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偶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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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陆深空白的朋友圈里忽然贴出了一张图,是一份职称证书的照片,舒敛将其点开,发现他的陆老师已被成功评定为副教授。

时光荏苒。

相别三年,他一刻也没有停下过追逐的脚步,然而其实陆深也同样在一直向前。

舒敛拖着行李箱行走在机场里,手指从那照片上轻轻抚过,想留言,却不知道说什么,只顺手赞了一下。随后笑着想了想,这个不起眼的赞,大概会淹没在众多赞美声里吧。

他不再看下去,然而锁屏的一霎那,手机又及时亮起来,是一通电话拨打了进来。来电人显示为隋卞,舒敛按下接听键,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着这人的身影。

“哥?”

“小敛你在哪儿,我怎么……”电话那头疑惑的声音顿了顿,忽而欣然笑道,“行了,你别动,看见你了。”

舒敛抬眼,视线之内并没有出现这人,刚要转身看向背后,耳中便传来快速跑近的脚步声,随即被搂着肩背夸张地拥抱住。

隋卞一时没刹住车,带着他往前颠了两步才一同站稳,又伸手狠狠地揉乱他发型,语气愉快地损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留学两年就回来参加了一回考试,还TM考完了就跑,你哥我还以为你要卖国求荣了!”

“哥你胡说什么呢……”舒敛笑着偏头躲开他的手,也是这么一转眼才注意到旁边的另外一个人,不由愣了愣,忽然扶着箱子笑得特别开心,“我天这谁啊!”

小光头任臻已经彻底变成了小平头任臻,还改不了摸脑袋的习惯,被他笑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佯怒道:“笑什么笑,闭嘴!”

“挺好看啊,”隋卞跟着乐,摸一摸那头小刺猬似的短发,硬硬的手感挺好,“小伙子多可爱!”

任臻那点尴尬火气瞬间便熄了,像只温驯的大型犬,垂着脑袋闷声让他摸摸头。

舒敛张了张嘴,瞧出事来了——简直不要太明显,敢情他不在的这两年里,这两个已经修成正果了,当即忍不住发出感慨道:“可以啊你们……没一个给我发消息通知一下……把我抛弃在海外啊……”

“通知你什么?”隋卞摆摆手,不再站在原地叙旧,边走边抱怨着,“谁抛弃谁了?爱回来回来,不回来拉倒,就是什么也不给你知道。”

舒敛无语极了:“哥你怎么有了对象就变得这么傲娇呢?”

“行了少废话,回家,咱妈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隋卞笑了笑不同他多说。

几人进了电梯向底层的停车场行去,上车之后,隋卞没再继续聊些玩笑话,竟也不等他多歇一口气,转而突兀地问起他的打算来。

“小敛,”隋卞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问道,“毕业了,你打算怎么办?”

舒敛在日本时学业比较紧张,很少有时间与他闲聊,诸多打算都还没有机会让他了解,眼下听他问了,便坦白回答道:“其实我给几家公司投过简历,有两家回应了,都还不错,我打算选一家去实习。”

隋卞沉默片刻,没问是什么公司,反而直截了当地问道:“在B市?”

舒敛弯唇“嗯”了一声,随后车里便安静了下来。

等了一阵依旧没人开口说话,舒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拿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任臻,把这话题挪他身上去,道:“老大,你怎么打算?”

“我申请了推免保研,”任臻回道,“再累个文凭吧,然后到时候再看看,进个好点的企业。”

舒敛不知道接什么话,说了句“也挺好”,莫名觉得不问还好,问完了好像气氛更微妙了。

等到车子都要开入市区了,隋卞才终于又开口,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却又是十分正经地说道:“小敛,你如果非要去B市,要不就进隋家的企业吧,正好B市的分公司很大程度地负责对日出口贸易,更适合。”

舒敛顿时心中纠结了起来,就怕听他提到这一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隋家的企业当然不是不好,甚至相反,是非常好,但他投简历时之所以有意避开,就是不想在这样的大事上给隋卞增加负担。他知道除了母语和英语,隋卞自幼学习的第三语言便是俄语,也就是说,隋家人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让隋卞负责主公司与俄的交易,自然而然也就是长久地留居X市了。

相比于B市,X市气候温和,生活节奏舒缓,更为宜居,实际上,舒敛从前也从未考虑过会离开这个地方。如今他因为自己的原因,因为义无反顾想要追寻那一个人而改变了人生的方向,就这一点而言,是他主动要离开隋卞这二十多年以来一直给予的庇护,那么既然如此,他便是真的不希望自己远在他乡时,依旧给隋卞增加烦扰了。

“哥……”舒敛迟疑地喊他一声。

隋卞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回避的意思,无奈笑道:“你们两个,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的,隋家公司是地狱吗?让你们这么想躲。”

舒敛无言以对,之后便又是持续一路的沉默,尴尬得不行。

当天晚上,隋卞与任臻留宿在舒敛家中。

原本在车上断了的话题,到了晚上又被隋卞主动捡起来,只是这时候任臻正在洗澡,这人有意避开他,带着舒敛到阳台上单独聊聊。说来说去不过一个意思,就是劝他进入隋家的公司。

“我也不会拿那一套奋斗说来激励你,现实向来都是格外现实的东西,你进B市的分公司,我的确就是安了心要给你特殊待遇,不会让你实习,也不会让你受人欺负。”隋卞郑重其事道,“但是小敛,你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就对此抗拒,或者说心里不安什么的,没必要,你好歹也该想想自己的能力,大学这几年你付出了比同龄人更多的努力,难道这些努力就是白费的吗?你觉得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如果你认为不是,我无话可说;如果是,那你说,一个优秀的人,还是我弟,我凭什么放你进别人家的公司?”

舒敛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劝自己,不得不说,一番话听得很是感动。

隋卞继续道:“说真的,我也气你非要去那个城市,但你有你的选择,既然留不住,就让我省点心,听我的没错,而且我也划算,算是跟别的公司抢了个人才。”

“哥,我怕让你失望。”舒敛相当感动,也把心里话剖开了给他讲,“我毕竟没有工作经验。”

“谁一毕业就有工作经验啊?”隋卞哭笑不得,“你还真是跟小光头说一样的话,气死我了。”

舒敛笑了起来:“怎么还叫他小光头?”

“习惯了,就这么叫吧,”隋卞叹了口气,也算想通了,道,“他打算读研也好,以后想要如何都好,我不会像劝你一样去劝他的。”

“为什么?”

隋卞笑着转头,对上他不解的眼神,回答道:“因为你是我弟,自幼一起长大,不论如何,你下意识都是依赖我的,但他不一样……小敛,他总觉得我很好,太好,却因此忽略了自己的重量。你说,如果在他眼里我真的那么好,那我又怎么能阻止他去寻找留在我身边的自信呢?如果我剥夺了他努力的权力,又怎么留得住他。”

舒敛真给听呆住了。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一定不会相信一贯风风火火、嘴贱到出奇的隋卞能说出这种话来。然而当这一番话真真实实地听到耳中时,他的心情便复杂地难以言喻,仿佛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待到纷纷平静下来的时候,脑中最为明显的念头便是羡慕。

他羡慕这两个人看待对方的方式,羡慕他们处理问题的办法。明明同样存在着差距,可似乎就是有一股力量促使着他们越靠越近,相互之间的理解与信任、支持与宽容、追逐与等待,都是令他艳羡不已的存在。

舒敛笑了,毕竟他这一路,都是在寻找与陆深之间的这些东西……

当晚的对话没有更多地进行下去,而最终,舒敛还是顺从了隋卞的意思,拒绝了其他公司的offer,直接入职隋家位于B市的分公司。

应届毕业生不需实习,破格录取,公司内部自然会有不少老人以有色眼镜看待此事,因而这对于舒敛来说,虽然是优待,却也附带着不可避免的压力,唯一能够应对的方式便是虚心学习,努力地完成所有工作。

隋卞时不时会打电话问问情况,顺便也安慰一下他的情绪,毕竟社会不同于大学校园,总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适应的。

舒敛听着电话,心想还好,其实所有一切都挺顺利,他已经是格外幸运的职场新人了。眼下已然身处B市的他只有一个烦恼,那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耗时三年,费尽努力,他终于来到了那个人所在的城市。

舒敛无数次点开过陆深的微信对话框,消息编辑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没有发送过去。

曾经离得远时,一切未来仿佛一个成品,真真实实地摆在终点的位置,而如今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所谓目的地像极了海市蜃楼,在他努力时所充当的角色并不是终点位置的那一条红线,而是苦苦行军时遥不可及的那一片止渴梅林。

他来到了B市,然而之后呢?假如他发送出去的消息依旧石沉大海,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已经习惯了陆深的沉默,那份沉默起初带给他的只有失望,可到了后来,却也成了一份希望,是没有失去这人联系方式的希望,甚至是也许有一天,这人会回复他的希望。

如今到了最需要陆深回复的时候,舒敛胆怯了,三年的勇气消失殆尽,敌不过心中顾虑着的“万一”。

舒敛自嘲笑了笑,烦躁地仰头叹了口气,离开租住的电梯公寓,去超市囤些果汁与零食。

租住的地方靠近市中心,也靠近公司所在地,在生活这一点上倒是很方便,下楼徒步走往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只需要十分钟。

舒敛穿得很休闲,简单的白T加牛仔裤,还像大学那会儿的样子。

夜晚的超市人不算太多,零零碎碎,不显拥挤,他慢慢地穿行在货架间,推着购物车往里头扔薯片。最喜欢的口味缺货中,稍微令他有些不开心,但看一看车子里的东西,似乎也选得够多,再买多一些恐怕拎回去也嫌麻烦,于是不再多逛,前往收银台结账。

这时间已算晚班,许多柜台暂停服务,为数不多的人排在同一个柜台处,舒敛百无聊赖地摸出手机刷微博,随后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自队伍最前方传来,简单地说着“刷卡”两字,低低沉沉,却不容忽视。

舒敛胸膛里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抬头望过去,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熟悉的侧颜,仿佛时间静止。

他想动,想走过去,却半晌无法作出反应。

直到那个人结账完毕,转身离开,一步步就要行出视线中时,舒敛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陆深!”

超市里骤然一静。

陆深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神色诧异地将他望入眼中

舒敛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他身前,只是内心有些害怕,这是一种愿望忽然成真时的胆怯,他怕自己只要稍微挪动半步,眼前的画面便会全部崩碎成幻影。

就像这三年以来时常会在梦中发生的那样。

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那个人彻底转过身来,一步一步,主动向他走近。

“陆深……”

陆深看了看他,目光扫过满满的购物车,语气寻常得不可思议,道:“少吃些薯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舒敛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陆深什么也没有再说,就像是同他很熟悉、很亲近,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前的别离,就那么站在他旁边,陪他重新排了一次结账的队伍。

等到舒敛回过神来的时候,陆深已经替他刷了卡,拎着两大袋子的膨化食品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回头看看他,竟还浅笑道:“愣着做什么?”

舒敛想,这不对,这一定是在做梦。

他捏了捏自己,会疼,梦却不会醒,好像一切都是真实的。可陆深不该是这样的,陆深该是那个无论如何都不回他消息的人,该是那个什么也不敢回应不声不吭便跑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陆深……”舒敛又喊他一声,亦或者更像是自言自语。

陆深上了车,点燃了一支烟,应道:“什么?”

舒敛没有说话,坐在副驾座上,转头愣愣地看着他,安静不已。陆深抽完了手中香烟,忽然开口问道:“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舒敛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脑中思绪不知该称之为茫然亦或是凌乱,总之就是毫无想法可言,这人问什么,他便老老实实地答什么,报出了公寓的名字。

“嗯。”陆深点了点头,发动车子把他送回去。

地方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一路上都不再有交谈,此时的舒敛傻傻的,见到了地方,打开车门自己便下去了。陆深也从车上下来,拎出后座的零食给他,又叮嘱了一句:“下次不要买这么多膨化食品。”

舒敛望着他,听着这句话再度觉得鼻子发酸,缓了缓又似确认般喊道:“陆深。”

“什么?”

舒敛道:“你会回我微信吗?”

陆深顿了顿,随即轻轻颔首:“会。”

舒敛放心了,一点点淡定下来,同他道别,看他离开,随后久久地站在公寓楼下,望着已看不见车身的街道尽头发呆。

陆深这三年没什么变化,他想,只是眉宇间多了倦色,除此之外,这人还是那个看起来对一切都波澜不惊的人。

他只是不会知道,其实今晚的相遇会令陆深心里变得多么地不平静。

舒敛努力了三年,却不知道陆深同样也努力了三年。在他努力向前走的时候,陆深则一直努力地忍耐,努力地等待一个结果,等待着去应证三年以后的舒敛是否还如懵懂时一样,对他的感情义无反顾。

陆深知道他在这一点上表现得极为自私,可看似什么都不缺的他,却实在拥有不了任何可称之为“绝对”的信心。甚至残忍一点说,哪怕直到现在,在舒敛已经毕业以后,他依旧会忍不住去顾虑,想着假如有一天,舒敛在碰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人之后,会不会选择将他放下。

可是舒敛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了。

第一年的时候,陆深总能通过陈文睿的关系,了解舒敛在校时的一切状态,并在暗地里成为他的助力;第二年与第三年的时候,陆深得到的消息便少了很多,除了通过邮件偶尔向加藤凉侧面打听一下舒敛是否安好以外,便只能凭借朋友圈为数不多的状态来了解想要知道的事情。

再之后,舒敛就毕业了,毕业后的舒敛一切行动快到让他措手不及,在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打听下一步时,舒敛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在他了无准备的情况下实现这一次重逢。

所以陆深才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他怕自己说得太多会情绪失控,会当众把这个勇敢到让他自愧不如的少年拥抱进怀里。

陆深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努力自控,将舒敛送回公寓,等到终于离开他的视线之后,才将车停在路旁,独自久久地静坐车中。

许久之后,陆深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回到公寓的舒敛打开微信,对话框里有一条已保存了数日的草稿,此刻终于发送出去。

——我来找你了。

陆深点开那条消息,像三年里无数个夜晚时一样,看着舒敛发来的消息,脑中是永刻记忆深处的明朗少年的模样。他一时看走了神,忘了回复,便让那边的人紧张了起来。

舒敛分明得到了他的承诺,却等不到回应,以为是他反悔了,又急忙发送两字:陆深?

陆深回神,回道:嗯。

手机那头安静了,过了一会儿,舒敛又喊他:陆深。

陆深:嗯。

舒敛趴在床上,把头埋进软软的枕头里,酸涩双眼终于流下泪水,染湿白色棉料。

等了这么久,从前无数条消息都是一去不返,杳无回音,直到今晚,这人的微信仿佛终于活了过来。

千里迢迢,直至今朝。

终于追赶上了。

舒敛有一种灵魂复生的美妙感觉,过去的三年他同样会说会笑,只是如今连同内里的骨血也丰满了起来,白天工作时更为积极,到了晚上,便总是会给对方发送两条微信过去,而与以前不同的是,陆深也总会回复他。

舒敛:陆深。

陆深:嗯。

舒敛:晚安。

陆深:晚安。

每天都如此问候,不再间断过,台词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仿佛成为了不变的规律。

直到忽然有一天晚上,陆深将这规则打破。

这一天是星期五,在舒敛说了晚安之后,陆深忽然问道:周末加不加班?

舒敛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充满期待,回道:不加班。

陆深又问:有别的事吗,忙不忙?

舒敛:不忙。

陆深:很久没请你吃饭了,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舒敛将微信读了两遍,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明明从来没有停止过他的这份感情,却觉得自己如同二次恋爱了一般欣喜若狂。他平复下心情,给这人回复道:嗯,你到了之后给我发消息。

陆深:嗯,早点睡。

于是重新说了晚安。

舒敛放下电话,整夜睡不着觉,闭着眼睛在被窝里思考了许久,像做数学题一样认真,将整个逻辑思路梳理了一遍。

首先,他是向陆深告白过的,也就是说,陆深知道他的心情;其次,陆深曾经的逃离,让他一度以为那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后果,可后来他却发现,陆深对他并不是全然没有心动;最后,到了重逢之后的现在,陆深主动约他出去,也就是说,陆深是真的不会再回避这份感情了。

千年蛇妖修成人,取经十万八千里,冰冻三尺,滴水穿石……古人诚不欺我也。

舒敛已然瞬间忘却三年来的煎熬,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香香甜甜地陷入了梦境。

第二天一早,他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消息。几乎每隔一分钟,他就会看一看时间,等到十一点整时,微信提示音终于响起。

舒敛把电视一关,抓着手机就往外蹦,换鞋,锁门,动作快得堪比奥运选手。

陆深将车停在楼下等他,见他出现得这么快,感到挺惊讶,看了看时间,确认只用了一分钟。这人无言弯了弯嘴角,心中感慨,觉得舒敛其实没什么变化,同以前一样开朗外向,挺好。

舒敛上车以后就变得矜持多了,系好保险带,也不问去什么地方,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座上,拿眼角余光偷偷看他。

车子穿过两条街,等待红灯时,陆深同他聊起来:“留学生活如何,在那里的两年还习惯吗?”

舒敛蛮高兴他会主动说话,点了点头回道:“还好,刚去有些不适应,后来就好了,反正都是学习,忙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

陆深“嗯”了一声,没继续问什么,舒敛却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日本了?”

陆深笑了笑没答,舒敛仔细思考一下,心想也不奇怪,自己朋友圈又没屏蔽他,大概是瞧见那些照片了。随后就又想起陆深发的那张图,当面祝贺一下,说道:“恭喜你了。”

“什么?”

舒敛道:“副教授职称的事情。”

“嗯,我看到你点赞了。”

“我以为你被赞到看不过来。”

“不会。”陆深简单回了一句,绿灯亮起来,继续向前行驶。

舒敛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其实若不是他自动忽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与陆深重逢之后整个交流的过程就都很奇怪。两人明明有过三年的分别,却像极了久违的朋友,对于一些往事只字不提,仿佛那些事情都并不存在。

舒敛自己如此,是因为想要就此翻页,有意地不去在意,然而他是有话想说的,想要再一次、认真地坦言心意。

那么陆深呢?

陆深的态度,仿佛也透露着欲言又止的意思。

舒敛猜不透,也不想再劳心去猜,偏头望着过往车流,含笑状似不经意般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陆深随口应:“是挺快的。”

他又说:“在日本的时候,偶尔会去加藤先生家,小丽香都长高了不少,是小学生了。”

“是吗?”

“嗯……”舒敛稍作停顿,忽然突兀试探道,“你这几年身边有人吗?”

陆深沉默,舒敛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努力去看窗外的风景,没注意到这人有些意外的眼神。

陆深的确是没有想到舒敛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好半晌才失笑道:“没有。”

等待这一回答的过程十分难熬,舒敛无比紧张,唯恐会听到令人失望的答案,让自己三年的努力都在顷刻化为泡影。然而幸好,他的希望并没有落空,最终得到的答案令他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起玩笑话,想让对话变得自然起来:“挺难得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不正经的老师,说不定又……”

适得其反。

心跳反而越来越快,舒敛说不下去了。

陆深不予回应,将车开进了饭店的停车场内,发动机熄灭以后,侧首看向舒敛,似乎有话想说。

这一刻的时间极其漫长,就在他刚刚道出一个字时,舒敛忽然转过头来,抢先一步,极快地说了一句话,让他顿时愣住。

“我们在一起吧。”

舒敛像是经历了一场赛跑,努力平缓着气息,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后,神思终于宁静下来。他望着陆深的双眼,又认真重复道:“陆深,我们这一次真的在一起吧,三年了,生命并不长,已经浪费了这么久,何必呢。”

陆深眸色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眼中有惊涛骇浪,却也有和煦暖阳,难以形容。良久,他低声笑了起来,转过头去,忽然有些无力,将头伏到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舒敛追问,不再似三年前那样容许他逃避,定要得到明确的回答。

陆深抬起头来,又一次望向他。

舒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他看到这个向来冷静稳重的男人,竟在方才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我有些不明白,”陆深笑道,“你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舒敛,为什么从头到尾,甚至直到现在,依旧是由你开口呢?”

“谁知道……”舒敛顿了顿,故作轻松,“大概算我倒霉,那么喜欢你,要是重来一次,你别那么撩我行不行,高颜值撩人是犯罪的行为知不知道?”他喋喋不休地缓和着气氛,似乎笑得十分开心,听来只似调侃着说道,“想想你也没什么优点,除了教学优秀,长得好看,器大活好,温柔体贴……”

“舒敛。”陆深忽然打断他。

舒敛手指轻轻一颤,笑容再伪装不下去,敛下唇角弧度,静静望着他,如同等待宣判。

陆深问道:“你不怕吗?我已经三十七岁了,而你呢,二十二,大好年华,未来就在你面前,你却根本还没有走进它……等到有朝一日你获得了斐然成就时,我已经老了,又或者忽然有一天,你发现其实最合适你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那你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你会后悔……”

“我不会,”舒敛听不下去了,无比难过,甚至有些懊恼地反驳他,“你能不能……别老拿‘未来’两个字说事?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提所谓未来,相当于就是在拿你的阅历压制我,你明明知道唯独年龄是我最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说……但是除了这一点,我什么都可以努力,你只看到未知的不确定性,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已经努力了的事情?”

舒敛垂眼不再说下去,不自在地将头偏开,把眼里的雾气逼回去,并不想过于失态。

沉默了一会儿,才听陆深开口又道:“我原本还想,你只是一时冲动,也许我离开了,你就冷却下来了……可是你竟然来到了这里。”

舒敛听了这话还想反驳,可这人说着,忽然打开扶手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巧的黑色绒盒。

舒敛意外地看着他,见他将其打开,露出一对铂金对戒,随即便听他低笑道:“我以为这一次是我先开口,可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快?舒敛,我还要再提醒你一次,以后,你就真的没有机会后悔了。”

精致对戒款式简约,阳光透过防风玻璃投射进来,映出闪闪微光。

舒敛这回是真要哭了,抬着胳膊把脸埋进了手臂里。

“舒敛,跟我在一起吧。”

舒敛另一只手臂也挡住了脸,再藏不住声音里的哭腔:“你别理我,让我静一会儿……”

陆深弯唇把他的左臂拉过来,亲手将戒指戴到他的指上,低头亲吻。

这勇敢少年终于露出了脆弱一面,所以这一次,就由他来攥紧这份感情吧。

舒敛感到格外委屈,一直坐在副驾座上,挡着脸哭了大半天,说什么也不肯消停。

他这三年真的非常辛苦,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就连最痛苦的时候都不知道究竟能说给谁听。

前路的未卜,异国他乡的孤寂,双重学业的压力,谁也不能替他分担一分一毫,可他最想接收安慰的对象却总是残忍地予以沉默,让他独自迎难而上,独自不懈地追寻。

“你真的好可恶啊……”舒敛像是把隐忍积攒了如此之久的不甘一齐宣泄了出来,不住控诉着尚还握着他左手的人,“我为什么要那么喜欢你……”

陆深一直听着他的那些抱怨,直到这句话后才低语回道:“我也很喜欢你。”他解开束缚着身体的保险带,依旧攥着舒敛已戴上戒指的左手,从座上起身倾近,吻住那双未被手臂遮挡住的嘴唇。

舒敛安静了,鼻间是他念想了无数日夜的熟悉气息,让他终于缓缓平定下情绪,挡在眼上的胳膊慢慢地绕到陆深肩背后,逐渐回应起温柔如水的亲吻。

这是陆深所给过他的最为和缓的一吻,像是哄着他一样含着他的舌尖轻轻吮吸。舒敛闭着双眼感受,还有未尽的眼泪滑落到唇角,陆深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顺着泪痕一直吻到他眼睑上,低声安慰道:“你说得没错,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舒敛泪腺瞬间又崩了。

“别哭了,眼睛肿了。”陆深捏住他下巴看一看双眼。

舒敛偏头躲过去,这会儿简直不想看他。

陆深笑问:“去吃饭?”

“不吃,”舒敛打算赖在车上,肿着一双眼进饭店那得被盯成什么样子,“丢人死了……”

“真不去?”

“不去……”

“那算了,”陆深眸底盈笑,在他眼角又吻一下,打开车门自己下车去,“等我。”

舒敛点头,透过玻璃看着他向饭店内走去,车内静谧无声,终于留有一丝空间让他确认整个事实。

他抬起左手,那枚戒指竟是被牢牢地套在无名指上,舒敛想,陆深这个人真的是太犯规了,仗着他会原谅,仗着他奋不顾身,就这么轻易把他套牢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这就是他想要的……谁叫他就是喜欢陆深呢。

喜欢到直至此刻,发泄了心酸委屈之后,他胸膛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疯狂喜悦——这是他追逐了三年的人啊,这个人属于他了。

敞开的戒指盒安安静静地放在扶手箱上,舒敛忽地一眼瞥见,才发现方才他只顾着情绪波动,压根儿没有留给陆深戴上另一枚对戒的机会。他从盒里将它取出来拿在指尖把玩,在指上比了比,看似一样大小的戒指,其实稍微地松了一点儿。

他的手指要比陆深更细一些,舒敛对此不感到奇怪,但却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人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他手指的尺寸的。

不知不觉想着脑里的问题,将戒指把玩了很久,舒敛的情绪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了,也不能说是平静,毕竟他现在非常兴奋,恨不得登上电视将自己的喜悦昭告天下,来一场普天同庆。

舒敛弯唇望向车外,只觉得眼下的阳光比刚才所看到的还要更加明亮温暖,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拖着隋卞和任臻组建了一个微信群,然后给自己的左手拍了一张照片发送在群里。

照片刚百分百上传成功时,他便透过玻璃看见陆深从饭店中行出,于是收起手机,等他上车。

陆深打开车门,将一大袋打包好的饭菜递给他,说道:“放在下面吧,稍微拎着点,免得漏了。”

舒敛左手接过放好,右手拿着戒指凑过去,什么也没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陆深愣了愣,关上车门坐好后笑着伸过右手来,舒敛反而犹豫了一下,道:“应该是左手。”

“你戴了左手,”陆深回道,“右手牵着你的时候,戒指就能碰到一起了。”

舒敛脸红了一下,找不到理由反驳,不再争论这个问题,将戒指戴到他右手上,嘴里有些懊恼地吐槽着:“你怎么还是那么会撩人。”

“怕什么,我又没撩别人。”

舒敛偏头看窗外,要高兴死了。

陆深发动车子,直接带他回自己家,舒敛的左手稍微勾着脚边的大袋子,悄悄拿拇指去摩挲无名指上多出来的东西,在路上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

陆深专心看着路况,嘴里回道:“我猜的。”

舒敛没再接着问,偏着头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眼睛还有点肿,那会儿哭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缓过来了就禁不住想,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真是没出息。

正对着镜子想着,忽然听身边这人问道:“我老了吗?”

舒敛觉得陆深可能误会自己在看他了,并不说破,而是回道:“你还可以再老点,不是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吗,你再老几年能像朵花一样。”

陆深嗤笑出声来,摇了摇头。

车子没有向偏远的方向行去,而是返回了市中心一代,舒敛看到了自己住的公寓,又过了一会儿,约莫只绕了两条街,便驶进了一个小区,他这才发现,原来陆深一直离他那么近。

陆深把车子停到车库里去,从他手中拎过打包的饭菜,随即像刚才说的那样,牵住他的左手。舒敛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两人忽然的亲密,而是怕给路过的人看到他那双肿得跟过敏似的眼睛,一路垂着脑袋没怎么抬头。

陆深回到家中直接带着饭菜进了厨房,舒敛在客厅晃了两圈才跟过去,心里觉得这个地方看着没什么年代感,便问道:“你住进这里没多长时间吧?”

“还是有两三年了,”陆深一边将饭菜装盘,一边回道,“但更早的话确实没考虑过要有自己的住处,一直跟爸妈住一起,直到后来闹崩了。”

舒敛有些意外,追问道:“怎么了吗?”

“出柜,”陆深轻描淡写地回两个字,话落见他一脸郁闷的表情,又笑道,“没什么,迟早的事。”

舒敛犹豫了片刻,跟他实话说道:“其实我也跟家里出柜了,只是爸妈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而且他们都没指责我什么,接受度高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那不是挺好的?现在这种父母难找了,你很幸运。”

舒敛点点头又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跟他们讲的?”

陆深回道:“当初去X大之前。”

“这么久了,关系还没有缓和吗?”

“也不算没有缓和,”陆深将所有菜都装到了盘中,看他还挺来兴趣的,便仔细多讲了几句,道,“比如学校里的事情,像我评选副教授职称的事,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暗地里还是很支持我的,逢年过节我也会回家,但他们都不肯讲话。”

“会好起来的。”舒敛安慰道。

陆深颔首:“总不能瞒一辈子,况且搬出来住挺好,自由。”话落不再多讲,伸手往他屁股上拍一下,催促道,“菜要凉了,帮忙拿出去。”

舒敛冷不防被给了这么一下,背着他弯了弯唇。

两人没去饭厅,直接把菜摆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找一个电视节目边看边吃,十分惬意。饭菜也很可口,那家饭店口碑一向很好,原本陆深带舒敛去那里还是提前预定了位置的,谁知道他会情绪失控哭得不肯下车。

而那会儿委屈得不行的舒敛这会儿已经嗨了,天生的乐观主义者,吃了糖就忘了疼,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哈哈大笑,一点没有曾经大学女生眼中的优雅样子。

陆深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是真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耀眼的小王子。然虽如此作想,陆深却也发自真心地明白,舒敛是的的确确成长了,且那份力量不容小觑,坚定到无惧任何困难,强大到能完成一切挑战。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舒敛已经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名前途无量的职场新人,能够独自扛起生活的压力。

陆深想了想,打断他正沉浸在节目里的思绪,问道:“舒敛,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嗯?”舒敛转头疑问,回答道,“隋氏啊,说起来还是我哥把我罩进去的。”

陆深笑了笑又问:“那你喜不喜欢这份工作?”

“工作而已,谈不上喜欢与否吧。”舒敛不是很懂他问这话的意思,随口做了回答,并没有深思。

陆深便问得更直白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是不是更愿意留在X市?”

舒敛听罢,一瞬间竟有些慌,担心他会又拿一些所谓的大道理来钻牛角尖,立马反驳道:“都一样,我没什么偏好。”

陆深瞧出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是说,我可以陪你回X市,你重要的人都在X市,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

舒敛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蒙逼地问一句:“为什么啊?”

“算了,”陆深彻底被逗笑了,揉一揉他脑袋,想着换个时间再谈比较好,两个人好不容易确定了关系,没必要让他一时间思考太多严肃的事情,又说,“先吃饭吧,空了再说。”

舒敛点点头,茫然地继续吃饭。

等到吃饱之后整个人就懒得不像样了,抱着果汁缩在沙发里继续看综艺。

陆深反而相当勤快,把所有碗筷收拾干净以后才回到客厅陪他,贤惠得让舒敛不得不对他产生新的认知,睁大眼睛跟看稀有物种似的看着他回到沙发旁。

“看什么?”陆深坐到他身边。

“刷新了我对你的印象,”舒敛道,“是优点,可以继续保持。”

陆深笑了笑,手臂揽过他肩膀,让他往自己身上靠一些。

靠着靠着,舒敛整个身体就几乎全缩他怀里去了,舒服地偎在人肉沙发里,晃一晃手中的空盒子道:“没有了。”言外之意是让他再拿一盒。

陆深从他手中接过空盒子,顺手精准无比地投进垃圾桶里,随后也没动身的意思,继续抱着他看电视。

舒敛还对着综艺大笑,笑过了才发现新的果汁没有送来,转头看看身后这人,霎时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陆深顺势低下头去吻他,温暖手掌托住他的侧脸。

舒敛闭眼,不再记得电视里播放的内容,耳中更是什么也听不见,唯独除了这人沉沉的呼吸声。他将身体侧回去一些,伸出手臂勾住陆深的脖子,体内的热情一如燎燃的火种迅速蔓延,将全身烧遍。

陆深握住他的左手,扣住十指。

忽然的动作令舒敛有些走神,眼里已起了一层薄雾,衬得眼神有些迷离。他望着陆深,听他笑着解释道:“就是这样知道的,明白了吗?”

舒敛被扣住的手指也紧紧地回握住他,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戒指的尺寸,就是这样知道的。

所以其实这个人,从来都把他记在心上的。

明明喜欢,却兜兜转转那么久,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果然还需要长大。

舒敛抬手搂住陆深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一些,吻住双唇,心满意足地承受着这一场久违的情事。

酣畅淋漓的欢爱如同逢时甘霖,所带来的绝对不只是身体的渴求,满满充斥其间的温柔与怜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剂活命药,终于挽救了身陷囹圄的涸辙枯鱼。

如果说陆深亲口承认的喜欢所给予舒敛的是无尽欣喜,那么此时的性*才终于予以他欣慰,给了他牢牢拥有的真实感。

舒敛在事后便睡着了,睡得极度安稳且安心,醒来时已是黄昏,饥肠辘辘,中午吃饱的份全在下午的激烈运动中消耗殆尽。

陆深不在床上,舒敛光着屁股下床找他,走到客厅时先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按亮屏幕,无数条消息提示映入眼中,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发给隋卞和任臻照片的事情,心里估计那两个人多半已经炸了。

舒敛点开微信,应证了自己的猜想,把消息拉到最上面,一条条往下看。

任臻:卧槽?

隋卞:卧槽!

再然后任臻就几乎没怎么说话了,只在隋卞持续的炸裂中插上几串省略号。而隋卞的咆哮主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质问,总体可归纳为“怎么回事啊啊啊”和“也太快了吧啊啊啊”;第二阶段是斥责,比较单一,通篇都是一句话,“你TM去哪儿了出来说话啊啊啊”;至于第三阶段就更简单了,那是一句心酸无比的感慨,落寞地作为他的结束语而存在。

隋卞:唉……儿大不中留,消息都不回了……

任臻为了不让他冷场,在下面接了个“就是”。

舒敛笑成了神经病,时隔好几个小时,在里面回复一句“哼唧”。罢了收起手机,嗅着飘散到客厅里的香味,一路寻进厨房。

陆深背对着他站在里面,身上只穿了一条睡裤,气质相当不搭调地熬着一锅粥。

舒敛惊呆了,贴到他背上去侧脸蹭一蹭肌肉,随后偏着脑袋往锅里看看。这人弯起唇角,头也不回地问:“醒了?”

“嗯,”舒敛点头,不可置信地称赞他,“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那不然呢?”陆深笑,将舀勺搁到一旁的空碗里,转过身来看着他回道,“难不成每天吃外卖?”

“对啊,上学吃食堂,工作吃外卖,我就是这样。”舒敛回答得理直气壮,还有点谜之骄傲。

“外卖吃多了不好,”陆深在他屁股上捏一把,“我做给你吃。”

舒敛要上天了,被苏得遍体筋骨通透,笑眯眯地摸着他胸肌,诚恳回道:“我也可以给你煮,方便面,我还会往里面打鸡蛋。”

陆深没回这话,勾着嘴角看他得意,忽然说道:“搬过来住,上下班接送你。”

“……”舒敛呆住,伴随着心里的欢喜和感动,同时产生了一种中奖中到心虚的感觉,情绪收敛了不少,缓缓问道,“陆深,你说我一下子得到了想要的所有东西,会不会遭报应啊?”

“胡说什么,你老师没教过你唯物主义?”

舒敛瞬间又笑开了,凑上去亲他一下,回道:“我老师浪得很,教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还真是青出于蓝。”

舒敛把这当表扬,又使劲儿在他肌肉上摸几下,愉快问道:“怎么肌肉更明显了?”

“怕老。”陆深玩笑回应,罢了把这个影响他熬粥的聒噪小朋友赶出厨房,顺口叮嘱,“别裸奔,去把衣服穿上。”

舒敛被拍着屁股轰出去,笑嘻嘻地扒在门框上又看他一眼,终于浪回客厅去。

沙发上的内裤脏了,这地方也没他的睡衣,舒敛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要穿什么,想了想忽然生出别样情趣,越想越兴奋,跑回卧室里去,从陆深的衣柜里翻出内裤,欢欢喜喜地带去冲个澡。

陆深从厨房熬好粥,出来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穿着大一码内裤的海尔兄弟,顶着尚带潮气的头发喝果汁,看电视。

“啧……”陆深叹了口气,相当不解,“你怎么随时给我一种欠*的感觉……”

“没关系,”舒敛鼓励他,“不要压抑自己的本性。”

说着,还拿一副无辜的表情去望他。

陆深把热粥送到他手里,俯身在他吃粥之前狠狠吻了他一阵。舒敛觉得自己嘴都要肿了,再低头看看粥,挺厉害,一点儿没洒出来。

陆深把自己的粥也端来,坐到身旁陪他吃,想着这会儿气氛合适,又重新给他提了一次中午说过的事情。

“舒敛,”他喊了一声,舒敛看着电视点点头,他接着说道,“你想不想回X市?”

这句话彻底将舒敛的注意力给引了过来,舒敛转头看着他,想起他已经是第二次说这个问题,不由认真对待起来,回道:“我要是说想,你真的愿意离开B市吗?”

“嗯,”陆深颔首,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道,“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你说想,我就申请跨市调动。”

“真的吗……”舒敛自然心动,却仍旧徘徊。

他感受得到陆深说这话时的郑重其事,只是有点突然,这一想法尚且还处于他的理解能力之外。想想当初陆深是因为躲避他的情感问题而提前离开了X市,如今却又因为他而愿意前往,看似寻常的逻辑之中实则存在着他所无法思考透彻的东西……

比如这三年,陆深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又究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过些什么。

舒敛没有将这些问题问出口,而是在稍作犹豫后颔首肯定地答复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愿意留在X市,我哥、我兄弟都在那里,最重要的是,我的家在那里,我其实……并不想离我爸妈太远。”

“好,我会递交申请,”陆深点头,“也许没那么快,但我会陪你回去的。”

舒敛露出笑容,却带着一丝纠结又道:“我特别高兴,陆深,但我……有点受宠若惊了都……不敢相信。”

陆深失笑,不想承认自己是该有多可恶才能让他觉得受宠若惊,不由沉默了起来。

半晌没再见他说话,舒敛便吃着粥继续看电视了,以为这话题到此就告一段落。怎知看着看着,蓦地又听他讲道:“我知道你辛苦了整整三年,我怎么可能不懂心疼,所以舒敛,以后换我来纵着你,随便你怎么任性,我都配合。”

语气十分温和。

舒敛下巴快掉了,差点把粥碗给翻下去。

“妈呀……”他呆愣地望着这人,感叹之后竟然找不到话说,蒙了好半天,直到整张脸都红透了才道,“你别说了我好想哭……”

陆深笑着揉他一把,话已开口便将计划全盘托出,道:“等回X市,也没必要再找工作,成立一家游戏公司,你不是喜欢游戏吗,相关的条件我已经考察得差不多了,就看你意愿。早期一定会很辛苦,但自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舒敛这回是真傻了,脑袋现场当机一分钟。

陆深索性将手里的粥碗放到茶几上去,靠近一些伸手揽住他,笃定道:“相信我,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至少会让你觉得这三年的喜欢都是值得的。”

他偏头亲吻舒敛的唇角,心中笑叹,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应有的弥补与付出,但却给舒敛带来震惊与意外。

究其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便是舒敛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应该被追逐的那一个人。陆深的逃避何尝不是一种退却,是源自于内心清楚认知的一个体现,所以陆深才知道,实际上是他配不上这个优秀的年轻人。

舒敛出众且努力,终有一天,定会拥有最为绚烂的人生,那么有幸得到他的陆深怎么可能不倾尽所有去回馈他坚定的爱情。

因此,这些话就是他给出的誓言。

舒敛听懂了,刹那之间,仿佛眼前炸开了烟花,飘飘欲仙,就地飞升……

微信群里已经又炸了一轮,饭后的舒敛拿起手机,发现自己的“哼唧”之后又跟上了隋卞的一串牢骚。

他红着脸发送一个害羞的表情,顺带着娇娇滴滴地喊一声“哥”。

隋卞:干完了?知道死出来了?

舒敛:哥,么么哒。

隋卞:……你怎么变得那么恶心啊?

舒敛不管不顾,继续嗨着:哥,我就要回到你的怀抱了!

隋卞没懂他什么意思,倒是任臻反应过来了,无比惊讶地插嘴道:你要回X市?

隋卞瞬间跟磕了药似的激动:什么?!

舒敛抱着手机哈哈大笑,隔着屏幕想象他们的表情,又回道:没那么快,但会开始准备了,等我回来吧。

隋卞:那那个陆深呢?

舒敛牛逼极了:他是我的人,当然跟我一起回来。

隋卞:……怎么不乐死你?

舒敛:是啊我快要乐死了,哥,我爱死你了,祝你们性福,再见!

话落又发一个兔斯基扭啊扭的表情过去,随后哼着小曲儿放下手机,浪打浪地飘进厨房看陆深洗碗。

不得不说,这男人简直太温柔体贴贤惠居家了,他以前还真就没机会发现这些优点。

舒敛乐呵呵地靠在旁边给他加油,心里偷偷地回忆他刚才的话,禁不住暗自偷笑——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毕竟这么好的男人啊,他的喜欢当然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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