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律所资源再广在调查取证上也比不上公安机关，尤其是在搜集跟被害人家属相关的信息时，不被打就是最好了。周川被袭击那天刚从崔红家出来，头一天拿到孙悦悦患病的线索，自己先去找了被害人家属，聊了一个多小时，具体有没有得到有用信息，现在无从得知。但是结局就是昏迷不醒。律师有寻找证据的权利，但这个权利有时候行使起来并不轻松。最重要的一点是苏自林的案子情况特殊，是人为的延长了侦查时间，这个阶段律师能做的事情有限。

侦查之所以慢，是因为很多行动都要审批和公函，但一般情况下更细致，他们的目的是真相，需要对每一个新发现的证据追根究底，以保证其合理性和排他性，所以一个案子在侦破过程中意外牵涉到另外一个案子的情况屡见不鲜，这时候就要数案并办。比如孙悦悦死亡案牵涉到周川被袭案，依照目前已经发现的证据，很可能还会牵涉到别的案子。

所以律所还是要跟公安上保持紧密的联系。在调查柳西村时，林消拿着公函就可以直接调取工商信息、法院案宗，律所却没有这么大的权限，只能利用自身资源一点一点去搜寻。

柳西化工厂当年是国企转私营，相关的档案保存的相对完好。七十年代建厂，主要生产民用爆破产品，属于危险品输出，柳西村当时稀稀疏疏只有十几户人家，随着化工厂的运营，到八十年代，村里人口达到一百多户，大部分都是工人，拖家带口的在柳西村安了家。

转私营后化工厂开始生产药品原料，根据当时的检查记录，柳西化工厂当年出货最多的是一种叫三苯基磷的试剂。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出货量不大，但当时记录在册的有能力生产这种原料的工厂寥寥无几。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二式烷类试剂毒性大，废水处理的标准和流程高，从当年的情况看，毒性中和的周期要比生产周期长。到九十年代化工厂日渐式微，直到发生污水泄露，没过多久就宣布破产。

柳西化工厂的破产案件当时由德市中院受理。林消没有让人去调阅当时的卷宗，一来耗费精力，二来他感觉他们的侦查方向出现了偏离。

侦查重点应该是苏自林，现在却转向了孙悦悦，从案子被检察院退回来继续侦查开始，他越来越确定背后有人在引导，这个人代表的是谁还不清楚，却让人很恼火。

他揉了揉眉心，继续滑动鼠标。

柳西化工厂还是国营企业时厂长现在已经是副部级了，其他管理层人员也都不是无名之辈。转私后成了独资企业，工商上登记的法人代表是马德利，回了老家川省，从可查到的工厂职工名册中并没有出现崔红或者谢付权。林消怀疑走错了方向，但是一个现代化的大学宿舍里不可能随机出现另一个城市二十年前的报纸。

已经快九点了，林消关上电脑，跟忙碌的几个人说：“别忙了，吃饭去！”

案情进入胶着状态，大家情绪都不高，尤其是三个年轻人，杜宇联系走访了两天去查谢付权这条线，一无所获，能查到的都是谢付权已经主动交代的。

”老大，要是案子真这么重要，队里好歹也该派人协助咱们，张局光施压，一个人手都不给加。“

”就是，开始市局都有人过来盯着咱们查，现在连问都没人问了。”

林消那天从张永祥的办公室出来就明白了，上面有人定了调，他只能往前查，查的越久关注度就越低，牵涉到的人越多就越证明案件复杂，结果也就越好让大众接受。所以不会让更多的人员或者机关参与，他安抚着几个人，”这周末大家好好休息两天，下周再说。“

老刘拍了拍林消的肩膀，跟着出声：“线索多，咱们只能慢慢来，让苏大少多关几天吧！”他是从基层干起的，官官相护的事在下面更明显，几个年轻人不懂，他门儿清。只能怪出事的是他们辖区，林消又跟张局有那么点说不清的关系，现在只能堆在他们手上。

“要我说，咱们还是应该跟佳通多沟通，孙悦悦的事不就是他们先发现的，说不定他们还有其他新发现。现在又不是庭审期，资源共享对咱们都有利不是？”洪敏翻着烤肉说。

“对对对......”几个人赶紧附和。

他们想找个资料、传唤个人都得走一堆手续，佳通在德市的人脉广，有时候办事确实比他们方便多了。

“小敏，你跟李律师约一下。”林消说。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领导跟领导约更好吧。”此地无银三百两。

“也行。”

姜迈非两眼惺忪的坐在副驾驶，他昨天跟一个刚认识的女孩聊天，夜深人静的，女孩儿说正在吃小龙虾，问他要不要来。当然要啊！他捯饬了一通上门，居然真的是吃小龙虾，吃完又让他走了，这欲擒故纵让她玩儿的。

“我自己可以的，你还是回去睡吧。”吴念不忍心，他约好了今天看房子，姜迈非一听非得跟着。

”要不别看了，我那儿住着多好。“姜迈非不想让吴念搬走，有个人一起住挺好的，他那房子上下三百平，一个人住都瘆得慌。

”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上学的时候不是也经常住一起吗？要不楼上都归你，我住楼下。“

吴念笑道：”这不是工作了吗？再说我要长期留下，早晚要买房的。“

姜迈非听到长期留下，果然不反对了，他就怕师兄只是来帮他稳定一下局面，操着还回杭市的心。

吴念怕麻烦，选的都是可以拎包入住的现房。中介语速很快的介绍了几个平层，他看着都满意，一考虑到多余，就觉得这几个不是楼层太高，就是绿化太少。

”我们这儿还真有能满足您要求的楼盘，位置也好，绝对的稀缺资源。“

中介直接给他推了别墅，靠近月湖，两层独栋，带院子。一问价格，吴念立刻放下宣传册。”价格太高了，在看看别的吧。”

“是有点虚高，不过你要是喜欢就买呗，我这儿有钱。“姜迈非无所谓的说，佳通的合伙人，住个别墅也没什么，师兄现在是刚来，等年底分红的时候他就不嫌贵了。

”不用。“

”吴先生，我们在对面，也就是湖的另一侧还有一个盘，六层洋房，您要是选一楼也能带个小院，价格会低一点。那边绿化多，也能满足您的需求。“

看房的时候，姜迈非出乎意料的发现真的是绿化多，只是湖到这边变窄了。中介介绍说月湖的整体是满月形，规划的时候把新月形的主湖区打造成亮点，余下的部分按公园的形式建造，所以乔木比较多，看不到主湖。

姜迈非吹了下口哨，”良心开发商。“

“是，兆润是我们的本土开发商，做的都是高端盘，物业也是德市数一数二的。“

吴念直接就交了定金，他其实是个非常注重私人空间的人，姜迈非能跟他这么亲近完全是凭着厚脸皮。他带回来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在箱子里放着，姜迈非虽然不在意，他却没办法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按照自己的喜好摆放。

”要不我也买一套吧？“

”至于吗，离得又不远......”

“你明天就搬吗。”

“哪有那么快，总得等办完手续吧。”

“全款一天都能办完。”姜迈非闷闷不乐，“钱够吗。”

“够，杭市的房子我走之前卖了。”

“你没打算回去。”

”嗯，不回去了。“

姜迈非回去补觉，吴念去佳通加班。他们虽然查到了柳西村，但这个村大部分都是外来户，化工厂从建厂到破产也就十几年，这些外来户基本上都保留着原来的户籍，工厂一出事，该搬走的就搬走了。能通过户籍查到的就只有几户原住村民，这里面除了崔红，有后来销户的，有搬到外地的，并不好找。

这个工作如果是刑侦上来做就好了，吴念想。

他看了看时间，约晚饭的话刚合适。但是两个人多奇怪呀。

他刚把手机放下，铃声就响起来了，来电人是林消。

感觉被人拆穿了想法，”林队长，有事吗。“

对面并不比他轻松，”吴律师，有点急事想请教一下。你有时间吗。“

”有的。“

”那我六点去接你，公司还是家里？“

”公司....”

吴念挂了电话想，真霸道。

林消已经挑了一个小时的衣服了，哪套都不满意！头发应该去剪剪，太长了，最近老往外跑，好像皮肤也不太好。

周末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从门口过了好几趟，看见说要去谈工作的老板打扮了一个小时还没好，八卦的想对方肯定是个女的。

出门赶上堵车，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他看见吴念站在楼下，着急开上去，不留神撞到了绿化带，刺啦一声石栏蹭的车皮露出来一大片。吴念惊的赶紧跑过去，”你怎么样？“

林消咬牙…”我叫保险。”

等都处理完快七点了，吴念中午没吃饭，这会儿饿的站不住。

“开我的车吧，咱们去哪？”

“先吃饭吧。“幼儿园后他就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丑了。

林消小时候就高，吴念后来怀疑是自己的记忆问题，因为他跟心理医生描述林消的时候说非常非常高，医生说这大概率是心理上的错觉，人不仅会选择记忆，也会伪装记忆。比如他所认为的林消总是跟着他，总是出现在他们教室的窗前，总是要跟他说很多话。

“会不会这只是他在表示好感呢？”医生耐心的引导。

“不是的，没有人像他那样，到处都能看到他，那根本就是在纠缠。”他情绪激动的反驳。

“这是很复杂的情况，因为你童年的防御，很少会有人不顾你的拒绝而持续向你表示好感，林消可能是第一个，所以你很不舒服，因为这打破了你的舒适区。催眠，情景重现，深度联想都可以让我们重塑这段记忆，但是需要你配合。”他当然没有配合，精神分析那么痛苦，他换了个流派，通过改变诠释记忆的方式把注意力放在当下。

他跟林消并肩走在地下室的时候想起这些过去好几年事情，想跟第一个医生说不是他的记忆问题，林消是真的很高。

不过林消已经不记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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