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澹酒煮茶围绕主人公方泽生付景轩开展故事,作者一个米饼所著的小说内容是:方泽生当然是愿意和付景轩在一起,毕竟他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和付景轩在一起没有什么损失。热门评价:不就娶个男的回来吗!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一个米饼 主角:方泽生 付景轩
方泽生手指微蜷,不待付景轩在新页看上两行,便平静地合上话本,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付景轩在他耳畔趴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桌案前,拽了一把椅子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谁都没有开口。方泽生依旧没有束发,黑袍大氅,坐在轮椅上面,淡声道:“你来做什么。”
付景轩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做什么?你见我就没别的话说?怎么也算相识一场,不叙叙旧吗?”
“叙旧?”方泽生道:“我和二公子不过有几面之缘,叙旧还谈不上。”
他语气生疏,硬是把一场相识说成几面浅缘,扯远了关系。此时若对面换做旁人,估摸早就拍案而起,毕竟热脸贴了冷屁股,不是谁都能受的,但付景轩不同,依旧笑吟吟地递给他一双筷子。
不接。
便放在他面前。
花炊鸡清淡,配上白粥一点不显油腻,几条鸡丝拌在粥里,说不上绝顶美味,却也相当可口。付景轩早就习惯了什么了东西都放点糖,吃着吃着也就顺了这一口,一碗见底,方泽生依旧冷淡,明显不愿与旁人同桌。
付景轩自顾自道:“前年陶家办了场品茗大会,邀请各家去了趟益州,我又被大娘拉去作陪,跟着陶家的孙少爷去逛了逛那里有名的荣昌巷。荣昌巷你该去过,十里红灯,夜里去最是漂亮,文人纵酒斗茶,还有美人坐在花船上倚栏弹唱,咿咿呀呀地撩人心弦。
“对了。”付景轩道:“还碰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方泽生没兴趣,只是沉着目光看他,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出去。
付二爷脸皮极厚,权当看不懂他的脸色,“那天荣昌巷的茶坊列具茗战,哪家得了第一就能和花船上的花魁姑娘共度良宵,据说那花魁天香国色,逗引的几十里外摆摊的茶棚老板都跑来斗茶。茶饼我都看了,全是些粗老的竹箨子。比无可比,只能说自个儿家的水好,个个都是千里灵山上取来的甘泉,却没想茶水煮开后都是一个味儿,到底是山水还是井水也无人分得清了。僵持了有好一会儿,不知谁多了句嘴,说眼前那条浅江的源头便是某座灵山,取江水便能代山水,必定夺魁!结果你猜怎么着?百十口子一起跳江取水,吓得花魁姑娘抱着琵琶仓皇而逃,几天没敢露面哈哈哈哈!”
煮茶用水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寻常人家大多都是井水沏茶,茶叶固然重要,但茗斗除了探看烹煮之后茶沫停留在茶盏内壁的时间长久,最终决定胜负的还在茶汤色泽,鲜白为胜,清黄色调为中下,这点便和水的好坏有很大关系。
“不过现在已经少有人能烹煮出鲜白色的茶汤了,就连陶家和胡家......”
“说完了吗。”方泽生开口,打断了付景轩的笑声,“如果说完了,就回去吧。”
逐客令下得明显,付景轩立即收声,放下筷子转身出门。
哑叔进来时,桌上的粥已经凉了,想要收拾,却被方泽生拦了下来:“你听到了。”
哑叔伺候他多年,懂得他没由来的问话,点了点头。
“他带我去了趟益州,我却把他赶了出去。”说着垂下眼,看着掩藏在长袍下的两条废腿,“走了也好,本就跟他断了关系......”
“诶少爷!少爷你这是去哪?”窗外传来三宝惊喜的喊声,像是一只要归家的雀鸟儿。
没听到付景轩回应,但屋外脚步匆匆,不像以往那般气定神闲,估摸是气到了。
方泽生面色沉静,躲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抬手打开了桌上那个上了锁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他前不久才放进去的玉佩,还未取出,就听“咣当”一声,书房的门被人用脚踹开,想也知道是谁。方泽生手上一急,忙把玉佩扔了回去,“吧嗒”玉佩磕了一下,疼得方大当家的心仿佛滴血,又不能再拿出来瞧瞧玉佩碰坏了没,只能双手死死地按着盒子盖儿,瞧见付二爷肩膀上挎着件包袱,怀里抱了一床被子,哼着小调走了进来。
方泽生道:“你怎么没走?”
付景轩问:“你藏什么东西?”
“没什么。”方泽生挪开双手,再次面无表情地说:“你若是想回江陵,让周叔送你,路途遥远多带些银......”
“你关心我啊?”付景轩压着被子趴在桌案上,没脸没皮地问。
方泽生冷若寒霜,藏在宽袖下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没有什么知觉的大腿,把头扭到一边。
付景轩一乐,瞥了眼方泽生手边的凉粥。同走的时候不同,这粥明显被人喝了几口,他心中高兴,溜溜达达地走到屏风后,把被子扔到木塌上,顺势躺下了,方泽生皱皱眉,“我不是让你回去?”
付景轩枕着双手,翘着腿说:“我这不是回了?我们俩现在可是夫妻,夫唱妇随,夫义妇从,丈夫尚且睡在书房,我又怎好意思高床软枕独自享受?”
“你......”方泽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想说重话,可让付景轩从这个门出去已经是重中之重了,正想怎么轰他走,就见他腿脚麻利地又溜达过来,挑着眉道:“你什么你,你现在便是我归处,我自然要回到你的身边。”
付二爷耍起无赖得心应手,整整一个上午赖在书房。
给他冷眼他不看,对他冷声他不听,半觑着眼趴在窗口看着落在枝头的雀鸟,还评头论足,硬是把一对黄尾莺凑成了夫妻,瞧着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
三宝空欢喜一场,站在窗外唉声叹气,方泽生住的院子虽大,但除了哑叔和他们新来的主仆二人,没有一个多余的。昨儿个大当家才成了亲,在府里怎么也算件大事,没人道贺也就罢了,连个问话的奴才都没见,三宝不满地直撇嘴,环顾偌大的院子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凑到哑叔身边跟他聊天,哑叔不会说话,比划起来三宝又看不懂,只能找根树杈蹲在墙根写字,三宝肚子里那点墨水全都就着鸡蛋吃了,认字不多,急得直揪头发。
枝头上立着的小鸟停留些许,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付景轩错了错眼,目光落在哑叔写的字上。
隽安三年,火烧烟呛。
三宝磕磕绊绊地念下来,惊讶道:“您这嗓子,是被烟熏哑的?”
哑叔点点头,算是应了一声。
付景轩有所耳闻,八年前方昌儒同妻子谢君兰死于一场火烧的意外,据说是在方家存放新茶的仓库里,碰巧那日带着方泽生过去清点,赶上天干物燥,库里的存货就自燃了。天灾难挡,即便是可惜,也只能认命,只是可怜了方泽生,在那场大火里被梁上落下来的重物压断了腿。方泽生出身茶香世家,一岁便能识茶,两岁就可辨味,五岁在品茗大会上盲猜茶叶百种,还能一一叫出名字,说出制法。虽那时性子傲些,却也是少年人最该有的张扬模样,按理来讲他的人生不该如此,他该堂堂正正地接管方家,名正言顺地成为四家之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轮椅上,冠个空名字。
付景轩回过头,抽出后腰的扇子靠在窗棂前,他始终觉得那场火烧得蹊跷,方昌儒经商多年只出新茶,刚采下来的新芽鲜绿潮湿,通过杀青、揉叶、晾晒、压饼最终落模雕刻几十道工序才能制成一块茶饼,在成饼之前,佃户送来的新芽应该全都存在库里,再是天干物燥也绝对不会猛地烧起来,让人没有逃生的机会,什么天灾意外估摸都是随意撇给世人的解释,各中原由,想必只有放火的人知道。
付景轩猜想,这放火的人十有八/九就是……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付景轩和方泽生同时抬眼,瞧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正是昨儿个坐在主位上证婚的王夫人。方泽生半晌没搭理付景轩,此时却放下手中的书,不凉不热地说:“你过来,推我到厅里。”
花厅内哑叔早就备好了茶,王夫人坐在方泽生对面关心道:“前些日子下雨,腿上可疼了?”
“多谢姑母关心。”方泽生恭敬道:“不疼,早就没有知觉了。”
王夫人面带疼惜:“我知道,可心里总是盼着你好,想让你有一天还能站起来,不如再让陈大夫来看看罢。”
方泽生没拒绝:“听姑母安排。”
王夫人说:“那我让他明天过来。”又看向站在轮椅后的付景轩,安排婢女搬来一把圆凳让他坐下,看来柳氏果真跟她商量好的,见着一个大男人嫁过来,竟没有半点惊讶,还客客气气。
付景轩本想坐,却被方泽生抬手挡住了路,只好继续站着。
王夫人没有强求,端起茶碗话起了家常:“你父亲和大娘身体可还好?”
付景轩说:“都好,多谢王掌柜关心。”
“王掌柜?”王夫人捏着茶盖儿,上翘的小指动了动,嘴里嚼着这三个字面上似笑非笑,又将茶碗放下了。
付景轩问:“怎么?”
“哈哈,没事。”王夫人和善道:“许多年没听人这样称呼我了,有点新鲜。”
付景轩恍然大悟,连连道歉:“对不住王夫人,方才是我疏忽,都怪大娘,让我一时忘了改口。”
王夫人道:“怎么怪起程夫人了?”
付景轩说:“儿时总是从大娘嘴里听到您的名号,说王掌柜经商有道,称得上女中豪杰,这次过来还再三叮嘱大哥,让他好好跟您请教,毕竟日后是要接管生意的人。”
王夫人掩面笑道:“程夫人过奖了,她才是真真的操持有道。”
付景轩代替大娘一通客套,又说:“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以后还请夫人多多关照。”
王夫人瞥了眼方泽生:“傻孩子,规矩是方家的,可不是我的,我不过是个外姓,这方家的里里外外,还是得听泽生的,如今你跟了他,往后可要帮着他管管家事。”
方泽生并不想两人多聊,接过话茬:“姑母哪里的话,这么多年多亏姑母照看,凭我一个瘸子估摸早就败光家业了。”
“哎呀,什么瘸子不瘸子的,说得多难听。”王夫人忙扯开话茬:“先不说这些,翠儿把账本给泽生看看。”
翠儿迟疑片刻,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帐。
“这是?”
“这是太守冯大人定下的五千块方砖茶,说是过阵子上京,带给同僚的礼物,除了方砖茶还有几百块新制的雕莲,打算送给京里的权贵,走动关系。”
方泽生随意翻了翻,把账本还了回去,不在意道:“这点小事,姑母处理就好了。”
王夫人说:“我处理归我处理,但是你是当家,出货走货,都要让你知道呀。”
方泽生道:“无妨,我信得过姑母。”
王夫人抚着茶盖儿,假意戏谑道:“真信得过?”
“自然。”
“那姑母就放心了,今儿个你便好好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起身出门,付景轩打算送她两步,再次被方泽生抬手拦住了去路,付景轩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了句:“没事。”
将近午时,暖阳高照,付景轩将王夫人送到院门口,听她说:“付二少爷聪慧,我记得你识茶的功夫跟泽生不相上下。”
付景轩双手背在身后,扇子夹在两指间一上一下:“哪里,比方泽生还差得远。”
王夫人道:“可怜了你一身本事,你爹养你多年,都没发现?”
付景轩到没装傻,敞亮道:“我爹村夫一个,比不上王夫人慧眼。”
“哈哈,你爹可不是一般的村夫。”王夫人目光灼灼,像是能将人看透,笑道:“经商的能有几个蠢货?栓得住柳二娘,哄得住程惜秋,攀附着程老爷子生生在四大家站稳了脚,能是个废物吗?”
言下之意,付尚毅是个聪明人,付二少爷能在自己亲爹面前装疯卖傻这么些年,更是个聪明绝顶的。
付景轩笑笑不语,抬手送客。
回到房间,刚好看到方泽生盯着那只三番五次阻拦他与王夫人接触的手背出神,笑着问:“晌午想吃什么?”
方泽生顿时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喊了声哑叔,回到书桌前。
晌午到底还是一起吃了饭,晚上那一顿也没逃开。
付景轩吃过饭无所事事,在书房待了一会儿,就带着三宝出门了,说是许久没来楚州,外出逛逛,还特意说了回来的时辰,不早不晚,刚巧洗漱完毕,可以入睡。
哑叔对他感激地笑了笑,收拾好厨房,又烧了几盆水倒在浴桶里,水温刚好,方泽生脱了衣裳,露出两条疤痕狰狞的废腿,任哑叔扶着,缓缓坐在水里面。
淡淡的草药香从身后传来,哑叔又颤颤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还没倒进去,就被方泽生挡住了:“收起来吧,明天陈富要来。”陈富就是王秀禾嘴里的陈大夫,前些年在楚州城开了家医馆,据说医术精湛,却治了几年,都没把方泽生的腿治起来。
哑叔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一怔,枯瘦的手指不住打着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破锣一样的嗓子沙沙拉拉地,干声呜咽起来。
方泽生看他一眼,只说了句:“无妨。”
哑叔红着眼点头,比划道:二爷,真的要留下吗?
方泽生垂下眸子没再出声,看着泡在水里的废腿,摇了摇头。
锦堂夜市,花灯万朵,益州的荣昌街、江陵的玉福巷相似与之相似,都是夜里热闹。本朝不宵禁,街市上熙熙攘攘的比白天还要热闹,皮影糖人,果脯蜜饯,三宝抱着一兜糍糕边吃边走,可算是忘了家乡的好。
“还吃什么?”付景轩从头走到尾看了一路,走到巷子尽头,终于停下脚步。
三宝撑得两颊圆圆鼓鼓,咽下嘴里的糕点说:“不吃了不吃了,少爷,咱们回吗?”
付景轩抬眼,瞧见天上挂着一轮银盘似的月亮,随手掏出一定银子,扣在卖花灯的推车上,说了句:“回。”
亥时左右,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方泽生一早熄了灯,付景轩的被子也让哑叔抱了回了主屋。明眼人看见灯灭了,就该知道怎么回事,付景轩也不例外,回来之后没进书房,但也没回屋里。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时不时传进耳朵,“吱吱呀呀”的车轮响不停地辗着院子里的石板砖,方泽生躺在长榻上皱了皱眉,喊了声守在门口的哑叔,却半晌没人回应,直到一个时辰后,虛掩着的门开了,付景轩提着一盏小灯走进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就知道你还没睡。”
方泽生看了他半晌,平静地闭上眼,淡淡道:“现在睡了。”
付景轩大笑了两声,毫无预兆地附下身,双手穿过方泽生的腋下搂住了他僵直的背脊,把他扶了起来。
“你做什么!?”方泽生大骇,挣扎地想要甩开付景轩的双手,却被付景轩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上半身。方泽生虽然常年坐在轮椅上,身形却高瘦挺拔,若是真的站起了恐比付二爷还要高出半个头,他一身骨头沉甸甸的,哪怕来个壮硕的汉子都不一定能轻松挪动,更别提二爷一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富贵公子,“付景轩!放手!”
方泽生连日来的冷漠外壳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付二爷鼻尖冒汗,手脚并用,连拖带抱地硬是把方大当家挪到了轮椅上。
方泽生胸膛起伏,刚想问他缘由,就被迫披上了一件外套。
付景轩气喘连连,推着他一步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
门外月白风清,虫声“喳喳”悦耳。
五步台阶下空出一条窄路,道路两旁似乎多了不少东西,方泽生在夜色里看也看不真切,只知道半空当中,挂着一排排彩色的花灯。
付景轩拍了拍手,三宝和哑叔像是听到信号,各自拿了一个火折子走出来,将花灯点亮。
刹时,院中宛如白昼,每盏灯下都摆着一个小摊贩的推车,车上花样繁多,有卖甜品小吃的,有卖风车面具的,还有刚刚吹到一半的糖人,没来得及捏出个笑模样,就被强买了回来,委屈巴巴地撇着嘴。
摊车挨挨挤挤,货品琳琅满目,犄角旮旯竟然还竖着一面算命幡子,就连乞丐的破碗,连带里面的几枚铜钱,都摆在地上。
方泽生深潭一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紧紧扶着轮椅,怔怔地说:“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付景轩走到他面前,咧嘴一笑:“只是瞧今晚月色刚好。”
“就把锦堂夜市变小了搬过来,想同你灯下赏月。”
作者:一个米饼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