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by舟已具,原创小说不换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迟渊杨尘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迟渊是渐渐意识到对方很重要,但他却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有多重要。热议:想不明白。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舟已具 主角:迟渊 杨尘
迟渊走近了便瞧见那阴影下的人,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庸男子,一副普通汉人长相,衣着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的,稍不注意就能混进周围喧嚷的人群。那人做出一副恭恭敬敬地样子,也不把迟渊往小路上带,反而随着人流走。迟渊没摸清来人底细,不敢轻举妄动,正斟酌着如何开口,手中被塞了一块勘合。
那男子笑吟吟地说:“迟小少爷,这块勘合和之前我们家大人寄给你的那块应该是对的上的吧。”之前刚到苏州府时,信客给他送来的那封信里头除了火牌、舆地图、一些银两之外,还有半块勘合,应该就是为了到了南晋王地盘上验明正身用的。
迟渊接过那半块勘合,握在手里正反摸索了一遍,就放进广袖收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回了句:“纹样是对的。”男子不介意迟渊的冷淡,热情地说:“看您耽搁了几日,我们家大人坐不住了,就派我来接您,毕竟往里路不好走,还是有个领路人来得好。”说罢就去握迟渊的手。
迟渊目色一凌,挥开男子的手,问道:“你家大人是谁,要不要我引荐给岳鸣,地头蛇都要当爬龙头上去了。”
那男子明显没料到迟渊一下就看破了勘合是假的,但也不急,因为现在人流如潮,迟渊根本不可能释放作为乾元与生俱来的威压来威胁他,而且刚才那块勘合上抹了麻药,虽不伤身,但药效很快。到时候迟渊毫无抵抗力,即使是一个身量中等的中庸也能把他拖走,而在热闹的集市上拖走一个看似烂醉如泥的人丝毫不会引起怀疑。
迟渊左手渐麻,看见四周又有几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暗道不好。在迟渊眼前如飞蚊闪过,后槽牙咬破了口腔软肉也渐渐撑不住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迟渊死了我们换个人顶上就是了,就看你们能有几条命?”
这出言不逊的语气让迟渊有些耳熟,在他彻底昏过去前听到来人自报姓名:“今日郡主我不开杀戒,下次再给我碰见,就用你们的尸油点灯了。”
此人名为岳啸,是老王爷的养女,也是个乾元,比岳鸣这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嚣张跋扈百十倍,在京城生活到及笄就已经把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得罪了了一遍,老王爷实在担心招来祸患便干脆让她去军营里习武了。谁知七八年摸爬滚打,没把她桀骜的脾气打磨干净,倒是沾染了一身匪气。但奇就奇在,这人谁的话都不听,只听岳鸣的,平时岳鸣也不敢让她在军营里担当重任,只委派她一些机密急事。这次也是岳鸣差她盯着点迟渊的安危,没想到真的碰上了事。
迟渊是在颠簸的马背上惊醒的,岳啸非常不是东西地把人捆在了马背上,当做货物一样地驮着,见迟渊醒了才不疾不徐给人松了绑,还嘲讽地问他睡得好不好。
迟渊不和岳啸一般见识,他回想了下昨夜的事,冷着脸问:“这到哪里了,离昨日的县城有多远?”
“两三百里山路吧,”岳啸叼着根草倚在马上休息,“怎么,还想着你那小情人呢?”
迟渊沉着脸不说话,他都不敢去想要是杨尘发现他不见了会怎么办。
“估计死了。”岳啸轻描淡写地说,语气里还有些看好戏的雀跃,“就算不死,你现在回去找他,他也必定要死。”
迟渊深吸了两口气,转身上马,语气阴沉地说:“让岳鸣派人送他出去。”说罢就策马前行。
“呵,我还当多有情有义呢。”岳啸把草根吐了,也利落地翻身上马,与迟渊并行。
杨尘看完了烟火迟渊没有回来,人群散了也没有,手脚冻僵了也没有。
杨尘就只好把糖葫芦先吃了,否则都要被升起的太阳晒化了。
杨尘的手一直在发抖,糖葫芦的木签子戳破了嘴唇也不自知,吃得糖衣上都裹了一层血。他在害怕,不是害怕自己被丢下,而是怕迟渊出了什么事不得不把自己丢下。
迟渊从来都不骗他,所以杨尘就在那等了足足三日。到最后他实在无法欺骗自己了,他强撑着麻了的腿站起来,想要去找迟渊,却发现连往哪里走都不知道。
他不会苗疆的方言,当地人又都听不懂官话,就像看猴一样看着面前披头跣足的人手舞足蹈地比划,一个人看还不够,还呼朋引伴地找来了一大群人围着看,看完了就抚掌而笑兴尽而归了。那种笑并不含恶意,没有谁会对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含有恶意。
杨尘在外流落了十日,也没能得到半点音讯,他握着身上仅剩不多的银两,蜷缩在墙角,对身边爬过的一只蜗牛喃喃道:“你看,他不见了,我也四海为家了。”
迟渊跟着岳啸快马疾行了七日,绕过了不少瘴气横生的山岭才到了军营,岳鸣已经等在那了。
进了屋,刚见到岳鸣,来不及寒暄,迟渊就急匆匆地说:“你快点派个人到青罗镇,就是最靠东南的驿站所处的镇,让人把杨尘送回去。”
岳鸣愣了两秒,讪笑着把伸出去迎接老友的手又揣回袖子,干巴巴地问:“杨尘?是……哪位?”
“就是以前在程府时候我那个小跟班。”迟渊解释道。
岳鸣眼睛都瞪圆了:“他还跟着你呢?”
“是啊,跟那么久好不容易爬上床了呢。”岳啸不满于被冷落,插了一嘴道。她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不过岳鸣竟然还听出些艳羡的意味。
迟渊厌恶于他人讨论自己的私事,但是有求于两人,便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抱拳相求:“这份人情我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岳鸣也很难办,毕竟要去千里外找一个无名小卒实在是徒劳无功的事,但迟渊欠的这份人情越重,日后自己手里的砝码便越多,想了想就把目光投向了岳啸:“笑笑啊,你看这路你比较熟,而且这个杨尘,是叫这名吧,你也见过,就再辛苦你一趟了。”
岳鸣每次托岳啸办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都会喊她乳名,假装出很亲近的样子,而岳啸似乎一遇到岳鸣就成了傻子,次次都嘴硬心软地答应。
这回岳啸累了半月,连脚跟都没站稳就又要去翻山越岭,自然很不乐意,对着岳鸣说话的语气都冲了不少:“呵,今儿个把我赶出去给他找小情儿,明儿个是不是就要让我去帮你找姘头了?”
岳鸣只当没听见,不急不缓地回了句:“今日天色将晚,你歇息一天明天再启程吧,杜嬷嬷做了糖蒸酥酪,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吃么。”
岳啸一股子气没处发,气得踢翻了矮凳,转身就走,把门摔得哐哐响。
“哎,见笑了,她越长大越不成样子,也不知道以后谁愿意和她成家。”岳鸣一边笑着打哈哈,一边请迟渊坐下,亲自倒了茶。
两人通宵达旦商讨天下局势与整军经武之事。苗疆的军营虽说名义上归镇南将军管,但上头怕他功高震主勾结外邦谋反,便借疗伤之名将他老人家困在了京城。群龙无首容易滋事,于是又派了年轻无为的小王爷来驻守封地,顺便协管军务。毕竟南晋王一脉就只有岳鸣这个独子,也没担任过要职,不怕他分朋树党。
岳鸣一方面要收敛野心,继续保持在皇帝眼中膏粱子弟的形象,另一方面要压制蠢蠢欲动的南蛮势力,保住项上人头。这几年过得可谓是苦不堪言,所以才在迟渊风头过了没多久的时候就急匆匆把人招揽过来。迟渊是岳鸣的一颗棋,只要打入军营,甚至不用操控,就能凭着一股子狠劲爬到最高峰。然后,借着迟渊之手,岳鸣能暗中把控军机,也才有了底气。
基本安排好后,岳鸣也不做多留,日出时便启程回相隔好几百里的王府去了。同时岳啸也出发去往青罗镇寻找杨尘。
岳啸又过了七日才回到青罗镇,一来一去已经过了十五日。她四处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汉人,周围不少人都说见过,还热情地给岳啸表演了一遍杨尘是如何手舞足蹈地说话的。岳啸跟着他们哈哈大笑了一通,笑完一琢磨,觉得不大对劲,觉得杨尘怕是得了失心疯。她又走了一段路,都快进山了,才听到一个日日在家门口晒太阳的阿婆说,前几日有个小乞丐进了山。那个阿婆还絮絮叨叨地说:“我跟他讲那个山去不得,毒虫遍地,他听也不听,气死我了,就随他去了。”岳啸看了眼一面说着要气死了一面精神矍铄的老阿婆,心里咯噔了一下,没由来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要是当时把杨尘也找着,一块带走就好了。但也就那么一瞬,岳啸立刻把这个念头清出去,低声骂了句:死了就死了,干我屁事。
杨尘在青罗镇等了十天后便决定不等了,他要去找迟渊。他知道迟渊不可能回京,便挑了条最偏僻的路走。他走了五日,干粮已经全吃完了,也不敢摘野果吃,因为他有一次饿得不行,见野树上有枣子,便拿了根棍子打落了,捡果子吃,但没注意到草丛间的毒虫,被蜈蚣蛰了一下,手肿的有馒头大小。
他像是皮影戏里的小人,被绳拉着走,绳的另一头是迟渊。又勉强熬过了五日,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棵参天榕树下躺下了,也不管有没有毒虫,席地而卧。他闭上眼睛,斑驳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稀稀疏疏游走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像极了那骤然绽放又迅速凋零的烟花。
当身体放松下来,脑子开始运转,回忆便一点点翻涌至眼前。杨尘恍惚间看到了迟渊被铁索磨破了皮的手脚,看到了他带着枷锁却依然挺立的脊梁,看到了他漫天大雪中乌黑翻滚的长发,看到了他白衣策马……
杨尘放松下来,每一块骨骼都贴紧了湿润的土壤,细碎的虫鸣渐渐远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走了,我找到他了。”
作者:舟已具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