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巫山by念涴

府中亭，花间酒，推杯换盏之隙，三分微醺。

顾允家的醉菩提久藏于窖，取来微凉，入口清冽细腻，绵长回甘。

“我说，你也不爱喝个酒，弄这么多好酒干嘛，搞收藏啊？”

花观雩提起白玉酒壶灌入口中，拈了几粒花生米骂道：“暴殄天物！”

顾允换了便服，端坐在他对面不语，静静翻着手中古书，只是偶尔抬腕敬他一杯。

“你不喝酒，在看什么东西啊？”花观雩好奇的凑过去，忽觉一阵冷香袭来。

接着，他的脑瓜子就被拍了一巴掌。

顾允不轻不重的搡开他，默默将书合上，抬袖遮住了书名。

花观雩捂着头哀叫：“你凶死啦！”

“那你别喝我的酒了。”顾允瞟了他一眼，淡漠的眸中藏着一丝揶揄。

花观雩连忙把桌上的酒壶酒坛护入怀中：“不不不，酒还是要喝的，最‘温柔’不过顾二公子了！”

“嘁。”顾允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花观雩知道他这是默许自己，不由得得寸进尺：“我可以再去拿一坛吗？”

“你先喝完吧。”顾允轻笑了一声。

连一壶都喝不完的掌中之物，还想要第二坛？

他这么忽而莞尔，让花观雩顿时觉得一切都梦幻了起来。

他他他、他他娘的，顾允竟然会笑！

真是比看他喝醉还稀奇，活久见啊活久见。

花观雩回味着他那含笑一瞥，默默感叹。

他杏眸弯弯薄唇轻抿的样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美人都好看。

光是这一笑，就令他心池荡漾。

……娘的，在想什么东西！

花观雩狠狠甩了甩脑袋。

这他娘的，顾允也是他能想的吗？！

他匆匆压下脑中的胡思乱想，却是止也止不住。

喝多了，喝多了。

可是怎么可能，他千杯不醉，这才不到一壶……

不知为何，明明没到他的酒量，却酩酊不已，格外上头。

难道这就是陈年老酒的后劲儿？

花观雩只觉脑海翻浪一片混沌，连带身上也隐隐有几分难耐灼热。

昏沉躁郁间，平白生出许许多多对眼前人的欲念和渴求。

什么床间被翻红浪，什么汤泉搅弄水花，什么马上疾驰颠簸……各色混乱的场景都有，越想越淫靡，越想越发硬。

不行，不行。

没有任何相思砌起，他怎么能对顾允有妄想？

他又怎么敢下手……会被阉掉的！

花观雩一头纯白泛银的长发被他用手捧起，掬成一个弧度尽数覆上脸来抓弄摩擦，想把心里烧起来的那团火熄灭。

顾允瞧着花观雩把脸深深埋进发间，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的样子，就知道药效大概是开始发作了。

他冷眼旁观，等着催情发挥到极致，顺便垂眸重新翻开了方才遮掩住的书，细细挑着哪个体位合适。

花观雩自我挣扎了半天，理智到底是在某一刻彻底断弦。

朦胧恍惚间，他双眼渐渐迷糊，只记得最后顾允向他走来，带着冷香。

身上浅金暗纹的白衣缓缓褪下，露出了清瘦的肩头，平滑的锁骨，两点樱红的朱砂，线条流畅的腹肌，盈盈一握的窄腰……美目盼兮，若出水芙蓉，似九天瑶宫落下的谪仙。

花观雩情难自制，将他压入花丛，拢于一身红衣下。

事了，夜色已深。

亭畔花丛间，铺开一片朱色绸衣，皱巴巴的垫在顾允身下，在他起身时依稀可见上头精巧的银色刺绣染了点点落红。

顾允拾起自己的白袍披在肩上，赤着足迈上亭前台阶，衣摆摇曳间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微微打着颤。

他回到亭中，端着盛满醉菩提的酒壶，倒出一杯浅酌。

玉杯冷白微凉，衬得那一抹唇红分外妖娆，举手抬皓腕，本就松垮搭在身上的衣袍滑落肩头，露出染着吻痕的平直锁骨，尽显冰肌玉骨，似皎月凝霜雪，又如闲花淡淡香。

顾允饮罢酒，舌尖轻舐唇上尚残的齿印，饶有趣味的看着花丛中大梦不醒的花观雩，轻哂若春桃。

他一手提在胸前压着衣袍不至松散，另一手拨动酒壶上的机关，将早就藏在壶盖上的忘忧粉溶进酒中，握着壶把晃了一晃，不紧不慢的朝花观雩走去。

月影婆娑，花影阑珊。

亭外花间，瑶芳被那人压倒一片，秋霜柔长，絮絮铺开花间，朱颜微酡褪了美艳，蜷缩着闭眸熟睡的模样平添了几分可爱。

顾允半蹲在他身边，伸手捏着他两腮撬开下颚，将酒壶里的酒尽数灌进他的喉中，垂眸勾起了唇角。

花观雩，倘若天公不作美，你我便当无事发生，如若有幸……那就是你的错，不怪我赖着你。

*

想到这里，顾允睨了一眼还在苦思冥想到底怎么回事的花观雩，有一点想笑。

别回忆了，忆不起来的，莫要费那功夫了。

“算了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罢。”

花观雩脑袋都想穿了也实在是没印象，拍了拍额角干脆不想了。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他几步跟上顾允的步子，与他并肩同驱：“阿允，我们去哪里？”

顾允没拿正眼瞧他：“回府。”

“奥奥，好的好的。”

花观雩连声应着，看着顾允靠近自己的那半边宽袖自然下垂，不知道该不该去拉住拢在当中的手。

……已经冒犯到让他怀有身孕了，在这样手脚不老实会被他暗杀吧。

可是，那白净若葱根的指尖就像猫猫草一样，挠得他心痒痒。

正想着，顾允忽然身子一偏，稍有趔趄，吓得花观雩赶紧横挪一步，不假思索托上他的手握住扶稳：“阿允，你怎么了？”

“没事。”顾允声色未改，站直身子淡淡松开了他的手。

眼瞧着他捧着腹底的手紧了几分，花观雩猜测会不会是肚子里有动静，从方才看见顾允起，他就一直是这个动作，想必那动静还不小。

这么想着，他十分狗腿的贴上去，不由分说贴上顾允的手臂微微摩挲：“阿允，我搀着你，你是不是不舒服？”

顾允瞥了他一眼，抗拒的撤肘：“不用。”

“诶不行，你莫要拒绝我嘛。”

花观雩脑袋里想着他身上难受，连他声音入耳都觉得格外虚弱，更是当他逞强，非要牵著他的手挽着他走。

顾允几次将他推开不成，便一脸不耐烦又拗不过他的样子，任由他动作，不再推辞。

两人携手揽腕一起走出小巷，沿着大道回府。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街上热闹若市，各色小吃叫卖不绝，隔老远就能闻到扑鼻香。

看见吃的，花观雩立刻馋虫作祟，咽着口水东张西望，心里开始盘算怎么骗顾允一起干饭。

毕竟，他从来不吃这种小摊儿，如果跟他提出这种请求的话，是会被骂死还是被丢掉啊？

花观雩一边琢磨一边对热气腾腾的小食垂涎欲滴，却未注意，顾允那一双横波眼眸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顾允目不转睛打量着他，迟迟等不来他的回应，落寞垂眸。

也是，每次花观雩来京中，除了游花会外基本上都在近水楼中与花魁作乐，找他只不过是泛泛来去。若不是因为孩子，花观雩这会儿应该是回近水楼再喝一场了吧。

一思量，方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阿允，你想吃一根糖葫芦吗？”

花观雩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嘴上说着糖葫芦，眼睛却死死盯着糖葫芦旁边的香豆腐。

只要顾允答应，他就趁着买糖葫芦来一碗香豆腐。

他小心翼翼的偏头询问，正好对上顾允的视线，见他并未露出嫌弃的神色，反倒是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但我不吃山楂。”

麻烦你上道一点，剥糖衣喂我。

再说了，怀着孩子是不能碰山楂的，笨蛋。

花观雩一听，满脸疑惑，顿时忘了自己问他要不要吃糖葫芦的真实目的，张口嘀咕：“那你吃什么糖葫芦。”

不吃山楂是什么刁钻的口味，那不就没有糖葫芦的灵魂了吗？

“……不吃了。”

顾允剐了他一眼，丢开他腾出手撑住后腰，扭头就走。

不懂就算了。

“不是，你真就把我丢掉了呗？你倒是等等我啊！”

花观雩依依不舍的看了看一眼香豆腐的摊儿，又纠结的看了看头也不回的顾允，再三权衡，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