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0-23 来源：寒武纪年 分类：现代 作者：君来否 主角：元铭 赵铉
元铭是见过先帝的，在太和大殿上。武帝双目浑浊，极萎靡不振。那身帝王常服套在他身上，也觉不出什么特别，只像一个地方富绅，颇有一种豪奢颓败之气。
而同样的衣裳，在赵铉身上便迥然不同了。
虽帝王常服不及朝服、冕服制式繁杂，无甚煊赫之感，却因为这人身材颀长，气度不凡，那衣裳便别样的耀目。叫人看上一眼，就舍不得挪开。
暗暗窥了这么久，元铭确定了——万岁爷真是那一晚和他……的人。
他心中方才那一缕侥幸的小火苗，此刻彻底熄灭。
元铭默默收回视线，尽可能稳住自己微抖的语调，轻声道：“微臣曾在东宫，与陛下有一面之缘。陛下尚且记得微臣，实乃微臣之幸。”
他边回避赵铉的目光，边作补充：“只不过臣犹记得，那时似乎艳阳当空，乃是白日……”
“元爱卿这是记忆有损？”赵铉蓦地扬声打断他，但仍然是不怒不喜的调子。
元铭握着笏板的手骤然收紧，眼皮都不敢再抬一下。
赵铉只是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出，他却已经感到了无边的威压，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牢牢扼住，令他一阵窒息。眼前的金狻猊、青玉案都渐渐变为虚晃的影子。
在这混沌的光景里，他焦灼地等待着赵铉的下一句话。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离死亡也就一步之遥了。
毕竟赵铉只须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立刻摘了他这六品小吏的脑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赵铉只是淡笑了一声。
身旁忽地掠过一阵微风。
赵铉擦着他衣角，重新走至龙案边一撩袍坐下，朗声道：“修史中‘六俊’一事，尚有些未定之处，要与元爱卿商议。今夜亥时，元爱卿入朕乾元宫再议。”
亥时？这么晚？
不过元铭还是心中一松，暗自喘了两大口气。正准备行礼退下，却又听赵铉道：“也许议事之际，爱卿便能寻回一些记忆。”
元铭一颗心重又揪了起来，他稍微抬眼，只见赵铉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该不会……
赵铉果然不让他失望：“若想不起，朕亦可与你彻夜长谈。”
元铭呆住了——这，真是要他以色侍君？
白日里修史，先帝才因为“六俊”上了西天，晚上他就成了朝中同僚唾沫横飞、谩骂不止的“六俊”之流？
这官不做也罢。
元铭抬手扶上乌纱展角帽。
却只是正了正冠，而后几乎用尽毕身气力，才勉强朝赵铉挤出个微笑，道：“微臣遵旨。”继而脚步沉重地出了御书房。
翰林院人才济济，修撰本是个无关痛痒的小官。
但事已至此，赵铉哪会容他说走就走？
老爹元秉先，还是吏部的堂官，阖府更有百余口人……倘若惹了赵铉不高兴，那保不齐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甫一走出上书房，迎着初夏时节高悬的太阳，元铭不由得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原来，皇城之内的日光，竟是如此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