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桶子清单》,桶子清单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反派二姐所著的小说围绕简常彻宗迟两位主角开展故事:宗迟一直认为自己的生活是因为遇见简常彻之后才变得稍微有趣了一点,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热门评价:是真的遇见了你。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反派二姐 主角:简常彻 宗迟
宗迟深夜应酬完,从酒店餐厅走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11点。他依稀记得简常彻今天值小夜班,这里正巧离医院不远,刚好可以溜达过去。
他没有提前给简常彻发消息,也不太在意对方是否真的在,只是因为天气不错,单纯想要遛一遛,而医院似乎是个不错的临时目的地。
宗迟走的很慢,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瓶水一边走一边喝。来到医院楼下,他一眼便看见大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
简常彻坐在电驴上正准备离开,抬头看见他,说:“诶,刚好你来了。”
宗迟一愣:“啊?”
简常彻骑着车出溜到他面前,问:“你车呢?”
“没开,在家里。”宗迟答。
简常彻又问:“你家在哪,离这远么?”
宗迟:“不远,但是,要去什么地方,不然打个车?”
“太贵了,”简常彻说:“你不是说想帮别人实现遗愿吗?”
宗迟闻言正色道:“对。”
“7号房的那孩子明天一早就要进手术室了,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他想看烟花。”简常彻说。
宗迟惊了:“这大半夜的,就算现在还能买到烟花,城里也不让放啊。”
“烟花我已经买了,”简常彻示意他看电驴脚踏板那边放着的一大袋子:“去海边,海边可以放。”
宗迟明白了——这边离最近的海滩饶是汽车也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简常彻的小电驴根本坚持不了那么远一个来回。
宗迟跨上他电瓶后座:“去我家,我给你指路。”
两人来到宗迟家小区停车场,哑光黑漆的豪车挪走,换成了一辆小电驴。简常彻把烟花丢在后座,随口问:“今天又加班?”
“没,和客人吃饭去了。”
简常彻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住:“喝酒了吗?”
“就喝了八两白酒,两瓶啤的,都醒了。”
简常彻瞪着他,宗迟笑起来:“开玩笑的,哪儿能啊,没喝。”
简常彻拽着安全带瞅了他好一会儿,才把低声说:“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
宗迟这才想起来对方全家都是因为车祸丧生的,一下笑不出来,半晌后,他认真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简常彻:“嗯。”
宗迟开车开到一半,侧脸一瞄,发现简常彻抱着胳膊、脑袋歪在车窗上睡着了。半个小时过后,他又幽幽醒来,瞄了一眼gps,稍打开一点车窗,放进来无数带着凉意和湿气的海风。
这一片在整个夏季都是玩乐游水用的商业沙滩,如今天气转凉,游人没了,海边的摊贩也都收了。宗迟的车底盘高,干脆一路开下了沙滩,两人敞着车门,把烟花抱了出去,用湿沙子堆起一个小基座,将烟花竖着插好。简常彻掏出打火机,先是燃了一根烟,说:“用你的手机录,我的手机拍不出来。”
宗迟举着手机,镜头追随火花升向高空,短暂的停顿后一声震响,无数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出一道道弧形,点亮了一方夜海。
“这样就够了吗?就通过一个小小的屏幕看,还是这种程度的烟花,比起什么跨年晚会的时候,电视上放得差远了吧。”宗迟说。
“不一样,这个是专门给他一个人放的。”简常彻过来看他手机屏幕上的影像,然后微信传给了自己。“前年跨年的时候他就想和同学去外滩看烟花,结果因为踩踏事故被禁了,所以没能看成。去年过年的时候想和家人一起看,结果又正逢生病,今天要是再不看,万一再也没机会……”
简常彻说到这里忽然刹住话头,咕哝道:“不行,不吉利。”他左右转了一圈,没能找到木头做的东西,便在宗迟脑门上轻轻敲了敲。
宗迟哭笑不得:“不吉利,你还信这个啊。”
“当然,这世上谁该死谁该活,大部分都是运气。”
他弯下腰在沙滩上写字:刘涛,祝你健康。
然后将周围插着的几个火花棒一起点燃。
三百来块钱的烟花很快便全部燃完,夜海再次陷入黑暗,却远不沉寂。咸腥的海风助长着浪潮的威风,浑浊的海面漫无边际。四下无人,空旷而辽阔,他们在这里十分孤独,但一点也不寂寞。
宗迟忽然深吸一口气,冲着大海大喊道:“啊——”
简常彻站在他前面,被吓了一跳,然后也跟着一起大喊大叫起来:“宗迟是傻叉!”
宗迟一下岔了气,佯怒道:“你说什么!”
简常彻大笑起来,他一脚蹬掉鞋子,赤着脚开始往海里跑。宗迟追了两步,但是沙滩上不太好走,又被简常彻忽然回头溅得浑身水。
“干什么!别发疯了!”
“我想,带上我的一切,然后穿好我的鞋。”简常彻开始扯着嗓子唱歌,“度过无数的黑夜,向前。”
宗迟倏然静了,海风裹挟着细沙和盐分,把他的衣服吹皱,皮肤变得冰凉黏腻。海浪翻涌的声音不绝于耳,在此之上是简常彻缺乏技巧却异常直白真挚的歌声。月光不算明亮,黑压压的天空和海面幽深而危险,但他忽然觉得内心很平静。
“现在走进你的房间,然后再亲吻你的脸。我带你走过,无人的海边!”简常彻一路跑回来,一把推在宗迟肩膀上,他毫无准备、失去重心,向后仰跌在沙滩上。
宗迟一个打挺翻起来,迅速脱掉鞋,猫着腰冲刺准备反击,两人撒开腿狂奔,但沙滩上也跑不太快,沙子被蹬得到处乱飞。
月亮逐渐升得很高,潮水也已经快要淹到车轮胎,两人拎着一大袋烟花的残骸和自己满是沙子的鞋袜,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车开回城里,路灯下一照才发现车底座和车门全是泥汤子,上百万的车看着跟废品似的。
“你还骑车回家吗?”宗迟把小电驴推到充电桩边:“算了吧,这么晚了,今晚睡我家吧。”
看简常彻迟疑的样子,他又故意说:“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你可以睡沙发,我一个人睡床。”
简常彻果然立刻道:“凭什么!”
两人进门前干脆把鞋和袜子丢在了门外,玄关处抖落得全都是沙子,留下一道细细的痕迹,一路蜿蜒进了客卫。洗澡水冲下来至少一斤黄泥汤,宗迟一边擦头发,一边觉得耳朵里都还有沙子。
“给你拿新的内裤,衣服就穿我的吧?”
简常彻眼睛克制地四处打量,心不在焉道:“嗯。”
宗迟察觉出简常彻的局促,心里觉得新鲜,毕竟对方到现在几乎总是游刃有余,虽然年纪轻轻,但永远显出淡定很稳重的样子。在记忆中大略搜索了一番,宗迟想起来彼时他第一次把简常彻拉去酒店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宗迟明白了——过去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是在医院或者简常彻家这种他熟悉的场景相遇,完全在他的舒适圈之内。一旦踏出这个范围,尤其是到了那种外表看起来高档奢华的地方,对方便开始明显地紧张。
“喝酒吗?”宗迟问。
“82年的红酒吗?”简常彻随口反问。
宗迟笑起来:“可能真的有,我找找。”
“别,”简常彻肉眼可见地急了,“开那个干什么。”
“有什么关系,放着也是放着。”宗迟家的厨房和客厅是一片连在一起的巨大空间,中间有一个吧台造型的岛台。简常彻难得看他穿着休闲的T恤,潮湿的头发好脾气地耷拉在额角,看起来懒洋洋的。他在吧台后面的酒柜里挑来挑去:“烈酒呢,喝么?”
“你明早不上班?”简常彻问。
“上班啊,但是我要喝点酒才能睡着,或者吃点药。”宗迟平淡地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简常彻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每天晚上都要么?”
“嗯,不然很难睡着,可能要折腾到四五点,那样更累。”他的背影顿了顿,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笑了:“当然了,也许还有个办法可以尝试一下。”
简常彻用指甲盖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别想了,每次做完之后你都更精神,精神得跟狗似的。”
宗迟笑起来,端着两个威士忌杯走过来,里面巨大浑圆的冰块随着棕色的酒液摇摇晃晃。简常彻一闻便皱起鼻子,尝了一小口,五官都扭曲起来。
“不喜欢吗?”宗迟拉着他溜达回吧台,“你喜欢什么味道,甜一点的?酸一点的?”
“别折腾了,大半夜的。”
“反正我睡不着啊,而且我也就折腾折腾你了。”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了简常彻心口一下,他环顾四周,浅灰色的墙面地板搭配黑色亮面的柜子,吧台下面的灯带也是冷光,整个空间里唯一带点颜色的,就是餐桌那几把橘棕色的椅子,但看起来就几百年没人坐过了。他感觉自己能看见宗迟每天晚上回到家,单单点亮吧台这里的一圈小灯,默默给自己倒一杯难喝又贵的酒,然后在凌晨孤独地睡去。
而这种孤独他能体会,因为其实和他自己很像。
“酸一点的,别太甜。”简常彻拉开吧台椅上坐下了,好像他是酒吧的客人,吧台后后那个衣衫随性的是今夜当班的帅气酒保,在给他创作私人的特调。
宗迟看起来有点开心,他转过身拉开抽屉,把雪克杯丢到一边,拿出一个量杯,一根搅棒和一个碾压棒。简常彻撑着脑袋歪着头问:“这是什么,捣蒜的吗?”
宗迟竟然咧了咧嘴说:“对。”
他从酒柜和冰箱里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和水果调料,先是切青柠,又是洗薄荷叶子,还放在手心里拍了拍。他眉眼十分专注,好像在对付一个严谨的实验,鼓捣了半天,终于端出一个黄铜杯推到简常彻面前。简常彻低头看着里面琥珀色的酒液,尝了一口,入口有一丝甜,而后是青柠和薄荷的芬芳,苏打水的气泡在舌苔上欢快蹦跳,破碎后散发出一丝姜味的回甘和香料的辛辣,完全喝不出什么酒味。
“这是什么?”
“是我改良版的莫斯科骡子。”
简常彻又喝了一口:“里面是什么酒,喝不出酒味。”
“你不是不喜欢苏格兰威士忌那么浓的味道嘛,”宗迟胳膊撑在把台上,笑吟吟地看他:“我加了很多伏特加呢,如果以为是饮料而大喝特喝,可是很危险的。”
简常彻一边喝一边撩起眼皮看他:“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店。”
宗迟笑起来:“难得有客人来,又是这么帅的小哥,没忍住。”
酒很好喝,简直就像柠檬味的干姜汽水,简常彻一口一口地把那杯酒喝完了。
他把杯子放回到吧台上,里面的冰甚至都还没化完,薄荷叶子和青柠贴在一起。
“要续杯吗?”宗迟喝完了自己的威士忌,又开始喝先前被简常彻嫌弃的那杯。
“不用了。”简常彻说,“酒保接下来没有其他工作的话,可以带出场吗?”
宗迟笑个不停,直接伸手关了灯,只有远处主卧浴室还亮着。
“酒吧打烊,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了。”
“这话本轮不到我来说,是你们直系领导应该布置下去的要求,但是既然今天遇到了……”
宗迟面前站着一排战战兢兢的大学生——他们有的刚毕业在试用期,有的还是在校实习,此刻清一色微微缩着肩膀,一边犹豫着抬头看他,眼神对上后又迅速移开目光。
“我知道你们在学校已经习惯了,不管是作业也好、报告也好,有一次、两次、三次修改的机会。一份工作做到百分之八十的地步就觉得可以交差,有些人甚至还达不到这个要求。”他面前摊着一大摞A3数据打印页,表面几页被圈出好几处错——这些报告本不会直接从实习生交到他手中,但负责带新人的同事正巧连续病假了两天,宗迟干脆直接走出去要来了数据自己检查。
“然后呢,就等着老师给你们改,下评语,再修正。但公司不是这样的地方,工作场合,你发出去的邮件和文件,就是署上你们名字,是要担责任的。如果这样一篇二十页的报告,有一个拼写错误,我尚且可以认为是疏忽,但如果有两个,那就说明这东西还不达标,达不到可以署名的程度,更远远够不上发表的资格。”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只是过来混个简历内容,这我理解,当然也说不上有什么意见。但是对于那些不想把几个月时间完全浪费的人,我建议各位平时多动动脑子,想想工作该怎么完成效率和结果才是最优,平时多观察周围的前辈们是怎么做的。”
宗迟越说,办公室里简直静得简直回形针掉了都能听见,甚至连外面的开放隔间也全部屏气凝神。宗迟自觉自己话说得也不重,根本想不明白眼前这小姑娘要哭不哭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多亏此刻他电话响了,宗迟低头一看,快速说:“行了,报告先拿回去,回去听部门领导安排吧。”
一群学生逃也似地离开总经理办公室,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刚走出没几步便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女生长吁一口气,感叹道:“好吓人。”
“好严厉啊,”另一个男孩儿也附和道,“平时都没听他说这么多话过,我真以为要被开除了,还想着怎么和学校导师交差呢。”
之前那女孩儿苦着脸:“现在一下就感觉没那么帅了。”
另一个说:“不会啊,就很认真啊,不是很迷人吗?”
“不了吧,每天这样我会吓死,对心脏不好。”
然而在他们关闭的门背后,于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宗迟接起电话,态度即刻180度地大转弯。他用在同事眼中必定陌生到诡异的戏谑语气,扬着尾音问:“喂,领导有什么指示?”
“今天下班后过来吗?”简常彻问。
这问句里的亲昵和默契让宗迟愣了一下,一时没有答话。简常彻却没有发觉,有些疑惑地问:“不过来吗?”
“来的。”宗迟单手叉着腰在办公室里原地转了半圈,任性道:“其实现在就没事了,现在就可以过来。”
“不着急,”简常彻说,“下班过来的时候,买点东西,我微信转你钱。”
然而这边宗迟已经坐不住了,急匆匆地拿了外套准备早退。出门前他还被一个实习生拦下,对方表示自己一定会在今天之内补上更新的数据,而且会严格纠错。宗迟本要点头答应,略想了想,又说:“不着急,不确定的时候可以第二天一早再检查一遍,那样视角比较新鲜,脑子也清楚,容易发现之前看漏的东西。”
实习生连连点头答应。
宗迟翘了一个小时的班,拿着简常彻给的单子买了好几十个气球,又买了自动充气筒,来到住院大楼侧面的停车场里。他一边充气,一边坦然地接受着众人的围观,不出二十分钟便大功告成,将所有气球扎成一束,走到某个窗口下,轻轻放开了手。
气球徐徐上行,陆陆续续地,每层楼的窗户都探出了脑袋。简常彻正巧无意间往窗外一看,顿时惊了:“这么早。”
他一边埋怨宗迟没有提前打招呼,一边从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往上跑。简常彻冲到某个病房门口时,里面住院的女孩儿和她的朋友已经在连连惊叫地拍照了。
看看着气球即将飘走,简常彻大踏步跨进病房,冲向窗口,扒着窗台往外一够,准确拖住了气球栓绳的尾巴。来探病的女孩儿闺蜜仍举着手机,垫着脚往楼下不停地瞧。
“是谁?是谁?”病床上的女孩儿不住地问。
“小心手机别掉下去了。”简常彻懒洋洋地提醒。
病床上的女孩儿已经要激动疯了:“太巧了吧!我最喜欢的那个电影,里面就有这个桥段!”
“没看着,底下好像都是围观的,不知道是谁放的气球。”她朋友在窗口探头探脑了半天,差点没把被困在病床上的女孩儿急死,“是真没看见认识的人,不信我拍给你看。”
她从窗口走回来到病床边,促狭地笑了:“会不会是那个谁啊,放了气球就躲起来了,不好意思呢。”
“不,不会吧。”
“是给你的。”简常彻把气球随手系在窗台下的防摔栏杆上,从上面解下来一张卡片递给两人。
两颗脑袋立刻凑在一起看卡片的内容,但上面只简单写了女孩儿的名字,和“祝早日康复”。女孩儿看了卡片后反而皱起眉头,狐疑地说:“不会是彻彻做的吧,我就和彻彻说过,病床窗外飘起来气球很浪漫的事。”
简常彻摊了摊手:“我刚在隔壁呢,一口气七楼,哪跑得了这么快。”
“而且电影里,气球下面挂着一个篮子,里面有小狗呢。”女孩儿笑起来,“真不是你吗?”
简常彻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于是她再次脸红了,咕哝道:“那是谁啊……”
两个女孩儿又像小鸟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起来,简常彻挥了挥手:“你们拍拍照就好,不要太大声吵到隔壁。”
他潇洒地出了门,没有乘电梯,而是一蹦三台阶地下了楼。果不其然,始作俑者宗迟正站在他惯常排队的咖啡店前悠闲,遮阳棚正好形成了从楼上看下来的视觉死角。
“你这个行动力,也太突然了点吧。”简常彻说,“你在哪打的气球,我还说过来和你一起。”
“就在这啊,”宗迟无所谓地说,简常彻注意到周围还有零星围观群众在打量他。
“很快的,用这种气枪,一秒一个。”宗迟朝角落里的气枪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简常彻服气了,又问:“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宗迟装傻,“这位先生,大白天的就要带我出场吗?”
简常彻懒得和他贫,往队伍旁边站了站,心里又觉得很可笑——所以刚才宗迟就穿成这样,在这片人来人往的空地上,打气球?
宗迟总算排到队伍前端,买了咖啡,转过头时发现简常彻正靠在大楼外墙边抱着双臂发呆。
他一抱胳膊,胸肌和手臂的线条顿时更明显了,看起来秀色可餐。宗迟故意贴近了一点,在他耳根处用调戏良家妇女的语调说:“小哥,一个人啊?出场也不是不行。”
简常彻挑眉看他,眼神里好笑中又透露着无可奈何,而后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宗迟下意识顺着他的示意望过去,看见一个小男孩儿孤零零地坐在花坛边,他膝盖并着,出神地抱着腿。
宗迟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看他。”简常彻又说。
宗迟再次观察起那个毫不起眼的男孩儿——他穿着泛黄的宽大衬衣和球鞋,细胳膊细腿,长裤显得空落落的。他头发挺长,软踏踏地耷在额头上,脖子处打起了卷儿。
“好瘦啊。”宗迟感叹了一句。
“他在学校里或者家里被人欺负,被威胁,”简常彻断言道,“被老师或者父母之类的。”
“啊?”宗迟愣了,“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我试图和他聊过,我问他,但是他不肯说。”
宗迟颇为吃惊地在男孩儿和简常彻之间又来回看了几遍,还是不太明白,问:“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他的胳膊肘,全是红痕,膝盖也被磨破了,还有手腕和脖子那一圈红印子,太明显了。他头发留这么长,都是为了盖伤。但是有一块地方的头发很短,你看,是缝伤口剃掉的。”简常彻随便指了几个地方,又说:“虽然其实根本不需要看这些地方就能知道,这些只是佐证罢了。”
宗迟听得一愣一愣的,又问:“那为什么不是被同学霸凌,或者是和邻居小孩儿打架意外受伤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很皮的。”
“一定是老师或者家长,是大人,一定是力量和权威和他差距很大的人。这种我见得太多了,被欺负的孩子都是这样,从眼神和走路的姿态就能判断。”简常彻飞速说,“我问他是不是被欺负,我说我可以帮他,但是他不肯说。那个躲躲闪闪的纠结眼神,那种既害怕,又畏缩,但更加羞耻的神态,一种可能是被家里的亲戚,比如叔叔啊继父之类的猥亵过。但是碍于对方的权威性,比如是他是寄人篱下,或者为了妈妈的生活,不敢说。从这一点来说,被老师欺负的可能性也有,但是不大。”
宗迟完全听懵了——只是一眼观察,至于得出这么细节又如此阴暗的推论吗,但这话他说不出口。沉默了许久,宗迟终于用自己此刻能做到最稳定的声线问:“所以你是在哪里见得多了,福利院吗?”
简常彻转过来看他,脸上一片风平浪静:“不然你以为我打架的本事是怎么磨练出来的。”
宗迟心下震惊,好像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但较之更刺眼的是简常彻的表情——那种理所当然的,平静的,一点也不受伤的态度,那种懂事到令人揪心的云淡风轻和认命。
他忽然想起来此前简常彻曾经说过,小时候曾希望能有个神奇的心理医生腾空而出,根治解决一切不顺心,只因为糟心事太多。他彼时只以为简常彻指的是车祸后家人全部遇难的创伤经历,殊不知在那之上还有这一层的折磨。
宗迟不知道自己究竟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但简常彻立刻显出不满来:“你那是什么眼神,娘了吧唧的。”
宗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张开胳膊将他一把搂住。
简常彻这会儿却慌了,小声道:“你干什么呢!松开松开!”
他尴尬极了,眼睛不太敢左右看,努力想要挣开这霸道蛮横的钳制,宗迟却用了狠劲。简常彻脸微微泛红,说话又结巴起来:“发,什么神经。”
宗迟早发现了,比起强硬的对峙,简常彻面对这种软性的侵略以及明显的示好都非常不善应对——他害羞得直想跑,于是宗迟更加用力,死死收紧胳膊。他看着眼前泛着热气的耳廓,心里又酸又甜,简直要了命了。
简常彻咬牙切齿,恶声恶气:“够了没,我警告你……”
宗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警告”的内容,于是他胆大妄为,在简常彻脑门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简常彻异常惊愕,豹子般猛一回头,眉目凌厉富有杀气,但又全部被通红的耳朵化解。
“小,小心挨揍。”简常彻捏住了拳头,凶巴巴地威胁道。
宗迟佯装害怕地松了手,简常彻立刻离他三步远,浑身别扭地拉扯衣角。医院这地方最不缺生离死别和真情流露,亲额头也不算太过火的行为,其实并没太多人注意他们。
简常彻怒瞪着他,宗迟一脸无辜,眼神中充盈着一种他没法辨别的奇怪情绪。简常彻没处发火,半晌后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回头又看了看不远处独自坐着的小孩儿,而宗迟在身后看着他。
作者:反派二姐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