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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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婢女拿来几套正合身的衣裳,是李沫命人给小豹子缝的。

李沫拿了一件看了看,问小豹子:“喜欢吗?”

小豹子摇头,圆圆的毛茸茸的耳朵垂下去。自己跑到一件暗红衣裳边,滚进去把自己裹起来,露出一张白白的小脸,扬起尾巴摇了摇:“宝贝要穿和主人一样的,红的。”

李沫身穿赤红衫,其上绣岭南王府六翼蝴蝶纹,颈上挂一蝴蝶衔月灿金锁,是世子专有服制。

李沫盘膝坐下来,把小豹子抱到腿上:“听话,从这里挑一件。”

小豹子皱眉,抱着李沫脖颈,用毛毛软软的耳朵蹭李沫的脸,小声求他:“主人……宝贝想穿,不可以吗?”

李沫咬牙捏了捏他的脸肉:“小撒娇,我真是没法子你。”

他唤来婢女,让人把自己少年时的衣裳拿来给小豹子穿。

小豹子乖乖站着,等着主人给自己穿衣裳。

第一次穿人的衣裳,红红的,真漂亮啊。

“站好,胳膊伸出来。”李沫俯身给他系铜扣和衣带,小豹子仰头看着李沫出神。

主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眼角微挑,显得有点坏,眼神却又很温柔。

他轻轻握住李沫的手指,摸到李沫指腹的弓茧。主人掌心的茧抚摸自己身体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刺痛粗糙。

“主人的手好硬,糙糙的。”小豹子轻轻抚摸李沫的指尖,扬起长睫毛问他,“为什么?”

李沫垂着眼睫给他系衣带:“因为我要练弓箭。”

小豹子歪头:“为什么练弓箭?”

李沫摸了摸他的小头毛:“保护王府,保护你。”

小豹子不高兴了,咕噜着小鼻子蹭李沫的手背,呲牙给李沫看自己两颗锋利的豹齿:“牙牙。欺负主人的,都可以咬死撕碎掉。”

“你就乖乖待着吧,别添乱。什么牙牙,气死我了。”李沫气笑了,捏捏他软乎乎的圆耳朵。

傍晚,李沫领着小豹子从岭南王府后院出出去了。

离封街的时候还早,市井还热闹着。

路过一个卖鸡的小贩,地上摆着几个鸡笼,小贩面前摆着一笼黄澄澄的小鸡崽。

小豹子跑过去,好奇地蹲在鸡笼前。

笼里的公鸡母鸡感觉到属于猛兽的危险气息靠近,突然惊慌乱叫,扑腾着翅膀,满天飞鸡毛。

小豹子也吓了一跳,退了好几步,远远地问小贩:“这是什么?”

小贩看少年衣着光鲜,应当是个小贵公子,耐心道:“刚出壳没几天的小鸡崽儿,少爷买几只玩玩吧?”

小贩又好奇打量这么俊的小公子是谁家的,于是问:“小公子叫什么名儿啊?”

小豹子认真道:“我叫宝贝。”

李沫走过来,小豹子跑回去抓住李沫的手,仰头望着他:“主人,想要小鸡。”

李沫一看,这一只也不够小豹子吃啊,扔下一锭银子,把一笼小鸡都提给小豹子,回头对小贩道:“不用找了。”

小贩傻愣愣捧着银子看着李沫领着小豹子走了。

小豹子特别珍惜地把小鸡提起来,一手牵着李沫的手,眼睛里亮亮的,眯眼哼着歌。

李沫偏头看着小豹子,这头小豹子自从来了王府还没这么开心过。

李沫扬了扬手,让暗卫把马牵来,抱起小豹子翻身上马,一提马缰,策马飞奔。

小豹子倒坐在马鞍上双臂抱着李沫,仰头问他:“去哪?”

“带你去玩。”李沫低头亲了亲小豹子,一手扶着他的腰,免得他掉下去。

骑马奔跑十几里,进了一片荒原。此地空旷,夜里,满天星斗。

李沫躺在荒原沙地里,枕手望着天,小豹子抱着一笼叽叽叫的小鸡,坐在李沫身边。

李沫指着天上一处繁星汇集处:“看那个,是不是你。”

苍龙七宿,箕宿,箕水豹。

小豹子迷茫地望着天眨了眨眼,扑到李沫身上抱住,开心道:“主人说是就是。”

小豹子趴在李沫身上,低头看着他,忽然被李沫抱起来,含住嘴唇吻上去。

小豹子瞪大湛蓝的眼睛,享受地闭上眼睛,心里小声道:“主人的舌头……进来了……啊啊……喜欢,趁着没走赶紧舔舔。”

李沫得到了可爱的回应,笑了笑,翻身压上来,手抚上小豹子的腰封,低声哄慰。

小豹子眯着意乱情迷的眼睛,抱紧了李沫。

忽然听到草丛里的轻响。

小豹子眼神倏然锐利,圆圆的耳朵竖起,突然翻身爬起来,转瞬间化成一头黄金豹,如一道流逝的金沙,顷刻间窜出十几丈远。

李沫兴致被打断,坐在地上,无奈望着从远处拖回一头角鹿的小豹子。

小豹子叼着角鹿的喉咙,跑回李沫身边,把角鹿放在李沫身边,然后跑过来用头蹭蹭李沫的手,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兴高采烈地说:“送给主人的,礼物。”

李沫无可奈何,俯身捧起小豹子的脸:“谢谢宝贝。”

李沫让暗卫把这角鹿带回去,砍下鹿角,做成了一把弓。

朱云鹿角弓。

回到家,小豹子二十只小鸡每个都起了名字,句句,小风,霉霉,嘟嘟,小花,小草,屎屎,牛牛,饱饱,牙牙,可爱,鸡/鸡,嚯嚯,豹豹,笼子,肉片,肉丸,包子,沫沫,宝贝。

李沫拎起一只小鸡:这个沫沫名字听着十分耳熟。

小豹子纠正:这个是霉霉。

李沫:好,今天晚饭就拿霉霉炖汤。

小豹子趴在李沫手臂上摇头:“别……不然用屎屎炖汤吧……我觉得屎屎壮一点好吃一点。”

李沫把小豹子抱到腿上:“宝贝咱能不吃屎吗。”

小豹子离开荒原很久了。

有些难以解释的东西总会有一个解释,比如小豹子为什么能变成小美人。

小豹子自己是有一点感觉的,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个丹,能支撑着他变成人,但这个‘丹’已经越来越微弱了。

李沫端着肉块进来时正看见那头巨大的黄金豹低着头,舔自己小腹,时不时用爪子扶住小腹,表情很疑惑。

李沫过去按了按小豹子的肚子:“吃坏东西了?肚子疼?”

小豹子又变回那个豹少年,毛毛软软的耳朵在头上垂着,尾巴也夹着。

少年扑进李沫怀里,惶恐地抱着他:“宝贝不好了,宝贝身体里的、要死了,怎么办?”

李沫脸色一僵,放下肉块,把小豹子抱进怀里亲了亲:“哪儿不舒服?不怕的宝贝,没事。”李沫轻轻抚着小豹子瘦弱的脊背安慰,把小豹子托着小屁股抱起来,“别害怕啊,我叫医人过来。”

小豹子抓住李沫的衣裳,扬起水汪汪的湛蓝眼睛,哽咽道:“耳朵……收不回……尾巴、收不回……”

李沫叫暗卫把医人叫来,岭南王府圈养了不少珍稀异兽,也招募了不少给猛兽疗伤的医人。

李沫有点慌,抱着小豹子反复安慰:“没事的宝贝,兴许是风寒,别怕。”

小豹子拼命抱住李沫的脖颈,颤抖又惶恐地求他:“主人宝贝不想死,主人救宝贝……”

李沫心疼地抚着他的头发:“不会不会,宝贝没事。”

小豹子湛蓝的眼睛失去了光泽,怔怔看着李沫,用极微弱的声音道:“宝贝想和主人永远在一起。”

李沫感觉到怀里的小美人越来越沉,越来越大,最终成了那副黄金豹的模样,李沫被压得坐在地上,仍旧不肯放手。

所幸小豹子还没死,只是有些……迷糊。

黄金豹迷茫地看着李沫,睁着一双又大又水灵的湛蓝眼睛。

李沫爬起来捧着黄金豹的脸,话音里都带着焦急:“宝贝?没事吧?”

小豹子惊呆了,他听不懂主人在说什么,他就只能听懂自己的名字“宝贝”。

小豹子只能着急地轻轻舔舔李沫的下巴。

李沫瞪大眼睛,捧着小豹子的脸问他:“宝贝儿?你还能变回来吗?”

小豹子舔了舔他,大眼睛里满是眼泪,它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

医人被请来给小豹子看诊,看来看去也看不出端倪——因为这就是一头普通的黄金豹,除了性子温驯别无奇特之处。

医人不解地问:“世子殿下,这头黄金豹有何病症了?”

李沫狠狠抓住医人的肩膀:“有何病症?他变不回人了你说有何病症?你这个庸医给我好好治!”

庸医看着李沫看了半天,给世子殿下号了号脉,捻须道:“相比之下,殿下您更需要休养休养精神。”

李沫冷笑:“你说我有病?来人把这庸医拖出去给我砍了!”

医人连连呼冤枉:“殿下息怒,可这头黄金豹当真并无病症啊!它不是好好的?”

李沫把这医人一脚踢出了寝殿,叫暗卫去想办法找医术高超的医人过来。

寝殿里一安静,李沫坐在地上抱着小豹子,脸颊贴着他毛茸茸的脸上,慌张地安慰:“你放心啊宝贝,没事的,没事。”

小豹子已经快急死了,扑在李沫身上流着眼泪蹭他,为什么自己听不懂主人说话了?主人在说什么?

他听不懂了。

他成了一头普通的黄金豹。

李沫给小豹子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哄慰:“不哭宝贝。”

入夜李沫仍旧抱着小豹子睡。小豹子一上床榻就占据了大半地方,李沫就枕在他身上,轻轻抚着它,给它梳毛毛。

这一夜不知如何睡着,也不知何时醒来。

清晨,李沫困倦地睁开眼睛,突然惊醒,转身去看小豹子,希望能看见那个少年。

黄金豹还在,豹少年不在了。

小豹子过来用耳朵蹭了蹭他,也没有说话,因为它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主人看起来很憔悴,安慰一下,舔舔他。

李沫有些恍惚,难道豹少年是自己臆想出的梦境?

一个接一个的医人来过,又一个接一个被李沫发疯似的轰走,所有医人都觉得黄金豹没病,有病的是世子殿下。

度过了整整一个月,李沫彻底崩溃了。

还有什么比一个又一个的人告诉你“你珍爱许久的人根本不存在”更残酷的事?

到底……他来过吗?难道这些天都是幻觉?

在岭南王府,李沫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没有亲生母亲,没有亲兄弟,生父王爷繁忙,也不会管他。

他只是很想要一个真心陪伴自己的人,自从小豹子来了自己身边,李沫几乎把所有心意和温情都交给了小豹子。

可他现在连小豹子到底是不是幻觉都分不清了。

李沫紧紧抱着小豹子,眼底溢满水光:“快还我……把我的宝贝还我……我就只有宝贝一个人,别带他走好不好……快还我……”

小豹子更迷茫地看着他,努力蹭他安慰他,心里急得拼命告诉他:主人我还在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李沫居然跑去了他从未他进过的佛堂。

他不知道什么礼佛的规矩,只是冲进去,跪在蒲团上,低声哀求。

“李沫此生,杀孽深重,欺师灭祖,手足相残,本就是罪孽之身,不求能得神佛宽恕,可否用余生半数寿命换宝贝回来?”

岭南战乱不断,李沫在战场上待了不少年,也领过兵,从来就没信过神鬼之说,出征时连祭天祭神都不屑。

整整煎熬一个月,他得是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来佛堂?

小豹子卧在佛堂外,摇着尾巴,不解地看着主人对着一座佛像一次又一次躬身跪拜。

主人……很难过,为什么?等他出来舔舔他。

李沫失魂落魄地走出佛堂,小豹子叼来一朵小花放在他面前,乖乖坐在他面前。

李沫愣了愣,蹲身捡起小花,跪在地上抱住小豹子,眼泪忽然就淌下来,强忍着哽咽笑了笑:

“宝贝我知道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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