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0-29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夜听春雨 主角：顾池源 陆熙
两人按部就班准备过年需要的东西，时间也像是变慢了。
陆熙还在集市上买了红纸，准备自己写对联。
顾池源的外公是很有名的书法家，所以他从会握笔的时候就开始练字。但因为天赋比较一般，练了许多年也没达到外公的要求。
不过他们家对孩子没多大的要求，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成就就强制他们必须达到多么高的目标。
顾池源小时候基本上就处于被放养的状态，所以什么东西都学了一点。家里人对他没要求，他对自己要求还挺高，于是大多数爱好都一直坚持了下来。
等到工作后，他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少，许多兴趣才慢慢被放弃。
字倒是一直有在写，偶尔心情不好或者压力过大的时候，他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练会字。
等到顾池源开始写对联的时候，陆熙就拿着相机拍视频，虽然顾池源说过很多次自己字写得一般，外公都让他没事别出去显摆丢人现眼。
但在陆熙看来，这字已经是十分完美，估计是艺术家们的审美标准和他这样的俗人不一样。
看见陆熙兴致勃勃的模样，顾池源问他要不要写两张，陆熙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在艺术方面基本没有天赋点，毛笔字也是一道他无法逾越的高峰。
以前上学时的书法课已经足够令他头疼。
“过来，我教你。”顾池源提议。
陆熙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了顾池源旁边，强调道：“我写的特别难看，特别特别难看。”
“太夸张了。”
陆熙撇撇嘴，用实力像顾池源证明他根本没有说谎：“看吧，浪费一张纸。”
顾池源违心道：“没你说的那么差。”
顾池源将陆熙拉到身前，一只手揽在陆熙腰间，另外一只握着陆熙的手，一笔一划在红纸上写下了工整的福字。
“好看吗？”顾池源问。
一连写了好几张不同字体，陆熙渐渐有了兴趣：“再写一个。”
顾池源笑了两声，握着陆熙的手继续写，刚开始起笔，陆熙就发现了不同。等写完后，陆熙才认出来，那个龙飞凤舞的字是囍。
顾池源握着陆熙的手往下移，接着在红字右下角，认真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再这样下去，顾池源不知道又要写什么。陆熙攥着拳头不肯再写：“顾池源，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这不是好好在写，小时候都没这么认真。”顾池源亲吻陆熙的耳侧，“难道写的这个字不应景吗，回头就贴在我们床……”
“懒得理你。”陆熙踩了顾池源一脚，挣开他的怀抱，“你慢慢写，我去做饭了。”
住到这边以后，两人没办法叫外卖，基本上是轮流做饭，谁有时间谁就去，另外一个人洗碗，十分和谐。
其实，准确来说，顾池源的厨艺要比陆熙好挺多。但是顾池源不承认，坚定认为陆熙做饭更好吃。
陆熙洗菜的时候顺便翻看冰箱上的菜谱，看见几个熟悉的菜色，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给顾池源做饭的情形。
应该是高中时候，他们俩刚刚住在一起不久。
陆熙刚搬过去时，顾池源担心家里有其他人他会不自在，加上顾家父母想要锻炼儿子的自理能力，就没让家里的厨娘和保姆过去照顾他。
两人最开始只能吃食堂，但是学校食堂只能让人吃饱，再高的要求完全达不到。很快，学校附近的饭馆也被他们吃了遍，好吃的寥寥无几。
陆熙见顾池源实在难受，就提出了自己做饭，顾池源听到这个提议之后自然是百分之百赞同。
但是陆熙的厨艺着实不怎么样，他很好养活，不像顾池源要求那么高。一直以来都是能吃饱就行，过去，母亲每个月给不了他多少生活费，加上幼时饿肚子的经历，他习惯省吃俭用。
所以，他虽然从下就开始自己做饭，但也没时间按照菜谱精心准备，唯二的要求就是做熟、能入口就行。
不过，要是给顾池源做饭自然不能这么将就，陆熙还偷偷去书店买了本菜谱，精挑细选找出来几个难度一般但顾池源会喜欢的菜色。但他没想到过于认真会用力过猛，他给顾池源做的第一顿饭以全面失败告终。
陆熙非常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仅说了大话，还浪费了食材。最后，还是顾池源找借口让家里送了饭菜过来。陆熙似乎还能想起来，顾池源温柔安慰他的画面。
没想到一转眼，就过了许多年。
那天之后，陆熙的厨艺渐渐熟练，但也就普通的家常菜水平，真有多么美味也谈不上。过了这么多年，陆熙做菜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反而顾池源生活在国外，因为思念陆熙开始学着做饭，最后一手厨艺练得炉火纯青，不得不承认是有些天赋。
不过顾池源依然非常爱吃陆熙做的菜，他觉得那是别人无法做出来的味道，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模仿成功过。
陆熙写完春联过来看见餐桌上的菜，笑着说：“嗯，陆大厨的进步挺大。”
“还没尝怎么知道？”
顾池源道：“再怎么样也不会是盐跟糖放错的菜。”
陆熙斜了顾池源一眼：“所以你那时候确实觉得我做饭很难吃？”
“哇，熙熙今天做的菜真美味。”顾池源夸张道。
陆熙被逗笑，没再说什么。
除夕这天，顾池源和陆熙一早起来贴了春联，然后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
陆熙看着顾池源身上那条跟自己一样的幼稚围裙，心里盼望着这样的日子能过得慢一点。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节，年夜饭做得不算丰盛，但都是两人爱吃的菜。
晚上，陆熙还被允许喝了一小杯酒，就这样，脸都有些红。
陆熙一喝醉就比较粘人，顾池源收拾碗筷的时候，陆熙就傻乎乎跟在他旁边，寸步不离守着。顾池源趁机占了不少便宜，结果没一会，陆熙那点酒意就散了。
“去阁楼坐一会吧。”陆熙提议。
乡下还没有开始禁燃放烟花，陆熙与顾池源坐在四面用玻璃建成的阁楼，两人裹着一张毛毯，看远处此起彼伏盛放的烟花。
“早知道你喜欢，我就买一点过来。”
陆熙道：“才不要，外面那么冷，不想出去。”
“越来越懒了。”顾池源捏着陆熙的下巴转过来，亲了亲他微凉的唇瓣，“坐在这里冷不冷？”
“还好。”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是独自一人躺在阁楼，看烟花都觉得寂寥。今年身边多了顾池源，他哪里还会觉得冷。
顾池源吻得更深，横在陆熙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给你暖一暖。”
陆熙扭着头跟顾池源接吻，没一会就累了，他抱怨出声说脖子难受，却被顾池源抱着转身，变成正面相拥的姿势。
又过了一会，时钟指针缓慢往前移，阁楼的灯忽然被关上，窗帘也自动落下。
屋里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一些，两人身上的毯子仍然紧紧裹着，挡住了下面全部火热的画面。
等到了零点，外面接连想起鞭炮声。他们的房子隔音已经足够好，依然隐约听见。
顾池源轻咬陆熙的耳廓：“新年快乐，我爱你。”
陆熙急促喘息，紧紧抱着顾池源，却不敢开口，生怕会泄露更多羞人的声音。
一直快到天亮，顾池源才将陆熙裹在毯子里抱下楼。
他还问陆熙今年守岁的感觉怎么样，然后就被迷迷糊糊的陆熙挠了几下，身上又添了几道痕迹，不知道还以为家里养了猫。
春节刚过，大雪却接连下了好几日，门前的积雪已经有半人深。陆熙起初还觉得比较有趣，跟顾池源出去堆了好几个雪人，但是看久这样的景色就有点烦躁。
这样大的雪总会让他想起小时候，天寒地冻，雪积的很深，有时候，他连学都上不了。妈妈又不怎么管他，留了生活费之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他季节还好，至少能够吃饱穿暖。
到了冬天之后，睡觉时，他就只能将家里所有被子跟厚衣服翻出来裹在身上。
那件阴冷的隔板房抵抗不了多少寒风，屋里比外面还要冷，他又不敢在屋里烧火，每次等到半夜热水袋的水凉了以后就会被冻醒。
后来遇见了江秋白，每年冬天都会被接过去住，他的生活才好很多。
陆熙偶尔会觉得，其实他已经足够幸运，遇到那么多温柔善良的人。
顾池源结束工作走过去的时候，陆熙已经窝在壁炉边的懒人沙发上睡着了，等凑近后，他才听见陆熙的呓语：“别丢下我……”
他抱起陆熙走进卧室，睡梦中的陆熙仍然十分不安，紧紧抱着他。
顾池源只好换了身睡衣陪陆熙睡午觉，他不断亲吻陆熙，希望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因为外面的大雪，陆熙现在连门都懒得出，好在他当初修建房子时，一切都是朝着最宜居的方向建造。年前他又屯了足够的食物，就算被困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
江秋白之前开玩笑说就算世界末日来了，他都能靠这个房子苟一段时间。
但陆熙担心顾池源不适应这样的生活。
因为积雪的缘故，气温骤降，陆熙又住的比较偏远，他们这里断了两回电，网络也是时好时坏。
看见顾池源的会议又中途中断，陆熙不安道：“会不会耽误你工作，要不然我们回市里吧。”
“没事，要是所有事情都靠我，那我养那么多员工干什么。”顾池源道，“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好像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虽然顾池源这样说，陆熙还是打算等雪化以后就回市里的公寓。
但确实如顾池源所说，他们两人现在仿佛过着隐居生活，外面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他和顾池源像是与世隔绝。
除了给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发了新年祝福外，陆熙也没什么需要联系的朋友。但是顾池源跟他不一样，他有很多亲人，有很多爱他的人。
他并不希望，顾池源因为他忽略其他亲人。
陆熙一直都很害怕，自己会成为顾池源的负担，或者说，他早就是了。
伴随着下降的气温，陆熙的心情也越来越差，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应该珍惜眼前的时光，却又控制不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熙知道顾池源每天晚上都会跟母亲通视频电话，他每次都躲得很远，生怕自己会入镜。
虽然顾池源一直说母亲现在的状况很好，过去的那些伤口就像双腿的伤一样逐渐愈合。母亲已经很久没被情绪影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但是陆熙非常害怕，他害怕一旦见到自己的脸，顾母会再度想起过去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晚上，顾池源惯例跟母亲通话，那边是早上，顾母正在厨房做早餐，偶尔还会传出小女孩撒娇的声音。
“晚上吃了什么？”顾母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
顾池源像是机器人报菜名一样，说的毫无起伏，那边似乎抱怨了一句，说他一点都不可爱。
顾池源开玩笑道：“难道还需要我给你唱出来吗？”
两人说话的氛围很温馨，就跟多年前差不多。
陆熙相信顾母现在的确恢复得不错，与其说害怕顾母看见他会失控，不如说是他根本没勇气面对过去。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总是躲在自己的安全屋里，一有风吹草动就门都不敢出。
陆熙站在书房门口听了一会，他没往里面进，而是转身去了院子里。
这几天，雪化了一些，估计很快去往外面的路就能通。
他环顾四周，院子里的每一处装饰都是他和顾池源亲手制作，顾池源写的春联也安静待在所有合适的地方。
房子很温馨，处处透着过节的氛围，不像是以前，最多只是在门口贴一个福字。陆熙又一次觉得自己没有用，什么都不敢自己面对，总是需要让顾池源来拯救他。
其实，陆熙的印象中，人生里最好的春节是在顾池源家过的。
高二那年，那时候，他和顾池源住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快到春节假期时，陆修明打来电话说今年学习忙，不回国了。
他不想回陆家，等到顾池源的房子才发现钥匙忘了带，于是在门口坐了一会。
“陆熙，怎么坐在这儿？”
陆熙的头发早就已经剪短，颜色也变回本来的黑色，显得人更白更乖。
“顾池源，”陆熙问，“你怎么回来了。”
“有个东西忘带，回来取一下。”顾池源无奈道，“回来怎么也不进去，没带钥匙吗？”
陆熙点头。
顾池源道：“丢三落四，等过两天我把家里换成指纹锁，下次就不怕忘带钥匙了。”
顾池源拿着书包出来时，陆熙仍然坐在门口，他问：“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想回去。”陆熙垂着头，语气失落。
听到陆修明不回来后，顾池源知道陆熙在陆家的境地，于是提出带他回家过春节。
陆熙知道顾池源根本不缺钱，借口租房子也是因为想要帮他。他害怕跟他回家会给顾池源添麻烦，没有答应。结果顾池源说了一遍又一遍，因为口干舌燥，还去楼下买了两瓶矿泉水，陆熙见状只好答应。
顾池源累得嗓子疼：“早答应不就好了。”
陆熙愧疚道：“回去给你煮润喉茶。”
“真乖！”
顾家的房子比陆家大很多，但是除了保姆管家这些工作人员外，就只有顾池源一家三口住在这里。
虽然房子大，但因为每一处的装饰都十分用心，比陆家那个空洞冰冷的大宅要温馨许多。
看见顾池源带朋友回家，所有人都非常欢迎，还夸陆熙长得好看，像个小神仙。
顾池源的妈妈看着非常年轻，像个大学生，说话做事都很温柔。
看见陆熙后十分惊喜，觉得这样乖巧的小孩才应该是她儿子。
顾池源的爸爸傍晚才下班，陆熙一见到他就差不多能够想到顾池源站长大之后的模样。
那时候，顾母还偷偷跟陆熙吐槽，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一点用都没有，半点没有遗传到她的美貌，百分之百像他爸爸。
其实顾池源脸型和眼睛都很像母亲，比父亲的长相看着要温柔许多。
陆熙当时还这样跟顾母说，被抱着捏了好几下，顾母还要收他当干儿子，虽然最后被顾池源打岔岔过去了。
刚开始，陆熙还挺害怕顾父。他的人生中，父亲的角色一直缺席。身边遇到的成年男性，又大多不是多好的人。
所以，陆熙一向很惧怕与这类人相处。
相处两天后，陆熙就知道，虽然顾父看着又凶又冷漠，实际上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拥有这样和善又恩爱的父母，也难怪，顾池源会那么好。
原本只是打算过个春节就离开，没想到，最后，他直接在顾家度过整个寒假。
除夕那天，顾家父母还专门给他准备了红包，里面是几枚花纹精致的金元宝，底下印着他们的生肖和名字的拼音缩写。
往事总是让人伤感，陆熙不知不觉已经叹了好多次气。
“不冷吗？”顾池源走过来。
陆熙指了指身上厚重的毛绒睡衣，幼稚的卡通图案，帽子上还带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非常富有童趣，也是他们之前在集市上买的。
当时老板还送了他们两件围裙，和睡衣的图案相同。
“不冷也不能站在院子里吹冷风。”顾池源牵着陆熙的手回房间，“还说不冷，手那么凉。”
不知道是吹了冷风，还是因为情绪失落，陆熙当晚就发了高烧。
其实这几年，陆熙每年春节这段时间都会生病发烧，像是一整年的情绪积累在一起突然爆发。因为他这段时间都是独自生活，生病也只是去村里卫生室输液，再拿点药。
顾池源叫醒他时，陆熙还说没什么问题，之前也是这样，吃点退烧药就行。
顾池源不放心，还是去村里请了医生过来，陆熙只是发热，输液之后，热度很快退下来。
但是陆熙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睡着后，他一直在说梦话，哭着喊顾池源的名字说对不起。
梦里，他再次回到了一年前，天气非常非常冷，他像是被冰块包裹。
当时，他无意间得知顾池源父母的车祸可能跟自己父亲有关。他拜托陆修明帮他调查，却十分惧怕知道真相。他无法想象万一那些事是真的，他究竟该如何才能够接受。
那天，他躲在公寓喝了一晚上酒，最后晕倒在厨房里，幸好第二天有工作，助理来得很早，及时将他送去医院。
出院之后，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像是失去了一部分生命力。
顾池源回国找他时，他也飞去了顾池源所在的国家。
那个航班，他每年都要坐几次，已经非常熟悉。第一次，他开始惧怕飞机落地。
等到了地点，他却不敢联系顾池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偷偷去顾家看了顾母。
他隔着院门远远看见顾母站在院子里，正在根据医生的要求进行复检锻炼。
陆熙根本不敢靠近，害怕再次从顾母眼里看见厌恶，最后坐在小区花坛边抱着手臂哭泣。
他这么糟糕的人，要怎么才能求得原谅。
陆修明的调查报告像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一旦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三除了是他的生物学父亲之外，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万一……万一他真的跟车祸有关系该怎么办？
前些年，陆熙父亲再次出轨，新女友的年纪跟陆熙差不了多少，没多久就怀孕上门逼宫。这回，他直接离了婚，据说才添了一对双胞胎。
陆家已经换了陆修明当家，早就不管他了。但没想到他现在生意做得还不错，完全没了年轻时不着四六的模样。
陆熙在顾家门外坐了一会，在附近酒店订了房间，待了一天后，他又原路返回，坐上回A市的航班。
等他回国后没多久，陆修明发来了调查报告，陆三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那场车祸，但当初的确掺过一脚。甚至，陆三生意的启动资金就是那时候顾家人给他的报酬。
顾家并不像陆熙以为的那样平静。
财帛动人心，顾家旁支无数觊觎的目光紧紧盯着顾池源一家。
后来，他们无意间知道陆熙与顾池源正在恋爱，当时正是顾父准备把儿子带进公司的时候。于是，他们决定联合陆熙的父亲曝光他的身世。
彼时，陆熙母亲才去世没多久。
这件事曝光后果然在顾家引起轩然大波，陆熙和顾池源接吻的照片被传的到处都是。再之后，就是顾池源打算带陆熙离开。顾父顾母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出了车祸。
等真的收到调查报告后，陆熙反而平静下来，陆修明说无论陆熙打算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陆熙说，他想先离开陆家。
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陆熙就已经知道陆家内部的千疮百孔。不怪陆修明一家早早就搬出去，直接去了国外，省得参与这些破事。
陆家在国内的生意不算大，但对普通人来说已经难以想象。陆家现在已经是一团乱，年少时同仇敌忾对付他的几兄妹长大后也各自有了算计，经常闹得很难看。
后来，陆修明亲自动手教训了他们，才算是短暂平静一段时间。
陆熙实在不想参与陆家的事情，这滩浑水令他感到恶心。再加上他已经知道亲生父亲跟顾家有些人勾结在一起害顾池源一家，于是，后来在一次家族宴会上，他当众宣布与陆三断绝父子关系。
陆熙之后没再回过陆家，就连陆家这些年给他的分红，他都还了回去。
陆修明无奈，还将自己公司股权分出一部分给陆熙。陆熙收了卡却没有用过，只等以后有机会还回去。
陆熙哭着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然后他才看清顾池源担忧的脸。他往后退到床角，忍着泪水说：“对不起，顾池源，要不是因为我，叔叔阿姨根本不会出事……”
“熙熙，你担心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顾池源抱紧陆熙，生怕他一松开手，面前的人又不见了。
陆熙哭着说：“顾池源，求你别对我这么好。”
“你想让我怎么做？”顾池源吻去陆熙眼角的泪水。
陆熙吸了吸鼻子，仍然陷在痛苦的回忆里：“我怎么会有那么坏的爸爸，他还用那些钱开公司，娶妻生子，凭什么！”
顾池源将陆熙抱紧，轻声在他耳边说：“那你帮我报仇，毁掉他的公司，让他身败名裂，好不好？”
语调很轻，像是平常恋人间的呢喃。
“好。”顾池源让他做什么都行，只要他能做点什么。
又过了很久，陆熙才渐渐平静，顾池源打开手机给助理发消息：“再帮我联系秦医生，让他尽快回国。”
“顾池源。”陆熙擦干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道，“我没事了。”
“那吃完药乖乖睡觉，好不好？”在顾池源眼里，陆熙现在就像是脆弱的小孩子。
陆熙点头，伸出手：“你把药给我。”
手里很快被放了一小把药，顾池源看着都难受。陆熙吃药只能一颗一颗吞，他坐在床尾，有的药太苦，他眉头偶尔会皱一下。
床上枕头都被陆熙哭湿，他刚才又流了不少汗，等到陆熙吃完药，顾池源把人带去二楼另外一间卧室。
看着陆熙躺下后，顾池源又想到陆熙那些梦话，他不断说着顾池源对不起，叔叔阿姨对不起。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用刀子划他的心脏。
分开之后再度重逢，他以为自己和陆熙重新在一起，是苦尽甘来。
他没想到，陆熙一直是以赎罪的心态陪在他身边。
“你不睡觉吗？”陆熙看向仍站在床边的人。
顾池源回过神，脱下外套：“马上就睡。”
陆熙往床里侧滚了两圈，给顾池源留下地方：“晚安。”
“熙熙，爸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当初教训的也只有我。”顾池源哑声道，“他觉得我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就把你推向了风口浪尖。”
陆熙垂着头，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有眼泪一颗颗滚落砸向地面。
哄睡陆熙后，顾池源给陆修明发了消息：“前段时间的提议，我答应你，改天见面后详谈。”
就在顾池源回国不久之前，陆修明忽然联系他，并且发给他一份调查报告，就是给陆熙看的那一份。
直到那时候，顾池源才明白陆熙忽然那么不对劲的原因。
其实顾池源早就猜到他和陆熙的关系最早是被陆家人说出去，他之所以没告诉陆熙，就是害怕他心里的压力更大。
他问陆修明为什么告诉他这些，想要做什么。
陆修明说他想要彻底掌控陆家，希望他能够协助。陆修明给他提了很好的条件，事成之后会分给陆熙一部分陆氏的股份，远不是陆熙现在那一点分红能比。
顾池源当时没有答应，因为他不确定这是陆熙想要的结果。
而且，陆熙心里很在意陆修明这个亲人。如果他知道陆修明对他好，其实是因为他能借着顾家给自己带来助力，会不会很难过。
可是现在，如果陆家，如果亲生父亲已经成为陆熙的噩梦，他不能再让噩梦继续折磨自己心爱的人。
他和陆修明很多想法都不同，但目的还算一致。
不破不立，陆修明早就不想养着陆家那群闲人。而且，他想当家做主，不再受陆家长辈们的掣肘。
顾池源大概猜得出缘由，陆修明在年底被父母安排了上百场相亲，各家女孩几乎都见了一遍，好像家里有皇位等着人继承，而陆修明喜欢同性。
之前陆修明还对江秋白有好感，陆熙那个小傻白甜还被哄着帮陆修明牵线搭桥。
第二天顾池源醒来时，陆熙已经好很多，就是眼睛还肿着，看着很是可怜。
顾池源准备等饭做好再来叫陆熙起床，他打开手机，是助理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秦医生已经答应，一周内回国。”
等顾池源起身时才发现陆熙已经醒来，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怎么了？”
“你昨天说的，叔叔他……”陆熙嗓子沙哑，“叔叔他真的没有怪我吗？”
“没有，他……让我好好跟你在一起，别三心二意。”
眼泪不住往外流，陆熙额头抵在顾池源胸口：“顾池源，我其实都知道，他们不怪我。可我……恨死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