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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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上赶着送来的,查查去,是哪家的。”遮脸的布罩子动了动,似乎是有人想掀开,但被制止了,“送到里头去,和昨天抓的关一屋。”

另一个人说:“我瞧瞧是什么来头。”

先前那道声音讥笑着:“用得着你瞧,利索点,让南京这些贵人也知道……”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宁瑞臣听不大清楚,接着后背一股力气突然开始搡着他,粗暴地喝着,把他往前头赶。

一路踉踉跄跄,宁瑞臣好几次要栽跟头,被后面的人一把抓起来,像被攫住的猎物,一路送到笼子口了,门一开,飕飕的冷风,宁瑞臣被一把推到里头去。门槛太高,他脚一绊,立时颠倒天地,往前直直歪下去。

门“砰”一下关上,几挑铁链铛铛响着,“喀”一声,锁针插上了。

黑暗里,他并没有栽倒在地上,脸颊陷进了一个怀抱,有些凉,但有淡淡的松香味,隔着粗糙的蒙脸布袋,他感觉到了那人的躲闪。

“对不住……”他歪倒在一边,发酸的胳膊扯开布袋子,摇头拨着掉下来的碎头发,一脑门湿湿的冷汗。

很暗的一间屋子,看不出是在哪里,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光,能辨清屋里或坐或站,有不少人,看得出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一见有新的人进来,都睁着眼把他打量着。

但很快这种眼神就被收回,没有人认出来他。他们之中的,认识宁玉铨的也许会多一些,可是知道“宁瑞臣”三个字的,就要减一半,知道宁瑞臣长相的,就更无处可寻。

整间屋,就靠脚边的墙角还有一片垫子,宁瑞臣缓缓坐下,三魂七魄还未归位,心想着是谁如此大胆,扣押了这么些人在这,报复?图财?他想不通,突然地,方才被他压了一脑袋的人动了动,往这边靠过来。

宁瑞臣警惕着,如临大敌。

轻轻地咳嗽声,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宁瑞臣疑惑地转过身,黑暗里,那个人缓缓伸手,轻轻把他藏在胸口的长命锁挑了出来。

轻佻的举动,谁都会发怒的。“你!”宁瑞臣护着锁片,一副并不能威慑人的怒容,紧接着又有细细的咳嗽声,乱嘈嘈的,夹杂一句轻微的“宁少爷”。

这声音,曾经在兰泉寺听过,宁瑞臣骤地愣住了,松开紧揪的指头,竟然傻气地往前踏了一步,细细辨认着。

适应了屋内的昏暗,此时看得清了,一双多情眸,白生生的脸,像夜里展瓣的白玉兰,头发乱着,右侧的衣领也歪了,宁瑞臣脸一烫,是他刚才胡乱起身时弄乱的。

“你……”

“嘘。”元君玉突然靠近,挨着他坐在角落里。

宁瑞臣像收了爪牙的野狸,唰一下乖巧了,跟着屈起膝盖,和他胳膊挨着胳膊,低低地说:“是你呀。”

是他,这么多日不见,那修长的身段是他,黑黢黢的屋里,他一枝独秀。

元君玉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念头,凑过来,贴着他的耳廓:“小点声,到处都是眼线。”

宁瑞臣绷起脊背:“你怎么知……”话陡一下断了,耳边一股热气似有若无缠绕上来,“你……你干什么……”

元君玉贴在他脸侧,离着一段微不足道的缝隙:“听我说。”

他知道外面有人听着,于是挨得更紧,那阵松香送过来,闹得宁瑞臣脸发了红。可屋里黑,没人看得清,宁瑞臣感觉得到那张湿湿的嘴唇在耳边说话,他们两个像两只引颈的鸟儿,絮絮地交谈:“我从兰泉寺出来,就被捉来这里。”

元君玉在黑暗里,那股高寒的气息显得没有那么刺骨了,但依然有种动人的风致,就是一阵气声,也有酒一般的醇,宁瑞臣捂着心口,耳边嗡嗡地响,内心一股想退避的怯懦。他不太明白,懵懂地把这归为恐慌。

但元君玉继续挤过来,不带一点古怪心思:“带我离开的几个太监都被杀了,独独把我留下,掳来这关了两天。”

“嗯,为什么……”宁瑞臣心不在焉,低低地附和着。

“这一屋子,有的是南京权贵的儿女,有的是外地来探亲的富户”元君玉忽然停了,可能是发现他们贴得确实太紧,几乎挨着皮肉,“失礼了,看外面那些人的样子,不像是寻常绑匪,这些日子,人越来越少。”

宁瑞臣心里咯噔一下,人少了,不一定就是放走了,也有可能……

“也可能是写信给家里人来赎,但我看,他们不像被放出去了。”元君玉慢慢地收着袖子,大概是因为临行前换了一身好料子,所以才被盯上。

宁瑞臣惊惧地打量着屋里的这些人,转回头问:“为什么?”

看着宁瑞臣的眼睛,元君玉突然不忍心了,含糊地搪塞:“出去之前,给他们安排了酒肉。”

断头饭,出去一个,杀一个。

宁瑞臣还是被吓着了,他想不通世间怎么有这样残忍的事,一个人不把另一个人的命当回事,杀人像吹口气一样。

“你能懂,是好事……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是谁,不知道,兴许还能拖一时半会,等你家里人来营救,要是知道了,你就到那边去了。”元君玉指了指前头,那有一小片台子,上面似乎铺了一层褥子,坐着几个人,殷殷地看着窗外。

谁知道那外面是生还是死呢!

宁瑞臣不知该怎么答,半个多时辰了,实在是疲乏,他靠着元君玉,两个人相偎着,在看不到生死的地方,云泥之别,却也能成知心人。

半晌,头顶传来微弱的声音:“你在怕?”

宁瑞臣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顺着话说:“当然怕,”经了刚才那一遭,他也接受了和元君玉贴着面说话,袒露着心声,“我怕死,怕极了。”

“所以才年年供奉?”

宁瑞臣有种被误解的恼怒,辩解道:“那不一样,我娘念佛,我就跟着念了。”

元君玉换个姿势,稳稳地让他靠住:“现在也念念,你心诚,菩萨会保佑你。就念心经,说不准念完了,咱们就得救了。”他想了想,补充道:“这一屋子人也得救了。”

这话让宁瑞臣深信不疑,他想了想,哝哝的窝在墙角,念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奇怪了,和他说着话,念着心经,那些恐惧似乎烟消云散。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元君玉轻拍他的手背,问:“还怕么?”

“好些了……”宁瑞臣顿了顿,这时候他还有心思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柔弱的人。”

元君玉被逗笑了,他一笑起来,又亲近了不少:“怎么,莫非我在你心里,还勇武了?”

勇武说不上,但至少不是那个弱柳扶风、对月撒珠的孱弱戏子了。

宁瑞臣没敢对他这样讲,正想着也说些宽慰的话,外面陡然一阵喧闹,噼里啪啦的,炸开锅了。“杀倭寇!”汹汹的人声一瞬间炸开,先是整齐划一的步子,接着又是无头苍蝇一样的惨叫和詈骂。

“有兵打进来了!”杂乱的人声里,宁瑞臣捕捉到这样一句话,紧接着,锵然巨响,关押他们的大门被砍开,四溅的火星中,几个蒙脸的急吼吼冲进来,拽了几个人出去,刀架在那些可怜人的脖子上,逼出一丝血痕。

屋里的人霎时哭叫起来,拖出栏的牲口一样蹬着腿,有喊“我有钱”的,也有乱叫着爹娘的,剩下的眼看没生路了,破口大骂。宁瑞臣惶惶地咬住牙关,忽然之间,冰凉的手被什么人握住了。

细腻的掌心,想必也是因为恐惧,出了不少汗,但还是紧紧攥住他,宁瑞臣回头,是元君玉。

蒙脸的匪盗架着刀到他们跟前,也看到那双握住的手,眉毛拧着,那神情似乎在看一对苦命鸳鸯。就一会儿的功夫,窗叶骤然摇撼,数条黑影破窗而入,都穿罩甲,戴幞头,拔刀把人砍倒,一时间血气冲天。

是南京的兵!

屋里被关押的富家子弟吓破了胆,扯起嗓子大哭,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片刻的功夫,匪徒被杀了干净,惟剩几个头领还活着,是要带去衙门里按口供的。

到底是军队里的兵,风卷残云,满地残破兵甲,宁瑞臣做梦似的,还没等到家里人来接,陡然手背一阵空落落的。元君玉撤回手,摇摇晃晃站起来,还是落魄的样子,但美人怎么样都妥帖。

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是屋里亮堂的一瞬间,那暗处腻腻的亲昵就变得疏离了,该到离别的时候,元君玉站了一会儿,等着什么,但半天没等来。他正要走,宁瑞臣突然叫了一嗓子,就不再说话。

元君玉慢慢蹲下来,像个耐心的兄长照顾顽劣的弟弟一样,轻手轻脚整理着他的衣裳,翻出来的长命锁放进外衫的领口,柔柔地拍了拍,突然莫名冒出来一句:

“看来念心经,果然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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