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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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他沉默了,脸色微微有些发黑,我当做没看到,继续道:“陛下今年二十有三,正是血气方刚的大好年纪,难免纵情声色,沉溺情事,可……”

我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已经黑透了,“肾虚?”

我点头如捣蒜,“嗯嗯,肾虚,所以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陛下还是保重些身体……唉!”

一阵天旋地转,我躺在了他的龙床上,——那张,他不久前才跟别人颠鸾倒凤的龙床上。

他压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狼崽子,“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肾虚!”

……

……

……

这天到了最后,我终于还是没能见识到什么叫做「肾虚」,——因为我不愿意,他又不屑于对我用强。

我站在床边穿衣服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后,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递到我手边,“罗时,你就别跟我置气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从猛兽变成了家猫,他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好像在对我撒娇。

“自从我娶了方太傅的女儿,又将她立为皇后,你就对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你不让我亲你,也不让我碰你,今天冷嘲热讽,说我肾虚,明天不理不睬,把我当空气,你心里不痛快,我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是皇帝,大雍朝的皇帝,做事不能完全由着自己性子,我也想跟你厮守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娶妻,不立后?我都说了心里只有你一个,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披上中衣,从他手中接过外袍,腋下的纽扣有些复杂,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扣上一颗。

“今天让你撞到小柳儿……唔……今天让你撞到魏氏,不是我本意,都怪张和那狗奴才善做主张,我明明……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不想理我,我不怪你,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这样,你先回去,等你想通了,你再来找我,到时候……”

外袍穿好了,我系上腰带,腰带很简单,轻轻一扣,就完事了。

“时间不早了,陛下早些休息,药方我会开好,药也会按时送来,陛下记得按时服用,微臣就先告退了。”

不等他回话,我大步走出宫殿,呜咽的寒风吹散我身上刚刚积攒起来的那点热乎气,门合上前,我听见殿里传来茶盏落地的脆响。

明明该生气的是我,他却先摔上东西了。

他的脾气越来越坏,可若我没有记错,从前的他,可半点不像现在这副模样。

从前的他,什么模样来了?

时间太久,我都快记不清了。

初相识时,他还是个皇子,因他母妃不受先皇宠爱的缘故,连带着他,也不被先皇所待见。

宫里的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那会儿他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堂堂皇子时常受奴才们的白眼,衣食用度被克扣亦是常有的事。

我虚长他几岁,父亲是太医院正一品太医,因着这层关系,时常来后宫走动,第一回见着他,他正在被人指责鼻子骂。

骂他的那人我也认得,是先皇后身边的一个管事小太监。

那小太监平日里就是个耀武扬威的主,欺下媚上的事情没少干。

我看不过,对着那狗仗人势的小奴才就是一阵训斥。

我罗家历代行医,父亲、爷爷俱是正一品太医,太爷爷跟随太祖打天下,屡次于危险境地救回太祖性命,是以那小太监纵使千般不爽,万般不乐意,也得腆着脸赔着笑,再客客气气地走。

我假装没有听见他走远后的那一声啐,细细打量蹲在地上那小孩。

那时玄霖已经十三岁半,长得却跟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似的,穿得破破烂烂,长得面黄肌瘦,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下巴尖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跟个细脚伶仃的豆芽菜似的,半分没有现在的好颜色。

我见他这副模样,还当他是哪个宫里新来的小太监,怜他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又无人照料,就施舍了他一些银钱,叫他藏好了,得空去买点吃的。

谁知他不要钱,也不要吃的,拉住了我的袖子就不撒手,明明只比我小三岁,却只有我腰高,眨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仰着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期期艾艾地央求我,说他母妃快不行了,让我一定要去看看。

这一下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后来我同他再谈起这件事,问他怎么一眼瞧出我是一名大夫的,他笑得弯起了眼睛,说我身上一股药香味,还没靠近,他就闻见了。

再凑到我耳边,悄悄告诉我,引那小太监对他动手,他其实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激起我的怜悯之心。

我记得他那时翘着二郎腿儿,得意洋洋地躺在向阳那边的软榻上,跟只躲懒的猫儿似的,拈起一粒葡萄,往嘴里丢去,笑得眯起眼睛,也跟只猫儿似的,“你这样的世家公子最好骗了,自小养尊处优的,最看不惯莫过于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你啊,就是太傻太天真了,这才被我骗得团团转……”

「太傻太天真」。

时至今日,再想起他对我的这个判断,未免觉得好笑,就是好奇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当时跟我说过这话?

我猜他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更不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不然他也不会那样污蔑我。

方宵月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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