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推小说《蛇君是病娇》的主角是花知节沈拂霜,是作者六崽倾心创作完成的一本小说,蛇君是病娇小说主要讲述了:沈拂霜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花知节了,他想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花知节,但他只能等待。网友热议:他一直都在等待。
来源:废文 分类:现代 作者:六崽 主角:花知节 沈拂霜
荀慕笙说是做生意,一走就是半个月无音讯。眼看着和风渐暖,花知节的面色也跟着活泛几分。
徐镇地处南境,春色是淅沥的雨混着几阵软风缓缓漫出来的好光景。
沈拂霜的茶铺依旧是入夜才出摊,角落里永远有个裹着斗篷的人缩在那儿喝酒。店里时不时会有人来吃茶,顺便请沈拂霜看病。沈拂霜给他们每人发个号牌,及至初一十五的时候抽一张,抽中谁就给谁瞧一瞧。
花知节笑他没脸没皮地给自己抬价,沈拂霜不以为意地晃晃手里的钱袋,嬉笑道:“若非如此,谁人能担得起你的药费。”
“原来如此,倒是多谢你的美意。”花知节说着话,两手不停地片开竹篾,清明又近,他在准备扎风筝的东西,“其实我记得我应该是个有钱人,只是我着实想不起来钱放哪里了。横竖你一样花钱了,不如再与我买些浆糊来。还有那个酒,劳烦也换些好的罢。”
沈拂霜但笑不语,他手里攥着一摞号牌,漫不经心地抽一张扔进面前水碗里,沉了就再扔一张,很快满手的号牌就所剩无几。上个月他放了二十个号牌,这会儿只有七号的牌子还浮着, 沈拂霜把洇湿的纸牌子捞出来;“行吧,上半月就瞧瞧看这个有福人。”
他把洇湿半透的纸片贴在茶铺前的木杆上面,转身提着花生和酒,坐到花知节身边看他劈竹篾。这天没有雨,却总有些湿漉漉的感觉。花知节已经扎好一只小狗的风筝,正在扎一只小兔的风筝。
茶铺外有人探头张望,沈拂霜身形略侧,把花知节挡在自己身后:“号牌在门口。”
那人连忙行礼,道歉说:“沈老板见谅,小的送信人,有封锦门来的信,请沈老板收下。”
听到“锦门”,沈拂霜面露疑色,问道:“我同他们素无往来,他们寄信与我作甚?”
“ 听说锦门小主人下个月满周岁,锦门主人在司月楼摆宴三天,届时请沈老板赏光。”
送信人从身后的背篓里摸出一封请柬递过来,沈拂霜避而不接,那人就客气地把请柬放在桌上。
沈拂霜抬眼瞄过桌上那抹金赤色,扭头向身后的花知节哂笑道:“你瞧瞧靳沛望,摆谱竟是摆到我这里来了。”
花知节听了只是扯起嘴角笑两下,以示尊重,他嘴里正咬着两根竹篾在绕小兔子的圆脸。无论是沈拂霜还是送信人,花知节都没有兴趣,他只想在清明前多做几只风筝。 每逢清明烧几只风筝给武令君已经是他的习惯,除了他昏迷那年,但凡能动弹,他没有漏过一次。
送信人送了信却不走,杵在茶铺前周身满是犹豫。
沈拂霜奇怪地看他,问:“信既送到,你还有何事?”
“公事忙完了,只是小可还有件私事,想问问沈老板,”送信人拱手,“小可有个朋友得了重病,辗转几处都判说无药可医。小可实在是没了办法,斗胆向沈老板讨个方便。”
沈拂霜闻言轻笑,他笑这送信人竟是胆大,张口就向自己套方便,不禁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沈某为何要给你这个方便?”
送信人羞赧地挠头,说:“若是前几年,小可自然不敢向沈老板提要求,但今时不同往日,沈老板怕是不应也难。”
他说话间眼神直直地往沈拂霜背后瞟去,那里显然坐着个人。送信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沈拂霜素来自负,却不知欲盖弥彰,他越是这般遮遮拦拦,越是坐实了那桩江湖传言。
——有人说,花知节并没有死,是被沈拂霜救了,秘密地养在他的茶铺里边。
这个传言由来已久,只是碍于沈拂霜的面子,没人真敢来印证罢了。可送信人不同,打他接了这封请柬起,他就存了这个念想。他既不信自己会有好运气,能从沈拂霜手里排到号,也怕排到号了,家里的人却等不着。
眼看那人对着自己身后不住窥探,沈拂霜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竟是小瞧了这口出狂言的送信人,原来对方是存了这心思。江湖上的流言,沈拂霜早就听说,他自持身份,并不以为意。当日他敢救花知节,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区区几个流言压根不入他的眼。
他又往旁边让开,大方露出身后忙着吃酒扎风筝的人,哂笑道:“原是如此,却是我小看你了。每日间求我的人那么多,你还是头一个想到要挟我的人,你说我怎么奖你合适?”
沈拂霜大方一让,送信人面色陡变,他没想到会这样,他见刚才沈拂霜挡的严实,正是暗喜自己果真搏准了好机会,哪里想到沈拂霜这么爽快地就把身后的人影让了出来。
送信人顿时慌了,一双眼四下乱张望,他又是想看那人是不是真的花知节,又是怕看清那人真花知节,
“你以为江湖上的消息是怎么来的?”沈拂霜起身向前走,“你以为只有你存了这份心思?”
沈拂霜越逼越近,他是个和善面相的人,纵使说的话叫人听了暗觉不妙,但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就不禁觉得还能有几分回旋余地。
送信人连忙拱手行礼:“小的错了,小的猪油蒙了心,沈老板高抬贵手,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他越伏越低,几乎是跪趴于地,然而这会求饶却是晚了。沈拂霜的身影停在送信人跟前,他居高临下地睨视对方,啧道:“你说你有事相求,原本我是不会答应的,但看在你略有几分聪明胆大,我便给你个机会。”
沈拂霜的话到这儿顿住,送信人迟疑地抬头,他不信沈拂霜会有好心,江湖上谁不知道,鬼医沈拂霜素来没有半分医者仁心,他给的机会,只怕也是要命换的才行。
果然,沈拂霜接着就说道:“若你真有个药石罔效的朋友,我倒是可以看看,不过你有什么可以换?沈某不愁金银,不缺声名,亦不怕流言四散。你若真有心救人,就用你的命来换,如何?”
“沈,沈老板……”送信人面色煞白,他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揪住沈拂霜的衣摆,“此言当真,一命换一命,沈老板可以救我的朋友?!”
沈拂霜刚想答应,忽然从背后传来花知节的声音:“行了,逗他做什么,你知道他朋友姓甚名谁,患了什么病,吃过什么药,缘何治不好?你什么都不清楚,空口白牙就要他一命换一命,他倒是舍了命,你去哪里还他一条命?你不怕他做鬼也来找你?”
沈拂霜和送信人说话的功夫,花知节已经做好小兔风筝的骨架,圆头圆身长耳朵,单看竹架就很标致。他停着休息,拿了冷酒慢饮,另一只手里还捏着段竹篾没舍得放。本来他是不插手沈拂霜那些装模作样的买卖,都是在沈拂霜手底下讨活路,花知节才不会乱做什么好人。
只不过今天这话越听越好笑,眼看着沈拂霜的戏将唱绝,恐他难下台,是以出口接他一程。
送信人听了花知节的三问,当下就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看沈拂霜,又看看花知节,惨然道:“小的贱命不足惜,只求沈老板能救我的朋友。”
沈拂霜绕过跪着的送信人,走到焖着沸水的灶台前:“我不知道还不兴问,等我问了自然就知道,世间多少人求着我这么一问,你倒好,三两句话就断了他们的念想。变鬼怕什么,我一个活阎罗,难道还会怕死鬼不成。真是可笑。”
他沏了热茶送到花知节跟前,换过他手里拿的冷酒:“冷透了,少喝点。”
花知节挥手躲开,赶在沈拂霜收走冷酒前,连饮几大口。他抹着唇辩驳道:“这是荀慕笙出钱买的药酒,我还没喝完,你忙着收什么。”
沈拂霜被他的话逗笑,一边收酒壶,一边伸手抹去他嘴边几点酒渍:“晓得你便宜儿子出钱了,拿去热一热再给你。”
他这么说,花知节自是不服,当时反驳说:“我嚷嚷了,你当然这么说,我若不吱声,难保你就此收了去。荀慕笙说了,你可得好好服侍我,否则等他回来没你好果子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络,竟是忘了茶铺前还跪着个人。送信人在地上跪着尴尬不已,他这会儿起也不好,跪也难堪。他自以为盘算极好,可以趁此拿捏住沈拂霜,谁料对方竟然浑不在意,可现在他懊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等下去。
送信人越想越恼,他暗恨自己鲁莽,忘了沈拂霜外号“妙手阎罗”,花知节能在他的护佑下安然过三年,中间自是少不了他的雷霆手段。而自己竟妄想同他谈条件,真是利令智昏,听了几句怂恿,就贸然来试。这下非但朋友的命无救,便是自己说不得也要折在这里。
沈拂霜从送信人走过去又走回来,再擦身而过时,忽的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自己利令智昏,听了旁人怂恿,以为可就此拿捏住我?”
送信人惊讶地抬头瞪住沈拂霜,仿佛在问他是如何知晓自己的想法。
沈拂霜抬手示意他起身,又递了被淡茶过去,叹道:“云湖送信人,素来不窥私不妄议不涉江湖事,贵门主当初开门立派的时候,发过这样的誓愿。你今天算是破了戒,回去只怕难逃一罚。不若你说说是听了谁的怂恿,跑来我这儿窥探,我不光可饶你的罪,使你免于挨罚,还可破例救你的朋友。”
送信人猛地从地上跃起,抓着沈拂霜的手,惊讶地问道:“沈老板此话当真?”
沈拂霜哂笑,轻轻地推开他的手。
送信人见自己又失礼,急忙缩手,歉然道:“沈老板见谅,小的实在是……实在是大喜过望,只要您救我的朋友,我,我给您立长生牌位!”
长生牌位——四字一出,静坐观戏的花知节先笑出声,他很久没听说这么有趣的词,这会儿听来倒是别有趣味。
沈拂霜不耐烦地摆手,扭头向着花知节瞪了一眼,哼道:“应了就是应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还是好好回答我,怂恿你来的人,可是锦门主人靳沛望?”
到了这会儿,送信人顾不得此前种种诺言,急忙点头道:“没错,小的背后怂恿之人确实是那锦门主人。他在我门下了几十封请柬,却单单令我送您这封。临行前,他特地跟我说,江湖有传言,魔……花,花……”
“行了,我知道了。”沈拂霜截住对方话头,“既是靳沛望,那便不足为怪。今日,我饶你性命,你自当晓得如何做,至于你的朋友,改日送来我瞧。只是,买命钱,你们得准备好,我素来不做善事,想从阎罗手里买命,缺了银两,可别怪我。”
沈拂霜挥手打发送信人走,顺便把桌上的请柬抛回去,嘱咐道:“晦气东西,拿去还给靳沛望。顺便告诉他,胆敢再来烦我,小心我给他下药。”
这夜闹得晚了,花知节边吃酒边看戏,等沈拂霜回神,他已经单手支额昏昏欲睡。沈拂霜好笑地走过去推他,被他反手拍开手指。
“别闹我,我困得很。”花知节小声嘟哝,“你既拿我作筏,不妨做个好事,送我回去如何。”
沈拂霜慢悠悠地收摊,回道:“你就住旁边,何须我送。”
花知节揉着眼站起来,手里提着新做的风筝并几样材料物件,道:“平日荀慕笙都会送我,他不在,劳你送送都不行?何况这几日潮的很,我脚痛得厉害,你治我没治好,难道没有责任?”
他说了,沈拂霜才发觉,今日他的腿脚果真有点不对,他只是站着,那条跛腿都在发颤。他刷白的脸上仍带着笑,只有唇上咬出牙印说明他是如何费劲地在忍耐腿上疼痛。
想到他的身体,沈拂霜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花知节跟前,背朝着他躬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花知节登时喜笑颜开,麻利地趴到沈拂霜背上,客气道:“多谢,等荀慕笙回来,我让他多多给钱。”
沈拂霜闻言倒有些乐,他背着花知节往他家走去,一时有些吃不透他是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还是装做不记得。
他以为路上花知节会问些关于今夜的事,然而花知节竟是在他背上酣然入睡,到家也不睁眼,嘟囔着叫沈拂霜服侍着更衣睡觉。
沈拂霜平生没见过比失忆的花知节更娇的人,当下被指使着倒也颇有几分意趣。
自行脱离门派后,花知节在江湖中就是个无关轻重的小卒子,他轻车简行地一路往南走,心里想的都是去南边瞧瞧,看看那处梦里江南是否真如诗词里说的那么美。
下山的时候还需披件罩衣,等到了“江南”却是热到恨不能再脱层皮。花知节搭着牛车晃进水色氤氲的小镇,到处都是阡陌的水田,岸上满是细叶红花,年轻轻的小娘子坐着木盆在莲叶里荡来荡去,甜津津的说话声和着笑声从无穷尽的绿中间漫过来,又漫过来,好像粼粼碎波在拍岸。
他头回见到这样娇软的世界,稚气尚存的脸上不禁流露几分惊奇。他从牛车上坐直了四下张望。车把式见了他这模样实在感觉好笑,告诉他这不算什么,等到了江州才有趣,那可是皇帝老儿都要来的地方。
“小郎君是来走亲还是访友?”车把式搭话,“听您口音好像是北边来的?”
花知节从小生在边陲,讲起话来生脆板正,好似风雕雪凿过一般。他笑了下,答说:“老家在北边,大了,家里让出来见见世面。”
车把式听了连连点头,应和道:“见见世面是好事,不过,小郎君孤身行路倒要多小心。江州繁华,但是歹人也多,见到你这样的少年郎最是欢喜不过。”
花知节大笑起来,甩甩两只空荡荡的衣袖,说:“我连进城都要劳您载一程,歹人们可图不了我什么。”
“小郎君说的玩笑话,”车把式乐呵呵地回话,“您生得如此好相貌,脾气又软和,最是要小心那些拐子。听说江州已经走失好几个人,都是如您这般的小郎君。出门玩一趟,可不好叫家里人担心,您说是不是?”
花知节避而不谈,探手从路边折一支草茎叼在嘴里。日头上来,热气蒸腾,他往后倒在牛车里仰面躺着。他茫茫地想到,世间这般大,可是会担心他的人,已经没有了。
武令君的离开,让他失了方向,他从山上下来,走进熙攘人间,却不知该往哪去。他不知道他的那些家人最后有没有到江南,有没有重新过上安稳的好日子,有没有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他这个被卖掉换钱的儿子。
他们家里有三个孩子,人牙子一眼就看中他,说他生得端正,卖到大户人家里边做个小厮书童最合适。
合适……
花知节冷笑出声,可不是最合适么,他的手按住腰间的荷包,恍惚地又想起从前倒吊在树上的场景。
若非有武令君打树下经过,今日恐怕就没有花知节坐着牛车进江州。
他希望,卖了他的家人最好都活着,活得特别安生特别好,不然他心里过不去。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到城门前,车把式让花知节下车自行入城,临别又是好一通殷切关照。花知节听着不觉好笑,车把式说来说去就是忧心他面貌姣好,恐为人所图。
他抬手摸摸下巴,大拇指贴着脸颊滑过,白嫩的脸上登时显出一道斑驳狰狞的刀疤,生生坏了原先的好样貌。车把式看了啧啧称奇,花知节向他道别,边走边挂在脖颈上的把帷帽戴整齐。
江州是江南最大的城,大街上人流如织,繁盛尤胜他处。花知节站在路口左右看了看,挑了间铺面最大,食客最大的酒楼大步踏进去。小二殷勤地上前迎客,花知节想不想地随手抛出一星碎银,要了间临街雅座。
“小爷我爱热闹,找个嗓子甜的姐儿过来唱支曲听听。”花知节说,“要几样时鲜,再来壶好酒,多了就是小爷赏你的。”
他一进店就有好几双眼睛齐齐地看过来,而他似是不觉,大踏步地随着小二上楼。没多久,店里卖唱的姐儿笑眯眯地也上楼,跟着就是小二端着美酒好菜送上楼。底下响起几声议论,好奇这出手阔绰的少年是什么来头。
看他腰间别着短刀,像是江湖人,可是帷帽薄纱轻翻露出的半边面孔,看着又很是文雅,像个读书人。
有好事者找了小二打听,然而小二也是疑惑,只猜是谁家出来游历的小郎君罢。
花知节坐在雅间里,一边听曲,一边吃饭,俏姐儿唱的吴音南曲,他完全听不懂唱词,只觉得曲子确实精巧。姐儿唱完一阙,眼巴巴地盯向花知节,却见他对着窗外头怔忡发愣,脸上神色戚戚,倒叫她不敢擅动。
“小郎君,可还想听哪支曲,奴与你唱来。”姐儿抱着琵琶巧笑嫣然。
花知节怅然回神,拿了银角子推到桌边,笑道:“姐姐声甜,南曲又美,一时竟是听恍神了。这给姐姐润喉,姐姐拣拿手的再唱两支。”
他出手大方,讲话和气,姐儿努嘴让跟班的小丫头把银角子拿来,欢欢喜喜地拨弦又唱起来。花知节这回仔细地听了听,依稀像是说了段郎情妾意、月下柳梢的故事。花知节听着不感兴趣,等俏姐儿唱完,摆摆手让她停下,另斟一杯酒,招呼道:“姐姐唱得辛苦,快喝点润润嗓子。”
卖唱陪酒原就是惯有的事,俏姐儿抱着琵琶走过来端杯即饮,末了还翻了杯底给花知节瞧。花知节笑起来,说:“姐姐好酒量,若是姐姐不着急,说点城里的新鲜事与我听可好?我才来,打从城门口经过依稀听见有人在说什么拐子迷人的事,心里慌得很,可是却有其事?”
卖唱的俏姐儿做得花知节这笔生意,正是暗自欢喜,见他说话和气,没有半分虚架子,忍不住坐下陪着讲起了闲话。她讲了讲江州城几处好玩的地方,又讲了进来几桩稀奇事,一是接连来了几批江湖上的人,个个背着刀剑看着行色匆促,二是城里好几户人家都有人口走失。
之前车把式说的都是真话,江州近来果真不太平,接连好几家都有人失踪。用俏姐儿的话说,不想拐子迷走的,都是十五六七的少年郎,怕是被山里的狐精鬼魅勾走了。
说到这儿,她抬眼朝着花知节瞧了眼,低笑道:“小郎君这样貌,也是要多小心才是。”
“姐姐说笑了,我哪有好样貌。”花知节说着别过脸,指着脸上的疤痕说道,“便是真有狐精鬼魅,怕也看不上我。”
他坐的远,半边身体又匿在阴影里,俏姐儿看得不清,这会儿见他竟是半边容颜大毁,心里很是唏嘘:“小郎君勿恼,是奴冒犯了。”
她委身行礼,惴惴地觑向花知节。
花知节混不在意,又赏了她们一星银角子,挥手让他们退下。他从窗台往下看,想着今晚住哪里才好。像是为了补他幼时因钱吃的苦,武令君最喜欢给他塞钱,他们住在山里无处花销,花知节乍出山门,倒是学了武令君手头散漫的做派。
会钞时,他向小二打听了城里最好的客栈,小二指了对角:“也是我们老板开的,小郎君去瞧了就晓得,便是京里都不会有更好的房间了。”
“是么,那小爷可得去开开眼。”花知节起身,戴好帷帽,提着行囊走出酒楼,“小二哥这酒菜排布的不错,晚上再挑几样与小爷送去。小爷一路舟车劳顿,可要好好歇歇才成。”
花知节在江州最好的客栈要了间上房,一番洗漱后,扑进高床软枕里舒坦地歇个午觉,顺便想想之后的路该往哪里走。没有武令君的指点,他是稚鸟离巢,毫无方向。梦里的江南看过了,临窗独坐那刻,看街上行人来去,每个人都好似他薄幸的家人,再看又是陌生的过路人。如蒙点化,久缠他心底的念头瞬间消散无踪,他从一处耿耿于怀的门里走了出来。
朦胧间,花知节听到房间里有些悉悉索索的小动静,他登时醒神,只闭着眼佯装午睡正酣。
来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开了他的门,进到屋里东翻西找,嘴里还低低地念叨:“莫怪,莫怪,都是同道人,今借你装扮一用。”
听说话声音清脆,胆大的小贼竟是个姑娘的意思。
花知节心内惊诧,却是仍旧闭着眼暗中数着那人的脚步,只等她走近把了行囊的柜前,忽的从床上跃起,探手拍想对方肩头。
那人似有所觉,在花知节快要碰着时,猛地往下一沉,生生避开他的手掌。
“我听你呼吸动静不对,就估摸着你是在装睡。”眼见行踪被撞破,那人倒是率直,抬手揭了脸上面纱,回身自荐道,“在下顾蔚冉,请教尊驾大名。”
果真是个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周身打扮素净,长发在脑后单束一支长辫,穿了件窄袖收腰衣衫,月白的底色上满绣各色互不相干的图案。
花知节困惑地看她,又看看她手里捏着的自己替换衣衫,说:“顾姑娘,你拿的这是套男装。”
顾蔚冉点头,抖开衣衫照着自己比了比,略宽几分,但是勉强也能穿。她一边细看上头绣的折枝花,一边应道:“正是来偷套男装的。我眼下没钱,你报个门派名号,改天我寻回了行囊,照价还你。”
她说的既大方,又理所当然,花知节倒是被激起几分好奇。他也是少年心性,见顾蔚冉姿态坦荡,反而不在意一套衣衫:“花知节,无门无派,出来见见世面罢了。顾姑娘若是有需,在下可以买两套女……”
“不,我就是想搞套男装,”顾蔚冉摆手,“我知道是谁偷了我的东西,也知道他们老巢在哪,就是缺件可装门面的好衣服让我能混进去。”
她拿了花知节的衣裳径自转到屏风后头开始更衣,不多会,屏风后走出个衣衫华贵的小少年。“他”边走,边扭着胳膊揪住衣裳在收腰,只看“他”手里捏了枚短针,三两下就把腰线收的妥帖。
花知节越发糊涂,他甚少行走江湖,自是没见过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子行径。
顾蔚冉收了两边腰线,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见纰漏不大,满意道:“实在对不住,打你一进城,我就跟着你了。原先我是想去哪家富户宅子里摸件男装,但见你身量与我相差不多,衣上绣花我也喜欢,就忍不住探进来偷了。我看你也是有功夫的,你若不信,不妨跟着同来。”
花知节这会儿多少有些回神,他想起之前接连听说的流言,问道:“你是准备去幽会狐精鬼魅?”
顾蔚冉拆了辫子重新梳男发,听了花知节的话,从镜里看他,赞道:“不枉我刻意露行迹,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如何,可有兴趣见见那些狐精鬼魅?”
花知节想自己横竖没事,眼下有桩闲事自行送上门,正好让他打发时间。于是他点点头,应和说:“顾姑娘说笑,小可愚笨的很,正好跟着姑娘见见世面。”
顾蔚冉打扮齐整,站到花知节旁边,看着正是一对浊世翩翩少年郎,一个生得鲜艳动人,却是白璧微瑕,一个生得眉眼清秀,只可怜身瘦弱了些。
顾蔚冉比着自己身高,笑道:“原本我还担心自己女扮男装多有不像,可巧遇到你,正好说自己男生女相。”
“姑娘倒不怕我是歹人?”花知节也折到屏风后头换了出门的行头,紫色薄绸的夏衣,腰上挂了荷包玉佩,之前别的小刀被他藏进袖内,头顶换了支银嵌宝石的发簪。他不知顾蔚冉要去哪里,但看她要装备富贵,便猜想怕是处只敬罗衣的销金窟。
顾蔚冉等他装备整齐,忍不住又赞了遍:“闻音知意,你还说自己不是聪明人。我向来艺高胆大,还未曾怕过谁。你姓花,确实没听说哪家是这个姓……我阿姐倒是提过,蜀南天星楼的武令君有个小徒弟姓花,但看你年岁,好像对不上。”
她一个人在镜子前嘀咕,花知节听见陡然皱眉,她竟是说的半分不错,蜀南、天星楼、武令君、小徒弟,桩桩件件都对上了。他正是来自蜀南,师承天星楼武令君。
花知节扮个笑脸,问道:“我才入江湖,不知令姊是?”
顾蔚冉笑嘻嘻地回道:“我阿姐啊,红莲阁唐小唐,日后你要是想买消息,只管找她便是。这世上,没有红莲阁买不到的消息。”
花知节忽然间有豁然开朗之感,他好像明白之后自己可以干什么了。
作者:六崽类型:现代
他才会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