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下

精彩段落

“我,我们闹着玩呢。”裴居堂连忙把何权青推到一边去。

岳家赫清了清嗓子,最后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专注开车去了。

何权青暗暗庆幸没被其他两个师兄看到,否则情况就可能有所不同了。

接下来一路两人都没再敢搞那些目中无人的小动作了,不过路程也不远,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镇上。

虽然距离过年也就几天了,但镇上的家家户户都透着被一股浓重的年味,街道上基本都是卖春联年货的,白螺镇算是一个民生点,附近的村落一般都会来镇上赶集,所以这几天镇上的人流翻了好几倍。

岳家赫先是把车开到裴居堂家附近后,裴居堂又客气的叫他们下来坐坐再回去。

“这次就算了,先把这两个醉狗送回去。”岳家赫拒绝说,但他又看了车上的何权青一眼,“你不下去?”

何权青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看着车子远去到前面路口,然后再停下等待,裴居堂才问另一人说:“你不回去?”

何权青两手外套兜里,还有点没醒酒的昏脸,他摇了摇头:“我待会再回去。”

“可是我要回家了啊。”裴居堂悄悄戳了戳对方的袖子。

“我看你回家我再回。”

“要不你上我家坐会儿?”

何权青想说可以,但还是拒绝了,自己这样头昏眼花的上别人家估计也只是添麻烦。

“那我们俩在马路边站着干什么,天这么冷,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赶紧回去休息吧。”

何权青有点依依不舍在脸上,他看了后面的车子一眼,又拿起裴居堂的手看了看表,“六点了。”

“对啊,天黑了。”

何权青又及时的想到了什么,便问说:“明天是小年,你……想来跟我们玩吗。”

“来哪里?”

“我们班里。”何权青说,“过来吃小年饭。”

裴居堂有点新奇,“那,都有谁在啊?”

“有师傅和师兄师妹。”何权青说话很慢,“还有我。”

“没别人?”

“没别人,你来了也是自己人。”

“我去的话,是不是不合适?这是你们的团圆饭吧?”

何权青直摇头,“不会,五哥经常带他的女朋友回来吃饭。”

“真的?”裴居堂问。

“真的。”何权青笃定说,“他的女朋友每次都不是同一个,师傅也没说什么。”

裴居堂有点心动了,但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个余地:“那我考虑考虑吧,今晚电话给你答复。”

“好。”

裴居堂留意了一下四周,他悄悄的捏了会儿对的的脸后就催促对方赶紧回去了。

晚上吃饭时,裴居堂才知道今天他们家也过小年,两老人和叔叔一家也过来一起吃了饭,主要是他们其实是属于关中以北的人,过的是北小年,南小年和北小年不是一个时间节点,而今年的南北小年又是连在一起的。

裴居堂一开始还担心他爸不让他去别人家过小年,不过他们自个家今天已经过了,明天肯定就不会过了,于是饭后他就爹妈提了这件事,两口子都没意见。

不过老裴还是让人去买了点礼品回来让裴居堂明天提过去,毕竟去人家家里做客总不能空手去。

裴居堂睡前就给何权青打了电话说这事,何权青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得到裴居堂不会改变主意的承诺后才肯挂了电话。

第二天白天,裴居堂都在一种不太冷静的状态度过,吃过午饭后他就忙着洗澡洗头了,又脱脱换换了好几身衣服,差不多四点这样,何权青就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出发来接他了。

“怎么东西这么多?!我拿这么多东西去太怪了吧!”裴居堂看着一墙角的大包小盒有点无从下手。

“怎么会多呢,人家家里有老有小的。”杨桃帮他提了几袋,“赶紧提出去吧,你不是说人家快到了吗。”

裴居堂实在觉得东西太多了,于是就挑了几样看起来没那么夸张的拿出去。

何权青看杨桃也在,就没敢太推脱这些礼品,一一把东西装进后备箱了。

其实从裴居堂家去水街那边也不算很远,但是裴居堂觉得提着这些东西走过去太招摇过市了,才让对方开车过来的。

“你下次别买东西了,不用这么客气的。”上车后何权青嘱咐对方说。

“不是我买的,我爸让人买的。”裴居堂解释,“他说空手过去不好,第一次去哪有空手去的。”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何家班的后院,这儿还停着那两辆旧的面包车。

裴居堂有些紧张的跟何权青提着东西进了平时训练的前院,不过一路上没碰着什么人,他们把东西都放到堂屋后,何权青才带他去侧房。

“何师傅他不在吗?”

“师傅出门给别人算卦去了,饭点才回来。”

侧房这边应该是他们做饭吃饭的地方,也挺宽敞的,梁晖和师妹看见裴居堂来了就招呼了一声,然后又忙起来手中的事,他们一个正在杀鸡,一个在帮忙抓着翅膀,投足举止间全是默契的夫妻感。

何权青给他带到旁边的桌子坐下,又倒了杯水让他坐,然后两人就一块剥起了花生。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三哥看到裴居堂客气的朝他点了个头,然后就戴上围裙去灶台前忙了起来。

“你不过去帮忙吗?”裴居堂看何权青就在这里闲做剥花生多少有点太袖手旁观了。

“没事,他们做就行。”何权青解释说,“而且你今天来了,我去帮忙的话,你一个人自己待着可能会有点不好意思吧,我跟你一起坐,你可能轻松一点。”

“那,那倒也不至于。”裴居堂确实挺不好意思的。

花生快剥满大半碗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声吆喝:“又烧排骨了,还是三哥惦记我啊。”

说着,祝骁和岳家赫各自提着几袋东西进了门,祝骁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就钻到了灶台前,直接伸手进锅里拿了块烫手的排骨送进嘴里。

“你女朋友呢,今年不带了?”梁晖看后面没人了,便问祝骁说。

“今年没有,明年加把劲吧。”祝骁感叹说,“早知道就不在年前分手了。”

“真没有啊?”梁晖哟了一声。

祝骁吃一个不够还要再吃一个,“没有,不过想有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没有还不过来干活,就杵在那里白吃白喝!”梁晖终于抓到了把柄一样吼道,“年年都用带女朋友回来的借口坐在那里只吃不做!谁知道到底是不是你请的托回来。”

众人发出落井下石的同意声,祝骁唉了一声,一对多反驳不回去,只能被拉过去揣面。

“平时都是你们自己做饭吗?”裴居堂悄声问。

“嗯,一般是轮流做。”何权青说,“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三哥做,他不出狮,平时都在班里。”

“哦。”

屋里吵吵闹闹的,裴居堂慢慢的也没那么紧张了,花生剥得差不多时,菜基本都做好了,三哥把花生米也拿过去炸好后,就可以开饭了。

何师傅也是踩着点回来的,他可能是以往见徒弟带女朋友回来的次数多了,看到有新客人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和善的和裴居堂说了句“当自己家就行”。

外边天已经黑了,岳家赫去拉了个高瓦度的白炽灯到院子里后,他们就把饭桌搬到了院子里,接着又陆续把菜端上了桌。

何师傅在头位落座后,其他人也陆续坐了下来,何权青给裴居堂拉了凳子,他们俩最小,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坐在长桌尾巴。

“吃吧。”何师傅看人都坐下了,就象征性的先动了筷子,他还不忘交代客人说:“裴公子也不要拘束,想吃什么自己夹,夹不到让老七帮你,我们这没什么好饭菜,你将就一下吧。”

裴居堂连忙笑笑客套了回去,想起上次和何师傅对峙那件事,他心里其实还有一点尴尬来着。

所有人都动筷子后,三哥又起身端起一盘当地比较有代表性的酸甜芋头蒸扣肉给每人分了一块,裴居堂发现自己对面还摆放着一副空碗筷,三哥给那空碗也放肉的时候,前面的何师傅咳了一声。

裴居堂揣测着估计还有人要来,不过饭快吃了一半也没见什么人过来。

饭吃得差不多时就倒酒了,裴居堂没喝,他们喝的是本土酿的米酒,还没下肚光是那味儿,闻着都有点醉了。

也是因为喝了酒,这饭桌就从单纯的干巴聊天变成娱乐活动了,何师傅让他们“抬靶上戏”。

裴居堂不明白这是什么活动,接着岳家赫和何权青就去搬了个稻草编的箭靶来置放在院子另一头。

“谁上。”何师傅把刚刚接过手的又递了出去。

“我来我来。”祝骁连忙请功,他拿过那副弓箭,然后站到距离靶位五米开外的地方,瞄准靶心后,一箭直射到了标着3的靶环上。

“又是3!”梁晖失望叹气,“年年演长坂坡,祝骁你射不准就别抢了!”

祝骁本来还有点愧疚呢,被这么一说就不认了,“谁说我射不准,准不准你能知道?!”

“唉唉唉——少儿不宜了啊。”岳家赫咳了两声。

“师傅,那总不能年年演长坂坡吧,这能不能重来啊。”梁晖叫苦说。

何师傅摆摆手,表示同意了。

“老七你来吧。”祝骁于是就把弓扔给了何权青,让他去射戏。

“射个5呗,让我也演一回姜维。”梁晖嘱咐他说。

何权青拿着那把自制的长弓走了过去,顺着前方的箭头,他几次调整方向,犹犹豫豫的要不要射在最外环上的5,可又看到裴居堂就在旁边看着,他心里一硬,直接放了箭。

裴居堂的目光也紧跟着那支箭矢而去,砰的一声,那支箭直直的顶在了红色的靶心中间。

“1!”在看靶的岳家赫报告说,“师傅,演华容道。”

“前年不是才演过华容道吗…老七你这眼睛真的是……”梁晖还是一副叫苦连天的表情。

何师傅没有把梁晖的叫苦放在耳边,他点点头:“那就演华容道吧。”

接着,梁晖祝骁又因为谁演关羽和曹操争了起来,最后还是靠抓阄决定的。

看何权青没有参与的意思,裴居堂便问他不去吗。

“华容道这段没有打戏,我一般只演有打戏的。”何权青解释说。

分配完角色又拿好道具后,裴居堂静心看起了戏,他以为他们是照着原著演的,结果何权青说他们是照着二哥自己写的话本演的,不过曹操败走华容道关羽放故人这段基本都是文戏,不仔细听他们的台词都话,对于裴居堂这样一个外来人,是有一点无聊的。

“对了。”裴居堂凑近旁边人,终于忍不住问:“对面怎么还有一副碗筷,还有人没来吗?”

何权青看了对面那一动未动的饭碗,他压了点声音:“那是留给四哥的。”

裴居堂眉心一展,他再抬眼,只见那副碗筷和空座椅旁坐着的就是三哥,他恍然大悟又有点不理解:“你们师傅不是……不同意吗。”

“师傅只是不同意,不是不认四哥。”何权青说。

裴居堂觉得这事有点复杂,心思就没在前面的白话戏上了,他们演完后又玩了起投壶,何师傅估计是今天喝高了,投了几十次都没中一回,老脸不挂的直说自己醉了要回去休息了,于是三哥就扶他回去了。

何师傅一走,祝骁马上就把扑克牌拿出来了,梁晖师妹还有二哥,他们四个人正够打一桌,何权青觉得这个场面可能不太适合裴居堂,就问他要不要起来走走。

“你喝酒了还能走吗?”裴居堂关心说。

“不怎么醉,走走散了也挺好。”

裴居堂心想那也行,于是两人往屋里走了走,何权青带他上楼去看了自己正在做的傩戏面具。

不过比起那凶神恶煞的面具,裴居堂对那竹筐里那个尚未完工的绣球更感兴趣。

“所以你绣这个……真是给我的?”裴居堂想起昨天的事来就问。

何权青当时都说了是,现在说不是又好像不行,他支支吾吾的把对方手里的绣球拿了回去藏在身后,也不敢直面回答。

“到底是不是啊。”裴居堂怼到对方面前问。

何权青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脸上好不容易才散去一点酒热又烧了起来,他动动嘴皮子,只能说:“那……你觉得是吗。”

“我不知道啊。”裴居堂嘀咕,“他们不是说这种东西在你们这边……送了就是那种意思吗,我怎么知道你要送谁。”

何权青又接不上话了,两人在对峙和被对峙的目光里渐渐眉心相贴,裴居堂两手无意识的扶住对方的肩膀,最后又顺着对方手臂滑下来,何权青及时的接住对方的手掌,并有些迫切的抓在自己掌心里。

鼻尖磨蹭流转间,悸动的气氛像打结的线团怎么也解不开,何权青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一厘米之远的那两片唇瓣,他哑声问:“我送给你的话,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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