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极限》是由作者四月一日倾情打造的小说,张嘉余杨景深是小说的主角,小说洛希极限讲述了:杨景深很在乎张嘉余,在乎到喜欢他,但始终都没有机会和张嘉余在一起,他们注定要错过。热门评价:也不是不爱。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四月一日 主角:张嘉余 杨景深
杨景深就像变魔术似的,载着他沿着一条马路飞驰,马路越走越宽,他的心越飞越高,直到他们驶进新区,驶进一个富丽堂皇的居民区,驶进一桩拥有花园和爬山虎藤的别墅。
——他只在电视和文学作品里看过这种房子。
张嘉余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像尊蜡像似的,望着站在门房前、坦然接受保姆开门的杨景深,那颗飞扬的心忽然坠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望着他健康红润的面颊,望着他天真稚气的神态;他看得从来没那么清楚过——这些都不是贫苦能够赋予的东西。
接下来的后续对张嘉余来说,就像灰姑娘踏入王子举办的舞会,一切都是那么精致、美妙、不可思议。可惜他这个灰姑娘没有仙女教母变出的美丽衣裙,他仍旧灰扑扑的,和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杨景深的父母一同接待了他,没有对他的狼狈发表任何看法,只和善地询问他在冷风里是不是冻僵了,要不要洗一个冷水澡。洗完后他局促地打开门,床头贴心地叠放着睡衣睡裤,非常非常柔软舒适;他以前从来没穿过那么好的衣服。
他努力不露怯,迈着僵硬的脚步走下台阶,杨景深一家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正低声讨论着什么,见到他出现,杨母亲切地招呼他吃点宵夜。没有一个人提起那些不堪、他遭受的虐待,仿佛他只是单纯的过来做客,而不是避难——果然,能教出杨景深这么好的儿子,他的父母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低头扒饭的时候,必须要非常用力,才能不叫眼泪落进饭碗里。
他们佯装无事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杨父破天荒开车送了两个男孩去上学,杨母也全副武装地跟着去了,她还特意围了一件披肩,优雅极了——张嘉余以前一直觉得女人围披肩很做作,但他这时候才感觉,那个东西真的很好看。
这时的张嘉余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要干什么,他的脑子还懵着,直到下了早自习后,他被叫去了办公室。
刘老师和两位家长显然已经沟通过了,正低声聊着什么。他跨进门,抬眼一看,见到这幕,脑子忽然嗡的一声,仿佛被当头棒喝,张嘉余醒了。他终于清醒了。
他想起刘老师曾含糊说过,让他去找杨景深说说。原来是这个意思。
迎着老师暗含赞许的目光——她为什么这样看他?难道她以为他向杨景深的父母提供了帮助么?——张嘉余的血管发出轰鸣,他紧绷着背脊,死死压住自己逃跑的欲望。
他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对好心的夫妻,是要给予他帮助。
体面的。含蓄的。不伤及自尊的。
当他们询问他,是否愿意将户口挂到本地某孤儿院名下,脱离原生家庭时,张嘉余望着他们亲切的脸,实在没法违心地说出“不”来。
一切都那么的简单,只是打两个电话,办一些手续,甚至张嘉余全程都不用露面,他只需要躲在杨家,等着尘埃落定就好。
“当然是住在我家啦。”杨母俏皮地笑了,“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住在孤儿院!你是小景的好兄弟,自然也是我们的半个儿子,当然兄弟两个一起住啦。”
于是杨父笑了,刘老师笑了,偷偷溜进来的杨景深也笑了。
再一次的,望着一张张和善的笑脸,一贯不善言辞的张嘉余,实在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他最后深深望了杨景深一眼,仿佛切断了什么东西。然后压着嗓子,笑着道了谢,说,“好”。
杨景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大步走过来紧紧拥住了他,不断说着“高兴”,又絮絮叨叨说他们以后可以同吃同住了,他们可以一起玩一起逛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
张嘉余再次清晰地意识到杨景深从前是多么的迁就自己,对方懂得知道那么多东西,而他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以前竟然以为他是杨景深的保护人——幸亏杨景深不知道,否则一定会在心里笑话他吧?
说着说着,杨景深忽然慌了手脚,笨拙地抬起衣袖给他擦眼泪:“……张嘉余,你怎么哭了?”
张嘉余微笑起来:“是喜极而泣。”
——两个天体距离不可过近,否则超过极限后,质量更小的那个,可能会被靠近的大天体撕碎。
张嘉余被撕碎了。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张嘉余厚着脸皮住在杨景深家,两人同吃同住,杨景深受了激励,发奋图强,最后两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转眼便过了十年。杨景深拒绝进入官场继承父亲的衣钵,选择在母亲的公司当太子,而张嘉余这个书呆子继续读书,从本科一路读到了博士毕业。
这阵子张嘉余终于有了独自带项目的资格,又发表了几篇论文,有了不小的名气,再加上从前接的一些活,手头宽裕不少。杨景深兴致勃勃,准备拉着他去看看房子,结果张嘉余只是神秘地摇头笑笑,兴高采烈地说自己的钱有了其他地方的着落。
他以为张嘉余去做了投资,结果当晚就接到了杨母的电话,问张嘉余是不是跟他闹掰了。
他疑惑地说没啊,杨母说他给他们家打了一大笔钱,还寄过去了一个记账本,里面是这十年来杨家为张嘉余的所有开销,一笔笔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有些不明晰的,也估摸了一个大致数目。
那账本杨母给他看了,他简直怒不可遏,里面一笔笔账目简直像个张牙舞爪的妖怪,放肆嘲笑杨景深的自作多情,他简直想揪着张嘉余的领子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大概是他太笨,一直弄不清学神的心理,这种特意划清界限的事,张嘉余以前就干过,还不止一次。
大学时,张嘉余和他在不同的专业。自从那时起,张嘉余就一直对他若即若离,杨景深郁闷过,委屈过,发火过。有次他跟校队的人一起踢足球,正好张嘉余和同学去食堂打饭,两个人四目相对,他还没来得及笑,张嘉余就淡淡撤去视线,和他的同学离开了。
杨景深特别特别难过。当晚他喝了很多酒,然后跑去张嘉余的寝室,失魂落魄地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了。
那晚他真的醉得厉害,只记得自己抱着张嘉余哭得稀里哗啦,而张嘉余反复向室友解释“不是男朋友,真不是,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算是我干弟弟”。还有轻轻落在他发梢上的手,以及那人落在耳畔的低语。
“景深,我……从来没有想要不理你。”
从那天起,他待他又一切如常了。杨景深很高兴,只当张嘉余读书读得内分泌紊乱,没想到这次不声不响搞了这么大的事。
正巧张嘉余难得主动跟他打电话,兴高采烈地说要请他吃饭。他当时心想好哇,跟我们家划清界限就这么值得你庆祝么?
他含着怒气去了,发现张嘉余是真的高兴——他从没见张嘉余这么高兴过。
他便忽然生不起气了,只觉得难过。他想问,张嘉余,我们家究竟是哪里薄待了你,要你这么迫不及待?你究竟在我家受了什么委屈,是我太少爷脾气了,还是我的朋友嘲笑你了?
他盯着菜单,又感到了大学那会儿时常品尝的疼痛。
张嘉余一贯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书呆子,他难得奢侈地开了瓶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然后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已经把钱还了,然后他选的专业就是为杨母的公司选的。等结束了手头的实验,他就去杨母的公司上班,为他们打工,迟早能还清这份恩情……
杨景深只觉得可笑,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嘉余报考专业时没选自己喜欢的物理,而选了化学。他打断他:“张嘉余,我爸妈当初帮你,不是让你给我们家作牛做马的。”
张嘉余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收起来:“我知道。”
杨景深咬着腮帮子,急促呼吸几下,才压着怒火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时都哭了你知道么?”
张嘉余脸色发白,完全从兴奋中脱离了,他下意识攥紧餐桌布:“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还……”
“你还什么还!?”杨景深提高声音吼,“他妈的没人想让你还!你还算那么清——你可真有能耐啊张嘉余,我们一块吃的每顿饭你都要估价再除以个四,我说你当年怎么老喜欢跟我打听物价呢!”
杨景深一回想起当年他们刚住一起时,张嘉余每天都换着花样套他话就觉得怒火中烧。
“我现在告诉你,那里面很多价格都是我瞎编的——我长到二十才去过菜市场,我怎么知道一斤牛肉一斤虾多少钱?既然你算那么清,怎么不把刘阿姨每个月给我们做饭的人工费也算上,还有水电气,你他妈怎么不打个单子,然后精确到小数点!?”
张嘉余脸更白了些,他嗫嚅:“那些,算不清的……”
“你也知道算不清!”杨景深气得狠了,一挥手将茶杯拂到地上,“要是我们真想贪图什么,跟你签个合同,每年支付你助学金,换你毕业后的工作合同这不省事么?张嘉余你看清楚,你衣柜里的每件衣服每双鞋,都是我妈亲手买的!他妈的你怎么不算算,她那么忙一个人,在这些琐事上费的心血要花多少钱!?”
“我知道——我知道……”张嘉余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场梦,“我只是——”
他只是想,如果还上了,他们是不是又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他们的地位平等了,然后,是不是,他……他就可以——
张嘉余喉头梗塞,艰难地把那些话咽下去,抱着微弱的希望问:“……真的还不清么?”
杨景深都快要被气死了,他心口痛得厉害,脑海里一帧一帧全是张嘉余这些年的若即若离,他觉得好委屈啊,杨少爷一辈子顺风顺水,除了张嘉余没人能让他那么委屈。
“你一辈子都还不清——!”他怒吼,吼完再也支撑不住,他眼眶一红,跌坐在地,然后像个小孩一样,捂着脸呜呜哭了出来。
“……张嘉余,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才这么想撇清关系离开我,还想出这种方法折磨我……”
就像当年大学时那样,张嘉余慢慢走到杨景深身旁,然后蹲下身,轻轻把他的上半身放在肩膀上,温柔地拢了拢杨景深凌乱的发丝。
他望着就像几年前那样,狼狈地哭得缩成一团的杨景深,露出一个苍白而疲惫的微笑。
“我从没想过折磨你,也从来没想要离开你,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太渴望成长了。他想长成和杨景深一样大的星星,这样,他们再靠近一点时,他就不会被撕碎了。
可是——
杨景深一家对他恩同再造,这辈子他都还不清了。
张嘉余揽着杨景深的肩膀,低头注视这个又高大又帅气的男人,一遍遍看他高挺的鼻梁,湿润的眼睫,紧蹙的眉峰。
他那么英俊,那么善良,那么诚挚,那么美好,合该配一位同样美丽、善良、聪慧的妻子。
张嘉余伸出手指,隔空虚虚描绘杨景深的眉眼,一遍不够,又描了一遍。
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杨景深,大学时每次杨景深踢足球,他都会故意经过那里,每次杨景深笑着看过来时,他才舍得慌忙把视线挪开。
杨景深是灿烂明亮的太阳,是遥不可及的月亮。
而他,只是一颗灰扑扑的、坑坑洼洼的小行星罢了。
时间如逝水,转眼又过去两年,杨景深三十了。
他生日这天谁也没请,杨母亲自下厨,张嘉余打下手,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个加一个从小看他长大的刘阿姨。
席间气氛和睦,众人有说有笑,直到杨母使了个眼色,刘阿姨便笑道:“说起来,景深这么大了,想过什么时候讨老婆么?”
席间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杨景深神色不变,又给张嘉余夹了一筷子炒肉:“想过啊。”然后又耸耸肩,“但是人家看不上我。”
“……”张嘉余捏紧了筷子。
气氛忽地有些古怪,直到杨父咳嗽了声,冷场的饭桌才又重新火热了起来。饭后杨景深去父亲书房谈事,杨母和张嘉余在客厅闲聊。
自从两年前那事以后,他和杨家的关系淡了很多,只是逢年过节过来吃个饭而已。但张嘉余仍旧在之后去了杨母的公司,负责一个实验室的项目。现在他们坐在一起聊天,比起长辈和小辈,更像上级和下级。
“嘉余,最近怎么也不来家里了,你的房间还在呢,每次刘姐打扫时都要唠叨你。”
张嘉余局促笑笑,推说工作忙。两人又寒暄一阵,杨母忽然仿若不经意问:“景深呢?怎么你们最近也不见联系了?”
张嘉余的胃缩紧了,阵阵抽痛。他轻描淡写道:“没办法,长大了嘛,没时间聚,自然就淡了。”
杨母似乎得到了想听的答案,松了一口气,笑道:“哪的话,兄弟之间自小的情分,哪是那么容易淡的。”
张嘉余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杨母还在絮絮叨叨:“下次你们再一块吃饭,你也帮我催催他,该找个好女孩结婚了……还有你也是,实验室再忙也不能不成家啊……”
这是杨父杨母的愿望,而他们是他的恩人。
饭后他和杨景深结伴离开杨家,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处。晚餐太丰盛,两人都有点吃撑,杨景深便提议把车开到公园,先散散步。
张嘉余同意了。两人一路无话,他没对杨母说谎,这两年他和杨景深甚少联系,每次见到彼此的名字出现在消息框,都是逢年过节的祝贺短信,和其他人的一起拥簇而来,好似他们并非一同经历了十年风雨的兄弟,而是萍水相逢的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张嘉余喜欢这个词,因为它代表安全。
沉默地走了一路,直到来到公园门口,杨景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他鼻尖耸动:“什么味道?”
张嘉余嗅了嗅,忽然动容。他叹道:“……是糖桂花。”
杨少爷从没吃过这个东西,他好奇道:“那是什么?”
“一种桂花腌渍的糖,我小时候的最爱,我记得当年菜市场门口有卖糖桂花的包子,五毛一个——太贵了。我每次经过都咽口水,但从来都没到吃过。”
他忽然来了兴致,拉着杨景深循味而去,熬糖桂花的是一个老婆婆,开了家老式点心铺,正在往糕饼里填馅。一旁有已经做好的桂花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张嘉余买了两斤,然后从里面拿出两个,他们两个边走边吃。咬下第一口,张嘉余恍惚了一下,忽而笑了:“原来是这个味道。”
杨景深还不饿,此时只是拿着它在手里把玩,饶有兴致道:“什么味道。”
张嘉余按下思绪,闭了闭眼:“甜的。跟你一样。”
杨景深挑眉:“?”
张嘉余便比划:“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跟菜市场卖的糖桂花包子似的,就那种感觉。”
有次张嘉盈发现他想吃那个,特意买了两块钱的,当着张嘉余的面吃,还说要是张嘉余跪下来求她,她就分一个给他。
当时张嘉余真想求她——他馋的不得了,昨晚没吃饭,饿得胃里火烧火燎,他差点就跪下来——但他还是没有,因为他知道,就算跪了,张嘉盈也不会给的。
见他那么倔,张嘉盈恼了,掰开没吃完的包子,朝里面呸了好几口口水,然后狠狠扔到地上:“我就算是丢了也不给你吃!”
张嘉余等她走了,就蹲在地上,盯着那几个包子,在心里想像它们的美味——就像他长大后,蹲在地上,盯着哭泣的杨景深,想象他与哪位佳人合配。
杨景深不知道这些过往,只哈哈大笑。后来两人又聊了些什么,杨景深本想趁着这个机会邀请张嘉余喝一杯,却再次被婉拒,只能独自开车回到家中。那袋桂花饼张嘉余没带走,落在了他的车里。
杨景深盯了它们一会儿,本来气不过想扔了,最终还是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是甜的。
「甜的。跟你一样。」
“…………”
杨景深咀嚼着刚才张嘉余露出的恬然微笑,他看向自己时温柔的目光,忽然落下泪来。
作者:四月一日类型: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