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推荐小说《灿阳北沉》作者月芽尖尖所著在线阅读,易北沉许灿是小说灿阳北沉中的主要人物,小说的主要内容为:少年时期喜欢他,所以愿意付出所有,但现在不愿意喜欢他了。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月芽尖尖 主角:易北沉 许灿
易北沉单方面停止了我们之间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但是不写作业这件事带给我的灾难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我的班主任——吴玉礼女士将她的头从教案里抬起来,露出她一贯锐利的目光,眉头紧皱着看向我,“许灿,你知不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
我摇摇头,想了想觉得如果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未免太让人生气,就又点了点头。结果这一举动显然让吴玉礼女士的眉头皱得更紧,在额间形成一道很深的沟壑,“你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到底知不知道?”
我看了看她额间的那道沟壑,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是保持沉默的好,故而没有回答。
吴玉礼叹了口气,“许灿,老师知道你一直很优秀,但是你这次真的让我对你很失望。”
我这才明白这场谈话,或者说训斥是因为我那任性冲动的决定,这原本也在我的预计范围之内,大概接下来我就会被要求写一份言语恳切、情感真挚的检讨书,用以展现我对这一行为的愧疚和自省。
但是事情显然没有按照我预想的方式发展。
吴玉礼又看了我一眼,还是用那种饱含失望的眼神,“许灿,你这种情况下去,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名额可能就得让给别人了。”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急急地开口,“老师,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奖学金的事情……”
“许灿。”吴玉礼开口打断了我,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吧?次次都是你,别人也会有意见啊。”
可是别人并没有像我一样需要这笔奖学金。那些贵小姐,公子哥,没有一个人会像我一样需要这笔奖学金。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随便玩玩就能花掉的一笔钱,却是我一学期的学杂费,甚至有时候还要分出来一些用作生活费。
如果,我把我失去了这笔奖学金的事告诉家里,我的父母可能又要为此爆发一场争吵,也有可能齐齐将炮火对向我。毕竟他们又得为此掏出一笔他们原本可以不必支付的钱来。
“老师,但是我跟别人不太一样……”我犹豫着开口,企图让吴玉礼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一样?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吴玉礼嗤笑一声,“你今天跟易北沉一起在走廊罚站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跟他不一样?”
“班上成绩好的同学也不止你一个,我看向南就挺好的。”吴玉礼淡淡地开口。
向南——在易北沉转来我们班之前,班里家境最好的一位男生。这位或许被家里寄予厚望,并不像大多数的公子哥那样浑浑噩噩度日,相反,他意外的品学兼优。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个班级,奖学金理应落在他头上。
这件事情看起来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即便我心中有再多想说,这时也只得咽下去,艰难得好似咽了一只苍蝇下去,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干涩,“我知道了,老师。”
走出办公室时,我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并不是让我丢掉奖学金的那句,而是那句“你今天跟易北沉一起在走廊罚站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跟他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我跟易北沉不一样,在见到他的第一天我就无比清楚这一点,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我才忍不住要刺伤他。我很难解释为什么世界上与我不一样的人那么多,我却唯独对易北沉在一开始就抱有敌意。
丢掉奖学金之后,我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与易北沉的博弈中,我看似赢了,却因此失去了对我而言更重要的东西。
易北沉会给我带来厄运、灾祸,而我如果识相一点,最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离他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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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易北沉不知道这一点。他在经历过跟我拌嘴、被罚站、去医务室这一系列的事情后,自然地认为我与他之间建立起了一份远超于与班里其他同学之间的友谊。
他不爱听讲,但从前只是睡觉,现在却想拉着我——这位他自以为的新朋友在上课时说话。
在易北沉第四次试图跟我搭话并打断了我的思绪后,我有些忍无可忍地瞪向了他,“有什么事你能不能下课再讲?”
他完全没被我吓到,反而大言不惭地给我灌输他的歪理邪说,“有些事就是要上课讲才有意思啊。”见我完全没理他,他又补充了一句,“哦,我忘了,你是好学生,你可能不太知道。”
好学生,好学生,这个好学生因为你,现在连奖学金都丢掉了。
一股浓郁的怨气在我心里滋生,这让我忍不住一把将座位往旁边一拉,桌椅一齐在地上划出一道很刺耳的声响,我和易北沉的座位中间也隔出了一道空来。
全班同学的注意都被我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连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停了。
就当我做好迎接老师怒火的准备时,易北沉在老师出声之前开口了,“看什么看!”
他这句话落下之后,所有人都把视线收了回去,台上的老师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到底轻咳了两声继续讲课。
教室里恢复了之前上课的气氛,但是我却无法再把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讲课上。我的脑海被另一件事充斥——我彻底把易北沉给得罪了。
这件事所蕴藏的后果我目前不得而知,但依旧为此苍白了一张脸。
这节课是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其他同学都陆续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只有我和易北沉迟迟未动。
我是不敢动,至于易北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动。我想他可能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可以狠狠教训我的时机。
在除我和易北沉以外的最后一个同学离开教室后,我的身体也紧绷到了极致。
“说话。”易北沉毫无预兆地抬起一脚朝我身下的凳子踢过来。
他这一脚踢得我毫无防备,直接被他踢得连人带椅子都摔了。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教室里突兀地响起,隐隐还有些回音。
这回音让我疑心自己这一跤摔得许是无比惨烈,半响都趴在地上没动。
造成这一事故的始作俑者先动了。
他有些烦躁地走过来,在我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我踢得又不重,你趴着不动算怎么一回事?”
他这么一说,我便忍不住想要动一下,却痛得发出了一声“嘶——”
听见我这一声,这位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终于屈尊纡贵地蹲下了身来,“喂,摔得真的很重吗,你别不是装……”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面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诧,随即而来的是慌乱,“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我这才发现,许是因为太疼了,眼前不知何时都升起了一片水雾。
易北沉看起来很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我,但是因为这件事他太不擅长,嘴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来一句话。
“易北沉,”我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居然带了一点哭腔,“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易北沉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得难看,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表现得如此抗拒,如此充满敌意,“我上次说过了不会再找你麻烦,你是不信?”
“你不找我麻烦,”我苦笑,“麻烦也会来找我啊。”
“谁找你麻烦了?”易北沉问我。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怎么样也不会更差了。
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干脆一股脑说了出来,“因为跟你一起罚站,我的奖学金被取消了,你满意了吧?”
易北沉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一件事,脸色飞快地转变着,最后有些受不了地说,“不就是奖学金吗?我把名额给你弄回来,这总行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要怎么给我弄回来,他就用沉沉的目光看向我,像一只盯住猎物的豺狼。
“但是许灿,一码归一码,我让你丢了奖学金我会给你弄回来,而你让我受的气,”他的手落在了我的后颈上,像豺狼用尖利的牙齿叼住了猎物最为脆弱的后颈一样,“我会从你身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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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易北沉用了什么方法,奖学金的名额最终还是回到了我身上。
告知我这一消息时,吴玉礼的神情也不复之前的苛刻,“许灿,其实老师也觉得这名额给你更合适。”
我不想去猜她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只是规规矩矩地冲她点头,“谢谢老师。”
在我走出办公室前,吴玉礼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老师没想到,你跟易北沉的关系能这么好。”
我跟易北沉?
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奖学金下发材料,那张纸被我捏得皱巴巴的。我看着那皱巴巴的纸,在心里苦笑,易北沉之后对我可能还不如我对这张纸。我顶多把这张纸揉皱,但是易北沉可能会把我撕碎,一片一片,四分五裂。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易北沉正在睡觉。听见我拉凳子的声音,他将脸从臂弯里抬起来,睡眼惺忪地看我一眼,“奖学金?”
“嗯。”我应了一声,易北沉这时也看见了我手上的那张材料纸,没再问了,又一次把头埋了回去。
易北沉重新趴下去之后,我用手一点一点把揉皱的材料纸碾平,像是努力在把自己皱巴巴的人生给抻平。
易北沉并没有急着把我撕碎。我想这应该并不是他对于猎物有多么的仁慈,而是他在等待一个绝佳的食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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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绝佳的食用时间比我想得要来得快得多,就在这周末的晚自习。
因为刚开学没多久,课业还不是很重,周末的晚自习得以被允许用多媒体放映电影。
今天放的是一部欧美电影,我对这部电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或者说,我对于看电影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太大的兴趣。在我看来,一群人待在黑暗里花几个小时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实在是太过于悠闲了。
而我,向来是不具备如此悠闲的资格的。
为了更有看电影的氛围,教室的灯都被关掉了,只有多媒体的屏幕在发着光。
我叹了一口气,这种环境也实在没办法看书,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屏幕。
这是一部弘扬爱情自由的影片,许是为了更能彰显它的含义,彰显它对爱情自由的包容度,影片里短暂地出现了一对男人激吻的画面。
镜头只是一扫而过,我却好一会儿都没能从那个镜头里缓过来。直到那个镜头都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我的脑海里还在不断地重映着那个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起男人滚动的喉结,微红的耳垂。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两个男人接吻,一时之间也难以说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一些别扭,因而也没心情再看电影后续的情节,将头低了下来。
就是这时候,易北沉突然偏头看我。
注意到他的视线,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而后便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唇上,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我在易北沉的这个目光里,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但我希望自己是想错了。
“许灿。”易北沉叫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低哑了不少,“刚刚那个,你看到了吗?两个男人…”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我有点好奇…”易北沉皱了皱眉,话语里有些不太明显的无措,这显然对他来说也是一份人生第一次的经历,“好奇两个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还是说出来了。
尽管他这句话说得好像没有那么清楚,但是我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易北沉想要跟我接吻。
我当然可以拒绝,可问题是我不敢。得罪易北沉一次就已经让我吃净了苦头,我实在不能再得罪易北沉了,更何况易北沉上次也说过他会从我身上连本带利地讨要。
我闭了闭眼,而后冷静地看向他,“只是接吻对吗?”
“对,只是接吻。”易北沉回答了我。
我点了点头,而后不动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任由易北沉倾身向我靠近。
易北沉的唇贴上了我的唇,他的唇冰凉得厉害,一贴上来就激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子。而原本贴上来就没有再动的易北沉像是被我这一下抖动刺激到了一样,有些凶猛地用牙齿咬住了我的下唇。
我吃痛,差点轻呼出声,张开口的一瞬间就被易北沉的舌长驱直入,探入了我隐秘的、从未被人踏足过的口腔里。
被外人入侵口腔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易北沉的舌头还进得极深,这认知让我难受得想要把他推开,但我忍住了。我忍得很辛苦,这让我脸上的神情显得不想在接吻,倒像在赴死。
不过好在,教室里的光线不足,易北沉也沉浸在这个吻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视死如归。
这个吻在我的感知上十分漫长,或许也有黑暗环境这一特定因素的加成。在此期间,我不止一次因为身边其他同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全身绷紧。
而我不敢推开易北沉的原因又多了一个——我害怕被发现。
我在内心恳切地乞求这个吻快点结束,乞求易北沉快点停止对这件事的好奇。
似乎是听到了我内心的乞求,易北沉终于松开了我的唇,我为此松了一口气。但我随即注意到了一件事,即使是在光线不足的昏暗处,我也完全没法忽视接完这个吻之后易北沉眼底的流光溢彩,那光泽隐隐地让我觉得不妙。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易北沉都继续把目光投向了屏幕,但我相信我们俩应该都没有真的看进去多少电影的内容。
我那不妙的预感在电影结束之后得到了印证。
易北沉将我堵在了楼梯间里,我的后背被摁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他用有些凶狠的目光盯着我的唇,“再让我亲一次,许灿。”
我皱了皱眉,像一个严厉的老师批评差生一样很不悦地开口,“易北沉,我的嘴都被你咬破了。”
易北沉这时也注意到了我下唇上的那个细小的伤口,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但看起来仍然有些凄惨。这让易北沉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抱歉,我这次会轻一点。”
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点了点头,“好吧。”
易北沉便又一次吻上了我的唇。如他所说,这一次他比之前那一次要轻很多。如果说上一次是出于好奇的尝试,那么这一次就是出于不舍的回味。
易北沉着迷一样地爱上了这种感觉。
他也通过这第二次的接吻确定了一件事,在松开我之后,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许灿,我们以后能经常接吻吗?”
这个要求其实很过分,因为对接吻上了瘾着了迷的是易北沉,而不是我。我并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
我颤了颤睫毛,到底还是在心里做出了抉择,“好吧。”
“许灿。”易北沉听到我的回答显然很高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露出这么高兴的神情,像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小孩,甚至有些依恋地抓住了我的手,“那就这样说好了。”
在说出同意的回答的那一刻,我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应允一份并不平等的条约。但是在易北沉最后的这一句话里,我还是惊觉自己似乎在无意中掉进了某种难以逃脱的沼泽里。
自从答应了易北沉之后,他便经常与我接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有时是在教室,有时是在小树林里,有时是在篮球架的背后。
他好像疯狂地爱上了与我接吻这件事,就连他接吻的技术也进步飞速。除了第一次,之后的每一次都没有再咬伤过我的嘴唇。
等我唇上的那个小伤口养好了之后,易北沉还感叹了一句,“许灿,属于我们第一次接吻的纪念没有了。”
我并不需要什么第一次接吻的纪念,甚至根本不想要记住。
我依旧不喜欢与易北沉接吻,这种事即便多进行几次,也没能让我过渡到喜欢上来。但我一直忍耐着。
这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易北沉开始在意我的情绪,也会主动帮我应付我并不擅长的人际交往,当然也包括不让任何人欺负到我。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接完吻后,易北沉捧着我的脸说,“许灿,我们在一起吧。”
我有些怔住了,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易北沉会跟我说这样一句话。毕竟在我看来,与我接吻对易北沉来说只是一个有点新鲜的游戏,我并不指望他会在这场游戏里对玩具投入感情。但我不指望,并不代表我不想要。
是的,我是想要的。如果易北沉不曾给出来,我或许不会去想,但他如果将那东西递到了我面前,明明白白地让我看到了,我必须要承认,我是想要的。
我不可能不想要,这所学校我想很少有学生会不想要易北沉的爱。这听起来好像我不能免俗,但也并不尽然,我比那些人要阴暗得多——我想要这个天之骄子的爱是因为只要将那东西捏在手心,有朝一日,我也可以让他尝到我曾经受过的苦痛,体会到我曾经受过的磨难,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在这之前,我需要向易北沉确认一件事。于是我用有些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为什么要在一起,你喜欢我吗?”
易北沉很轻地笑了起来,好像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谁会一直亲自己不喜欢的人?”
我并没有问易北沉为什么喜欢我,没有问像他这种人,难道会因为跟人多接了几次吻,就喜欢上对方吗?毕竟我不在意过程,易北沉喜欢我的原因就像那天的电影一样让我不感兴趣。
我表现得有些犹豫,“我需要考虑考虑。”
易北沉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好,我等你。”同时,他告诉我,“在你答应我之前,我不会再亲你了。我希望我们下一次接吻是在我们在一起之后。”
我隐隐约约意识到易北沉好像还挺有仪式感,对某些小事意外地看重,这种认知让我觉得很奇怪。
我总觉得我好像对易北沉而言并不是一件稀奇的、让他爱不释手的玩具,而是一件不易得来的珍宝。所以他才会这样珍而重之地说“在一起”、“喜欢”。
这想法实在是自作多情,很快就被我否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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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个全家人都有空在家的周末,我的父母却因为一道菜吵了起来。我实在是觉得疲累,干脆从家里出去了。
可是走出家门,我才意识到我无处可去。
最后,我只好给易北沉打了电话。他的手机号码是有一次他自己拿我的手机输进去的,但存了以后我还从来没有打过。
“许灿?”易北沉在那端显然有些惊讶。
“我可以来找你吗?”我问他。
“可以啊,我在家,我把地址发给你。”易北沉答应得很爽快。
我坐上出租车,将那串易北沉发过来的地址报给了司机,可等他将我带到了一栋小洋房前,我却又些后悔了。
我想我是疯了才会忘记我和易北沉之间的天差地别,忘了这位金尊玉贵的少爷住的家跟我家那种普通楼房可不一样。还没等我转头走掉,小洋房的门就打开了,易北沉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见我就站在门口还有些诧异,“许灿,你来了怎么不叫我给你开门?”
我看着他头顶几缕翘起的头发,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我刚到。”
“那进来吧。”易北沉敞开了门,让我进去。
我换上他给我拿的拖鞋,往里走就看见里面有别于普通家庭的精致陈设,一时间难免有些拘束。
易北沉被我拘束的样子逗乐了,抬起手来揉我头发,“许灿,你来找我是干嘛来了?”
“我…”我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家里的那些破事有必要说给易北沉听。
“嗯?怎么不说了?”易北沉盯着我看。
我索性说了另一件事,“我是想跟你说,我考虑好了。”
易北沉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我说的是什么,轻笑起来,“是吗?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知道我这个时候应该看向易北沉会显得比较真诚,但我内心实在别扭,故而是低着头说的,“我同意。”
“许灿,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易北沉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他这话倒是令我困惑,奇怪地看向他,这连我自己都没法确定的事情,他是如何笃定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他。
“可能因为,你说过的,我比较好运。”易北沉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易北沉听说我要考虑的时候完全没有生气,我回忆起那时易北沉脸上的笑意,那笑意里满满的写着胜券在握和志在必得。
易北沉就是有这种自信。他好像对任何事物都有这种天然的自信,真让人羡慕。
“嗯,你运气很好。”我点了点头,对易北沉的回答做出了评价,尽管这次易北沉的好运气里其实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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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灿,你吃过东西了吗?”易北沉问我。
他不问我还好,一问我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饿了。那会儿在家里的时候,因为父母在吵架,根本没吃进去几口就没了胃口。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易北沉就听见了我肚子里发出来的一道咕噜声。
我有些窘迫,而易北沉好心情地笑出了声。
“嗯…速冻水饺吃吗?我不会别的。”易北沉问我,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无措,向来不可一世的少爷不得不在我面前承认他并不怎么会下厨。
我点了点头,在吃的东西上我向来不是很挑剔。
易北沉便走到厨房里去准备给我煮饺子,我不想在客厅干坐着,于是也起了身跟着易北沉走进了厨房里。
我看着易北沉起锅烧水,而后一边从冰箱里拿水饺一边问我,“你吃多少?”
“七八个?我吃不了很多。”我也说不好我能吃几个。
“你胃口也太小了。”易北沉这样评价我。
水开了之后,易北沉下得显然比我说的数量要多,看得我忍不住叫他,“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你吃不完的我会吃。”易北沉几乎下了一大袋速冻水饺。
下完水饺他把锅盖盖上,而后冲我招了招手。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朝他走去。走至他的身前,他便将我一把抱到了流理台上坐着。他这举动实在突然,惹得我发出了一声惊呼,“你干嘛?”
“许灿,你记得我说过吧,我们下一次接吻要在我们在一起之后。”易北沉握着我的肩,这样对我说。
好吧,我明白易北沉现在是准备做什么了。看在他给我煮水饺的份上,我决定满足他的这个仪式感,主动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去亲他。
易北沉显然很惊喜,在我亲完之后又复而亲了上来,吻得缠绵而热烈,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他松开我的时候,眼睛很明亮,“许灿,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
这话不用他说我自己也知道,他说出来反而让我别扭。但我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慌忙叫他,“易北沉!饺子要煮烂了!”
果然,他掀开锅盖一看,水饺都煮散了。
那天最后我吃到了一碗很难吃的饺子,馅是馅皮是皮,但是意外的比平日里还多吃了几个。
我和易北沉在一起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易北沉告诉我他要去参加一个全国中学生机器人设计比赛。我在去易北沉家里的时候,看见过易北沉书桌上各式各样的模型,隐约知道这是易北沉的兴趣之一。
不过我摆出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问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易北沉轻笑,用一种我读不懂的眼神看着我,“许灿,你好笨。”
被易北沉说笨让我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冷淡地看向他,“易北沉,你这次月考只考了全年级三百七十四名。”而我考了年级第三。
易北沉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揉了揉我的头,“好了,知道你不笨,好学生厉害死了。”
我觉得他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拍开了。
虽然拍开了他的手,但是他落在我唇上的吻我却没拒绝。
我越发觉得易北沉对接吻有瘾,而我一直在纵容这个瘾/君子为所欲为。
说来很奇怪,我发现我很难对易北沉说“不”。我已经逐渐意识到这并不仅仅因为我最开始在易北沉身上讨到的教训,那些所谓的教训已经在时光的冲刷下变得有些不痛不痒,远远没有易北沉咬在我嘴唇上的力道来得真切。
在易北沉快要松开我之际,我的眼睛被一道白光晃了一下。等我睁开眼再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易北沉发现了我的异常,“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不知道被什么晃了一下眼睛。”
“我看看。”易北沉捧起我脸,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扒开我的眼睛,而后对着我的眼睛开始吹气。从他口中吹出来的热气落在我的眼睛上,睫毛被带得胡乱颤抖,像不断振动双翼的蝴蝶。
我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眼瞳里的那个我的小小缩影。小小的我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荡漾,像夕阳余晖下辽阔海洋上的一粒孤舟。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郑重,总让我疑心那粒孤舟会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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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到易北沉空空的课桌时,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告知我他要去参加比赛了。易北沉要去两天,而我边上的课桌也会空两天。
很奇怪,一天下来,我总是会不自觉地看向那个空着的课桌,好像我的心也随着那课桌一空。
向南就是在这时走到了我身边,屈起手指敲了敲我的课桌,“许灿,你跟我来一下。”
我没动,疑惑地看向他,“有事吗?”
“当然。”向南对我笑了一下,那个笑我说不上来,像是想要表达友善但是又因为掩藏着什么而透露出一丝古怪。
没来得及等我细想,向南就走近了一点,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拉我。
我并不想跟他有肢体接触,刷地站起了身,躲开了他的触碰,“去哪?”
向南显然因为我的躲闪脸上有一些不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很快就把那点不悦收了起来,好脾气地跟我说,“你跟着我就是了。”
而后我就跟着向南走进了厕所,我一进去就有人把厕所的大门给关上了,并且上了锁。
我看了一眼,不大的厕所里站了五六个人,都是我们班的男生,还有一个是我的前桌林维。我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但我尽量冷静地问向南,“什么意思?”
向南此刻把刚刚在教室里没说出来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许灿,你装什么?”
“我看到你和易北沉接吻了,怎么,你是同性恋?”向南一步一步朝我走近,脸上带着笑,那笑却让我觉得恶寒,“许灿,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
“你跟易北沉做过了吗?他干过你了吗?干得爽吗?”
侮辱性的话一句接一句,这些话一出口,其他的男生也跟着嘻笑了起来。那些笑声像沾着毒液的藤蔓一点一点往我身上爬,将我缠绕,把我勒紧,叫我窒息。
我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骂回去的冲动,转过身要去开厕所的门。
没有人拦我,但是向南的话却在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在我的身后响起来——
“我拍了你们接吻的照片,你要看吗?”
我回头一看,就见向南朝我举起了手机,手机屏幕里面显示的照片里,那两个男生正在接吻,两个人都闭着眼,像是沉浸在了这个吻里。
就在这一刻,我想起了那时将我的眼睛晃了一下的白光,原来不是错觉。
“你想怎么样?”我听见我自己说。
向南笑了起来,“不愧是咱们班的好学生,很上道嘛。”
“这样,你让我们几个一人爽一次,我们就不把这个照片发出去。”向南拍着我的脸提出了他的要求。
我沉默着,而他像是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脸色一变伸进我的口袋里将我的手机拿了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拨出的电话,通话人是易北沉。
向南抬手在我的脸上甩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我的耳朵里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他冷笑着看向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通话没有挂断,手机一直振动着,锲而不舍地响铃,直到电子音宣布无人接听。我的心也随着那句“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而下坠,不断地下坠。
向南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不过可能我脸上的表情让他觉得有趣,他甚至又帮我拨打了一遍易北沉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这次电话挂断之后,他看向我,似笑非笑,“还打吗?”
我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那部手机。
向南抬抬手,一直站在我一旁的两个男生一人在我的腿上踹了一脚,将我踹得跪在了地上。
很痛,但我咬着牙没有吭声。
然后我听到了裤子拉链拉开的声音,这声音刺激得我开始往后缩,但是身旁的两个男生把我摁住了,摁得很死,让我挣脱不开。
向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我笑着说,“诶,我想起来了,之前易北沉找过我一次,让我把奖学金让给你。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奖学金,索性卖了他一个人情。难道易北沉是用那个奖学金威胁你让你给他干?”
我在心里反驳,但我知道如果我此刻说出我和易北沉是在谈恋爱,情况可能也不会好转,甚至有可能会更糟。
“如果是这样,你也该谢谢我吧。怎么说,奖学金还是我让给你的呢?”向南笑着,开始用那个东西抽我的脸,在我的脸上抽出一道又一道带着水液的渍迹。
他开始掰我的嘴,那恶心的味道一直往里面钻。下颌因为被狠狠扼住了,嘴巴也没有办法闭合,只能够承受着那带着毒液的东西侵入我的口腔。
我不想流泪,但是生理性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糊了满脸。这并不会让施暴者生出任何的同情心,反而让他将另一种液体也糊在了我的脸上。
那液体一沾上我的皮肤,就让我疑心我的皮肤会因此溃烂。像是有毒的虫子死前腹部流出来的恶心黏液,散发着恶臭,携带着剧毒。
施暴者显然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他们很快把目标转向了我的下身。在他们想要扯下我的裤子时,我听见有人说了一句,“算了吧,搞出血来不好收拾。”
啊,不好收拾。听起来像是我是什么垃圾,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这话的是林维,我不敢揣测他是为何说出了这句话。但是这句话显然比我的眼泪要有用得多,扯我裤子的人松开了手。
于是所有的暴虐都发泄在了我的嘴里,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嘴可以用来做这件事,不像是用来吃饭喝水的嘴,更像是用来盛放什么的器皿。
我觉得冷,这种冷让我疑心自己身上的血液在凝固。
广播的声音突然响起,宣布了易北沉在这次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的消息。
有人拍了拍我的脸,似乎察觉到了我对这一广播消息的触动,轻蔑地嗤笑,“在想易北沉?他参加这个比赛拿奖就是为了去美国,等他去了美国还怎么管你死活?你识相一点将我们几个伺候好了,以后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美国。原来易北沉是要去美国的。
我不可能跟易北沉去美国,易北沉也不可能带上我去美国。
是我忘记了,我和易北沉之间的事对他而言从头至尾或许都只是他一次心血来潮的游戏。现在游戏要结束了,玩具该被丢掉了。
躺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时,我在心里想起了易北沉之前对我说过的话,自身体深处发出了一声长叹——
易北沉,我这块玉终究还是被打碎了。
那天到最后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走在寂静的校园里,只觉得在这所高中度过的所有时日都是一场太过漫长的噩梦。
刚走出办公室的吴玉礼看见了我——衣服凌乱,嘴角破裂,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她明显有些惊慌,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许灿,你怎么了?”
我想了想,而后对她说,“老师,我想退学。”
后来的退学手续是母亲去学校办理的,办完退学手续后她还办完了自己的离婚手续。而后带着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另一座城市治病。
是的,治病。
那天以后我没办法和人正常说话,也抵触跟任何人的肢体接触。我还染上了严重的洁癖,总觉得自己身上很脏,一天要洗三次澡,要洗很多遍手。
我的母亲很想拥抱我,但还是退在一旁生怕惊吓到我,“小灿,妈妈对不起你…要是不让你上这所高中就好了…”
不上这所高中,那我就不会遇见易北沉,不会遇见向南,不会遇见林维,不会经历我至今经历的绝大部分的恶。
要是没有遇见易北沉就好了吧。要是没跟易北沉在一起就好了吧。
我也想过恨,恨每一个人,最后再恨到易北沉。易北沉就此成为我命运的转折点,成为我所有苦难的源头,也成为我再也不敢触碰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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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痛让我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这让我的胃已经不堪忍受。
实在没办法,我还是得下楼觅食。
下了楼我才看见,易北沉还站在之前站过的那个位置,脚下的烟蒂也比之前多了不少。我看了看他,到底没忍住,“你不是走了吗?”
易北沉没看我,说话的声音有些闷,“我怕我要是走了就又找不到你了。”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阵一阵地泛着酸水,忍不住问他,“易北沉,你找过我吗?”
我走以后,你真的找过我吗?
“找过,很多次。”易北沉望向我,眼眶又是红的。我们重逢后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红了好几次眼眶,我从前竟不知他的眼皮会有这么浅。
“很多次是多少次?”我问他,心想如果易北沉不能立马给出一个确切的数字那就是在骗我。
易北沉回答得很快,“九百六十次。”
八年,九百六十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易北沉每年用一百二十天在找我。
“你疯了?”我的声音居然开始发抖。
“或许吧。”易北沉扯了扯嘴角,深深地望向我,“许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是我把你弄丢的。”
他往前走了走,有点想拉我的手,手一伸出来估计是想起了我之前躲避的样子便又克制地收了回去,“许灿,我可以把你找回来吗?我可以把我的男朋友找回来吗?”
我的眼泪不知何时糊满了脸,“我胃疼,易北沉,我胃好疼。”
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疼得我五脏肺腑都像被上百只蚂蚁噬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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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北沉把我送到了医院,盯着我做完检查、吃完药之后脸色还很难看,“你怎么就不知道吃饭?疼死你算了!”
我这个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淡淡地看他一眼,“本来是要吃的,但是下楼碰见你了。”
易北沉一时也沉默了,咬了咬牙看我一眼,最后又低了低头,“算了,我的错。”
其实这件事怎么能怪得着易北沉头上,那毕竟疼的是我的胃,我自己不好好吃饭作的,怪不得谁。易北沉太无辜了,但是却自己把过错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易北沉端着刚刚买的白粥,舀了一勺到我嘴边,“喝。”
我喝了一口,咽下去之后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好难喝。”
“难喝也得喝。”易北沉死死地皱着眉,像是和我有什么怨仇大恨。
“想吃糖。”我没顾他恶劣的语气,继续提要求。
易北沉看了看我,到底妥协了,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喝完粥就给你买。”
从医院出来之后,易北沉真的给我买了糖,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他从便利店出来之后,臭着脸把那根棒棒糖递给我,“喏。”
我接过来之后还是不大高兴,“我不喜欢草莓味,我喜欢橘子味。”
易北沉的耐心告罄,没什么好气地回我,“你爱吃不吃。”
算了,没有橘子味的,草莓味也行。我拆开糖纸,将棒棒糖含进了嘴里。
今天一天下来实在是够兵荒马乱的,让我身心俱疲,回去的路上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整个人都趴在易北沉的背上,双手垂在他的脖子两侧。
我一慌,动了动想从他身上下来,易北沉却将我托得更稳了,“醒了?”
“放我下来。”我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不放,放下来你就跑了。”易北沉没松手。
算了,我也不可能从他身上跳下去,索性搂紧了易北沉的脖子。他身上的温度向来比我低,贴上去冰冰凉凉的一片。
“许灿,我下次给你买橘子味的棒棒糖。”易北沉在我搂紧了他的脖子之后突然开口,“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一时陷入了沉默,易北沉也没有催促我。他这个时候倒像是有十足的耐心,就和从前等我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时一样有耐心。
“好吧。”这是我最常对易北沉说的一句话。
易北沉想要接吻,我说好吧;易北沉想要在一起,我说好吧;易北沉想要和好,我也说好吧。从前我认为是我因为不想得罪易北沉的乖顺服从,如今看来其实是我对易北沉无形的纵容。
易北沉总是在索取时给予,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够给我多少,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得到了我的回复,易北沉将我托得更紧了一些,走得也稳稳当当的,生怕我会从他背上掉下来一样。
我恍然发觉,一直以来我排斥所有人的碰触,但是这个所有人里,原来不包括易北沉。
易北沉在我这里是不易发觉的特例,是突如其来的意外,是无人能比的唯一。
醒来是被手机的信息声音吵醒的。一般来说,在睡前手机都会被我调成静音。但是昨天从医院回来之后,我脑子太乱,没太顾得上。
信息来自我的编辑,她尽量用温柔、亲和的语气在文字里向我表达了她催稿的诉求:灿灿,好想你啊,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新文写得怎么样了?
我觉得这条信息的重点主要就在最后一句,但我的新文目前还没怎么动过,索性把手机扔到了床上,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过这条信息。
高中那年离开校园之后,我因为没有办法跟人正常相处,学业没有再继续下去。在我十九岁的某一天,治病的乏味让我想要找一个宣泄口,故而开始写小说。可能因为之前实在太倒霉了,在写小说这件事上我倒是有难得的好运,收获了不少的读者。
业内有评书家评价我是难得一遇的天赋型作家,写出来的故事像是带有奇幻色彩的暗黑童话。很难想象会有故事同时能够兼具奇妙、压抑和浪漫。
我并不太关心外界对我写的故事如何评价,毕竟那些故事对我而言只是我用来存放我那无处安放的各种情绪的树洞。
我更关心今天会不会下雨,晚上店里的客人会不会很多以及易北沉什么时候给我带橘子味的棒棒糖。
敲门声适时地响起了,通过猫眼确认了门外站着的是易北沉之后,我将门打开了。打开门的那一刻我还在期待着清甜的橘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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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没想到我只收获了一个破碎的易北沉。
易北沉看起来很憔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狼狈。他的双眼通红,眼下也有些乌青,像是没休息好,又像是单纯的疲累。
我对危机感向来察觉敏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跟他隔开一些距离才问,“你怎么了?”
看见我这样的动作,易北沉像是被刺了一下,眼泪汹涌地落了下来,整个人开始发抖,哽咽着跟我说,“对不起…许灿…对不起…”
在他重复的、突兀的一句句“对不起”里我明白了——易北沉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了我为什么突然消失,他知道了那些我不愿意再提起的伤疤,他知道了那些被岁月掩藏了的所有恶。
那是月球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背面,是某种气味难闻、包含剧毒的黏液,是昆虫僵直不动、诡异匍匐的尸体。
而易北沉为此流泪。
他的泪水汹涌得好像涨潮,浪花一下一下地拍在了我的脸上,让我的脸也因此变得潮湿、冰凉。
之前我在心里憎恨易北沉的一无所知,但是此时此刻,我又宁愿他一无所知。我不愿他知晓我曾经历过的恶,也不愿他知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恶,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对易北沉剖白自我的原因。
我也会害怕,易北沉会觉得我肮脏。
一块已经被摔碎的玉,还有谁会稀罕呢?
易北沉红着眼看向我,“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看,易北沉又一次将本不属于他的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傻子一样。易北沉是这世界上的头号傻瓜。
我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笑了一下,可能是想要在我们的最后稍显体面,“你既然知道了,那你还要跟我和好吗?”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自取其辱。像是在问易北沉,你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许灿以后,还会要我吗?
“我要。”易北沉坚定地点了点头,泪水自他眼里涌出,“许灿,我能抱你吗?”
我拒绝和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拥抱,而我的世界里将人划分为两类——所有人和易北沉。
我点了点头,但是身体却有些无力地下滑,慢慢地跌坐在了地上。易北沉弯下了身,手臂颤抖着搂住了我,将我小心翼翼地搂在了他的怀里。他张开的双臂像羽翼一样将我笼罩,似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安全、温暖的巢穴。
“对不起…”易北沉还在道歉,“都是我的错。”
听着他的道歉,我忍不住咬了咬牙,跟他说,“易北沉,我好恨你。”
这句话在我的心中酝酿了很多遍,很多次。我好恨易北沉,也好爱易北沉。但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爱上了造就我一切苦难的源头。
“你恨我吧。”易北沉这样说,手指渐渐抚上了我的脸,给我擦去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恨我吧,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了,易北沉的话像一根尖锐的细针戳在了我的心上,带来一阵细微的痛感。长久以来,我将自己困在了出不去的黑暗里,折磨身边的人,也折磨我自己。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我伤害自己,很多次。
有一次我就要成功,突然想起了易北沉,想起我曾是他琥珀色的眼眸营造出的海面上飘荡的孤舟。而后我只能放弃,因为不能接受孤舟的沉没。
“对不起…”易北沉冰凉的唇覆盖在了我的脸上,一点一点吻去我的眼泪,最后吻在了我的唇上。他的唇和从前一样冰凉,但是比第一次跟我接吻时颤抖得更厉害。
我听见他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一声低哑的破碎,“宝宝。”
易北沉近乎悲戚地叫我“宝宝”,一声又一声。他说“宝宝,对不起”,一遍又一遍。我的心在他的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里软成了一滩春水。
我们的脸上都是泪,吻也因此变得苦涩。
太苦了,怎么会这么苦呢。
从前尽管我一开始不喜欢,但是我们的吻从来没有如此苦涩过,像被晒干了的苦艾。
于是我对易北沉说,“给我买棒棒糖吧,我要橘子味的。”
易北沉点了点头说,“好。”
我望着易北沉脸上的破碎,在心里想,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在遇见他的第一天里,我收获了一颗生命中最重要的橘子。
作者:月芽尖尖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