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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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原竞五岁的时候,是他第一次遇见彭放。大人们都以为他年龄小不记事,其实他都是有印象的。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他踩着小椅子,小手扒着窗沿,扑闪着大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原炀和一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儿勾肩搭背地提着挎包去游泳馆游泳。他记得那个男孩儿隔着老远盯着自己好久,眼神里,是温柔泛滥成斑斓的光晕,灿若星辰,皎洁如月,暖意成风,原竞将这份诉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搁浅在心底,他后来一直渴望着能再次见到那双眉目,却再没如愿。

原竞常常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安装人工换水机制的死湖,像是已经生锈却发条依然运行的闹钟,他家境优渥又天生聪慧,在家里父母疼爱他,在学校老师重视他,他不缺朋友,不缺分数,不缺亲人,他的人生完美到令人羡慕。

可是他渐渐的,觉得不太对了。他发现,他很孤独。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天埋于工作中,原竞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宁愿从青丝到白发奉献给死后带不走的事业,也不愿花费一个下午陪陪家人;母亲虽然可以常见,但自从原樱出生后她的所有精力都给了那个每天只会哭的奶娃娃,原竞就苦恼,你旁边明明还站着一个娃娃,怎么就当看不见呢;他的大哥原炀,从自己出生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他不敢靠近,不敢撒娇,他总觉得两人之间隔阂挺深的。

原竞到后来非常矫情和找打的总结了一下,就是自己的生活幸福的太平淡了,平淡到让人觉得不幸。他渴望遇到一个人,一个给他以震撼,给他以冲击,给他以冲动的人,能够让他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原来很多事情并不在自己的计划和思维之中,能够带给他或惊喜,或打击,喜剧或者悲剧,无论那一种,他都愿意。

所以,当他时隔十年再次看到彭放时,看到他和原炀几乎一模一样的性子和嘴脸,那种自以为是的肤浅寡闻,那种拒人千里的礼貌生疏,让他怎么也不愿把眼前这个人和十年前记忆中的人联系在一起;那一刻,他自暴自弃的想,这个和大哥一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自己的二哥,还不是没心没肺的假装关心,常规状态的不闻不问;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又何必继续给他好脸色看?所以,他们之间才会交流不到几句,就发生了冲突。原竞一般不吵架,吵起架来,绝对不一般。

他心中的小恶魔一直作祟,推着他压抑太久的豹子般的心性不断在彭放面前表露,不受控制,他每次看到他生气,他失望,他挫败,自己内心就汹涌着变态的快意的报复感,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管不了,他之前管束自己的内心太久,现在面对彭放,他怎么也管不了了。

直到今天,他得知彭放为他做的这些事情,那个心中的小恶魔一时间好像被丢了块石头,没有砸出血,却现了淤青,硬硬的麻痛感。和。。

和他一直以来寻找的,那种震撼和冲击。

原竞看着彭放依然有些苍白的脸,心想是不是还是不舒服,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原竞愣了下,彭放已经完全睡着了。

也是。。这么久没睡早就困死了,原竞放心了些,他本来想着找本书看看,等小姑娘来了就回学校的,可是眼神却怎么也移不开那张沉入梦乡的脸。

原竞不是外貌协会的,但是他觉得,这个人,仔细看,真的很好看。有一种。。原竞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彭放的眉眼,有一种十年前的,一直渴望和希冀的感觉。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此时安逸温缓的气氛。彭放的手机在衣服口袋里震个不停。

原竞紧张地看了眼彭放,生怕他被吵醒,赶忙拿起电话正准备摁掉,却看到来电人写着“李总”二字。

李总。。是他助理刚才说的那个?原竞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老弟啊,昨天真是对不住,你说咱们这酒也没喝尽兴,合同也没签,是我效率太慢,我赔罪~可是你也有错啊,你说你,酒吧闹事那点儿鸡毛蒜皮,还亲自跑一趟,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李总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原竞脸瞬间就阴暗了,他还没开口,李总又操着无赖的粗嗓子开口了。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可是吧,老弟你还真有错,知道错哪儿了吗,让我告诉你,你错就错在,太。勾。人。了。”

李总在那边特别响亮地吧唧了一下嘴,“我合作了这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跟彭总特投缘,说句不害臊的,彭总这样子,我真是太喜欢了,”

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彭总,昨天人太多,事太杂,我真不是有心耽误咱们签合同的,你看,要不今晚,我挑个地方,咱们好好签签合同,谈谈项目?你看。。。床上。。效率会不会高一点儿啊。。。”

“合同不签了,项目不谈了,你继续说下去,我马上告你卖淫嫖娼。”李总正说着兴致勃勃的,就被这么冷脆的声音给打断了,随即,那边立刻挂了电话。

原竞捏着手机的手不住收紧,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把它直接从窗户扔出去的冲动,他满脑子都是一个油光满面的老油条流着哈喇子又恶心又暧昧的说着刚才的污言秽语,他一想到那个人一定还在心里脑补出了一切,他就觉得胸口闷痛,他看着依然沉睡的彭放,心中有一种不安和躁动。

彭放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原竞冷着冰冻住的脸,手里拿着本书,坐在床边。

。。。这哪儿是在看书啊,这特么是想吃书吧。。彭放看着他这样有些迷茫,本来一醒来发现原竞竟然陪在自己身边他觉得挺高兴的,可是原竞这脸色。。也太差了吧,这孩子不会是还在生气还想吵架吧。。

他眼睛扫了扫四周,看到右手上挂着点滴,最后又把目光移到原竞脸上去了。原竞早就注意到他醒了,却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原竞。”彭放忍不住先开口。

“嗯。”

“你书拿反了。。”

“。。。。”原竞抬起头愣了一下,直接把书合上放到了一边。

彭放想支起身子坐起来,被原竞眼疾手快轻轻按住了,“躺着,你烧还没完全退。”

彭放呆呆地望着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原竞这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的说话啊。。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你。。你送我来医院的?”

“嗯。”原竞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和你助理。”

“哦。。”彭放接着道,“我以为你会把我扔路边呢,”

“那时候我离你最近,我要是走了,别人不知道会怎么看,”原竞把手收了回来,“你别想多了。”

“。。。”彭放心情瞬间晴转阴,“你放心,我没想多,我知道你包袱重,怕人议论是非,才非常不情愿非常勉强的把我送过来,辛。苦。你。了。原同学,去上学吧,出门右拐不送。”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现在不能走,”原竞特别反感他这种语气,“你助理还没回来,她回来了我就走。”

“谢谢你的贴心原同学,”彭放瘪瘪嘴,“我一个人呆这儿也没啥问题的。”

“不行。”原竞冷道。

“。。。”彭放又泄气又无奈,原竞这么讨厌他,还固执地杵这儿干嘛呢,不会是为了逃学吧。。

“我助理去哪儿了。”

“她去给你买粥了。”

“呦,看来我没白疼她,还知道给我买粥,”彭放有些惊讶,“那粥真是她想的?不会吧。。。”

“是她想的,你助理很好。”原竞把头偏向一旁。

“嗯,她是挺好的。。那手续也是她办的吗?回头我给她把钱。。”

“手续是我办的,”原竞一脸理所当然。

“。。你?你以什么名义?”

“以你弟弟的名义。”

“。。。”彭放怔住,随后嘲弄道,“你又不是我弟弟,就像你说的,我哪儿有资格当你哥哥。”

原竞微恼,表面却看不出来,“是你说要当我哥哥的。”

“我反悔了成吗,您这位爷我伺候不起,我孤陋寡闻我才疏学浅我能力有限,”彭放不想看他,“我不当你哥哥了。”

原竞咬咬牙,“君子一言既出。”

“不好意思,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反正在你心里,你不也一直把我当小人看着吗,全世界,就只有你家顾总最君子。”

“你能别闹了吗。”原竞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我闹?你都闹了我这么久了,还不许我闹一次?我看你也没深明大义到哪儿去,反正你也不是我弟弟了,我也没必要让着你,受不了就赶紧走。”彭放闭上了眼睛,他自己把话说的这么死,他就希望原竞赶紧走,不然他真怕自己会挽留他。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二哥,”原竞突然开口,“你送我的海贼王,我。。我很喜欢。”

“。。。”彭放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原竞手指不安地搅动在一起,耳根微微红了起来,他把被子帮彭放掖了掖,“你继续当我二哥吧。”

彭放被这意料之外的惊喜弄得直接石化,他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原竞这话,这话的意思是。。他愿意接受他了?

彭放还是不敢相信,“原竞,你不会是因为我生病然后。。”

“我没你那么无聊。”原竞一个白眼扔过去。

“。。。”彭放半天没有说话。这搞得原竞反而不淡定了,彭放是真的想反悔吗。。

“其实我真挺高兴的。”彭放突然笑了,笑得非常真诚而温暖,看得原竞心跳一阵加速。

“原竞,你突然态度这么一改观,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你愿意让我当你二哥了,我以后一定会尽到作为哥哥的责任的,可能我很多方面会做的不好,但是我。。”

他这一腔肺腑之言还没抒发完,小助理突然就闯了进来。

“妈呀妈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小助理把粥往桌子上一放,对着自己的手指不停的吹气,好一会儿才看到彭放和原竞都无语地盯着自己。

小助理那跟手指不知该往哪儿放,“彭总。。你醒了啊。。”

“早醒了,就等着你呢,行吗。”

“对不起。。。那个。。粥太烫了。。”说完快速地把粥端到了床头柜上,“彭总,我排半天队才买到的,你趁热吃,这主意还是你表弟。。”

“姐姐,”原竞轻咳一声,露出一个无比天真的微笑,“谢谢你替我二哥考虑得这么周到。”

“啊?。。那是自然的,”小助理了然,朝原竞勾勾眉,我明白我明白,男孩子害羞不好意思嘛。

彭放闻着这香味,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下,他想把粥拿过来,原竞抢先一步。

“二哥你手还挂着针,我帮你。” 彭放笑道,“难不成你喂我?”

原竞顿了顿,“二哥要是不想,我先帮你放这儿冷冷,凉点儿了你直接喝。”

“成,就按你说的吧~”其实原竞还真说对了,彭放就怕原竞要喂他,他老觉得他是哥哥,麻烦弟弟这样照顾自己,他心里过意不去。

小助理像是想到了什么,“彭总,那个李总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嗯?”彭放看向她,“同华那个老狐狸?没有啊,怎么了?”

原竞身子一僵。

“他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听起来语气特别差,跟我说。。说您污蔑他。。”小助理有些胆怯不想继续往后说。

“。。我污蔑他?哼,我确实巴不得把他扔污水沟里去。”

“他还说。。”小助理一字一顿的,“说不打算合作了。。”

“什么?!”彭放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妈的,老子跟他耗了这么久,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他说不做就不做?!”他急忙寻找自己的手机,

“不成,我得找这王八蛋问清楚,我最近辛辛苦苦所有心思全在敲这个项目,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小助理把手机给彭放递过去,半路却被原竞截了下来。

彭放此时正为李总的变化气的不行,他皱着眉看着原竞。

原竞抓着手机一脸严厉地盯着他,“我和二哥有点私事想现在说下,麻烦姐姐暂时回避一下好吗。”

彭放不解,小助理更是完全处于状况之外,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彭总,有事你再叫我。”

彭放没回应,依然满脸茫然地看着原竞。

原竞把手机重新扔回沙发上,“那个项目不要谈了。”

彭放惊讶原竞什么时候开始会管这些事了,“小竞,你可能不清楚情况,那个。。那个项目真的很重要,所以我。。”

“我已经帮你回绝了。”原竞面色发冷,“合同不能签,项目也决不能谈。”

“你说什么?”彭放不可置信,“你。。李总真的给我打电话了?你接了?”

“嗯。”

“。。。为什么。”

“因为你太优柔寡断了。”

“。。。”彭放心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工作上的事,你也管的太多了吧?你知不知道这个合同有多重要?!你。。”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跟他说什么了?他说我污蔑他。。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说了让他再也不敢来找你的话。”

“原竞你。。。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彭放拼命深呼吸好几口气,他差点儿直接背过去。

原竞眼神别扭,心里发慌,“你为了钱,连出卖自己都做的出来是吗?你知不知道那个李总对你有什么想法!”

“我管他有个屁想法!”彭放吼道,“我只是谈生意!你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谈生意?”原竞忽然上前一手抓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把头仰起来,“你知道他想怎么谈生意吗?他想跟你在床上谈生意!怎么,你巴不得自己这副样子直接送到他跟前去是吧?为了钱,你还真是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吃得下!”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彭放被他怒视自己的眼睛吓住了,他同时头疼,他和原竞好不容易关系才有所好转,现在却又闹了个不可开交。

他知道李总行为不正作风有问题,可他又岂会笨到让他揩油,只要双方没有独处的机会,又能发生什么呢,可是原竞,原竞直接毁掉了他这段时间的所有努力。

他左手用力把原竞的手从下巴处掰开,“原竞,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吵架,你快把手机给我,我得跟他重新说说,这个合同不能就这么废了。。”

原竞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冷漠而强硬地看着他。

彭放正准备自己下床,就被原竞用力按了回去。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想都不要想。”

“原竞!别胡闹了!你根本不明白。。”

手机自己突然又响了起来,打断了彭放的话。

原竞拿过来,发现又是李总,表情一滞。

彭放急道,“是不是他?赶紧把手机给我!”

原竞看了他一眼,突然把他还能活动的左手猛地按住,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唔。。”彭放眼睛都气红了,他也不管右手还插着针管,直接上前要掐原竞的手。原竞索性直接一只手把他俩胳膊绕到头顶固定住,摁下了通话免提,然后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电话那边语气气急败坏,“彭总,打了这么多终于又肯接了,这个合作,我看你是真的不想继续了吧,我看你年轻,本想多给你些机会的,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合同确实不会继续了,还有,你要是继续自取其辱,我会告你性骚扰,你就等着吃官司吧。”原竞表情阴狠,像是想把对方咬碎。

彭放又气又急,他想阻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电话那边明显愣住,“你是谁。”

“我是彭总助理,彭总今天不舒服在家休息,他托我把这些话带给你。”

“你。。。操!”那边传来砸电话的声音,随后一阵忙音。

彭放绝望得啥也不想说了,只得怒瞪着原竞。

原竞看到他右手由于挣扎,针眼处开始往外渗血,心里一下揪住,把放在他嘴上的手拿开,表面依然散发寒气,

“我去叫医生,你手流血了。”

“我要出院,你把事情搞成这样,你觉得我还呆得下去?!”彭放生无可恋。

“你再这样,我就叫医生来给你打镇定剂,”原竞威胁道,“你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彭放又惊又怒,区区一个初中生,就这样不明就里地打乱了自己的工作,还敢对他这样声色俱厉地吆来喝去,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用不着你为我好!老子爱怎么混怎么混,混成什么样,关你什么事?!”

原竞气得又想动手,不知道什么原因,面对彭放,他老是难以做好情绪管理。

不该是这样的,原竞压着嗓子,别过头努力地进行自我调整,这时他看到彭放右手的扎针处依然在不断往外冒血,心火一下子就灭了一半儿,他注意到彭放好不容易好转的脸色由于药物和身体的疼痛又开始发白,便赶紧摁住他的右手,把那个针头拔了出来,然后拿了桌上的医用棉球帮他止血。

彭放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原竞用力抱在掌心里,“你别乱动。”

“现在装什么好人,扔个地雷再塞颗糖的伎俩你玩儿不腻是吧,我这样是拜谁所赐?”彭放左手拿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你。”原竞默然地单手接过枕头,想了想,把它垫在了彭放右手下面,然后一边继续帮他按住棉球一边揉着他的手指缓解不适感。

彭放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脑子里依旧全是原竞把项目推掉这件事,手上的麻痹感逐渐消失,他更加生龙活虎了。

“你再说一次?”彭放被气笑了,“你是说我自作自受是吧?行,你就当我自作自受吧,我做过的最自作自受的一件事,就是认了你这个弟弟!”然后他又把焦距在原竞的脸上收紧,“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工作,我爱和谁谈生意就和谁谈,你管不着。”

原竞没想到他这么倔,对于彭放的不顺从,他的掌控欲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心里海浪汹涌地拍打着礁石,表面却静如死海。

“你是我二哥,你混不好了,就是在给我丢脸,所以,”原竞望着他,“你不能给我丢脸。”

“。。。,我给你丢脸?我给你丢脸?!”彭放觉得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断地晃着他的脑袋想躲避原竞追得紧迫的目光,却觉得被羞辱的无路可退,“是,我给你丢脸了,天下所有做生意的都是高风亮节,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的莲花,就我,我赚钱的手段最肮脏,我的下限最苟且,我的眼界最狭窄最低俗,够了吗?你说得对,我老是这么给你丢脸怎么做你二哥啊,我不做了,我这回真的不做了,你啥也甭说了,你说啥我都当没听见我告诉你。。”

原竞被他怼得没脾气,“你必须是我二哥,我没有不要你的意思。”

“什么你不要我?现在是老子不要你了!”

“二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原竞哭笑不得,他清楚彭放此时说得都是气话,事已至此,他觉得自己做得都是对的,让彭放继续和李总那种人渣合作,他真怕自己有天会忍不住直接毙了那厮。

原竞见他的右手已经不出血了,便轻轻放在枕头上,他刚才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此时掌心有些温热的湿度,原竞不舍地把掌心收拢,想保留下这份熟悉又真切的温度,这份微凉的暖意像是液化成水珠,不经意的,淋湿了他的心。

原竞看着那吊瓶里还有一点儿药水,心想着要不要把医生叫来再挂一针时,忽然瞥见了床头柜那碗粥。此时粥已经冷得差不多了。

空腹打点滴应该会更加难受。。原竞这么一想,把那碗粥端了过来递到彭放的面前。

彭放半靠在床头闭着眼,无声地抵抗。

“二哥,粥可以喝了。”原竞温柔道。

彭放支起一个眼皮,“不想喝,没心情喝。”

原竞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你太瘦了,还生着病,吃点儿吧。”

彭放把那眼皮重新耷拉了下去,“没胃口。”

原竞拿起勺子故意把碗敲得叮当响,“那我喂你。”

彭放瞬间睁大了眼睛,“不用!”

果然还是这招管用,原竞暗笑,外表却冷了几分,“你不吃,我只好喂你了。”

“不行!不用!不要。。”彭放看到他作势把他这边靠,身体抵着床无路可逃,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是真不想原竞喂他,他彭大爷被一个孩子当做孩子一样去喂着吃东西,实在太没面子了。

原竞没有放过他,“你自己吃,我喂你,你选择。”

“我自己来!”彭放飞快把碗拿到身前,就差塞进怀里了,跟捍卫自己的主权一样。

原竞满意地点点头,把勺子递给他。

彭放嫌弃地看了一眼,“我不用勺子。”说完就捧着碗,仰起头,闭着眼睛就往胃里倒。

这么寡淡的粥还一群人排队抢,他们是遗忘了这世界有种叫辣椒的东西存在吗。。放点儿老干妈也行啊。。。

原竞见他像小孩儿喝中药一样一脸的苦不堪言,“很难喝吗。”

彭放抽出纸巾擦嘴,“反正不好喝。”

原竞默认,“医院附近,很正常,趁这个机会养养胃。”他看到彭放喝完后一脸的憋屈,就好像小的时候放学累的要死,满心期待着妈妈能给自己做红烧排骨,结果却只有清炒豆芽和红薯干来塞牙缝,委屈却又不敢再提要求;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地轻笑出了声。

彭放无语,“你怎么还有脸笑啊你。”

原竞当做没听见,“二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不让我喂你,其实我喂别人吃东西的技术挺好的,”他看到彭放带着问号斜着眼,

“我经常给原樱喂奶,她特别乖,特别配合我,她。。”

那个枕头又被彭放抄起对着原竞劈头盖脸砸了过来,“你特么给我闭嘴!你竟然拿我和婴儿放在一起比?!”

原竞这回不躲不闪,“二哥,你本来就挺像小孩儿的。”

“谢谢你夸我年轻。”彭放用腿隔着被子踢了一下他的屁股,然后把整个人蒙了起来,原竞看他这样无声地笑个不停,伸手就要拽被子。

“二哥,这样不透气,你别把自己憋坏了。”

“。。。”

“二哥,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叫医生让他过一个小时来给你挂针。”

“。。。”

“二哥,我要先去上学了,我帮你把你助理叫过来。”

“。。。”

“二哥,那个项目不准签,那个人以后直接拉黑名单,还有,以后找合作方不能再找那种人了,你记住了吗。”

“。。没有。”

“。。。,没事儿,以后我会提醒你。”

“你可以滚了吗。”

“二哥,那我先走了,有事儿你叫我。”

“我没有事儿。”

原竞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孩子,可那个人是彭放,他又觉得心情莫名的好,于是收拾了书包,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原竞一走,彭放就把被子一把掀开,不顾形象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又烦躁又慌乱;原竞给他一种让他无所适从的压力,每次吵架他都没吵赢过,最搞笑的是,他一开始明明坚持着自己是对的,被原竞带着带着就开始不自觉的顺着他的思路去了,这让他逐渐怀疑人生,他打心眼里惧怕这种感觉。一直以来他活得那么随心所欲,现在,却出现了个人暗地里把持着他的思想牵着他走,而且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招来的一个小孩儿;彭放把被子卷成一坨用力的勒在怀里,不行不行,不能再见原竞了。。。

彭放身体恢复以后,很快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李总自打那天被原竞安插了一堆恶意满满的“罪名”后,再也没有找过他,彭放本来还想着抢救一下的,却记起原竞当时和李总的对话,心里一阵恶寒,索性直接放弃了,彭放也没空再缅怀他过去几个月白白糟蹋掉的心血,重振旗鼓,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寻找新的项目合作人了。

一开始,原竞自从那天离开医院,便没再私下找过他,可是突然有一天,原竞给他打了电话,他看这陌生号码,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然后就听到原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慢悠悠地浮了出来。

“二哥。”

“。。。,滴滴滴。。”彭放盯着这号码看了半天,随后砰得挂断了。

没过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彭放一手抓着文件一手直接又把电话给摁了。那边不知疲倦地来了将近六次后,彭放实在受不了了。

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刚接听,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你胆子这么大,敢挂我电话。”原竞听起来语气特别差。

“你以为你谁啊你,我为啥不敢挂你电话。”彭放觉得这电话接的太脑残,他这是在给自己找骂嘛,“你要是继续,我直接把你号码拉黑。有话快说。”

那边似乎并不想和他吵,“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手机号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彭放一问出来就狂抽自己两下,这是重点吗?!

“我找了大哥。”

“哦。”彭放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以为你是管某个夜店要的。”

原竞本来准备好的话被堵了回去,声音中重新酝酿出怒意,“你经常去那种地方吗。”

“嗯,我喜欢。”彭放故意反着他的意思,其实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已经很久没去了。

“你以后不会有机会了。”原竞沉默了一下,彭放能够感受到他努力在调整不断沉重的呼吸,此时听到这话,只觉得有点好玩儿,这不就和小孩子哭闹着对父母说:我不准你抽烟,你晚上一定要带我吃好吃的,周末你不准去加班,是一个道理吗。

“停止你无谓的妄想吧小同学,”彭放全然不当回事儿,“你有这功夫,多去做点儿题打打篮球多好,我最近工作上事儿多,你别再瞎参和了啊,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儿,”

原竞哪儿会听他的呢,他眼眸一沉,等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说的话是不是妄想了。。

“二哥,”原竞听到彭放打了个哈欠,“你来找我吧。”

“我不想见你。”

“我想见你。”

“。。。有什么大的区别么?”

“你如果不来,我就去找你。”

“那你也得找得到我啊,我最近真的忙,上次那个项目被你搞没了,我不得想办法重新找投资啊,反正我真没空陪你玩儿,就这样啊,”彭放说着就想挂断。

“二哥,你是故意的吧,你在躲我是吗。”原竞猛地提高了音量,“不准挂!”

彭放惊得把一个酝酿中的哈欠重新吞了回去,“我躲你干嘛呀,我没躲你,没躲你。”

“那我去找你,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我。。上班呢我在。。”

“你公司在哪儿?算了,这个我可以自己查,你等我。”

“。。你不用上学?”

“今天是周六。”

“。。。你别来了,我真的。。”彭放还在做垂死挣扎。

“二哥,你别再拒绝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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