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象中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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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纪清砚说干就干,最近还背着菲菲准备起了求婚的事情。

他应该还是记得我“曾经”对他有意,只是在那日菲菲与慕医生离开时和我简单提了一下他的想法,之后便再没有当着我的面讲太多他的求婚细节。

但我还是留意到了。

废话,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他可是我的舍友。

也是……我曾经的爱人啊。

他睡觉有时候会忘记关灯关门——这个习惯其实他过去也有。而我,过去到现在,都常在和他说开着灯睡觉对身体不好,但他对这种叮嘱又习惯性地左耳进右耳出——我于是也因为他养成了另一个习惯,到了晚上差不多时间时就去他房间帮他关灯关门。

关灯的时候又扫到他未关的电脑屏幕。

……上还有一些忘记关掉的订婚戒指的页面。

说不清当时默默帮他关掉屏幕时的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痛过太多次,到现在甚至只有一些时过境迁的,淡淡的麻木感。

原来他真的有那么喜欢菲菲吗……

之前的那些渺小卑微的,说不出口的希望,终于像升到高空的泡沫一样,在某一瞬间,完全破碎了。

原来真的有那么喜欢啊。

那我的存在,真的只是个好朋友而已。甚至更为狼狈一点,一个在暗恋他的好友而已。

我到底还在期望一些什么呢。

……说起来,他在看戒指的事情,倒让我回忆起了一件往事。

我一直以为过去的事情,只要刻意不去想,我就会逐渐淡忘。

并不是这样。

等一次性发作时,它直接变成海啸,呼啸席卷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和清砚曾经一起参加过他的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姐姐的婚礼。

他同学姐姐是个Beta,新郎也是个Beta。

这个婚礼不如AO恋那么热烈张扬——双方家长恨不得将双方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达到多少的契合度都写在海报上来吸睛。

它总的来说,只是一场淡淡的,却又充满温馨的婚礼。

Beta的信息素味道尤其淡,几乎只在动情时才能闻到那么一点。为了尊重有Beta在的新人,一般客人也是需要佩戴好抑制剂,在门口过了安检后,才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我其实很羡慕Beta之间的爱情,他们无需被世间荒诞的信息素所困扰,爱一个人真的只是因为爱而已。

所以当新人念誓词时,我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已是成熟alpha的清砚时,居然眼睛有点湿。

清砚留意到了我的目光,他估计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于是对我笑了笑。

座位下却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指。

他从来这样无法无天,我一开始有点紧张,四处看了一圈,发觉大家都在看新人时,才轻轻松了口气。

然后下一刻,牧师在问新人——

“你愿意未来谨遵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忠心永远不变吗?”

新郎在台上朗声说:“愿意。”

……在同一时间。

清砚更用力地抓紧我的手,用气音轻轻说了一声:“愿意。”

我心跳骤然加快,居然被这一场淡淡的婚礼,感动到几乎落泪。

在轮到新娘时,我也跟着轻轻说了一声:“愿意。”

……

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

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

都愿意爱他。

安慰他。

尊敬他。

保护他。

并愿意在一生之中对他忠心永远不变。

我愿意。

我想我也做到了。

……清砚当时也说了愿意,但是他现在失忆了。

他忘了。

我想我可以原谅他。

只是……只有我没有忘记,这可真是残酷啊。

见到清砚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最近经常去找慕医生和菲菲,几乎每天都要到晚上很晚才回来。

我的身体最近也越来越不舒服,除了胸痛咳血,食欲不振外,有时候还会觉得呼吸困难,最糟糕的一次是在家里工作,起身时的那一瞬间眼冒金星,甚至因喘不过气来产生一种类似……濒死感。

在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后,我终于决定不再怠慢下去。

抽空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因为我一直以为还是之前国外工作时就有的的老毛病肺炎,所以就直接要求做CT检查,结果从拿到报告单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医院反复确诊,最终好不容易得来的诊断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小细胞肺癌晚期。

一直以来,被称作沉默的杀手的绝症。

医生态度从刚见到时的公事公办,待到后来的尤其亲切——他叫我赶紧住院治疗,心态一定要放平,多和家人爱人朋友相处……

我麻木又疲倦地跟着他的语速点头。

医生也知道这个绝症有多难治愈,看着我的眼神里都带着满满的快溢出来的同情。

……家人,爱人,和朋友。

之前就说了,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很平淡。为了请这几天的假看医生,我和他们说我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医生,他们第一反应也只是叫我赶紧看了,等身体好一点就回去工作。

“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十七八岁正是该为事业拼搏的年纪吧,你还是个Alpha。”父亲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之前在国外怎么没看你老提不舒服呢?”

自从分化成Alpha后,父母就一直对我要求极高,希望我研究生一毕业后就能接管他们的建筑公司——如果不是我和清砚的事情,在他们的认知里,此时我应该已经能成功掌管他们国内的公司,完完全全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似乎Alpha在大数据里都是恢复能力快,工作能力强的精神领袖。

如果告诉他们我得了这样的绝症,他们第一反应是心疼还是愤怒呢?

我居然真的不知道答案。

……

朋友。

我话不多,向来独来独往。和清砚在一起后更是把自己的朋友圈划得干干净净,基本除了上课工作外,私下时间都只和清砚厮混。久而久之,那些本来就是平淡的朋友关系也沦为更加普通的点头之交。

后来出了国后也是独住,每一天都在工作,脑子里塞满了事业和……他,哪有时间找朋友。

至于,爱人。

我早就没有爱人了。

而且就算有过,那个人现在也每天忙不守舍地在为他的心上人计划着神秘的求婚戏码,好像我这时候和他讲这种事情……也太扫兴了。

……

突然发现,原来我的一生,就这样了。

无趣又平静的一滩死水。

唯一的那一点水花,就如虚妄,到如今我都不确定是否存在过。

最后我还是把化验单扔进了垃圾桶。

刚好昔日爱人打电话过来,迫不及待地和我分享他求婚成功的消息。

我用轻松的语气和他道了恭喜。

他也很轻快地说谢谢,说晚点再打给我,还和菲菲在一起云云。

电话收线后,我怔怔地想,到底会有谁愿意听我分享这样一个绝望又悲伤的消息呢?

在父母眼里,我是一个该为事业负责的成熟Alpha,该担起家庭责任的儿子。

在……我重视的清砚眼里,我是一个稳重可靠的好朋友,他的最佳倾诉对象——虽然知道我曾对他藏有一丝情意,但我最近表现得过于坦荡,他既然能如常和我分享他的感情进展了,也意味着他现在应该能接受了……吧。

在最后,唯一知道这个消息的居然是和我默默斗了大半生的纪母。

我这次确定要离开他了——若说拿到确诊书的片刻还有些犹豫,在得知他与菲菲即将订婚后,我终于意识到,清砚的身边,真的不需要我了。

纪母一直担心信息素的问题,我觉得她也无需再担心了。

清砚的信息素紊乱症状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他最近很少回家,我们二人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多。

……

况且,等订婚结婚后,他就可以完全标记菲菲了。

我想我应该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那对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残酷。

我其实冥冥中,早就确定未来有一天会跟他告别。却从未想过,真正离开的方式会比我想象中更为决绝。

……如果曾经的清砚在就好了。

我在这一刻,疯狂地希望那个他能在下一秒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其实什么话都不需多说,只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够了,毕竟言多伤神。

只有那个他,会真的愿意把我搂进怀里,也会真心实意地为我痛苦落泪,把我视作他最重要的人。

只是,如果他还能出现就好了。

我在医院门口发了太久的呆,等终于磨磨蹭蹭回到家,纪清砚还没回来。

现在每当一个人的时候,我的烟瘾就会上来。

刚习惯性地去摸烟,突然想到了早些时候和医生的对话。

“小细胞肺癌的成因基本都来自吸烟量过多……你还那么年轻,你一天到底抽多少根?”

我想了想,诚实地告诉他了数量。

医生目瞪口呆,严厉地叫我从今天起绝对不能碰烟了。

我嘴上应得快,只是瘾这种东西,哪能说戒就戒啊。况且,尼古丁真的能让我暂时麻痹紧绷的神经,获得短暂的轻松解脱……

算了。

我叹口气,扔掉了烟盒。

顺着去冰箱拿了根清砚之前买的雪糕塞进了嘴里。

明明雪糕是甜的,我偏偏从中品出了些许苦涩来。

等啃完雪糕,清砚也还没回来。

估计还沉浸在求婚成功的幸福之中吧。

我食欲不振,拖着步子去房间收拾行李。

其实我的东西不多,可能当初搬进来时,就预料到最终我还是会离开。

那幅蓝色画像一直被我藏在行李箱里,好像只有它的存在,实实在在地提醒着我,我曾被过去的清砚那样爱过。

我细细抚摸了一遍画像上的纹路,想到当初刚拿到画像时的情景。

“先别摸,油画还没干呢。”纪清砚按住我的手,得意洋洋,“关哥,你是不是很喜欢?爱不释手了吧?”

虽然是看着他画的,但最终拿到成品时,我依然惊叹于他能将我勾勒得如此细腻入微。

“我好像尼斯湖水怪。”看着他沾沾自喜的模样,我故意揶揄他——然后在他下一秒露出气鼓鼓的神情前,适时地补了一句:“不过,我真的很喜欢。”

纪清砚笑逐颜开,快速地在我唇上亲了一口:“这才对——嘛!”

时间过得太快了,现在油画早就干了,手指触摸上去时会有类似于墙裂开般的粗糙质感。

右下角是他的签名,龙飞凤舞的纪清砚。

是过去的纪清砚留下的笔迹。

过去的清砚。

我魔怔般盯着那个字迹看了许久,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

每次看到这个画像,就感觉好像他还在我身边。

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开锁的声音,我一惊,飞快地将画像塞进了衣服最深处,又做贼心虚地站了起来。

啊,纪清砚回来了。

是现在的清砚,回忆与现实重叠,我想起来眼前这个穿衣成熟的Alpha已经在今天正式拥有了他所心爱的未婚夫。

“嗨,清砚。”我咽下喉中徘徊已久的艰涩,和他打招呼。

纪清砚还凝固着开门的动作,表情似乎有点僵硬。

“……关毅,你要走?”他皱着眉问我,向来清朗的嗓音此时略微低沉,好像并不太愉快。

我垂眼看了下收拾差不多的行李箱,好像住了这么久,收拾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么一箱而已。

我呼出了口气,掩饰性地合上了箱子,平静地开口:“对,我打算搬走了。”

啪嗒。

关门的声音。

他在玄关那又站了一会才开始动作,换鞋的声音很响,仿佛有点焦虑。

“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他走到我身边,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缓缓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不高兴,不高兴的缘由——也许是不舍。

我忍不住抬起头,去观察他的神色。

纪清砚表情果然不虞,甚至居高临下看我的眼神还有点阴鸷,向来弯起的唇角此时紧抿成一条线,滋啦滋啦地生出火花来。

这表情我又觉得以前似乎哪里看到过。

……对了,好像以前纪清砚分化成Alpha后,特意跑来我的寝室找我,也是这样一个表情。

于是对着他这样的表情,我不由自主地顺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喃喃地开口:“你要订婚了。”

我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同时也发现他阴沉沉的表情在下一秒消散——纪清砚微微皱了皱眉,收回了自己不知何时暴涨的盛气凌人的Alpha信息素,露出了困惑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

我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还是只等到了这么一个字。

有点失望,但我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一天内经历了这么多的打击,我好像也披上了盔甲,感觉此时无论他什么态度……都不能再伤到我了。

“你要订婚了。”我站起身和他对视,心平气和地开口,“你知道的……所以,我也打算走了。”

我不想再演戏了。我真的太累了。

面前人呆呆地,犹豫地,看着我,脸色苍白,耳朵又不知为何有点泛红。

他嘴唇开了又启,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是舍不得吗?

我心底升起莫名的宽慰,更多的还是伤感。

反正,都快走了。

我伸出手去摸他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脸,在手指触到的瞬间,我察觉到他身体猛地颤了一下,但是……他居然没躲开。

我回过神来,快速地收回了手。

他的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我的手指,我一系列动作下来,他眉头皱得更紧,面上却是一幅更为迷茫又无所适从的模样。

“我一直有个问题。”

胸口有点发疼,是病痛的缘故,我想。

“……你为什么——”

我只是,单纯困惑地在问一个问题。

“那么喜欢……”

绝对,不是质问。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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