家人的时候想象了一下他跟商暮秋进出同一扇门的样子,可是商暮秋的反应忽然给他当头一棒,让他明白商暮秋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甚至从来都是瞧不起他讨厌他的。
这个认知伴随江慎多年,尤其在江翠兰跟着南方佬私奔,甩下他在商暮秋家里的时候,他以为商暮秋会立刻将他扫地出门,彼时江翠兰大概已经到了鱼米之乡过上老板娘阔太太的生活了。
商邵华被灌多了迷魂汤难得见硬气一回,说他不能就这么光棍下去,盯着商暮秋冷漠的目光眼神游移说年就一起过吧,改天一起吃顿饭,这事就算成了。
一个图财一个图色,显然没什么好说,商暮秋冷笑一声,说可以,他们都别后悔就行。
在江慎还是院子里没人管的小拖油瓶的时候商暮秋愿意有空就逗逗他,兜里有块糖可以随手丢给小拖油瓶,有闲心做饭的话可以施舍一口给小拖油瓶,小拖油瓶上学了对着练习册抓耳挠腮的时候可以敲他的门,但是当江慎随江翠兰搬进最靠里那间房子之后商暮秋就几乎不回来了。
搬到一起之后商暮秋几乎就不再回来,也不给商邵华钱,当年商暮秋母亲临死的时候看出来商邵华这辈子不可能靠得住,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卖掉存了折子交给商暮秋,商邵华赌咒说他养活得起三口人,居然真改了游手好闲的性子找了个活干帮江翠兰还钱,只是没坚持多久就开始找人给商暮秋说软话,可商暮秋是什么人?商邵华又开始提着酒瓶子咒商暮秋天煞孤星连亲爹也不认了,江翠兰在旁边附和,商邵华当即黑了脸说他们母子都是丧门星,江翠兰也不是吃素的,一回两回且忍着,次数多了自然骂回去,说他老赌棍死酒鬼,儿子不认也是活该。
江慎愈发寡言,在商邵华和江翠兰吵架的时候搬着凳子去外面写作业,商邵华路过一脚踹翻他的凳子还在练习册上留下两个黑脚印,江慎也沉默地捡起来拍一拍继续写,只是没过多久,商邵华开始对江翠兰动手。
商暮秋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一片狼藉,江翠兰半边脸肿的老高,江慎脸上也灰扑扑的,衣服撕了好几个口子,胳膊肘膝盖都有血,商邵华已经不知所踪了。
院子里的邻居绘声绘色跟他说发生了什么,起因是商邵华和江翠兰发生口角,然后商邵华对江翠兰动了手,江慎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江翠兰被打,抄起阿穆家门口刚砍完排骨的砍刀就冲过去了,然后商邵华也打红眼了,被砍刀砸了一下抢过去就说要剁了江慎这个小杂种,要不是邻居们拦着说不准会出人命。
江翠兰是真的被吓到了,抱着江慎发抖,商暮秋回来也没反应,江慎看了商暮秋一眼就也低着头没再说话,紧绷的唇角看得出来在防备他。
商暮秋当作没看见他们,见没出什么事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走了。
过去很多年江慎也还是记得当时商暮秋的眼神,也同样记得腊月十八那天他揪了揪商暮秋的袖子喊他小秋哥哥,商暮秋推开他让他别叫哥哥,可他还是忍不住又很小声地叫了一声,看商暮秋眼神很冷才闭嘴。
他觉得那时候大概就已经奠定了他们将来关系的基调,也无法对江翠兰置之不理,哪怕他们一次次地抛弃他。
商暮秋是江翠兰以外唯一对他好过的人,但是也和江翠兰一样,内心里其实很厌恶他,但是他没出息,偏偏离不开这两个讨厌他的人,因为毕竟江翠兰又把他从北滩带回了家,还在商邵华举着砍刀劈下来的时候护着他,商暮秋再怎么不喜欢他也还是给他糖,给他饭吃,在江翠兰跟人私奔的时候做主把他留在了北滩。
所以商暮秋就算对他再差他也总是忍不住跟上去,商暮秋再怎么给他冷眼他心里也还是想喊他哥哥。
江翠兰大概是天生的婊子,吃了亏就要跑,她带着江慎里里外外收拾东西,值钱的都带走,江慎问她去哪,她说:“我哪知道去哪儿?想活命就跟我走,在这呆下去等着被剁啊?”
不过没走成,晚上商邵华被送回来了,人已经中风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说是喝多了栽进了沟里,捞出来就这样了,送他回来的是几个酒鬼朋友,害怕担责任,丢下人就跑了。
江慎问江翠兰他们还走不走,江翠兰丢下包裹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家里,收拾妥当后才去外面给商暮秋打电话。
江翠兰坐在旧沙发里说人已经这样了,她才来了几天,什么福都没享还挨了顿打,总不能她来照顾,商暮秋叫说:“那你就走。”
江翠兰瞪大眼睛:“我们母子这顿打是白挨了?再说,那可是你亲爹!”
江慎听出来她想干嘛,不是第一次了,但因为讹的对象是商暮秋而觉得自己他们母子的面目格外丑陋,商暮秋风轻云淡一笑:“我说了,你们都别后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打算好要跑了吗?至于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商邵华也许醒了,闻言哼唧出几声,江翠兰破口大骂说他们父子都一个样,商暮秋冷眼听着,江慎低着头站在阴影中。
最终各退一步,商暮秋同意每个月给江翠兰八百块钱当作赡养费,江翠兰负责照顾商邵华。
那之后不久,江慎在街上遇见商暮秋,商暮秋跟一群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像没看见他一样走过去,他听到商暮秋身边的人问:“那不是你后妈带的拖油瓶吗?”
商暮秋不搭理。
五月底,江翠兰又开始不着家,缓了半年商邵华说话还是不利索,但可以拄着拐杖下地了,寄人篱下的江慎状似乖巧懂事,直让人忘了当时提着砍刀的凶悍模样,江慎回来商邵华就开始颐指气使地指挥江慎洗衣做饭伺候他,一边骂江翠兰臭婊子,不知道又去哪找野男人了,这时候江慎切菜的动作就会很用力,菜刀立在菜板子上,冷冰冰的眼神简直是商暮秋那小王八蛋的翻版,好久没见那小王八蛋结果家里这个小杂种恍惚也有些邪性,商邵华如今可抢不过砍刀,汗毛直竖之后没话说了,江慎继续切西红柿做西红柿鸡蛋面,这是他除了白粥以外唯一会做的东西,商邵华吃得想吐,从床下面摸出来二十块钱指示江慎:“你去街上买只烧鸡再买瓶酒。”
江慎回头看他一眼:“你哪来的钱?”
商邵华大怒:“怎么说话呢?你管我哪来的钱?”
江翠兰回家闻见一股肉味就知道怎么了,拿着扫帚进门骂商邵华偷钱,江慎坐在门口吃面条,面前掠过一道人影,他抬头觉得有些面熟,想了想,原来是那个卷了江翠兰钱财没音信的南方佬。
南方佬细皮净肉斯斯文文,推了推眼镜江翠兰已经出来了,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江慎站起来拦着她,江翠兰一把掀开江慎:“死孩子挡路,拦着你老娘赚钱啊?”
江翠兰这辈子最会哄骗男人却也在男人身上栽了不止一次,上次被骗得倾家荡产,这次索性连人都被骗走了。
江翠兰消失的第十天,江慎给商暮秋打电话,电话打到了一家刺青店,店主叫他等一等,江慎就数着手里的最后几个钢镚儿等了一等,然后商暮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江慎想了想,叫:“商暮秋。”
听出是谁,商暮秋嗯了一声,江慎顿了顿,说:“我妈走了。”
商暮秋回来的时候江慎已经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其实就几件旧衣服。
江翠兰的东西早都不见了,她趁着商邵华溜达出去打麻将的时候回家来将家里的钱财卷的一干二净,自己的东西也一件不留,唯独丢下一件没人要的江慎,摆明了叫商暮秋想打想杀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江慎自己也明白,所以自从江翠兰消失就没再去上学,打包好东西一早准备好了被扫地出门。
作者:别雀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