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成了陛下的命中劫by博州小生

赵国灭了。

飞雪落了满地。秦军浩荡地立在两旁，衬出队伍中间华丽奢侈的车撵。

与攻占韩国的时候不同，嬴玄胤难得地让侍从拉开了车撵上的帷帐，露出苍白俊美的脸来。

不过，与其说他是在宣威，倒不如说是在酝酿。

嬴玄胤曾质赵八年，被赵人狗一般羞辱。如今用八年破了赵国，谁都能想象出来这位年轻帝王会干什么。

天子之怒，必将流血漂橹，万民跪伏。

怕是凌迟了旧时仇人都不足为过。

嬴玄胤抬起极俊的长眸，鹰隼一般在周遭叩地的赵国百姓中扫视，看不出喜怒。他玄衣滚金，数千华发束起，用镂空金龙发冠固定。纹龙白玉腰封衬着细腰，一双长腿在云纹黑袍下若隐若现。

一旁的宦官仔细去觑了觑秦王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君上，可要去找燕公子？”

燕公子燕萧，据说在嬴玄胤还在赵国当质子时，给了他不少照顾，可谓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却因为赵国庆云王的阻挠，不得已分开。

一个“燕”字，让嬴玄胤登上王位后，心心念念了近十八年。就连当初对方送的一个廉价拙劣的玉佩，都被他反复捉磨了数万遍。

如今他攻下赵国，必然要与这位坠欢重拾，重修旧好。

嬴玄胤微微动了动，垂下眼睫，眸中罕见地闪过满溢的温柔，眼神如同化了水，恨不得立即把那人揽在自己怀里，反复疼爱。

但他想了想，最终却道：“先去庆云王府。”

秦王高挺俊逸的身子随着马车的起伏微微晃动。他舔了舔嘴唇，睁开眼睛，眸中竟然闪烁出一股灼人的炽热。

“孤要先去看看赵国庆云王——沈呈安。”

沈呈安这三个字他这十几年从未提过，此时突然从秦王的薄唇里出来，竟沾满了恨意、玩味和扭曲到骇人的兴奋，一时间竟比那位燕公子的名讳更加如雷贯耳、刻骨铭心。

“孤心口上的这些伤痕，全是他给孤亲手刺上的……”

“当初孤在赵国做质子那些年，他亏欠、羞辱、践踏孤的，孤要他数倍、十倍、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孤要他跪下来，舔孤的长靴，孤要他——粉身碎骨、生不如死。”

————

赵国王室。

池畔的枯叶微坠，数枝不堪重压，“啪嗒”一声断了，正落得沈呈安一肩头的雪。

沈呈安“唉”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掏出云纹织锦手帕，轻轻擦干净肩头。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手背上有一道浅红的胎记，如一瓣丹梅绽放在雪里。

这个胎记是个bug。是他生前带的，穿书后只有在沈呈安的身体里才能用粉遮，而以燕萧的身份时，刷一层油漆都糊不住。好在他生性谨慎，没让那位多疑的始皇帝发现端倪。

沈呈安抬手，仔细将胎记用粉遮了遮，抬手对着太阳，道：［他到哪里了？］

一道电子音从沈呈安的耳边响起，道：［在城门。当前进度:百分之九十三。］

沈呈安轻笑，潋滟的桃花眼微眯，眼角笑出了几道小纹：［等嬴玄胤把我一剑刺死，我就能回21世纪了，就结束了这狗逼的反派生涯。］

自从一次车祸他偶然穿越回了战国，这十几年的任务目标就只有一个秦王嬴玄胤。打他、骂他、羞辱他，让他彻底恨上自己，然后再等登上帝位、统一天下，加满buff，彻底黑化，攻赵报复的秦王回来，把他一剑刺死。

没错，这具赵国庆云王的壳子里已经换了个芯儿。也就是现在挺时髦的穿书。只不过沈呈安比较狗，他穿的是司马巨巨写的《记史》。

但是沈呈安天生脑子不好使，委婉一点，就是心软得过头了。节外生枝地造了个“燕萧”的身份，暗中帮秦王清除异己，确立根基，偷偷派人把他护送回秦国，还在嬴玄胤在赵国做质子备受欺辱、最黑暗的时候明目张胆地给他帮助，成了男主心里不可撼动的白月光。

一边羞辱他，一边又救赎他。

沈呈安丝毫不提自己做的精分混账事，只优雅矜贵地拉了拉腿上的绒被，道：［二十年了，任务终于要完成了。想念抖音，想念淘宝，想念山东煎饼。］

2333问道：［感觉如何？］

［不用再在这落后的乱世待着，太好了。］沈呈安咂摸咂摸嘴，道。

2333：［可是你体内的数值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开心。］

沈呈安笑容不减，俊容潋滟：［怎么会呢。］

2333再次道：［其实你可以趁现在，再以燕萧的身份去看看他。以后就见不到了，他也会忘了你，就算是史书，也留不下你的半点痕迹。］

沈呈安抚摸着手里的半块玉佩，望着一池枯叶出神，轻笑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巴不得他把我早点刺死，好回家吃煎饼，这里的饭菜难吃出鸟来。］

2333懒得再理他，继续播报道：［进度:百分之九十六。］

秦军列队的疾跑声传来。沈呈安的眸子暗了暗，轻轻盖好了锦被。

那道玄黑色的身影从颓败的王府拐角出来时，沈呈安的身子僵了僵，眼底不自觉地泛出一股柔情。

但也只是一瞬，沈呈安威严地支起身子，斜睨了嬴玄胤一眼，薄唇轻启，冷声道：“不过是流浪在我赵国的一只狗，侥幸当上了帝君，有什么脸来见本王。”

嬴玄胤看见沈呈安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时，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听到他下面这句话，汹涌的怒火立刻充斥了心头。

果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管嬴玄胤做到什么地步，爬到什么位置，他看他的时候，永远就像看一只蝼蚁。

但嬴玄胤毕竟是嬴玄胤。他伫立在雪地里，不动声色，看着枯枝下消瘦冷酷的人。

要不是沈呈安耳边的“嬴玄胤怒意值”跟自己血压一样飙升，他还真被这人宽宏大量的外表骗了。

其实一边与他互撕，一边与他缠绵的沈呈安心里最清楚，这个所谓的秦王从来都不慈悲仁义。他生性睚眦必报，最恨别人欺辱他、哄骗他。

一时无话。

“燕萧呢？”良久，嬴玄胤道。

十八年前嬴玄胤被接回秦国的前夕，燕萧曾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掳进了沈呈安的王府。

沈呈安咳嗽几声。他前几年为了帮嬴玄胤清除异党，染上了肺病，就算嬴玄胤不杀他，他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沈呈安冷笑一声，不搭话。

嬴玄胤等了许久，见他不答，心中怒意更甚。

［嬴玄胤怒意值:95％，进度:98％］

沈呈安见差不多了，轻叱一声，胡编乱造，在两人滋滋冒烟的关系中又加了一把火：“他被我杀了。”

嬴玄胤一愣，蓦然睁大眼睛，眼底最后一点曦光瞬间熄灭。

沈呈安挑起眉尾，俊美的脸上故意显出毫不掩饰的亵渎：“你走的前一个夜晚，我把他接进王府，锁在榻上让他日夜承欢颠鸾倒凤。本王对他这么好，但这个废物还心心念念着他的嬴玄胤，简直不知好歹！本王一怒，就把他扔进了刑房……”

嬴玄胤的脸越来越白。沈呈安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冷笑着，修长手指狠狠戳向秦王胸口。

“然后用刀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血肉，喂给了本王的爱犬……”

沈呈安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己喂了狗，抬起秦王的下巴，笑道：“那血流的满地都是啊，本王嫌脏，派人用水轻轻一倒，就没了，彻底冲干净了……”

［嬴玄胤怒意值：100%，进度:99%］

“沈呈安！！”

修长龙指狠狠掐住沈呈安的脖颈。沈呈安艰难地喘息着，肺部一缩，猛的咳出一口血，溅到秦王苍白的手背上。

沈呈安的眼前开始发黑，胸腔剧烈起伏。

面前秦王的声色俱厉，充斥着帝王家独有的冷酷无情，但不知道是不是沈呈安迷糊了，他竟然看见秦王的眼睛里泛起了一股受伤和委屈。

……就像是十几年前，那个被自己国家抛弃，无处可归的孩子一样。

眼波流转，又似乎在等他去吻他。

但沈呈安内心坚定，坚决不被眼前这个美人面所迷惑。他抬起充满鄙夷的桃花眼，勾起唇角，继续煽风点火道：

“嬴玄胤，你就算爬的再高，也不过是个贱种，本王只后悔，当年你还是个质子的时候，怎么没杀了你……”

秦王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按住沈呈安肩膀，猛的拔出鹿卢剑，从身后狠狠刺进沈呈安胸口！

鲜艳滚烫的血喷涌而出。

沈呈安只感觉到刺骨的疼痛从胸口袭向了四肢。他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咬牙道：［尼玛的，2333！！不是说这时候会帮我屏蔽痛觉神经吗？？！！］

［系统2333断线重连中……］

［请求出错，重连失败。］

［我日！］沈呈安疼的胸口抽搐，猛的伸手攥住了鹿卢剑，利刃嵌入血肉，渗出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

秦王眸子暗了暗，手上加重了力道，剑身又嵌入几分。

“今时不同往日了，庆云君，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男人低磁的声音在沈呈安的耳边响起，同时，秦王的手腕轻轻一转——

更加剧烈的疼痛撕裂了他。

［狗日的2333!我屮你大爷的！！］

沈呈安想眼睛逐渐模糊，眼前嬴玄胤的脸也只剩下了一个轮廓，迷迷茫茫看不真切。

在鲜血的冲刷下，沈呈安手背的脂粉逐渐掉落，混着血液，慢慢染红了鹿卢剑，露出了胎记。

嬴玄胤眸子微闪，报复的畅快充斥了心扉。

他开口，近乎戏谑地冷声道：“疼吗？”

再疼，也比不上沈呈安当年带给他的万一。

嬴玄胤恨沈呈安。

恨他的自作主张，恨他的高高在上，恨他的满不在乎。

恨自己曾在他脚下匍匐讨好了数年，仍得不到他的片刻心软。

他攻下赵国，一半是因为自己的野心，一半是因为沈呈安。

他要让沈呈安跪地求饶，死在他手里。

沈呈安疼的额头直冒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他或许是又心软了，或许脑子依旧不太好使，竟然以为嬴玄胤是在关心他，忍不住犯贱像少时无数次哄他一样，轻声道：“没事，政哥哥，不疼……”

嬴玄胤微微眯了眯眼睛。

比起胸口的疼，沈呈安的心尖更多的是洪水泛滥，满满的全是恍如隔世。

任务就要完成了，他就要走了。爱也好，恨也罢，都会结束在这个雪天，往后余生，只有他自己会拿出来反复回味。

但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就要结束了……”沈呈安轻轻抬起眼皮，抚上秦王的脸颊。

嬴玄胤皱了皱眉，心中泛上一股恶心，正要避开，余光忽然瞥向沈呈安苍白手背上的一道鲜艳胎记。

他一愣，道：“燕萧……”

燕萧身上的每一处，嬴玄胤都一寸一寸记了下来，化为了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他不会记错。

沈呈安的手背上竟然有与燕萧一样的胎记。

他记得原来沈呈安手上不曾有的。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嬴玄胤的心里生根发芽。

难道，

“你就是燕萧?”

那个暗暗替他清除异己，掏心掏肺对他好，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燕萧?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沈呈安刻薄苍白的脸与燕萧温柔绝代的脸重合……

不可能!!

嬴玄胤蓦然睁大眼睛，下意识松开手里的剑。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呈安，这些年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冰冷之外的表情。

沈呈安捂着胸口，连退数步，小腿腿肚子猛的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往后一倒，直接掉入了满是枯荷的池塘。

［233重连成功——］

水花四溅。

［宿主生命值:3％］

嬴玄胤猛的回神，失去挚爱的痛苦再次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

“萧儿！！”

大口大口的冷水呛入沈呈安肺腑，混着血，在水池中泛起一团红雾。

沈呈安迷迷瞪瞪地抬眼，看着水面上秦兵慌乱的身影，心里泛出一股轻松。

水面激荡，那道熟悉的玄黑色身影竟然直接冲入了冰冷池塘。威严赫赫的秦王袍角飘舞，伸出修长的手指，挽回遗失的珍宝一般去触碰沈呈安的指尖。

233播报道：［生命值2％］

［二十年了！TM的劳资解脱了！！］沈呈安笑道，但胸口的伤连着心，疼得他飞出了泪。

“阿胤，永别了。”

这沾血带泪的笑容正巧撞入嬴玄胤眼里。秦王的眼中一阵刺痛，一手托住沈呈安的后脑，一手揽住他柔软的腰肢，温柔地去拥抱他。

嬴玄胤面色苍白，万千墨发在水中飘舞。令沈呈安心驰神摇数年的美人面容满斥着破碎与心痛。他按住沈呈安后背鹿卢剑的剑柄，微一使力——

胸膛与胸膛相撞，鹿卢剑贯穿二人身体。

［生命值0％，进度:……］

沈呈安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兀自抚上嬴玄胤脸颊，想最后给自己留下点眷恋。

但指尖还没碰到，忽然听到233灭绝人伦、惨绝人寰的声音继续道：

［进度：0％，任务失败，即将重启。］

沈呈安：“？”

［失败原因:主角身亡，积分清零。］

沈呈安睁大眼睛，看着昏暗水中贯穿嬴玄胤胸膛的长剑，最后一口气险些没提上去。

“尼玛的！二十年!嬴玄胤你个混账!”

赵国庆云王一时气结，差点把自己气嗝屁，想要抚摸嬴玄胤的手也瞬间变了力道，狠狠扇上秦王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