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攻被强取豪夺的第七年》by纸寒天,原创小说美人攻被强取豪夺的第七年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郑麟祝暄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郑麟特别喜欢和祝暄在一起,对他是一见钟情,所以想要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热议:一辈子是你。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纸寒天 主角:郑麟 祝暄
祝暄是被猫拍醒的。麟麟蹲在他的枕边,用收起了爪子的肉垫一下下轻轻拍他的脸。
见他睁开眼,床头的另一个大活人酸溜溜地说:“我怎么叫你你都不肯起,猫一拍你倒醒了。”
祝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全然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在郑麟试图叫他起床时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耍赖的。
他昨天因为赶一个单子睡得很晚。实际上离他交单的死限还有很远,但祝暄就是那种灵感往往在深夜爆发的人,灵感来了他能画一晚上彻夜不眠。
郑麟头两年还会压着他睡觉,屡屡失败后认命了,换了遮光性更好的窗帘又对卧室重新进行了隔音处理,好让祝暄白天睡得好些。
祝暄熬夜归熬夜,该睡的时间一定会睡够。昨晚——应该说今早祝暄钻进被子时郑麟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眼时间,是凌晨五点,等祝暄起床已然是下午两点钟了。
“今天还要去更新身份证。”郑麟督促着祝暄穿衣洗漱。
祝暄哦了一声,坐起身来抱起床头的麟麟,拿起被麟麟坐在底下的衣服。
他背对着郑麟脱下那件轻薄的睡衣,全然不知郑麟看着他白皙的脊背是如何心痒。
郑麟的小心思其实在许多细节都肆无忌惮地体现着,就像那件有些透明的睡衣,用脚想都知道郑麟买这样的衣服时抱着什么心思。
郑麟不觉得祝暄是不懂这些的人,但是他买来什么衣服祝暄都顺从地穿,他想看祝暄就任由他看。
祝暄似乎是那么的乖巧,可郑麟关了祝暄七年,祝暄几乎没有一天和他说过超过十句话,也几乎没有一句话超过十个字。
郑麟觉得这是他沉默的反抗。
一直到出门,祝暄口中都没有再发出过一个音节。
祝暄抱着那只叫麟麟的通体雪白的狮子猫落后了郑麟一步下楼,郑麟开车带他去附近异地身份证办理大厅办理身份证换领。近些年身份证可以在异地更新倒是方便了许多,不像五年前那样郑麟要带祝暄回他家乡。
五年前是郑麟最草木皆兵的时候,觉得祝暄时刻都在想着逃离他。出一趟远门可能发生多少变故,尤其还是去一个祝暄熟悉的地方。郑麟本想就关着祝暄算了,他关祝暄一辈子,身份证失不失效也无所谓了。但他还是带着祝暄回了安镇,哪怕神经紧绷得两天两夜没睡着。
他唯恐祝暄更恨他一点。
祝暄坐上副驾,系好了安全带。车开出去一会儿,他突然问:“不带行李吗?”
郑麟愣了一下,道:“身份证可以在异地更新了。”
祝暄就没再说话。
更新身份证的程序并不复杂,不到半小时就办完了。沿途遇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去看祝暄的脸,给祝暄拍照的小姑娘更是激动到手都有点抖。
祝暄已然快三十了,可是和七年前郑麟第一次见到他时比几乎没有变化,那张脸依旧好看得让人一见钟情,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他如过去那般沉静,唯一的变化也许是头发留长了,比短发时的他显得更柔和些。
郑麟过去也像现在这些呆呆看着祝暄的人一样,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霸占了祝暄七年。
离开办理大厅后,郑麟突然不想直接回去了,他问:“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祝暄垂着眸,似乎在犹豫。
“总归还是要出去走走的。”郑麟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是虚伪,最不想祝暄出门的就是他了,他怕一不留神祝暄就会从他身边跑掉,只有关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七年了,已经是第七年了,他真要拘着祝暄一辈子吗?
祝暄抬眼去看郑麟,他有着一张线条凌厉的坚毅的脸,现在看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沉着稳重的男人,而非七年前那个轻狂的青年。郑麟好像永远不会为任何事动摇,平日的作风也却是雷厉风行,可对他却好得要命,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些忐忑。
祝暄点了点头,主动去拉郑麟的手腕。郑麟轻轻吐出一口气,一会儿后,转而拉着祝暄的手。
郑麟没有带祝暄去人多的地方,而是与他在办理大厅附近的江边沿江散步。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候有空闲时间散步的人很少,三三两两分布在不同的河段,彼此扯开了嗓子喊都未必能听到离自己最近的人在说什么。
暮春时节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但他们穿的都不多,而且有阵阵江风吹拂着,不至于感到热。只不过这段时间柳絮本就在大量飘落,被风一吹,江边柳树就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柳絮钻进鼻子里,惹得祝暄打了好几个喷嚏。
祝暄下意识别过脸,他和郑麟本就挨着,现在几乎要把脸埋他肩上。
“去那边的亭子吧。”郑麟说道,揽着祝暄过去了。祝暄鼻子是有些敏感的,也就对猫毛适应良好,郑麟自觉失策。
亭子就在临江公园里,离柳絮远些后祝暄觉得好受多了,抱着麟麟安安静静地坐着。白猫缩成一只团子被祝暄抱着,和他主人如出一辙的安静模样。
祝暄和麟麟是真的像,像得仿佛麟麟是祝暄变的,又好像祝暄是麟麟成了精。这只猫是祝暄搬走的邻居送给他的,名字也是邻居取的。猫儿怕生得很,郑麟第一次见到祝暄,就是因为祝暄出门追跑掉的麟麟,结果麟麟慌不择路在郑麟腿上撞得头晕眼花。
祝暄和郑麟能有这段缘分,麟麟功不可没,在得知了这只猫的名字后,郑麟脑子里没少冒出过他们姻缘天定的念头来。
但是理智点想想,祝暄分明是他年少轻狂之时强取豪夺来的。
当年是年少轻狂,如今……已是无法割舍。
郑麟一点一点择去祝暄发上的柳絮,祝暄则轻轻抚摸着麟麟柔顺的毛,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风过枝叶的声音。
“祝暄,”郑麟择去最后一点柳絮,将脸埋在祝暄颈间,“你想要回安镇吗?”
你想要回家吗?
“你想要回安镇吗?”
祝暄点了点头。
郑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在心里自嘲道,没有人会喜欢囚禁自己的人的,你在希望什么答案呢?
祝暄却想,毕竟是爸爸妈妈留下的房子,也该回去收拾收拾了。
安镇是江南的一座古镇,申市有直通的高铁,坐四个小时就能到。得到祝暄的回答后,郑麟自暴自弃地直接在手机上订了明天的车票,也不像以前那样吩咐手下吩咐上五六个小时,对祝暄所有可能逃跑的地方严防死守,就带着他去兽医站给麟麟做健康证明。
次日,郑麟看着祝暄依依不舍地带着麟麟去托运时,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人不如猫啊人不如猫……
发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等他们到安镇时,太阳已然落下去了大半。
雇好的司机已经在车站外等了,一路将他们送到祝暄家。古镇并不大,祝暄家在镇东的一条小巷里,连着一条古街。这些年来安镇旅游业发展得欣欣向荣,即便现在不是旅游季,古街上也随处可见带着他乡口音的普通话的旅人。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是古街的红灯笼已经挂上了。
祝暄有五年没回安镇了,安镇相较他记忆中的有了不小的变化。他有着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身处充满陌生感的家乡有些无所适从,不禁抱着麟麟挨得郑麟更近了些。
郑麟揽着他的肩拐进小巷,找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院子里还是熟悉的陈设,坐北朝南的两间一大一小的屋子并排坐落着。祝暄一直住在小屋,父母去世后也没有搬过。小屋外栽着一株石榴树,刚移栽过来时石榴树还是瘦瘦小小的一株,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越长越大,伸展开的枝叶戳穿了祝暄卧房的窗户。父亲本想把那截树枝砍断,祝暄却舍不得偷偷跑进屋里来的绿意,央求着父亲将它留下了。还把自己的书桌搬到窗前,少年时一遍遍在纸上描绘那截石榴枝。
石榴树的下面有一口水井,未免枝叶落进水里,不取水的时候水井都是用石板盖住的。那石板并不沉,祝暄十岁的时候就抬得动它。初中他还没抽个子之前的暑假,常常会搬着一把小椅来石榴树下乘凉,趴在冰凉的石板上写暑假作业。
还有院西的花架。
祝暄走过去,戳了戳吊兰的叶片,惊讶道:“长得真好。”
花架上的花无人照料基本都枯死了,唯有一盆吊兰不禁长势甚好,抽出的新枝落到其他花盆上又长出了新的一盆吊兰。
祝暄对花架从小都是望而却步的,浓郁的花香会让他鼻子很不舒服,但他不介意吊兰,吊兰开花颇为难得,他母亲种的这个品种一年往往只开三四朵,几乎嗅不到香味。
“没叫人来打理过。”郑麟抹了下水井石板上的灰对祝暄道,“卧房用纱布蒙着还好,其他地方得打扫过。”
他本没想着和祝暄再会安镇,五年前离开时就拿白布盖了祝暄卧室里的家具。
花架那边的祝暄应了一声,放下麟麟后跑主屋里主动找来了扫帚脸盆和抹布。
郑麟搬开石板,打了一桶水倒进脸盆里,将皱巴巴的抹布浸湿了,祝暄见状拿起了扫帚,郑麟皱了皱眉道:“我来打扫,你歇着就好。”
祝暄坚定地摇了摇头,拎着扫帚进了侧屋。
郑麟无奈地带着抹布和那半盆水跟在他身后,麟麟在原地犹豫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喵的一声跃上花架,伸出爪尖祸害那盆让它蠢蠢欲动的吊兰去了。
卧房是他们今晚要睡的地方,天色已晚,别的地方不打扫卧房总是要打扫的。
白布只保护了以床为主的几件家具,其他裸露在外的部分已然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层,尤其是窗前的书桌,窗户敞开着石榴枝又不知道掉了几层叶子,桌面一片狼藉。郑麟打扫的时候忍不住问:“窗户不合上的话,遇到下雨天怎么办?”
祝暄认真回答他:“雨停后可以清理的。”
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清理桌面,还真是祝暄能干出来的事。
但毕竟被风雨摧残惯了,清理好的桌面虽然不至于坑坑洼洼,但也脱漆脱成了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等他们收拾好卧房,天已经完全黑了。祝暄家的屋檐下也挂着一只灯笼,是通了电的。郑麟将红灯笼擦了擦,按下开关后觉得在这暖红色的灯光下观美人,一定特有味道。
而他的美人看着打翻了吊兰,将自己弄得一身泥土的麟麟,呆愣了好一会儿。
祝暄难得地皱了皱眉。
他抱起现在安安静静坐着装乖的麟麟,认真且严肃道:“洗澡。”
记住了这两个音节意思的麟麟反抗地喵喵叫,祝暄不顾麟麟的挣扎,强行把它抱进了浴室。
郑麟对情敌的遭遇有些幸灾乐祸,又对自己得不到祝暄帮忙洗澡的待遇感到惆怅。他倚着门框看没关上门的卫生间祝暄隐约可见的身影,目光落在祝暄因为下蹲衣服提起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腰肢上,在心中吹了声口哨。
祝暄冷酷无情地开始放水,郑麟愉快地掏出手机点外卖。
郑麟在五花八门的店家中精挑细选了份看上去最营养、最健康的套餐,想当初他也是拿酒当水喝的狠角,和祝暄在一起后越发养生。
毕竟祝暄的作息习惯已经差成那样了,他还带着祝暄吃垃圾食品岂不是把他往提前归西上作?
那家餐馆就在外面那条古街上,没一会儿外卖就送到了。郑麟将外卖提进屋里,只听到麟麟还在水盆里扑腾着。猫大多都怕水,麟麟尤其怕水,郑麟也是给它洗过澡的,每一次都累得像是体验了一下长征的艰辛。
郑麟哪舍得这般受累,放下外卖就要去帮祝暄,结果就杵在门口走不动道了。
麟麟扑腾得确实厉害,扑了祝暄一身水。白衬衫沾了水后是半透明的,紧紧贴在那具清瘦的身躯上,勾勒出祝暄身体的曲线,还可看到隐约的肉色。
郑麟不禁心猿意马,有些可惜麟麟怎么没把祝暄后背也弄湿了。祝暄的蝴蝶骨尤其漂亮,每次看到郑麟都忍不住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可惜能看到的机会不是很多。
祝暄勉强将麟麟死死按在盆里,猫爪子拍起的水溅到了他脸上,染湿了头发又顺着脸颊滑落。他听见郑麟走过来的声音,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郑麟来帮忙,不禁疑惑地看过去。
郑麟看那水珠滚落进祝暄衣领里,顺着形状优美的锁骨滑进看不见的地方,轻咳了一声,勉强压下欲.念过去帮祝暄按着麟麟,身下的欲望已然有些抬头。
一直到给麟麟洗完澡,这欲望也没有消减。
祝暄拿浴巾裹着麟麟,将猫擦得半干后又用吹风机吹了几下,就将麟麟塞进被窝里。他被麟麟溅了一身脏水,自己也有必要洗洗。他拿了睡衣浴巾进浴室里后,却发现郑麟还没走。
他一时踟蹰不前,等着郑麟的回答。
郑麟看他眼睛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大大方方道:“我要洗澡。”
祝暄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却被郑麟拉住了胳膊。
他舔了舔嘴唇:“一起洗。”
祝暄看着郑麟那像是要把他吃了的眼神,不觉得郑麟只是想和他洗澡。
他委婉道:“什么都没带。”
祝暄刚说完,郑麟就把一瓶润滑剂塞进了他手里。
祝暄:“……”
他明明是看着郑麟收拾行李的!
祝暄很想问问郑麟是什么时候把东西塞进行李的,又是什么时候转移到浴室来的。只是他习惯了沉默,问题的字数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郑麟却把祝暄的沉默当成了拒绝,威胁道:“不在浴室的话那就只能晚上在卧房当着麟麟的面了。”
郑麟的厚颜无耻成功让祝暄脸红了。
居然拿猫威胁他……
祝暄别开脸,将浴室的门在身后合上了。
浴巾和睡衣被郑麟抽走搁在了一边的架子上。浴室里没有浴缸,郑麟拧开了淋浴的喷头,揽着他的美人到了水流下。
祝暄身上彻彻底底湿了。
他皱了皱眉,提醒道:“衣服。”
“不着急。”郑麟说着却是几下将自己的衣服脱光了,他又帮祝暄脱下了裤子,却执意留着那件白衬衫。
对郑麟的某些趣味祝暄一直很宽容,由着郑麟看他只着一件白衬衫的模样眼都红了,狠狠将他抵在了墙上,低下头就轻轻咬着他的锁骨。
锁骨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祝暄轻哼了一声,像是一只被撸着尾巴尖的猫。郑麟听得心痒,愈发难耐,忍不住咬着祝暄的唇道:“让我蹭蹭呗?”
祝暄没答应他,郑麟就坚持不懈地撩拨,祝暄忍无可忍地羞恼道:“随你。”
祝暄性子软,多求一求多缠一缠,大多羞耻的要求都会应的。
如果我向他求婚他也会应就好了。
郑麟想。
……
等他俩从浴室里出来外卖都要凉了,麟麟已然缩成一团睡着了,倒是没受没羞没臊的人类闹出的动静影响。
“我把外卖热热?”郑麟问,声音喊得有些哑。
祝暄摇了摇头:“天热,就这样吃吧。”
等吃完后都已经八点多了。毕竟舟车劳顿,刚刚还进行了一场剧烈运动,看了一会儿祝暄留在家里的书后两人就上床睡了。
麟麟被郑麟搬到了椅子上,毕竟卧室不大,祝暄的床也小,一个人睡还算宽敞,但绝对是容不下两个人一只猫的,两个男人躺床上都要紧挨着。郑麟对此很是满意,手一伸就将祝暄揽怀里了。
郑麟亲了亲祝暄嘴唇,突然乐道:“我好像是第一次在你家和你做。”
祝暄对此不怎么想发表意见。
他闭着眼,困意如潮水般涌上来,想要睡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抱着麟麟逃回院里,院门紧紧闭着。”郑麟抚摸着祝暄落在床上的长发,“我那时候简直疯了,特别想翻墙进去,也不做什么,就问问你的名字,再问问我能不能追你。”
祝暄轻轻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七年前,安镇。
六月份的安镇已经很热了,一个人在家时经常懒得扎头发的祝暄也找出发绳将刚过肩的头发束在脑后。一缕发丝调皮地跑了出来,又被汗黏在了他白皙的脸上。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T恤浸了汗紧紧贴着后背,很不舒服。祝暄却无暇顾及,他站在院墙下,紧张地抬头看蹲在墙头的麟麟。
狮子猫雪白的毛发上沾了不少灰尘,是在床底下躲了半个小时沾上的。它在床下躲了多久祝暄就在外面守了多久,可惜猫的敏捷度远胜四体不勤的人类,祝暄稍一走神就让麟麟逃掉了。
麟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一对蓝色的猫眼警惕地盯着墙下大汗淋漓的人类,因为炸毛鼓得像一只白团子。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是在警告祝暄不要跟上来,转身跳下了墙头。
祝暄咬着下唇只犹豫了一下,就推开院门追了出去。
他已经做好了那么一会儿时间麟麟已然跑得无影无踪,他要在外面找上它一天的心理准备。然而祝暄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捏着麟麟的后颈将它拎起来,认真地端详这只猫是怎么傻乎乎地在他腿上撞得自己头晕眼花的。
那个男人脸上的线条凌厉,一双眼侵略性十足,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祝暄站在门前,一时踟蹰不敢向前。
男人听到门开的声音,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祝暄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慌张地低下了头,不敢与男人对视,也就错过了男人眼中的惊艳。
看、看过来了……
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着,祝暄本能地想逃回了院里。
可麟麟还在他那。
祝暄上一次与人交流还是一年前美院毕业同学们聚餐的时候。他本来不想去的,但是导师劝了他很久,在美院的四年他拒绝了所有能拒绝的集体活动,祝暄以后毕竟还是以画为生的,只要在这个行业里难保不遇上以前的同学,毕业聚餐还不过去的恐怕会让一些同学心里不痛快。
导师知道祝暄的社交恐惧症十分严重,平时也都照顾着他,她一直希望祝暄即便不能融入人群中,也尽可能离人群近一点。
人类是群居动物,可祝暄几乎要将自己和群体割裂了。
祝暄也希望自己能像老师期望地那样迈出那一步,可是聚餐的那晚他依旧是躲在角落里,不敢与人对视,也不敢与人说话。
与人交谈时就好像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结结巴巴吐露了什么音节。
一年了,他已经一年没有和别人说过一句话。
可是他得要回麟麟。
他步伐僵硬地上前,艰难地开口:“您、您好,这是我的猫……”
被拎在手中的猫不住地扑腾着,麟麟那会儿还是只奶猫,男人没有将它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放在心上。他的目光死死黏在祝暄身上,祝暄低着头不与他对视,男人便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
男人将奶猫递给他,看到祝暄在接过猫时松了一口气,他想问祝暄的名字,可祝暄一边结结巴巴地道着谢,一边就抱着猫逃回了院子里。
嘭的一声,院门紧紧合上了,祝暄抵着院门不住发抖,深呼吸平复自己起伏过大的情绪。
放松了一些后冷汗就不住地往外冒,祝暄抵着院门坐下来,疲惫地将麟麟抱得更紧了些。
而外面郑麟看着在他面前紧闭的院门,几乎傻了。
……他有这么不受待见吗?
郑麟无端有点委屈,他还是第一次被人以这么强硬的态度拒之门外。清高的美人他倒是见过不少,郑公子素来无法无天,尤其看不惯摆脸色给自己看的人,换作以前他能让人把门给拆给了。但是对于刚刚见到的那个美人,他连气都生不起来。
他怎么就离开得那么急,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郑麟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形象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来安镇前刚和别人玩了车,被死对头抢了新交的女朋友后打完人气急败坏地一路驱车上了高速,直到车快没油了才在附近的镇子停下来。他赛车时穿的衣服也没换,打过人身上难免留了些印子,看着可能……确实不太像好人?
郑麟突然想起他算是刚失恋来着。虽然对那个艺校的女生他也不是很上心,但毕竟是他对外承认了是自己女朋友的,而且他这导致了失恋的原因可不怎么光彩。距离他被绿还不到十二个小时,现在想起这件事,他心里竟然一点波动都没有了。
什么死对头,什么前女友,哪有刚刚一见钟情的人重要?
对,一见钟情。
郑麟特别俗气的,就像小说里纨绔子弟都逃不过的定律那样,对偶遇的美人一见钟情了。
他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甚至毫不在意他一见钟情的对象性别实际上是和他一样的。
男的怎么啦,那种段位的美人还分什么男女!
美人如花隔云端。
郑麟特别想冒着上法制版的风险非法入室,他也不做什么,就问问名字,顺便追他。
郑麟在镇上的旅馆住了一夜,晚上因为美色打击跌破了水平线的智商总算涨回去一点。他第二日打包了早餐,决定直接去拜访暂时不知名姓的美人。
干嘛一定要非法入室,老老实实敲门问人嘛。
郑麟敲了好一会儿门,才听到美人隔着门问道:“……谁?”
声音也好听。
郑麟心里这么想着,嘴上问道:“您好,我是昨天将猫还您的那位,您还记得吗?”
闻言门后的祝暄愣了愣,难道他忘了道谢吗?
他对自己的交流能力不抱任何希望,现在见不到人隔着说话他还好受些,便又道了声谢。
郑麟却道:“应该是我向您道谢。”
祝暄:“……为什么?”
门外人声音中带着笑意:“能够见到您,就值得我向您道谢了。”
郑麟的话超出了祝暄的理解能力,他只知道郑麟一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这话将他砸得晕头转向,半晌发不出声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祝暄已经记不清了,他听到了郑麟在说什么,可是那些话没有在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留下一笔,他只记得自己把名字告诉了郑麟,只记得郑麟问——
“我可以追求你吗?”
祝暄以为这是个询问,后来才知道这是个通知。
是不容他拒绝,也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改变的通知。
“到了。”郑麟给祝暄拉开车门。他抱着麟麟坐在后座,不动也不回答郑麟,神情满是抗拒。
郑麟探身进车里,在祝暄耳畔低低道:“你要是不想自己走的话,我也可以抱你进去。”
祝暄打掉了郑麟的手,唇抿成一条直线,就要从另一边车门下车——然而那扇车门已然被锁住了。
另一头被郑麟挡着。
祝暄面无表情坐了回去,郑麟见祝暄真的生气了,轻笑一声让开身子,却又在祝暄下车的时候一勾他的腰将他揽在怀里。
祝暄和他差不多高,郑麟侧过脸吻了吻他鬓边:“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我带你过去。”
这里是申市城郊的一处别墅区,每栋别墅都自带不小的花园,别墅与别墅之间相隔距离远到可以说没有邻居这个概念。只要将房门一锁,祝暄在里头翻了天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祝暄用实际行动拒绝了郑麟无数次后,屡战屡败的郑麟直接非法入室将人掳来了申市。
他那会儿想的很简单,祝暄不答应他的追求是因为祝暄一直在逃避不给他机会展现自己有多好,等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祝暄早晚会知道自己是多有权有势,是多喜欢他的。
等祝暄也喜欢他了他就将人放出来——郑麟哪会知道,他一关就关了祝暄七年。
郑父郑母留在京城主持大局,二位对郑麟向来放纵,申市又天高皇帝远的,压根管不到郑麟。祝暄的家世也被郑麟查了个底朝天,祝暄父亲是个画家,在祝暄十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了,祝暄母亲是个多愁善感的诗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得知祝暄父亲意外身亡的消息后当场就病倒了,半年后便郁郁而终。小祝暄被亲戚们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很少能在一个亲戚家住满半年。祝暄靠着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和肇事司机的赔偿金省吃俭用学习绘画,他读书读得早,十六岁就考上了美院,之后就和亲戚断绝了来往。
简言之,没有一个人会留意到祝暄失踪了,顶多会偶尔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见到过祝暄,不过祝暄不是本来就不喜欢出门么?
郑麟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就将祝暄软禁在了申市的别墅里。
郑麟是不可能一天到晚都陪着祝暄的,即便他对祝暄已是超乎寻常的用心,但那也仅限于晚上他尽可能回来。长时间留在别墅里的除了祝暄和他的猫,就是三个佣人六个保安,他们分为了三组,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换着看管祝暄。
是的,看管。即便祝暄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想要逃跑的念头,只会偶尔在窗后眺望花园的入口,郑麟也未曾对他放下过警惕。
祝暄刚被关在这里时表现出了强烈的不适,郑麟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社交恐惧症导致了他难以适应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郑麟把这当成了祝暄排斥他的表现。
祝暄被软禁的头两个月,是他与郑麟相处的七年中最焦躁的时候。即使他从来都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但画纸上大团大团让人心烦意乱的色块还是体现出了他的绝不平静的内心世界。
郑麟尽可能地挤出时间和祝暄在一起,强迫他和他接触,不管是肢体上的,还是言语上的。这些过于亲昵举动歪打正着地让祝暄习惯了他,以至于在别墅中,郑麟在的时候反而是祝暄感觉最轻松的时候。
那时候郑麟依旧不知道祝暄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他只知道祝暄渐渐变得安静乖巧了,即使有些不适但也任由他亲他,在床上也允许了郑麟一些过线的行为,他以为祝暄是认命了,开始接受他了。
直到有一日祝暄问他:“你能不能辞掉佣人和保安?”
祝暄忐忑地提出了自己的恳求。
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每次佣人过来问他有什么需求的时候他都会僵硬得说不出话,保安盯着他的目光是隐晦的,可是他过于敏感的神经总会留意到这些暗处的视线。
别墅里的陌生人太多了,郑麟不在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助地抱着麟麟。
郑麟却以为这是祝暄想要逃跑的第一步。
他忍不住想笑,他强取豪夺来的美人也太过天真,他怎么可能撤掉自己在别墅中的眼线,任由祝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他迎上祝暄小心又希冀的目光,伸手抚摸祝暄垂着的柔顺的长发:“祝暄,今晚我带你出门。”
之后每每想起来,郑麟都想打死当年那个中二之心泛滥,做出傻.逼决定的自己。
郑麟一直以来勤.于锻炼,所以虽然严格说来昨晚上被折腾的是他,但第二天精神远比祝暄要好。
祝暄醒来的时候枕边的人换成了猫,麟麟见他睁眼软乎乎地叫着,拿尾巴轻轻拍他的手腕。
祝暄在麟麟柔软的毛肚皮上蹭了好一会儿,才顶着凌乱的头发下床找郑麟。
他出了屋门就看到郑麟搬了把小椅坐在院子里择菜,看见他出来上上下下扫视他好几眼,颇流氓地吹了声口哨。
祝暄不明所以地往身上看去,才意识到自己没换衣服就出来了。他昨晚上穿的衣服倒是没有家中郑麟买给他的那般露骨,是件大了两码的衬衫,堪堪能遮过腿根。但是他腿上被郑麟磨出来的红痕还没有退去。
祝暄难为情地别过脸。
“早饭搁在厨房的台子上,”郑麟含笑道,“外头买的,是豆沙包和甜豆浆。”
祝暄点点头却没去厨房,而是回房换衣洗漱后,才端着他的早餐坐在门槛上看郑麟忙活。郑麟一大早就去菜场买来了菜,这是提前择好为午饭做准备。
郑麟原先是不会做饭的,但是得知了祝暄的病情后他就把家里的阿姨辞了,祝暄那双画画的手做饭时笨得不成样子,一次割了自己的手后郑麟就不敢让他动刀了,宁可自己找了老师学做菜,顶多让祝暄帮忙洗洗菜淘淘米。
祝暄喜欢甜食,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是每次吃甜的东西时心情都会很好。他慢慢咬着软糯的豆沙馅,目不转睛地看着郑麟择菜的手。
其实郑麟的手也挺好看的。祝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和郑麟差不多大,但要比郑麟白比郑麟瘦,自小绘画的他其实手劲也不小了,但是和郑麟那种专门练过握力的比力气还是小上不小。
郑麟每次握着他的手时用的力气都不小,生怕他挣脱了似的。祝暄刚开始还很不习惯,后来他他开始在画纸上凭着记忆细细描绘这只手,被郑麟握着时,总是感到不安的心仿佛落在了实处。
麟麟踱步到了祝暄身边,拿脑袋蹭他的手腕,祝暄给它倒了些猫粮和水。麟麟吃饱喝足后舔了舔毛,就跳到花架上晒太阳。
被它打翻的吊兰还没清理过,和着瓦片和土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
祝暄吃完早晚后去洗了碗,找出扫帚和簸箕去清理残局。花盆的碎片与土肯定是要清理掉的,但是吊兰就这么扔了未免有些可惜。祝暄找了个空花盆将吊兰种了上去,虽然种的不怎么好看,但以它的坚强想必是能活好的。
麟麟看样子挺喜欢花架,未免吊兰们惨遭毒手,祝暄将他们搬到了一边,委委屈屈地在墙根排了一排。
这会儿郑麟也择完菜了,看到祝暄手上沾了泥土和灰尘后招手让他过来,揽过祝暄让他坐在了自己怀里,下巴搭在祝暄肩膀上,握着他的手细细洗净了。
郑麟经常会亲自为祝暄洗掉他手上的颜料或是其他脏东西,洗完了就一边把玩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边和他说说话。郑麟对祝暄道:“甲方已经把尾款汇过来了。”
他说的是前段时间祝暄接的稿子,祝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郑麟沉默了许久,突然问:“要不要把账号还你?”
关着祝暄的时候郑麟断掉了他的网,和他在一起的第四年才允许祝暄接单打发时间。但祝暄并不能直接接触甲方,甲方都是由郑麟本人或是下属联系的,他只能在郑麟提供给他的选择里自己喜欢的一个。
郑麟说把账号还给他,意义并不仅是归还他的社交帐号……而是要放开他对外界的联系了。
郑麟不知道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这句话,但是说出来后,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猜测都不重要了,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静静等着祝暄的裁决。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你那么爱他,真的要剥夺他的自由吗?
很久以前他就想着把决定权交给祝暄,不是几天前,几个月前,而是几年前。
他挣扎了几年,终于在和祝暄在一起的第七年说出了这句话。
他交出了主动权,犹如交出了自己的生死。
祝暄怔愣了许久。
然而他摇了摇头。
他听见郑麟苦涩道:“我不是在试探你……我是认真的。”
试探什么?
祝暄茫然。他思考了很久很久,才明白过来郑麟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愠怒。
同时他还不解,郑麟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是哪里带给了郑麟自己要离开他的错觉?
“你以为我为什么拒绝?”祝暄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冷。
他强硬地拉开了郑麟抱着他的腰的手,起身回房,重重关上了门。
祝暄把自己砸在柔软的被子里,独自生着闷气。
他觉得郑麟是个傻子。
若说在申市城郊的那三年他确实在郑麟的掌控之下没有自由,但是搬到了市中心的小区之后呢?即便他依旧出不了门,只要他冲着窗户外大喊还愁找不到人来救他吗?实在不行剪了床单绑成绳,他自己都能从窗户逃走了。
更别说郑麟对他毫无防备……
如果他真的恨他,不说对郑麟下杀手,早就送了他去坐牢。
郑麟就是个傻子。
祝暄默默将被子拉过了头顶,把自己裹成自闭的一团。
他估计郑麟是不敢惹气头上的他,半个小时后才过来。祝暄感觉到床朝一边陷了下去,郑麟在床边坐下了。
他低声问:“睡着了吗?”
怎么可能睡得着。祝暄在心里说:“被子里这么闷。”
“对不起。”郑麟说,“我不该误会你。”
你知道你误会了我什么吗?
在不发出声又看不到人的情况下郑麟显然是回答不出祝暄的问题的。他拍了拍被子,讨好地道:“你别生气,我怎么赔罪都可以,好不好?”
祝暄不说话,蜷了蜷身子。
没睡着。
郑麟笑了笑,在祝暄身边躺下,将那团被子环进了怀里:“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他声音压得很低,暧昧非常:“晚上你想我怎么伺候你,我就怎么伺候你。”
你以为我是你吗?
祝暄脸红了。
那是你给我赔罪还是我给你赔罪啊……
郑麟故作可怜:“老婆,原谅我吧?”
祝暄从被子里伸出脚踹了他一下。
那点力气对郑麟而言完全不痛不痒,他把祝暄从被子里“剥”了出来,忍不住凑上前亲吻他被闷红了的脸颊。
他低低道:“祝暄,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也喜欢我?”
祝暄伸手拍了拍傻子的脑袋,希望能把他拍得聪明一些。
郑麟坚持道:“祝暄,你回答我。”
祝暄抿着唇。
“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郑麟紧紧抱着祝暄,“但是求你了,你告诉我,一次就好,我想听你说……”
祝暄摇了摇头。
郑麟仿佛被当头泼了盆冷水。
“不用求我,”祝暄抬头亲了亲郑麟的额头,“我喜欢你。”
再亲亲他发颤的睫毛:“很喜欢。”
最后是唇角:“不管回答几次,都是喜欢。”
作者:纸寒天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