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10-19 来源:长佩 分类:ABO 作者:只只 主角:楚祁 樊厉
乡间的田埂上回荡着楚锋怒不可遏的叫喊声。
“楚祁,你他妈的给我回来!”
踏过乌漆嘛黑的田埂,走过年久失修的路灯的石子小路,楚祁依然一刻没有停下来。楚锋跟在他后面,托着垂垂老矣的残躯,踉踉跄跄地追赶着楚祁。
那些平日里高傲自大的alpha,竟然让一个被咬破腺体的Omega跑了。鉴于被楚祁杀死的alpha死相过于惨烈,因而在面对举着刀的楚祁时,屋内鸦雀无声,无声对峙的那几十秒里,再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楚祁从那间屋子里逃出来得很顺利。
直到他走出院子,那些alpha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么窝囊愚蠢的事情。
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去找楚祁,便找楚锋。
于是楚锋是在睡梦中被一群alpha扇巴掌给打醒的,睁开眼便对上他们肃然的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个死去的alpha。
“人是你儿子杀的,你要负责把人找回来。”
“不然我们要怎么跟死者家属交代?”
楚锋一开始哪能想到还会闹出人命,他只是想靠着楚祁这张漂亮的脸蛋挣快钱,来满足他日常对白粉的需求。
明明前几天他还第一次吸到了高纯度的白粉,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恍然之间风云巨变,那该死的贱货竟让他平白无故背上了一条人命。
经过的沿途都是楚祁最熟悉的路,是他从小到大上学必经之路,这一次却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走过的。如果他能离开,也许今天就是最后一次。
楚祁告诉自己,只要跑到村里那一条通往县城的马路,这个点一定还有往来的汽车,虽然希望渺茫,但他只能拼尽全力奋力一搏。
楚锋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黑暗中向路边的村民大喊着抓住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然而今夜大家像是约好了一样,早早地关上了门,熄了灯。
往后经年,楚祁每每回想起这一晚,都会莫名地想起这群朴实无华的村民,他们虽然没有沉默中爆发,但也没有做出更伤天害理的事情。
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他们只想要与世无争,安稳地过完余生,这样看来,并不是他们冷漠,而源于他们内心的恐惧。所以不应该奢求他们在沉默中爆发,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善行。
那一条通往县城的马路与田埂小路相连,路基也建的比土路高很多,因而两者之间用土堆的斜坡相连。楚祁远远看见远方高处的马路上灯火明媚,路灯发出白色的亮光,照的恍如白昼。
然而楚锋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想到让楚祁成功逃跑后,自己下半身可能要过上乞丐的生活,整个人像是被注射了肾上腺素一般,后半程慢慢加速。
战线被拉得很短,疼痛已经麻木了楚祁的大脑,因此当他艰难地爬坡结束走上了宽阔的马路竟一时忘记停下,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跑。
一辆军用车疾驰而来,等司机注意到这个从黑暗中突然跑出来的少年而踩下刹车时,楚祁已经满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中。
那一刻,楚祁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变轻了。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失焦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戴着一副墨镜,看不到那人的表情。
楚锋拖着他的光着的脚,那条路他再熟悉不过,即便现在喉口一直抑制不住地往外冒着血,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可怖的破碎的音节,也知道这是楚锋将他往回拖的路。
楚祁原本皮肤就很白,失血过多的情况下那张漂亮的脸蛋愈发显得苍白,樊厉就那么坐在车里,看着满身是血的男孩被那个中年男人往回拖,血迹斑驳流了长长一条线出来。
樊厉微微皱起眉头,眯起眼睛,墨镜之下的那双眼睛有了一丝波澜,他看清了楚祁的唇语——
救我。
高速发生大面积拥堵,樊厉的车才从国道改成了省道。他虽然今年刚刚三十岁,但那些军方的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愣生生是把他这个上战场拿着枪杆子的人搞成学术研讨家。
这条路过村庄的马路,只有主路上建造了路灯,两边的村庄都是黑漆漆一片,因而当那个男孩踉踉跄跄突然跑出来的时候,尽管仓南已经踩了急刹,但依旧为时已晚。
“樊长官,对不起!”
樊厉坐在后座,一阵急刹车的间隙只听见车前盖上一声闷响,楚祁被撞出三五米远。他像是临时从家里跑出来的,身上穿着短裤短袖拖鞋,可双手双脚上的红黑色的疤痕引人瞩目,让樊厉的心底涌起疑惑。
那孩子长得实在是漂亮,即便满身是血也能看出他的底子。喉口一直冒着血,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拉起那个少年的一条小腿就往马路边拖拽着,男孩的身体几乎被撞散了架,肩膀抵在水泥地上,殷红的血迹拉出来一条长长的红线。
男孩的眼神实在太过深刻,眼睛里是亮的,像是被拉进深渊的那一刻向他投来的所剩无几的希冀。
樊厉朝仓南开口,“赶紧送那孩子去医院。”
仓南连忙开了车门走下车,“我送他去医院。”
“不用麻烦了!”楚锋连连摆手,察觉到眼前这个身着军装的高大alpha身份尊贵,楚锋强颜欢笑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不耽误您赶路了。”
“不麻烦。”
楚锋抓着楚祁的脚踝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度,脚下的步子也变宽了些,匆忙赶着离开的样子明显是想要掩饰什么,“真的不用麻烦了!”
楚锋飘忽不定的眼神昭示着他的心虚,多年的审讯犯人的经验让樊厉察觉端倪,少年的伤痕很像是镣铐所致。
樊厉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那只强壮有力的大手搭在了楚锋的肩上,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他脸色沉沉道,“我说了,不麻烦。”
“好、好吧......”楚锋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楚祁,眼里满是不甘心,依旧在做着最后的挣扎,“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
车上的气氛一反常态的宁静,仓南集中注意力开车,楚锋心里藏着许多事,他知道樊厉身份不简单,选择闭口不谈。
樊厉则注意力都在楚祁身上,凑近了看,才发现这孩子身上不止一处伤痕,小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后颈被咬得血肉模糊。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那是Omega才会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的味道。
樊厉从未见过如此惨状的Omega。
“他叫什么名字?”
“楚祁。”楚锋一脸的阿谀奉承,“我儿子。”
“他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
楚锋干笑了一声,“嗐,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家孩子少不更事,发情期来了但是拒绝被alpha标记来缓解,您说这不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嘛,哪一个Omega不是被alpha标记的命?”
樊里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如果这个男人说的是真话,那男孩手臂上的针孔便解释不通。从针孔分布的密度和愈合程度来看,这孩子长期有注射抑制剂的习惯,能在他发情期的时候帮助他独自度过。
樊厉也不能认同Omega生来就是被alpha标记的命,他身边又许多独自自强的Omega,相信人定胜天,主宰着自己的人生。
楚祁被推进急诊室的那一刻,面对着急诊室站立的楚锋背对着樊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的刹那间又换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长官,谢谢您送我们来医院,接下来也不能耽误您了,这儿由我守着就行了,但愿没有给您的工作带来麻烦。”
“嗯。”樊厉点了点头,目光示意仓南一起离开。
两人转身,往走廊的尽头走去,楚锋的站姿没有变,目光聚集在渐行渐远的两位长官身上,气氛骤冷,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任何一方出现意外状况都会打破这种平衡。
急诊室的门被护士从里面推开,“您是病人家属吗?”
楚锋转身,“我是,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病人的腺体已经坏死,现在对新注入的Omega激素出现排斥现象,情况很糟糕,建议进行摘除腺体的手术。”
楚锋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第一反应是转头望樊厉的方向看过去。
与此同时,仓南的脚步顿了顿,转头望向他的长官,“樊长官......”
樊厉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别停下来,继续走。”
“好。”
楚锋的视线一直注视着樊厉和仓南,知道这两位身份尊贵的长官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重新转过头去,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摘除腺体?他是个Omega啊!摘除腺体成何体统?那他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别人会这么看他?本来就是不男不女的赔钱贱货,如果腺体被摘除了,还有谁愿意和他结婚啊!”
护士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焦急的眼睛,“病人已经休克了,再不手术的话就没机会了!”
“医生,能不能......不摘除腺体,他是Omega,他这辈子都得是Omega。”
“家属请冷静!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行!我说不能摘除就不能!他这辈子是Omega,他这辈子都得是Omega!”楚锋忽然挣开了护士的手,情绪异常激动,他蛮横无理地撞开面前的护士,欲硬闯进手术室把楚祁带出来,“我看你们手术也不要做了,我要带我儿子回家!”
“请您冷静......”
楚锋刚走出几步,便觉得肩头一重,他不耐烦地想要将对方的手甩开,却被顺势反扣住了,双手背在了身后,毫无招架之力。
仓南那张面孔在他眼前不断放大,“先生,长官让我先送你回家。”
樊厉出生于军人世家,从小就在部队大院长大,而后又顺利地考上了军事学院,因在几场军事救援中取得过个人荣誉,军衔就这样一路升上去。
Alpha和beta是战争来临时主要的构成部分,而生来就身体素质不如他们强壮的Omega则被迫担起了生育繁殖的责任。樊厉去到过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村庄,见识过人们因为战争而失去自己避风的港湾,但却仅仅只是听说过某些贫困地区的灰色交易。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到灰色交易。樊厉站在转角处,听到了楚锋和护士之间的所有对话,终于事件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管教,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情?!救命啊有人非法拘禁我啊......”
楚锋被仓南扣住了双手,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却依然心有不甘地反抗者,似乎自己叫的越大声就越有理。
而对付这种愚蠢的alpha最好的方式,就是压制。每个alpha身上都会有不同气味的信息素,人分三六九等,信息素也有强弱之分。强大的alpha释放出的信息素足以压制弱势的alpha。
樊厉走到楚锋面前站定,不动声色地释放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他的自控力一向很好,这种程度只会让楚锋感到呼吸困难、胸闷气短,“你应该知道,单凭我的信息素压制就能让你有生命危险。”
楚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整个人慢慢瘫软下来。
“仓南,你送他回去。”樊厉给仓南使了个眼色,“记住,万事小心。”
“知道。”
“家属同意了没有?”主刀医生的声音从急诊室里传出来。
女护士面面相觑,看着仓南押着楚锋逐渐远去的身影,再看看面前这位器宇轩昂的alpha军官,“暂时......没有家属在场......”
与此同时楚祁的情况忽然恶化,他虽然昏迷不醒着,却排斥着一切和alpha有关的信息素味道,甚至潜意识里用生命在与其对抗着。
主刀医生看见仪器发出警报声音,急切地喊道,“快让外面的alpha收起他的信息素!病人现在情况很不好!”
护士面露难色,“长官......”
樊厉收起自己的信息素,正色道,“那孩子的情况我刚才听到了,摘除腺体的手术成功几率是多少?”
“百分之八九十左右,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樊厉知道,摘除腺体的手术如今已经屡见不鲜,医疗手段发展地很完善、成熟,但既然是手术,就一定会存在风险。
强壮而具有威慑力的alpha第一次显露出犹豫为难的神色,那双深邃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内。楚祁戴着氧气罩,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像与整个世界脱离了一般。
“他......”樊厉欲言又止,转而换上平日里那副不容置疑的表情,从外套内袋里拿出那张军官证,“他是我的人,必须救活他。”
来不及交代更多,护士听到医生的叫唤,便又转头匆匆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时间里,樊厉给他的军医朋友林风打了电话。
“阿厉,这么晚给我打电话给我,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一些情况,你给Omega做过摘除腺体的手术吗?”
“做过,因为腺体受到了重创,对Omega激素产生排斥反应,只有摘除腺体才能活下去。只不过没有了腺体的Omega和beta没什么区别,不再有发情期,也感知不到alpha的信息素味道,对于那种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来说,摘除腺体可能会让他们面临被自己的alpha抛弃的结局。”林风顿了顿,“你知道的,大多数alpha一直都歧视beta。”
樊厉走近手术室的玻璃门,看着推车上一推带血的纱布,还有不断递到医生手里的手术刀,都刺目得让人心脏抽疼。输氧机器缓慢的声音让他的心悬空,还有那时不时变得无比微弱的心电图。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站在类似的亮着红灯的房间外等候了,却是第一次拿自己的军衔给医护人员施压。
待在部队的那五年里,樊厉送走了无数的战友。还记得去阿富汗支援的那次,遍地埋的都是地雷,身旁的战友上一秒还在跟他相互打气,有说有笑,下一秒被炸得尸骨横飞。
所以樊厉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Alpha、beta也好,Omega也好,都只是一个人的性别而已。
真正的歧视和自卑,不是来源于外人眼里,而是长在自己心里的。
如果这孩子就这么死了,那救他便没有了任何意义。樊厉知道这起事故的加害者不止他,但现在能对楚祁负责的只有他。
这样想着,樊厉莫名地开始心神不宁。
楚祁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出来的时候,脖子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纱布,额头上也有缝针的伤口。他安安静静的样子似睡着了般,只是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嘴唇也没了血色,毫无生气,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脸愈发显得瘦削。
“病人情况很不稳定,今晚要在ICU观察一晚上。”
术后楚祁的抵抗力下降很多,转入重症监护病房进一步观察。ICU是不允许家属进入探望的,会使患者感染的几率增加。
他看到昏迷不醒的楚祁无意识皱着眉头,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着,病房内的心电图仪器的响应频率也快了很多。
樊厉站在ICU的玻璃窗前,百感交集。
医生从病房走出来,摘下听诊器解释道,“这是术后的应激反应,患者在昏迷的情况下,交感神经兴奋,垂体和肾上腺皮质激素分泌增多会引起血压上升、心率过快和呼吸加速,这种行为是无意识的、非自主的。”
“嗯,谢谢。”
樊厉就这么在玻璃门前站了许久,那时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楚祁虚弱、狼狈至极的模样。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直到仓南从乡下回来,和樊厉并排站在一起。
仓南顺着樊厉的目光看向病房里的楚祁,嘴唇颤了颤,最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要你查的事结果怎么样?”
仓南走之前,樊厉曾嘱咐他去查一查楚祁一家的事情。
“一个穷乡僻壤,他父亲染上了毒瘾,逼迫楚祁卖淫,那孩子试过逃跑,但是没能成功,被戴上镣铐囚禁起来。”
仓南如实回答道,他转头看了一眼樊厉的脸色,最终鼓起勇气说道,“樊长官,您要小心那个Omega,他竟可以单凭一把匕首,杀死一个alpha。”
仓南将事情的原委告诉给了樊厉,在听到一个腺体被alpha们争先恐后咬伤甚至坏死的Omega,还能以那样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杀掉一个alpha时,樊厉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樊厉转过头看了看仓南,神色不明,接着又眼神示意了身边的座椅上放的两件脏衣服。仓南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想起这是楚祁今天被撞时穿的短袖和短裤。
“看看口袋里有什么。”樊厉说道。
仓南俯身翻了翻裤子口袋,“现金,”他又仔细摸了摸厚度,“是不少的现金。”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在晚上出门时,随身携带这么多现金?”
“我觉得,他是想要逃跑。”
樊厉点了点头,“嗯,只是赌上了生命孤注一掷跑到马路上,又被我们的车撞倒,不过总算是把这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保持警惕是一件好事,但也要分清具体情况,辨明是非黑白。仓南,回去之后你要好好检讨。”
“是,长官。”
“不仅仅是车祸。”樊厉补充道。
仓南的身体变得僵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樊厉方才是在一语双关。
他低下头,“......抱歉,长官。”
“等那孩子醒过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樊厉说,“明天那群人一定会来医院闹事,你联系一下林风他们,让他带几个人过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