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恋爱脑遇上偏执狂byskwr

祁衍刚下飞机就发现有人跟在后面，他躲进小巷的死角里无路可走，脱力地任由自己靠在墙上，粗重的喘息声慢慢平稳。墙是背阴处，空气都沾上冷清。

黑色的外套松松垮垮地贴在他清瘦的骨头上，他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咧了咧嘴。

太阳以龟速下降，祁衍却觉得仿佛已经看过了无数的落日。

躲不过去，这儿太靠近海了，地方偏僻，人少还杂乱，不怎么发展的城镇治安相对来说自然也不会像城市里那样严。这里不是他可以掌控的区。

祁衍叹气，盲按手机里的置顶发了一条位置共享过去，然后在这等那些人折返回来。

·

再次遇见付祝是在一个相当没预想过的情况下。

天刚擦黑，赵燃挑了一个画画的好地方，搭好帐篷后就坐在外面调色，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索性还没开始画，赵燃便扫了一眼信息内容。

是祁衍发来的位置共享，在南城，城郊。

电话很快拨过来，下一秒就被挂断了。

赵燃心下一慌，猛地站起来往共享的位置地点那边冲。但还是晚了，赵燃赶到的时候祁衍已经浑身是血，蜷着身体靠墙，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捂着头。

地上还有劈了的木棍和板块，上面也沾着血。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燃眉头皱得紧，站在祁衍前面不说一句话，抽一半的烟早被捏的不成型，被他随手扔在路上。

手心被烫的红了一小点，不值当注意什么。

“光站着不动，是哑巴了还是死了。”祁衍抬起头看着赵燃笑，扶着墙想站起来。

他手一抬赵燃就又稳又快地把人扶住了。

赵燃心疼坏了，嘴上还是不客气，“看你这样子我看是打轻了。”

祁衍只闷声笑，“什么人呢，不盼着我好。”

赵燃把人往身上背，问：“你老婆呢？”

祁衍也问：“什么老婆？”

赵燃切了一声，“不是说跟着老婆过来度蜜月么。”

祁衍斜了他一眼，笑道：“谁跟你说的？你百事通啊。”

赵燃摸了摸鼻子，“你管我。”

祁衍摸着赵燃的刺毛，表情困惑、嫌弃，“我一个人来的。你这头被屁崩过么，七厘米的头发一根能弯十几个弯。”

赵燃掐了一把身上人的大腿，“你管我？别扯我头发，刚刚是怎么回事？你杀人还是抢劫了，被人打那么狠。”

祁衍靠在赵燃身上懒懒地叹气，“乱，复杂，不好说。待会再说吧。”

赵燃“哦”了一声，嘴巴张了又闭，反反复复。

快到诊所了才佯装不经意地开口，“哎，你发信息给我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也在这边啊。”

祁衍从嗓子眼里冒出了一个气音，似乎是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当然是随便发的啊，谁看见了按照定位给我报个警的事儿。再说就你来的那个速度，我要有事早死了。还期待你来救我？”

赵燃脸色绿了又青，“傻b，滚吧。”

小城不发达，夜晚早就黑压压一片，店是不开门的，在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就全熄灯入眠了。

还好赵燃有电瓶车，今天出门的时候找老板借的，车是老板家里的小孩骑的，不过现在去外地念书了，放在家里也用不上。

到诊所的时候诊所也快下班了，只有一个小护士。医生住在后面巷子里，已经睡着了。城西这一片住户少，诊所里就一个医生，六十多岁的男人，昨天就没怎么睡，所以今天就回去的早了点。索性也就住在这巷子里，近，护士打电话喊过来也方便。

一直忙到半夜，这事才结束。

祁衍不怎么说话，除了问这疼不疼那疼不疼的时候才哼两句。

医生嘱咐了好些事情，赵燃又是点头哈腰地道谢又是打下手，一通感谢。最后快一点了，老板打着哈气撒着拖鞋一下实一下虚地踩着水泥路回去睡了。

天空暗沉，距离人们似乎格外近，又格外空阔。夜晚风声很大，云朵以极快的速度流转，肉眼都能看见。

赵燃事先跟老板说了今晚不回去，不用留门，眼下这么晚了赵燃也不可能再回去打扰老人家。不过他租了一辆房车帐篷，还好够大，今晚也能凑合。

祁衍也不客气，上了房车就躺在床上。

赵燃端着热水上来，看得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你他妈不是死洁癖吗？你衣服换了吗，擦了吗，就躺上面。把我床都弄脏了。”

麻药劲过了，身上的疼全部一拥而来。

祁衍的腿疼得最厉害，先是被人用倒刺的木头划破了皮肉，又被两百斤重的人硬生生踩着压上去，小腿疼得他额头上全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但是他忍痛能力很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眼眸里总是淡淡的，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欠。

祁衍玩着赵燃的平板，背对着赵燃讥讽着说：“疼，动不了，医生都说了要你多照顾，这才哪跟哪，就虚成这样。”

赵燃气的扭了一把祁衍的大腿。

祁衍倒吸一口气，骂道：“你他妈属鹅的？这么喜欢拧。”

赵燃嘚瑟地笑，“那你起来打我呗，废物。”

半夜的时候祁衍又闹了好一会，一会擦药，一会换衣服。一会哼哼唧唧地让赵燃给他揉揉肚子，一会捏捏腿。

“你帮我揉揉肚子，疼。”

“重了。”

“轻了。”

“你会不会啊？”

赵燃骂回去，“不是你哪那么多毛病？”

祁衍不搭理。

祁衍生的好看，哪哪都好看，脸也好看身体也好看。赵燃又是给他擦身体又是换药，倒把自己摸出了一身火。

赵燃贴在祁衍耳边放狠话，“我警告你注意啊，我什么人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无异于当着流氓面前张腿，等操呢。”

祁衍笑道：“能别这么粗俗吗？憨货。”

“你说谁憨货？”

“你没念过书？听不懂中文？”

祁衍转过身，眼睛就笑吟吟地看着赵燃。房车没关窗，外面的月光都照了进来，把祁衍照得跟白玉一样。

很凉快的天气，赵燃身上起了一身汗，他看得口干舌燥的，声音都哑了，“得了你，睡吧，困死了。”

祁衍笑道：“你不会是对我硬了吧，你还对我念念不忘呢。”

赵燃心中一震，说不出话了，混沌的大脑忽然就清醒了。

他脸色暗了下来，翻了个身侧到床边，眼睛睁着，里面清明没有困意。

他心跳得很厉害，和很多年前在图书馆的时候一样厉害。他一直都忘不掉祁衍，要命的忘不掉。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自认为很深情。

他谈过别的人，也睡过别的人。在国外有一阵子他甚至频繁地认识新人，暧昧，然后谁也不捅破窗户纸地玩，最后对方说我们在一起吧，然后赵燃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居然想吐。

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祁衍，在各种地方，在各种时候。但是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件事。赵燃又不是傻b，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简直是烂透了，脏透了。说他是最不要脸的也不过分。

浑浑噩噩了两年，认识了刘铭，然后分手，自那之后再没去找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就是忘不了祁衍。

他不认为自己多深情，如果深情的话那就不会和别人谈恋爱上床睡觉。

只能说是贱吧，又回避。

可是他现在糊涂了。赵燃完全搞不懂现在他和祁衍这样算什么事儿。

祁衍来南城做什么，联系他做什么，现在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算什么。他们像高中没撕破脸之前一样的相处，但这是前任之间应该发生的事情吗？

他们都对曾经做过的事情避之不谈，祁衍是，他也是。可是祁衍结婚了，他没有。祁衍忘了之前的事情，不计较，忽视，或者说是压根不在意了，但他不是。

他现在其实挺不高兴的。

因为被祁衍说中了。

他还对祁衍有感情，还会有反应，然后还被祁衍用嘲笑的口吻说了出来。

是啊，所以到现在还是只有他当回事。他差点又认真了。

赵燃又躺了一会，感受着外面刮进来的风，也不知道祁衍睡了没有。

“死一边去吧你。”他背对着祁衍骂祁衍。

凌晨三点了，赵燃下了房车坐在搭的帐篷里，吹着风摆弄自己的工具继续画画。

赵燃是真心喜欢这儿的天气，凉爽，一点不燥热，穿着短袖还有点冷。

赵燃有个小怪癖，或者说是爱好。他很喜欢在天气阴沉的时候出来散步，遛弯，呼吸。因为这种天气他会很舒服，不论是心情还是身体，好像在这种天气下都舒展开来了，自由、不拘束。

祁衍知道。

当时赵燃很喜欢缠着祁衍，碎嘴子一开就止不住。祁衍话少，他们相处的时候大多都是赵燃在分享。从小时候说到现在，从家里的小猫小狗说到天南地北，说自己对未来的幻想，说各种想到的。

高三么，所有人都被笼罩在紧促压迫的课桌前，连上厕所都要计算时间，什么时候去等待的时间是最少的，以及晚上十二点前睡觉都是罪恶的说法时时鞭打着试图休息的学生。

那时候晚自习学校很空荡。赵燃最喜欢和祁衍散步，尤其是在阴天。祁衍就问他，为什么总喜欢在这种天气出来。赵燃说，因为这样总觉得很舒服，空气很好闻，感觉好自由。

当时祁衍什么也没追问，只是安静地走。

有时候祁衍会在刷题，赵燃就会很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或是画画，或是看书，或是睡觉。祁衍非常聪明，那时候赵燃特别喜欢，甚至是热爱祁衍在课堂上大放光彩的样子。

赵燃也特别喜欢干一些那个年纪青春期情感萌动的学生都爱做的事情，比如换座位啊，传小纸条啊，各种节假日送东西啊。他总是毫不遮掩地表达情感，非常炙热纯粹。

他还记得自己是高一喜欢上的祁衍。

那是一节数学课，临近放寒假，课堂的最后二十分钟，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三个脑力题。

黑板被分为四个板块，写了满满一黑板的数学题，数字乘以数字得到数字，比如101，169，305，577，（？），2209......

全是这种脑子活的题目，有的其中还运用了各种数学公式，数学规律运算。

老师说如果下课之前有人做出来了，那么今年寒假没有数学作业。赵燃对这种题目是敬谢不敏，撇着嘴丢到一边去不愿意施舍第二眼。老师看见了，笑着说那就请赵燃同学来给我们解答吧。

赵燃愣着，笑着站起来。周围几个没几个和赵燃处的，就算算出来，也都不愿意告诉赵燃答案。

祁衍扔了一张草稿纸过来，上面写着四个数字：1121,8901,79,201。

“答案。”

赵燃循着声音看过去，祁衍转着笔，看都没看他。

“你靠谱吗？”

祁衍毫不掩饰嘲笑地嘴角，没有搭理，云淡风轻地在草稿纸上刷刷动笔，赵燃半信半疑地举手。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赵燃，全对！”一向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大笑了一声，“得，今年寒假我就不布置数学作业了，你们啊，就回去好好休息，来年看到你们，都白白胖胖的！”

赵燃被夸的龇牙笑，低头看向祁衍，后者也抬头看向他，轻轻一笑。

下午第四节课还没下课的时候，忽然隔壁班的学生大嗓门在那喊，“今天晚自习不上了！放假了！”

整层楼都炸了起来，付祝很快就打听到了，说是其他学校有学生嫌假期少，跳楼了。现在每个学校都挺紧张的，都提前放假了。

消息可靠吗？

付祝说他哪知道，都是别人说的。

后来果然如此，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姗姗来迟，说晚自习不上了，明天也不用来了，直接放假。

兴奋的情绪刹那点燃整个教室，砰地绽放！

所有人都收拾书包回家，付祝今天要回老家，就自己先走了，这时候有人告诉自己图书馆出了事。

然后他去了，被困了，祁衍来了。

赵燃看着自己快画完了的画。

深夜，蓝色的烟花，江上的水，荒野，半边云半边天空。

烟花炸得满屏，快溢出来了。

他又想起以前的事儿了，又想起曾经，他和祁衍。

他怎么能忘记呢？忘不掉的。想着想着，他就坐在躺椅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