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竹马禁止觊觎纯白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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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燕燃赶到地下拳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八角笼里的决斗不似正规比赛那样充满约束,只要倒下便是输家。

至于倒下的时候能否留一口气在,便全看对手的心情。来这打拳的,要么为了钱不顾一切,要么如贺之野这般,性命早已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们如同货架上的物品,用以满足权贵猎奇的欲望。

完整的、亦或者破碎不堪,无人在意。

燕燃在看贺之野。

台上的男人赤足,但身量很高,骨架宽大却挂不住几两肉,瘦得肋骨根根分明,裸露在外的肩和腿布满青紫。面孔已然看不清五官具体轮廓,口鼻溢出了浓稠的血。

他被身强体壮的对手扼住喉咙压倒在地,几秒的窒息后,竟然双腿如绞索倒盘在对方身上,借力挣脱了束缚。

燕燃脸上露出几分舒缓的神色,他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叩击桌面。

贴身助理熟稔地递过一根雪茄。

很快灰色的烟气弥散在偌大的雅阁,拳场的管事也低眉顺眼地到了燕燃面前。

“312号,什么价格?”燕燃瞥着台上的贺之野。

管事有些诧异。

来拳场买人的老板不在少数,带回去做个打手也好,当个宠物也罢,却从没人瞧得上312号。

“燕少爷……”管事小心斟酌用词,他知晓燕燃才回国接手家族企业,最近在圈子里风头正盛,家中长辈又宠得厉害,实在是个不能惹的混世魔王。

“不知您是要下注赌一局输赢,还是要带312走?”

燕燃收回视线,看了看管事。

“有区别?”

“不瞒您说,”管事弯腰替燕燃斟茶,却被一旁的助理挡下,于是尴尬笑笑,接着解释说,“312是家里抵账卖出来的,转了几手早就找不到本家,到我这的时候脑子就坏掉了。”

“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个傻子,不识字不认数。”管事道,“他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得。”

燕燃眉心拧起,似乎不甚满意。

然而转瞬,他便露出几分笑意,对着助理挥手叫他去签支票。

“又傻又乖,怎么不是个好宝贝?”

贺之野终究输了这一场。

对方的拳套迅捷地击打在太阳穴的位置,几乎瞬间他便失去了意识。

裁判的呼喝倒数声朦胧响在耳畔,他在放大的吊灯光晕中看到对手高举的手臂。

输了就意味着他不能休息,训练室会如同无尽的地狱将他吞没。倘若有人下注,那些输掉的老板便会毫不留情地将怒火倾泻在贺之野的身上。

所以管事到后场叫他的时候,贺之野已然被吓得瑟瑟发抖。

但他不敢反抗。

违逆了管理者的意愿,只会招来更加严厉的惩罚。

他温顺地跟着管事来到包厢,驯服地跪在燕燃鞋边。

“这是燕老板。”管事提点。

贺之野的脑子不灵光,却早已被培养出条件反射,闻言立刻学舌:“燕老板好。”

他声音粗粝,倒是同一身宽大的骨架和古铜色的皮肤合拍。

燕燃盯着他肩上新冒出来的伤口,眼神晦暗,不知在思量什么。旋即他扯掉自己披着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在贺之野身上。

贺之野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迟钝的脑子转圜片刻,才茫然地抬起头。

被带走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场豪赌,下一位主人的性情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可作为被掌控命运的人,他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权利。

贺之野的脑子转不快,至此仍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管事生怕他愚钝得牵连自己,抬脚踢了踢还捧着西装发呆的贺之野:“燕老板买了你,还不快道谢。”

贺之野得到精确的指令才会发出动作,他胆怯地,用他粗粝的声线悄声道:“谢谢燕老板。”

“劳你费心。”但燕燃见此情景并不觉得愉快,“不过我的人,我自会调教。”

管事打了个寒颤,讷讷退到一旁。

助理替贺之野拿回了“卖身契”,算是将人又转了一手。

一行人折腾到凌晨才算结束。

燕燃在车上合眸小憩,贺之野换了身干净的卫衣被助理硬塞进后座。只是他才探进半个脑袋,便见到燕燃浅浅掀开眼帘,露出狭长的绿眸,在漆黑的夜色中更衬得妖冶却危险。

燕燃外祖父是个混血,到他这遗传了对方的绿眸和白如吸血鬼的肤色。读书时的同学们戏称他为小王子,然而这个小王子的性情实在阴晴难测。

贺之野仅仅被他瞥了一眼,便动都不敢再动,愣愣地定在车门处。

助理在外面拍拍贺之野的肩膀,叫他向后看:“你看那是谁。”

贺之野随指令转过去,向来无神的双眼都露出些诧异。

紧随燕燃座驾后的一辆车打开门,方才在擂台上跟他对战的自由拳手钻了进去,上车前还不忘跟助理打了招呼,可见双方是熟悉的。

贺之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以他头脑的运算力,实在解不出问题的答案。

拳手钻进了后面的车子,贺之野转回头,仍然不知所措地望着燕燃。

他呆得可爱,却与燕燃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燕燃内心五味杂陈,他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无奈问道:“还记不记得你是谁?我又是谁?”

贺之野目光呆滞,语气喑哑低沉,一举一动都似提线木偶。

“我是312号,您是燕老板。”

“贺之野。”燕燃明白这腔怒火不该发向面前的男人,却又忍无可忍,“叫我燕老板,就去坐后面那辆车。”

贺之野听不出画外音。

他只知道燕老板叫他去后面。

可他才一抬脚步,里面燕燃灼灼的视线便愤怒地瞪了过来,吓得贺之野根本不敢一动。

“你究竟该叫我什么?”

燕燃气恼,却不愿说破,贺之野笨拙胆小,呆愣愣地定在原地。

助理左顾右盼,赶来打圆场。

“学长,”他笑眯眯地叫燕燃,“贺大哥刚打了一场比赛,就别为难他了。”

已经被吓得恨不得缩成鹌鹑的贺之野突然间开了窍。

他望着燕燃,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嗫嚅道:“学长……”

燕燃愣了一瞬,无奈又觉得酸楚。

他摇头笑着招手叫贺之野过去,登时什么气都消散了。

“你比我还大了一岁呢。”

“之野哥。”

燕家常驻在其他城市,此行不过是为了带贺之野回去,医生为他做了简单的检查,确认眼下没有紧要的伤情,燕燃便带着他登上了私人飞机。

贺之野还是怕,可只要燕燃说出口的话,他都会乖乖去做。

像个毫无思想的布娃娃。

常识被强制修改,人生被外力扭曲,抹掉了属于他原本的轨迹。

脱离引力的束缚,起落时机身难免颠簸。

贺之野紧紧抓着安全带,在动荡中偷偷打量睡着的燕燃。

燕燃实则并未熟睡,但贺之野的怯懦和小心,令他不得不假寐下去。

到达香海市的第一个目的地并不是燕家,贺之野被带到了医院,走完了一整套流程。医生的办公室里,他被按在座位上,燕燃却在身后满脸郁卒地抱臂站着。

贺之野本就坐立难安,加之看诊的医生忍不住长吁短叹,简直要把贺之野吓到心跳停搏。

“这个肋骨明显断掉没有接好。”

“体脂率也过低……贫血、关节炎……”

眼见燕燃的脸色愈发难看,贺之野缩起肩膀,讷讷道:“对不起……”

医生登时住了口,神色诡异地望着他。

“你道什么歉?”燕燃无奈,沉默片刻只好对贺之野道,“先出去,跟岑川在外面等着。”

贺之野如逢大赦,垮着肩膀跟岑助理走了出去。

老大夫才絮絮叨叨接着说:“重点还是这个营养不良啊……”

贺之野在门外站着,想看里面的情况又不敢,岑川宽慰他:“贺大哥不用害怕,学长找了你几年,这次就是专门去接你的。”

贺之野的眼里充满不解。

岑川望着他,心中犹疑揣测。

“——你真的不记得?”

贺之野猛地眨了两下眼,慌乱地将头垂了下去。

但他的神情,已经给了岑川想要的答案。

“你们家出事那年学长也出了车祸,老爷子和老夫人带他到国外安养了很久,一恢复健康他就派人找你,只不过最近才得到消息。”

贺之野始终垂着头不说话。

岑川却并不管许多,只顾娓娓道来。

“昨天上台跟你对战的拳手也是学长安排好的,他想救你出来却不能太直接,被拳场的人看穿了反而会节外生枝。”

贺之野茫然眨眼,像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恰逢此时,燕燃被医生送了出来。

岑川默默住口,同贺之野一道变成了哑巴。

燕燃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吓到了这只随时会破胆的兔子。

“走了。”

他带着贺之野换药取药,折腾了大半天,才回到燕家故宅。

踏入那栋小洋房的瞬间,燕燃惊起恍如隔世的幻象。

找回贺之野,何尝不是找回他自己?

同贺之野一道踏入这栋房子,复刻着少时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只不过昔日爽朗热情的少年人,如今畏缩着肩膀——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往日不复。

在燕燃还没有记忆的年岁,燕家与贺家就是邻居了。

贺之野早一年降生,不久后燕家诞了一对龙凤胎,姐弟俩几乎同个模子刻出来,小时候常常令人难以分辨。

三个孩子自幼感情深厚,贺之野为了两个小伙伴,硬是哭闹着晚了一年读小学。

两家关系也好,时常笑谈要把姐姐燕婷许配给贺之野。那时候贺之野总是红着脸呵斥大人们不要胡说,惹得长辈们哄笑起来。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高中三年的时候,贺家生意不复以往,贺爸爸借了海外的高利贷却又一次融资失败,讨债人几次催促,昔日英姿勃发的男人迅速衰老。

贺之野渐渐开始旷课,燕燃找不到人,父母更是对曾经好友的遭遇讳莫如深。

彼时的燕燃或多或少听说了好友的家事,少年心性想不得更多,只是一味央求父母拿钱出来救救贺家。

他哪里知道。

拿出这笔钱就意味着搅入浑水,再也脱不得身。

父辈的交情比孩子们更久远,燕燃的父母终究还是看不得多年老友深陷泥潭,决定施以援手。

可也就在做下这个决定的不久后,一家四口遭遇了车祸。

燕燃父母在车祸中丧生,姐姐用身体护住了燕燃,他成了受伤最轻的一个,却还是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年。

从意外分别的十八岁,到如今已经整整过去七年。

贺之野从阳光明媚的小少爷变成了黑市里待价而沽的货物。

起初他因为硬朗俊俏的模样和健硕的身躯被卖给上了年纪的老妇做豢宠,却因为抵死不肯服侍被退了货。

他给主人惹了麻烦,被压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毒打,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可那时候还存着些幻想,父亲会来救他的,就算父亲不来燕燃总也是会来的……

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来过。

那副结实的身体是主人仅剩的一点不忍毁掉他的东西。

既然清醒着不能为人所用,那边打碎他所有的意志。

贺之野记不得电极的两端有多少次扣在自己的头上,爆炸般的痛楚从每一个细胞蔓延到全身,再不断交叠的电流中他失去对肌肉的控制,丑态百出。

他也记不清被注射了多少药物。

健硕的身体成为了他人的试验田。

后来的他终于学会像狗一样对着任何人摇尾乞怜,为了争一口吃食对旁人大打出手,为了不回到阴暗的训练室而在台上拼命搏杀。

他变成了312号,再也不是任何人……

【你爹害死了姓燕的全家,还指望谁来救你?】

【等他知道了真相,只会更恨你……】

记忆早就模糊,但这段话却如同诅咒般缠绕着贺之野,又一次令他从噩梦中惊醒。

贺之野惊慌地抓紧了被子,冷汗浸透了新换的睡衣。

他已经住在燕燃的家里了,宽敞的卧室柔软的床,没有任何人能够突破燕燃的庇护伤害到他。

贺之野不住地安慰着自己,却无济于事。

瞳孔在放大颤抖,呼吸急促到频率难以计数,四面八方仿佛会随时伸来无数鬼手,拖拽着他再次陷入无尽的地狱。

贺之野再也受不了一秒了,他惊慌失措地从那间装潢温馨的客房逃出来,脚下似有指引向着某间屋子奔去。

脚步在夜色中清晰而急促,咚咚的声响惊醒了几位帮佣,贺之野浑然不顾——那些经历过的噩梦正在身后追逐着他,要让他回到漆黑的牢笼里去。

贺之野知道,他绝不能停下。

——只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燕燃的房门打开了。

疲惫的青年倏然张开双臂,任由急促奔来的男人如同倦鸟归巢蜷缩在他的怀抱中。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燕燃抚摸着贺之野嶙峋的脊背,温声笑着安抚,“给你安排了客房,还是要跟我挤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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