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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启迁泽笑了。

符谙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看见他眼尾弯成一条很小的弧线,嘴角轻轻提起,是真正愉快的、被逗笑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那句话说在了他心上很软的地方。

符谙心口一紧,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节。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握住手术刀的时候骨节能勾勒出很精致的线条,又暗含力道,会让小护士们红着脸小声议论,让手控碰见爱情、疯狂尖叫。

可就是这样好看的一双手,算来也起死回生过几个人,却没办法救治自己的爱情——他甚至摸不透现在的启迁泽在想什么。

“启迁泽……”符谙暗叹,抿着嘴角,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手机,”启迁泽打断他,又指自己右边的口袋,“消息,你还没发。”

“……”符谙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启迁泽好像没有要听的意思,他现在注重的事情是把自己的去向告诉多年不见在聚会的同学们。

符谙停了几秒,没法,还是依言去拿。

他的手指要探过去,身子微侧,身上的安全带便一紧,样子看起来有些费力。

启迁泽还在学校的时候,出席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由符谙教的,对各种活动都有一套搭衣模板,这个习惯在离开符谙后多年一直保持。他这次来同学聚会,里面穿了件胸口有小个图案的白衬衫,外面是相对休闲的灰黑色西服,介乎于正式与非正式之间,不严肃也不随意,最适合这种场合。

符谙的指尖触到一片温暖的布料,大概是丝制,很滑,轻易便伸了进去,装进了大半只手。他的手背隐隐触到西服口袋,感受到舒适的质地,和一点自己皮肤的温度。

口袋很浅,符谙轻轻翻了下手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摸到。

“手机?”

“哦,记错了,”到十字路口,启迁泽打转向灯拐弯,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在另一边口袋。”

符谙:“……”

拐弯后的这条路也很堵,车子彻底停下来,符谙说:“你自己拿吧,刚好不走了。”

“现在查车查的严,不注意要扣分,”启迁泽指了指前面远的看不见的路口,“那有交警,逮着谁罚谁,每天这个时间都站岗。”

这是启迁泽回家的路,符谙不是天天走,对路况肯定没有他熟悉。

“现在没人看见,你发一条无所谓。”

“不行。”启迁泽秒拒。

“那好吧,你把手机给我,”符谙妥协,“我给你发。”

“不行,开车不能碰手机。”

符谙:“……递过来都不行?”

启迁泽:“不行。”

他用几乎没有起伏,看不出情绪的声音说:“我从不在车上碰手机。”

他骗人不带眨眼的。

符谙:“什么叫‘碰’?”

启迁泽:“字面意思。”

原来他这么有原则,“碰”就仅仅是字面意思?

符谙好像看出他的意图,哼笑了一声:“你是让我绕过去拿吗?”

启迁泽没有说话, 不过明显是这个意思。

这要是多年前的启迁泽,符谙说不定就真的信了,毕竟启迁泽从小到大都有很强的原则意识,他认准的事情能一直坚守,绝对不逾界,在大人眼中是听话懂事,但同龄人看就会觉得十分刻板无趣,很难和小同学们玩在一起的主要原因也就是这个。

不过现在,符谙更觉得他是故意的。

“我够不到,”符谙别开眼看车窗外面,天色已经完全变暗,窗上映出车前控制台,符谙的手指无意识地写那上面的英文单词,“行车途中解安全带也算不遵守交规吧。”

他的嘴角很无所谓地扯了一下,和启迁泽说:“你不如下车再发。”

前面的车动了,启迁泽跟上去,没走十来米又停下。他侧转身体,将另一侧口袋露出来,对符谙说:“拿吧。”

符谙不动,启迁泽也不转回去,相互僵持,没一会儿,他们隐隐感觉前面似乎有车动了,可启迁泽依旧保持这那样的姿势不动。

符谙最终还是伸出手掏了手机出来,他的手肘好像若有若无蹭到启迁泽的胸口,符谙很细微地抖了下手腕,假装是摸到手机,面色不改地收回手。

“说什么?”

启迁泽开车前进,正要说“你刚才说的就行”,谁知余光扫到符谙递到自己脸侧的手机,屏幕底端被那只手指按着,已经正在讲话了。

启迁泽只好简单地说了一句不太舒服,去医院看看。

符谙发了语音信息,靠在椅背上说:“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他锁了屏,发出系统自带的锁定音,随后手指按上去,屏幕又自动解了锁——启迁泽没删他的指纹记录,一直存着。

“不是,”启迁泽提示说,“是置顶。”

符谙打开消息列表,果然有一个置顶,正是他自己。

“你……”

启迁泽:“不打开看看?”

其实不用打开,符谙知道里面发的是什么,他自己每天都拿出来看一遍,不过从没回过而已。

最后一条是两个月前发的,符谙生日刚过。

启迁泽把他的沉默处理成无情:“你一次都不回。”

回什么?

回我为什么走、为什么分手吗?

符谙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到一边不再看了,他说:“没什么可回的。”

“是吗?”启迁泽好似无意,“符谙,你不想见我?”

符谙说“是”。

“好。”

启迁泽点了下头,而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他们再也没有说话了,他开着车缓缓前行,走过这条主干道,换到另一边的路上,最终将车停靠在路边。

他语气很淡,没有情感,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他说:“那你走吧。”

那。你。走。吧。

这四个字写出来,符谙每一个都认识,听在耳朵里也每一个都听过,可拼在一起却让人困惑,搞不清什么意思,只是直觉这不是好话。

符谙嘴巴微张,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愣在了原处。

启迁泽停车,没有了发动机细微的声响,车里异常的安静。

眼前很暗,路灯的光微乎其微,符谙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中变得低且沉,像压抑了很久的、蛰伏着的暗兽。

“启迁泽,你再说一遍?”

符谙是个形象很难以形容的人。

在别人眼里,他很容易被人讨厌,常表现出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模样,好像自己多厉害,对人也不友善,稍微熟一点也不会很亲近,多数时候都会像一只不讲道理的蜜蜂,说蛰就蛰。

他的性格能算得上是强硬,认准的人,认准的事,一旦想清楚了,就很难变了。比方说喜欢启迁泽的事情,离开启迁泽的事情,或者想见启迁泽的事情。

所以也只有启迁泽是不一样的,他会让符谙矛盾,让他的心思变得很乱。

符谙僵着身子想,为了他,我变成这样。

他还想让我走到哪里去?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先说了“不想见他”的话,或者这个“想不想见”已经不需要深究了,那都是表面话,两个人谁都是想见的,而他们互相都能感觉得到,只是不肯松口,非要说点不让对方好过的话才行。

像某种诡异的仪式。

启迁泽没有吭声,却打开了门锁,一声普通的轻响而已,却有很大的回声。

他们此时没有别的话说了,那一声门锁就是最后一根稻草,能让符谙瞬间爆发。

符谙顿了两秒,手贴上门把,猛地推开车门,一言不发地下去了,“嘭”地一声摔了车门,启迁泽甚至觉得车晃了一下,这威力足以看出他的怒火。

启迁泽往后靠了靠,脑袋靠在车座上,很长地出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呼完,副驾驶的门又猛地被打开——是符谙去而复返。

符谙的表情很精彩,是气得要死的样子,牙咬得紧紧的,好像正筹划着怎么扑上去一口把启迁泽咬死、撕碎。

“启迁泽,你再说一遍?”

他刚刚一下车,踩着空无一人的马路牙子,升起巨大的委屈,心想,我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他让走就走?我有什么毛病吗?启迁泽这种人,他竟然还想算了,让他自由?简直是放屁,他就应该囚禁他一辈子,谁也别想好过。

符谙揪着那句话不放,手搭在车门上,气得浑身发抖:“你有种再说一遍?”

启迁泽看着他,很镇定的样子。

符谙抖着抖着,瞪得眼眶都酸了:“你是不是有病?你拽我来干什么?刚刚你就应该直接走,没有交集了最好,谁稀罕你?”

“你说回家,回谁家?回哪门子家?我他妈走了三年,你家和我有屁关系?我为什么跟你走?”

“启迁泽,你现在应该去死,真的,我恨不得咬死你!”

说完,符谙立在原地,一起一伏地喘气,这几句说得他缺氧。

启迁泽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点也不生气,指了指车座,示意他上来,嘴上却说:“你刚刚也让我走。还给你。”

他说的是在洗手间的时候,符谙想算了的时候。

“你真厉害。”

符谙气极,撇开头笑了一下,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太有意思,眼前这个傻/逼厉害得应该赶紧暴毙。

又是“嘭”的一声,符谙关了门,走到后排,拉开门坐进去。

启迁泽在后视镜里只能看见他眉上的一小部分,但没说什么,心中松了口气,他其实有一瞬间以为符谙真的会走,可还好,符谙生气的时候会和他死磕这一点没什么变化,如启迁泽想的那样自己坐回来了。

启迁泽接着发动车子行驶。

“住哪?”走了一段,他问符谙。

“你不是要回家吗?随便你走。”符谙一点不客气,“我建议回去,一刀捅死我,不,先操,操完捅死,先奸后杀,趁现在是晚上赶紧带出去抛尸。以后阴阳相隔,谁别见谁!”

符谙说完话,为最后一句动了心神,没见启迁泽怎么自己反而难过得要命。他身体一直紧绷着,突然就觉得脱力,在后座靠了一会,全身气的发热,随后肚子叫了一声。

他晚饭没吃几口,现在一动气就要昏头,整个人又躁又烦,就更觉得饿。

启迁泽默默调转方向,暗叹一口气,说:“算了,我也饿了,先吃饭吧。”

他们找了一家日料店,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地对坐着吃,像是两个拼桌的陌生人。

等吃得差不多了,启迁泽结账,和他说“我请”,符谙就一言不发地让他请了。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九、十点,符谙不和启迁泽说话,启迁泽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哪,最终还是回了他们之前住过的家。

家里没有什么和三年前不一样,符谙曾经用过的东西都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干干净净摆在原处,好像他们只是刚刚大扫除,把生活用品迭代更新。

符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懂自己是不是刚刚吃撑了没有思考能力,怎么就跟着这么过来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和启迁泽说他要走。

启迁泽没有留他,站在一旁看他穿上外套,换鞋,扯平裤腿,直到符谙站起身,他才用很低地声音和他说话。

他问符谙:“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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