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5-09-04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物理学家 主角:陈予宙 季行行
季行行烧得眼睛都睁不开,本能循着冷源,把脸往陈予宙的手上贴。
陈予宙感受到了手心上面一片热,还软,他被柔软的、润热的触感弄得心里发毛。他从来没想过季行行会以这样的姿态贴在他的手心。
陈予宙慢慢地把手收回来,又去冰柜里拿了一瓶冰水,像恶作剧,贴到季行行的脸上。昏昏沉沉的季行行的反应反而迅速,皱起点眉头,就要把头偏过去躲。陈予宙眼疾手快地一手按住,逼迫他的脸贴在冰水上面。
空气中的水蒸气遇到冷,迫不及待地液化成为小水珠*。季行行的脸上又浮上一层水光,和他出的汗水融混在一起,满脸亮晶晶。
陈予宙不敢乱动烧糊涂的季行行,调高空调温度,又把季行行碎了镜片的眼镜框轻轻地放到书桌上。
季行行的手机摆在桌子上,没有手机壳,耳机线乱七八糟地缠着。
什么都乱七八糟的。
陈予宙回头看看同样乱七八糟的季行行,目光一触即离分。他把季行行脸旁边的冰水取走,手指握的地方已然温热,是季行行的脸捂出来的温度。
陈予宙自己拧开来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咽得很急。
咚咚咚——
陈予宙一边给自己灌水一边去给自己找来送药的朋友开门。
“嗨。”
“谁发烧了?”
“室友。”
陈予宙一个字都懒得多说的样子,朋友“哦哦”了两声,陈予宙说:“谢了,有没有……降温贴?”
朋友不知道他室友是哪个,“没啊,哥,”探头探脑地张望,寒暄道:“怎么样?要不要帮忙啊?”
陈予宙下意识地摇摇头。
砰——
门很重地被合住。
朋友觉得陈予宙挺怪,回去和他的室友说起。
无聊的男生就爱聊垃圾话,他们说谁知道里面是室友还是女朋友。几个人笑得嘻嘻哈哈,那个男生收到了陈予宙的转账,超过药钱很多。
要说陈予宙有没有照顾过病人,肯定也不是没有,他照顾过自己。啧。
此时此刻,陈予宙觉得自己在玩一场大型的过家家。季行行是一只很大很软的等身玩偶,里面塞满了棉花、公式和古怪的语言系统。
只有陈予宙和季行行的寝室里,陈予宙用很大力把季行行的嘴巴捏开——
季行行这都不醒。
真的像玩具,超真的那种。不对,像仿生机器人,程序设定得他聪明、迟钝,有时候又乖——嘴巴张开,整齐的一排牙齿也分开,药片就被陈予宙推进去。
季行行突然开机。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舌头先尝出苦,红的舌尖推着那片药就要往外吐,陈予宙赶紧把人按住。
季行行失去了眼镜,视力与听觉都被剥夺。程序被烧坏掉,被烧坏掉——喉咙干涩,眼睛又痛,脑袋沉。
“你发烧了。”
有同理心的人对于可怜的小病人总有一些关爱,陈予宙尽力使用温和的语气说出这几个字,把矿泉水递到季行行手边。
季行行的手指发绵,使不出力。
陈予宙不知道季行行为什么不接,手像一个机械臂举好,继续说:“喝点水,吃完药再睡。”
语气放慢,陈予宙自己别扭得把水瓶子都捏瘪了。
季行行愣了很长一会,才接过来,还知道要说,“谢谢。”声音轻轻、哑哑。
这个人又把眼睛闭住,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水,喝完很多水就想去洗手间。
爬下床,还是有点站不稳。
他停在原地,突然回头把被子拉整齐,健步如飞地、做贼心虚地钻到卫生间里关上门。
季行行不会犯蠢到以为自己尿床。
但是这样的生理反应,对他来说……是第一次。
他想到zz,想到梦,脑袋被拉扯得钝痛。怎么会这样?
问不出口的问题注定无解。
季行行没有办法面对自己。
陈予宙也不知道季行行怎么突发奇想要洗澡。
他玩着手机,听到里面传来那么响的水声,总觉得发了烧且刚刚吃完退烧药的人不该去洗澡。
季行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一个离家出走的失足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很快很快地钻回自己的被窝,又把眼睛闭好。
陈予宙无师自通地把灯关掉,窗帘拉好,照顾病人,还要干嘛?去帮他把被子掖掖好吗?
陈予宙一想到偶像剧般的温情画面,脑袋好像也发起高烧,他抓抓自己的头发,也去冲了个澡。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
遮光窗帘隔绝光与热,室内一片漆黑,如世界末日的前兆,又安静又不温情。
陈予宙躺在床上玩手机,拿背对着季行行的脸。
过了好一会。
季行行叫陈予宙的名字,幸好陈予宙只剩一只耳机,才能及时捕捉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他转过头,季行行脸更加红。
“想去医院。”
“行。”
陈予宙打电话去问了学校保健室,查巴士的路线,问季行行的证件放在哪儿。
季行行烧得浑身发软,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陈予宙站在床沿,看他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起身,最终认命般地弯下腰,将手臂穿过他的膝窝和后背,肌肉线条绷起来,黑色的袖管被填满。
“扶好。”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
季行行迷迷糊糊地靠过来,滚烫的额头抵在陈予宙的颈侧,呼出的气息灼人。陈予宙浑身一僵,又一僵,才用力将人背起来。
啧。
季行行比他想象中重。
陈予宙活了十九岁从未去背过谁。
季行行一个男孩子可能是该要这么重。毕竟季行行不是真的棉花填充的玩偶。
陈予宙第一次背着一个人,走在最最高温的夏日午后。
空气快要把人蒸熟,陈予宙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淌汗。陈予宙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具身体的滚烫温度,也分不清是头顶太阳更热还是背上的季行行更热。
比任何一次去健身房或者去打篮球流出来的汗都热得多了。
季行行倒是很舒服,靠陈予宙的肩,安静得像个被抽掉发条的玩偶。
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巴士,陈予宙给季行行和自己都戴好口罩。
有人给季行行让座,陈予宙对那女孩露出一个感谢的笑,站到了季行行的正前方。
季行行的头随着车的拐弯方向东倒西歪,陈予宙没什么办法,他总不能去扶住季行行的头吧!
砰——
这颗脑袋果然撞在玻璃上,这一下把季行行撞醒了、把陈予宙撞笑了。
白色口罩遮去陈予宙轮廓锋利的下半张脸,有句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若光光只看陈予宙的一双眼,绝对给人留下好印象。他的眼睛生得好,双眼皮的褶痕清晰深刻,眼尾微微上扬一点小角度,就不怎么显轻佻。平日总是装酷,平着眼睛,笑起来就如弯桥,桥下灯光熠熠,流光溢彩。
“马上到。”
“……好。”
季行行没有眼镜,虽然看不清楚了陈予宙眼底的笑意,眨巴眨巴眼睛,但是直接迎上了陈予宙的含笑眼。
陈予宙立马就不笑。
看窗外面,是要到了。
下了巴士的路是季行行自己走的,陈予宙用一只胳膊扶住他,觉得还不如背着走得快。
急诊排队的人几乎没有,急诊值班的医生是个面容温和的中年女人。她看了眼体温计,眉头蹙起:“39度2?怎么会烧的这么厉害?”
陈予宙张了张嘴,和听不懂她说话的季行行一起做哑巴,烧都烧了,问原因有什么用。
别给季行行的聪明脑袋烧坏掉。
护士熟练地给季行行扎针,陈予宙去帮季行行付急症的诊疗费,他刷信用卡,懒得看划掉多少钱。
季行行一个人坐着挂水,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白t恤和短睡裤,披一件衬衫,看到陈予宙过来,走得很近很近才认出来一样,眼睛仔细地盯着他看。陈予宙并不知道季行行的近视度数很深,而在这种注视里,他把走路的步子越迈越大。
等到陈予宙一下子停在他面前,季行行抬头看,叫他:“陈予宙。”
“嗯?”
“……谢谢你。”
季行行的表情让陈予宙以为他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