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狼崽子by末伏

辛芜一整天都没什么劲，勉强打起精神把肉处理好，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呆坐在屋内，连火都没有生，时不时便跑到屋外看一看院子开着的门，听到一点声响就欣喜地以为是狼崽子回来了。

可每一次都失望而回。

狼崽子似乎并不打算陪着辛芜做人，走得干净利索，辛芜找遍了屋里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属于苍墨的东西，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自然也留不下任何。

辛芜闷闷地想，人家做狼做得好好的，不过因为受了一次伤被他这个人捡了回来，也没问人家的想法就自顾自地以为他上次又跑回来是打算不走了。

他只是不得已，不回来就活不下去了，才又来找他救命的，现在好了当然要回去。

可是，他的爪子被他剪掉了，万一又遇到要咬他的狼怎么办，白狼会保护他的吧？

呆在屋子里烤了这么多天火，再跑到荒郊野外去会不会怕冷？

再去吃生的肉会不会吃不惯，会不会想喝鸡汤？

没有热水洗澡，冬天也会跑去湖里洗凉水澡吗，会不会受凉？

会不会，像想白狼一样，偶尔也想想他呢？

辛芜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从前也没觉得这床这么大，眼下却觉得一个人睡着太寂寞了。

“苍墨，”辛芜摸了摸狼崽子躺的位置，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嫌你压得慌了。”

可是狼崽子不在，他听不到这句话了。

又过了一天，除夕了。外面的脚印都被新下的雪覆盖住，什么都看不见，仿佛从没有人从辛芜的院子里走出去，也没有人来过。

今天是辛芜的生辰，他给自己做了一碗长寿面，蹲在火堆旁，看着碗里的溏心蛋，想起苍墨第一次吃鸡蛋的神情，狼吞虎咽，恨不得连盘子都吃下去。

“有那么好吃吗？”辛芜夹起鸡蛋咬了一口，香浓糯滑的蛋黄流进口中，确实好吃，可辛芜却吃不下第二口了。

虽然很冷，但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洋溢着浓重的年味，窗户上贴着红红的窗花，孩子们手中拿着马上要响的爆竹，白渺渺的炊烟下是一个又一个温馨团圆的家，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酒醇肉香。

只有在冰天雪地的弥音山脚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独自呆在破旧的屋子里，吃着自己做的面条，没有亲人，无声无息地流着泪，牵挂着山上不知道在哪里蹲着的野孩子。

辛芜放下碗随意洗漱了一下就钻床上去了，这两天似乎比之前更冷，左右也没什么事，辛芜一个人也不想守岁了。

爷爷去世之后虽然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呆着，但因为村里人的照拂，辛芜除了想念爷爷之外，并没有觉得日子有多难过，可不过一块生活了半个月的狼崽子这么一跑，辛芜便突然觉得很寂寞，进而生出了一些委屈。

既从没想过要陪着我，为什么每晚睡觉还非要贴到我身上？

辛芜赌气地把苍墨睡过的枕头丢到床尾，拉过被子钻到床中间，蒙头盖住。

不知过了多久，辛芜隐约听到了刨门声，他翻了个身懒得去听，左不过又是自己胡思乱想的癔症罢了。

可声音一直没停，辛芜倏地坐起来，翻身下床冲到大门口把门拉开。

狼崽子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在问辛芜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你这不省心的野东西！”辛芜粗鲁地把人拉进来，扭开煤油灯照着他浑身上下看了看，见他并没受伤，只是衣服脏了破了，脸上也乌漆嘛黑脏兮兮的，这才把灯往旁边一搁，猛地抱住了苍墨。

苍墨不解地眨了下眼睛，过了一会儿，也伸手抱住辛芜，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字：“墨~”

大概因为从未讲过话，他的声音并不似一般孩童那么清脆，稚嫩却沙哑。

辛芜猛地抬起头，原本湿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惊喜地捧着苍墨脏兮兮的脸，道：“苍墨，你会说话了？”

苍墨抬手好奇地摸了一下辛芜的眼泪，又说：“墨。”

“原来你就会说这一个字啊，”辛芜破涕为笑，擦了擦自己的脸，道，“没关系，慢慢来，你能说自己的名字了，以后就能陪我说话了。”

大概他每天喊苍墨的次数太多，狼崽子光学会这一个词了。

辛芜立马给狼崽子烧了水洗澡，他浑身上下就跟去泥巴里打过滚似的，辛芜之前给他穿的衣服已经不能要了。

洗过澡躺回床上，苍墨立刻就黏到辛芜身上抱住了他，亲热的舔他的脖子，那样子仿佛很想辛芜似的。

“走的时候那么干脆，现在又知道撒娇了？”辛芜也不嫌他舔人了，笑着逗他道，“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他在苍墨跟前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多，只最初几日为了叫他明白自己叫苍墨，才比划着跟他说过几次，后来便是秋嫂来的那两回她喊过。

狼崽子自己的名字听了那么多次才学会一个字，铁定是不会念他的名字了。

苍墨果然盯着辛芜看了半天，看着看着又拿手指在他脸上画着玩了。

辛芜心情好，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自己的手指在苍墨脸上描眉画眼。

狼崽子长得是真的好看，虽然稚气未退，但长大绝对是个美男子，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呢！辛芜这样想着，眉眼都笑弯了。

“苍墨要快点学会说话啊，”辛芜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自言自语道，“这样辛芜就不会总是担心你突然走掉不回来了，辛芜也想知道你回山上都做什么了，还想听听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怎么突然受伤了，那只白狼怎么知道去找我啊……”

说着说着，辛芜自己都困了，这两天睡得不好，他嘟哝了一句：“今天还是我的生辰呢，还好你回来了……”

然后就睡着了。

狼崽子靠在辛芜怀里，耳朵动了动，眼里一点睡意都没有，见辛芜没了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张开嘴，费力地发出了两个音节：“辛……芜……”

辛芜知道苍墨会说他的名字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这几天苍墨要什么都只说一个“墨”字，好在辛芜早就能基本揣测他的用意，倒也无多大影响。

这天，他正在后院喂鸡，上次狼崽子偷鸡去山上，把鸡们吓得好几天不生蛋，回来之后被他好好训了一顿，勒令他不许再来后院，不然就一天都不给他吃肉，狼崽子便很听话地不往后院来。

但此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苍墨突然跑到后院，又不敢进鸡舍，趴在门边看着辛芜，扭头又看了看身后，见辛芜没有马上出来的意思，焦急地说了一句：“墨！”

“好啦好啦，”辛芜伸着手在鸡窝里掏鸡蛋，随口应道，“我很快就出来。”

苍墨急得抓了好几下门板，更大声地喊了两个字：“辛、芜！”

“？！”辛芜立刻从鸡舍里钻了出来，头还被低门撞了一下，他惊讶道：“你刚喊我名字了？”

苍墨见这招有效，又看了下身后，急道：“辛芜、辛芜！”

“诶~诶~”辛芜喜出望外地应着，走到苍墨跟前，湿着眼睛夸他：“你这哑哑的小鸭嗓子喊我名字可真好听！”

苍墨却没像往常一样挨完夸就吊辛芜脖子，转身就往外面走，辛芜跟在他后面出去一看，不由得笑了。

他当是什么火烧的急事，原来是秋嫂和张婆婆过来了，两个人正站在前院儿聊着天呢！

今天天气好，张婆子听秋嫂说辛芜开春后不采药了，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一个长得贼机灵的娃娃蹲在屋前的木走道上晒太阳，歪着头看着他们。

张婆喊了辛芜一声，不见人，便想去问问这娃娃，秋嫂立刻给她拉住，把他的来历跟她说了，吓得张婆立刻站远了一点。

而那狼崽子听到他喊辛芜，一溜烟就跑不见了，出来的时候，后面就跟着辛芜。

“张婆婆，秋嫂，你们来了，”辛芜笑着迎过去，把他们让进屋里，道，“我正想去你们家里走动走动的，还剩一些补药打算给你们拿过去。”

“别说这些，老婆子就是来看看你，”张婆慈爱地说，又看了一眼苍墨，压低声音道，“我才听秋嫂说你养了个狼崽子，这娃娃看着挺皮实，不知道你能不能应付得了啊！而且又是猛兽带大的，我担心你被他咬着了。”

“不会的，他很听话，”辛芜笑道，朝门口伸头一直盯着他们看的狼崽子招了招手，道，“苍墨，过来。”

苍墨迟疑了一下，没动。

“秋嫂你不认识啦？这些天吃的肉可都是她带来的，”辛芜道，又指了指张婆子，“这个是张婆婆，她最疼辛芜，你快过来让她们瞧瞧。”

“对，嫂还给你带了衣服，”秋嫂笑着把手上厚厚的一摞衣服抬了抬，道，“你看着就比我虎子小一两岁，正好他穿小了的衣服给你合适，快来试试！”

苍墨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三人跟前，打量着张婆子。

张婆拿了一颗带过来准备给辛芜的糖，放在手里小心翼翼地伸过去，道：“来，尝尝婆婆新做的糖糕。”

苍墨看了看辛芜，辛芜点点头笑道：“不要用舌头卷，用手拿。”

苍墨便伸出手，从张婆手上拿了糖糕放进嘴里，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很好吃，舔了下嘴角，又看着张婆。

“哎哟~真乖！”张婆又拿了一个给他。

苍墨拿了却没吃，扭头递到辛芜嘴边，道：“辛芜。”

辛芜意外地挑了挑眉，张嘴接了糖，夸张地笑道：“苍墨给的糖，真甜！”

张婆子和秋嫂都笑起来，辛芜拿了秋嫂递过来的衣服给苍墨试了试，又拿了一些糖给他，让他蹲在旁边自己玩。

张婆子和秋嫂坐了一会儿，见辛芜真的打算就这么收留这狼崽子，便商量着等开了春就让家里的男人带着辛芜一块下地，不过又担心干农活辛苦，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辛芜这个倒不怕，采药也并不容易，常常一走就是好多里路，还要翻山越岭，并不比种田种地的轻松。

眼下家里多了一个人，总不能一直靠着村里人接济，自己学着点总归饿不着，收成好的话还能去卖些粮食给苍墨多买点肉和零嘴。

张婆他们走了之后，辛芜蹲在苍墨跟前，道：“今天家里有客人，都没来得及问你，怎么突然会说我的名字了？”

苍墨吃饱了糖正蹲坐在小板凳上用烧火棍戳火，对辛芜的话充耳不闻，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怪家伙。”辛芜噗呲一笑，揉了下他的脑袋，心中很是高兴。

火花溅了一下，惊得苍墨立刻把棍子丢了，辛芜把烧火棍放到一旁：“白天玩火，晚上尿床，不许玩了。”

苍墨皱了皱鼻子，毫不在意地又拿了根树枝接着玩。

但大概又有点担心，这晚便睡得不如之前好，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看了看身下的床褥，见没尿床，得意地用他的小鸭嗓叫了辛芜好几声，见他不醒，又在他身上挠了半天。

“天没亮你就疯，”辛芜让他弄得浑身痒痒，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迷糊着把狼崽子按在自己身上，抬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道，“讨打。”

辛芜这下打得并不重，但狼崽子一脸震惊地捂着屁股，盯着辛芜看了半天，直到辛芜背对着他重新睡过去，才轻轻贴着他睡下，趁辛芜不注意，偷偷摸了摸辛芜的屁股蛋，似乎也想打回去。

但不知为何，最终他只是摸了几下就重新抱着辛芜睡了。

秋嫂和张婆子来过之后，村里陆续又来过几个人，要么是家里有人不舒服来找辛芜讨药的，要么是像秋嫂他们一样来给辛芜送东西的，渐渐的大家都知道辛芜家里来了个野狼崽子，便有人趁着冬天无事，特地也来看看这狼崽子。

不过苍墨被辛芜收拾得跟普通娃娃没什么两样，生人来的时候辛芜都在边上，苍墨渐渐也不太怕生，倒也没出什么岔子，大家便没有多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