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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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H市电视台的年度答谢晚宴按照往年的惯例,依旧是一些重要的颁奖仪式和介绍晋升的新人。

为了响应中央的号召,这一年较之以往已经节省了三分之一的成本。但是在场的那些开发商和投资人悉数到场,美其名曰是资源交流,实际上承包了整个晚会的酒水。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的是明年正式调到经视频道的播音组长,江墅瓴!来,墅瓴,有什么话要跟你的同事们说吗?”女主持将话筒递给她身旁不苟言笑的男人。

江墅瓴接过话筒,目光看向台下经视频道的那一块座位,“很荣幸能够加入经视频道,未来我会和大家共同进步。”

赵笙川坐在位子上,眨了眨眼睛,不敢确定刚才台上的那个男人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他在他们频道属于不起眼的人物,这就像是一个群体里不成文的规矩,制定规则的人,和那些边缘化、存在感低的遵守规则的人。

江墅瓴很耀眼,即便只是在电视台的年度答谢晚宴,可赵笙川却觉得所有的灯光只为他一人亮起。

“让我们辞旧迎新,祝愿我们台里所有的家人,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家今晚吃好喝好!”女主持在说着收尾词。

来不及让他多想,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端着酒杯来到了赵笙川身边,“赵老师,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能敬您一杯酒吗?”

赵笙川有些惊讶,仓促地站起身,好似他骨子里的那种恭敬是与生俱来的,“当然可以,稍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在餐桌上找了瓶开封过的红酒倒进高脚杯。

“听说他今年才二十四,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播音组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个很有野心的年轻人!”

“他原来好像是新闻频道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调到经视频道。”

“新闻频道的竞争多激烈,还是他聪明,懂得变通。这里恐怕有些人再做个十年也混不出头。”

“也不知道是戳中了谁的痛处。”

“哎哎,你知不知道他跟他前妻为什么离婚啊?”

“谁知道呢,现在的人不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看着老好,实际……”

现场的声音再怎么嘈杂,那些有关赵笙川的窃窃私语分毫不差地传进他的耳朵。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没有晋升的原因,同事在他背后议论的声音他听见了,听得多了,可又能怎么样。他也很想做个快乐无忧的人,过滤掉所有的风言风语地活着。

赵笙川是个典型的处女座,他的心里藏不住事情,可偏偏观察能力一流。

“赵老师,你没事吧?”

赵笙川冲后辈举杯,莞尔一笑道,“没事,喝酒。”

赵笙川其实一直都很克制饮酒,一是嗓子会坏,二是做他们这一行的,社会形象很重要,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注意谨言慎行。因而一年到头他几乎滴酒不沾,但每一年的年末顶多喝得微醺,十年来都是这样。

他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凡事喜欢掌握全局,所以他不喜欢喝醉之后的那种失控的感觉。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也许是江墅瓴在台上的那道视线太过直白,照在他身上的时候将他打回原形,让他明白狼狈不堪的自己跟江墅瓴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看着台里的女主持走上前去将江墅瓴围住,披肩的卷发被撩到耳后,露出羞涩的笑容。

赵笙川自顾自摇了摇头,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过后,已是几杯红酒下肚。喝醉的感觉没有赵笙川想象得那么糟糕,眼前的画面出现了重影,让他觉得一辈子活在这种虚虚实实的世界也不错。

他在打车软件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说车辆已到达,就在酒店门口的南侧。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脑子一片混沌,仅剩的理智提醒着自己车子停在酒店南侧,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走向反方向。

酒店门口北侧只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在昏暗的路边开了双闪。

赵笙川只能本能地循着那道光走过去。

深冬的风迎面吹来,呼呼的从他脖子灌进羽绒服里,他揉了揉被寒风吹得酸涩的眼睛,下意识地裹紧了羽绒服外套,这寒冷没有让他恢复清醒,反而让他的意识更加不清晰。

他只想赶快回家。

因而拉开车门的刹那,车内暖风扑面而来,刺激着他的四肢百骸。

“师傅,回家。”赵笙川靠在后背座椅上,断断续续道,“对了,手机尾号是……9396。”

“江先生…”

“没关系。出发吧。”

江墅瓴的手揽住对方纤细的腰肢,将人往自己身边捞了捞。

乌木沉香钻进赵笙川的鼻尖,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懒洋洋的,昏昏欲睡,自然没有听到耳畔响起的那句低语。

“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冬日的暖阳透过那层纱质窗帘照进房间里,映照出床上的人白皙的皮肤,和那些衬托下变得更加刺目的红痕。

赵笙川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的时候,六点刚过一刻钟。

这是他保持了十年的作息时间,已经可以做到大脑和身体分开,因而尽管骨头里都在叫嚣着酸痛,全身像是被人打散了一般,但作为H市电视台经视频道的主持人的身份,他立马反应过来今天是工作日。

他的大脑支配身体的能力一向不错,没有起床气,更确切的来说是早已经麻木,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才看清了这个房间的陈设。

那些疯狂的缠绵的画面犹如潮水般朝他涌来,昨晚的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涌起。他被带到了酒店,蒙住了眼睛,双腿被扛到男人结实有力的肩膀上,折到一个可怕的角度,双手被男人的领带绑住,举过头顶,压在柔软的枕头上。

乌木沉香,灼热的手掌,划过他身体每一寸的触摸,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

男人的嗓子有些低哑,“离了婚的男人还装直男,你说,你是不是他妈的找操?”

对方寡言少语,但为数不多地话语却字字句句戳在赵笙川的痛点上。那些他这些年难以向外人启齿的原生家庭的压迫,男人却了如指掌,语气轻浮,用言简意赅的几个字轻而易举撕开他辛苦伪装的伤疤。

赵笙川哑言,像是无形之中被扼住了喉咙,难以自辩。

只记得自己干涸的眼眶里流出了许多热泪,好像要把这些年压抑的那些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他花了几秒钟消化完“自己喝醉之后和陌生人419”这个信息之后,面无表情地找自己的衣服换上。

这家酒店他不陌生,以前只住过普通的房间,但这一间,是顶楼的豪华套房,里面的日用品较之前者更加一应俱全。

西装和衬衫还好没有弄脏,赵笙川在房间的衣柜里找到了熨斗,将弄皱的西装熨平整花了十几分钟时间,来不及再去买早饭,便匆匆赶去电视台。

强忍着身上种种不适,他坐在演播厅进行直播前的最后准备,调整仪态和话筒的位置,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今天的新闻稿。耳麦里传来导播的倒计时“三、二、一”的倒数,赵笙川的脸上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各位观众早上好,欢迎收看H市经视频道早间新闻,今天新闻的主要内容有......”

赵笙川坐在镜头前播了四十分钟的新闻,在听到耳麦里现场导播说“进广告”之后,心口提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呼了出来。

握着提词器的遥控器的手心出了汗,酸痛的手臂和身体由于端坐了太久而变得麻木。他低着头整理新闻稿,一边慢慢从不适中缓过来,若无其事地从主播位置上走了下来。

“哥,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赵笙川依旧是那副标准的笑容,“没事,可能没休息好。”

在演播室和同时寒暄了几句之后,赵笙川捂着不断传来翻江倒海的不适的胃部,去电视台楼下的药店买布洛芬。

胃病是他在做记者的时候留下的,那次他去到被台风摧毁的村庄进行现场报道,暴风雨切断了村里的信号,三天三夜联系不到外面,食物紧缺的情况下,他将自己的面包和牛奶分给了老人和小孩。

买完药之后,赵笙川跌跌撞撞地走进茶水间,想要接点热水,然而胃部的不适感愈发明显,他的双臂撑在腿上,俯身对着垃圾桶干呕着,双腿有些发软,于是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扶着墙。

手掌即将碰到墙壁的刹那,赵笙川只觉得被一股强有力的手臂搀扶住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胃不舒服?”

赵笙川抬起头,迷迷糊糊看见对方的脸熟悉又陌生,想起这是昨晚在公司晚宴上主持人介绍的调到他们经视频道的新晋组长江墅瓴。

昨晚只是坐在底下远远地看到这位年轻有为的组长,今日之见,更加器宇不凡。赵笙川勉强的笑了一下,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组长......”

“先坐下,我帮你接点热水。”没有问赵笙川同不同意,江墅瓴便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保温杯,去自动饮水机上接了热水,又接了一点温水,让水温变得适中,“不烫,你可以直接喝。”

“......谢谢。”赵笙川接过水杯,没有直接喝,而是先说了谢谢,而后有些出神,像是一幅没睡醒的样子。

“在这等我一下。”

赵笙川被江墅瓴摁到座位上强制休息,看着这位年纪轻轻便晋升到比他更高职级的组长出了茶水间,很快折返回来,手里拿着药和早饭。

“这是我办公室常备的胃药,早饭多买了一份,也顺便拿来给你了。”

这一秒,在镜头前的那个能说会道、能言善辩的赵笙川不见了,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又说了一句谢谢。

看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男人,赵笙川心底里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江墅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江墅瓴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眼底的慌乱转瞬即逝,“可能真的在哪里见过吧,我对赵老师,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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