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01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一把生锈刀 主角:童贝贝 叶邵然
童贝贝先是被老板拿着文件恶狠狠的拍在胸口,接着便被天女散花的纸张扬了个满头满脸。那秃头大肚子老板气势汹汹的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指着大门口怒火万丈的吼道:“童贝贝,你被开除了!”
白皙的小脸儿上全是泪痕的童贝贝缩着肩膀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说:“老板……我……我……”
老板叫道:“有屁快放!”
“工资……”童贝贝抹了抹眼泪,“这个月的工资……”
老板向他扔了一个笔筒:“你这次马虎大意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就顶你一年的工资了!你竟然还想要报酬?快滚!”
童贝贝被扫地出门。
这已经是童贝贝一年以来第五次被炒鱿鱼了。他在哪个公司都干不长,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人炒掉。由于拿到工资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吃老底。一开始他被从童家,好吧,现在应该叫叶家,赶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张卡,大概十来万块钱吧,但是也很快被他挥霍一空了——
他以前是童家独子,是本市首富的小少爷,过得都是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日子,哪儿知道十万块钱这么不经花,随便吃一顿饭就去了一千块,再随便玩玩又花了一万。他的存款很快见底了,他便不得不开始想办法养活自己。
童贝贝一开始想跟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联络,求他们帮忙找个事少钱多的工作,但没想到他那些酒肉朋友一个都不肯见他,接到他电话也推说自己忙,没时间,以后再联络。童贝贝气得下巴都掉了——以前他风光的时候,那帮人都是忙不迭的过来求着他巴着他,现在他虎落平阳了,这帮人竟然一点旧情都不念!
幸好童贝贝学历还是很漂亮的,国内一流大学热门专业毕业——虽然都是他爹用钱堆出来的,不然就凭他那个猪脑子,怕是连个中专都念不完。说起来童贝贝的父亲,已故的童老先生,是国内响当当的资本大佬,他白手起家,创立童氏帝国,为人手段狠辣,运筹帷幄,却不知为何生出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来。
前段时间,童贝贝因为有漂亮学历的缘故,终于获得了一份在保险公司做推销员的工作。但一个月的试用期之后童贝贝将客户打进了医院。童贝贝跟经理哭诉那个老gay吃他豆腐,摸他屁股,所以他忍不住动手将老gay的头放入了玻璃窗里。经理崩溃:“你那是放入!?你他妈的那是砸进去好不好?”
童贝贝表示很委屈。经理表示很愤怒。童贝贝卷铺盖回了公寓。
后面的几份工作也大同小异:不敲门闯入老板办公室撞见老板和小蜜亲热、开会时将PPT错放成gay片、误入传销组织被警方清扫,以及最后这次将公司的钱转入了诈骗账户。
童贝贝卷着铺盖回家的目的地已经从三环内的小公寓,变成了近郊的地下室。
童贝贝现在身上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他连公交都要坐不起了。最近两个月他变卖了他身上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包括手机。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吃饭,他后悔临走的时候没在公司食堂蹭完最后一顿午餐。童贝贝感到自己头重脚轻,地砖软绵绵的,四肢也软绵绵的,每走一步都像踩棉花。
终于,童贝贝看到了自己的大救星——一家快餐店!他抛开所有的自尊走了进去,他打算拣点儿剩菜剩饭吃,说真的,这大半年来他养尊处优的性子磨去不少,廉耻早就破得一干二净。为了省钱,他经常早晚不吃饭,中午只吃公司免费供应的午餐。因为是免费,他都会拼命吃,直吃到自己快吐出来才肯罢休。
他还想偷偷的往回带饭,但是老板和餐厅的大师傅们盯得太紧了,他得逞的次数有限,最多是往裤兜里塞俩鸡蛋。
童贝贝假装淡定的走进快餐厅,这是用餐高峰期,人流量很大,他这样走进去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他盯上了一桌母女,她俩正在收拾东西,桌子上也是满满吃剩的东西,还挺丰盛的,甚至有他最喜欢吃的炸里脊。他若无其事的靠近那张桌子,假装等她们吃完好坐空出来的位置。那母女看到他,果然冲他一笑:“稍等,我们马上就好!”
童贝贝咳嗽了一声,说:“不着急,不着急。”他的哈喇子快滴下来了。
但是他看到那位妈妈从包里掏出了塑料袋:“宝贝儿!来,帮妈妈打包!”
该死。
童贝贝绝望的从这对母女身边走开,继续在餐厅里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
“先生,您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吃饭啊?”原本跟在叶邵然身后的王秘书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为他推开快餐店的大门。
叶邵然仅是嗯了一声,便大步的走进嘈杂的快餐店。
叶邵然带着王秘书出来办事,没想到汽车竟然半路抛锚,又是中午时分,热浪扑人,饥肠辘辘的叶邵然决定在附近随便吃点东西。
一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吹得王秘书通体舒畅。
王秘书夹着公文包,开始为叶邵然寻找座位。高峰期的餐厅生意爆满,王秘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有些为难的回头看自家老板:“这里没位置,要不我先去别家看看?”
叶邵然没有回话,望着远处一个马上有人要离开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去那儿。”
王秘书顺势看去,果然有两个小青年拿着包站了起来。他正要跑过去,却见一个灰蓝色的瘦瘦的身影冲过去,扑到位置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王秘书一咬牙,心想这是哪里杀出的程咬金?但仔细一看,又觉得那人有些面熟!他一愣,回头看了一下自家老板,而老板也一脸震惊的看向那个明显比一年前瘦,而且瘦得脱了相的人!
只见那人还是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只是头发杂乱,眼窝深陷,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地摊货。那人毫无形象的扒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像一条流浪狗一般可怜。
叶邵然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才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他真是……越来越难看了。”
叶邵然嘴上说得阴阳怪气、轻松愉悦,心里却蹿起一股无名火,灼得他胃酸都快冲出喉咙。他松了松领带,将西装外套丢给王秘书,大踏步的往那个埋头苦吃的童贝贝方向走去——期间撞到了人他却连个头也没有回,惹得对方忍不住骂他。
表面很平静的叶邵然走到了童贝贝的餐桌前,那人正抓着一根吃了一半的鸡翅吃得腮帮高高鼓起。
叶邵然突然想起当初这个人,连蛋糕上的点缀稍微偏了一点,都会扔进垃圾桶的做派,却沦落到吃别人吃剩的饭菜都那么香的地步。
他望着童贝贝头顶上那个白白的小发旋,忍不住冰凉凉的哼笑了一声。他收拾好脸上的五官,摆出个温柔无比的表情,轻轻敲了敲桌子,像一年以前那样温柔的叫他的名字:
“贝贝?”
童贝贝正忙着跟面前的啃了一半的鸡翅、吃剩的馒头、剩下的几片菜叶和小半块儿馅饼奋战,他这场战役打得酣畅淋淋,左手右手中间的嘴配合的非常默契,很快横扫沙场,只剩下最宝贵的鸡翅待他细细品尝。他先是一口含在嘴里舍不得吃,用舌头舔了个够才啃用牙齿撕扯上面的肉,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美味里的时候,他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含着整个鸡翅,鼓着他半年来已经凹陷的腮部,呆愣愣的仰头看那个正亲切的叫着他的男人。
那个男人长得很高,身材匀称。他穿着衬衫西裤,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高高的鼻梁上戴了一副无框眼镜。
他背对着落地窗站着,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的童贝贝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他的声音童贝贝太熟悉了,高冷又磁性。他知道那个人一定生了一副特别好的面庞,说是潘安再世也不为过。他一身风流儒雅的气质,好像天生出身便如此高贵。但是只有童贝贝知道,这人一开始时有多么落魄——曾经的他出身高贵,父母却晚节不保被关了进去,他一时家财散尽,被众人冷落嘲弄,要不是自己伸手帮了他,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吃土呢!
童贝贝想。
但是童贝贝也只是能想想,因为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仰起头来看着叶邵然,乌黑的眼球像两块儿黑宝石。曾经它们熠熠生辉,现在它们暗淡的蒙了尘。
叶邵然笑得非常温柔,不过在童贝贝眼里,他温柔的笑容就像张开了嘴的眼镜蛇,虚假恶毒,一旦被他咬上,那可真是得受尽折磨而死。童贝贝看着他那样的笑容,像是见了猫的老鼠那样瑟瑟发抖,不能自控。他嘴里本来含着那原味鸡翅,但很快他便觉得那鸡翅像着了火似的在嘴里燃烧。
他将那鸡翅吐了出来。他想,可惜了,上面还有肉没吃完呢!他等会儿得打包。
叶邵然拖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先是看着小乞丐似的哆嗦着的童贝贝,然后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连汤汁都舔净的盘子,挑了下眉,似得意似嘲讽:“今儿可真是巧,海市这么大,出来吃个饭咱俩都能碰上,你说,你跟我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童贝贝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叶邵然看见他的鼻翼一翕一合,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随手抽了一张桌上的餐巾纸,轻轻的替童贝贝擦了擦鼻子,又擦了擦嘴和腮上的油渍,笑眯眯的说:“你看你,什么时候吃饭这么不讲排场了?以前你在外面吃个饭,哪次不得三五个人伺候你,又是山珍又是海味,花色摆盘,上菜顺序,什么都得讲究。现在别说排场,连个吃饭仪表都没了。这还是你吗,贝贝?”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现在怎么活得跟个乞丐似的?”
一直低着头发抖的童贝贝呆呆的望着他面前的那只鸡翅,半句话也不说。
叶邵然将身体靠向椅背,翘起了二郎腿,左手的手指轻松的敲击着膝盖:“贝贝,都一年了,我当初提的条件想好了吗?”
木然的童贝贝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慢慢的抬起眼皮,看向对面内心得意洋洋表面却装得像个正人君子的叶邵然,用沙哑的嗓子问他:“什么条件?”
叶邵然无奈的眨了眨眼,要是别人这么问,他会以为对方是在装傻,但如果是童贝贝问,那他就是真的忘了这回事了。于是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一年前说得话:“只要你肯卖,我就养着你。”
童贝贝震惊的看着他:“卖给谁?”
叶邵然笑:“还能卖给谁?除了我,还有谁愿意买你?”
童贝贝小声的回答:“买家还是有的……”
叶邵然停下敲击的手指,冷笑道:“哦?既然你的身体如此抢手,怎么现在吃这些东西?”他努了努嘴,指着那些光盘子。
童贝贝非常难过,非常遗憾的说:“被我打进医院了。”现在想想,其实是很有点儿后悔的。虽然那个老gay又丑又胖,头发秃顶,但关了灯也就那样了。以前被叶邵然折磨的没少遭罪,现在还有疤呢,那个老gay还能比他更狠?他童贝贝是没跟除了叶邵然第二个人睡过,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叶邵然哪是在跟他温存,明明就是报复他折磨他。
他是蠢,但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想到金主就这样被自己弄没了,童贝贝的眼泪落下来:金主你在哪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包养费我可以给你打九折!
叶邵然先是一愣,接着又笑:“哦?既然你都给别人当情儿了,那就得好好伺候,怎么还由着大少爷脾气胡来呢?”
“贝贝,你说你,人看着挺正常,脑子怎么那么笨?你连情人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事呢?”
叶邵然这话按理来说应当是阴阳怪气的口气,但他态度却非常和善,仿若慈母对娇儿。
童贝贝是真怕他,怕他怕得要命,尤其怕他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他表现越温柔,心思越恶毒。童贝贝知道很多人都夸叶邵然为人儒雅,稳重,充满上位者仁慈宽厚的魅力,但他知道这人骨子里简直烂透了,他表面上温柔似水,下手却狠辣歹毒。他一直以为叶邵然很纯情,后来才知道叶邵然说谎,他早就是个脏的要命的东西,穿过的鞋都能开起二手市场。
童贝贝想起当初傻乎乎的任他宰割的往事,难过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后背。
叶邵然其实挺适合混娱乐圈的,只要他肯演,影帝是他准没跑。
童贝贝听叶邵然骂他啥也不是,他心有不甘的嘟嘟囔囔:“还好吧,唱歌,跳舞,活跃气氛,这些都是可以的。”这一年他呆过这么多地方,只有一家公司对他赞不绝口——对,就是那个传销组织。童贝贝打小就长得漂亮,跟个小姑娘似的。他从小没妈,他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从小把他往小公主里打扮,天天花枝招展的,还跟一群同龄小女孩儿学跳拉丁舞,这一学就是十几年。不过童贝贝实在是太笨了,加上他人又懒,白白浪费了天生的长腿细腰天鹅颈,学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业余水平之上,专业水平之下。
但童贝贝他爹牛啊,不管是什么水平,童贝贝都能拿奖拿到手软,有时候有些奖确实是钱搞不定了,他爹就自己办一个比赛,把金牌颁给童贝贝。于是这使童贝贝产生一个错觉:他以为他是舞蹈大师。因为坚持不肯卖给叶邵然而被扫地出门之后,童贝贝第一选择自然是进军拉丁舞届——结果凄惨程度可想而知,连培训班都不要他。
不过,是黄铜在哪儿都能生锈,他的特长终于在传销公司那里获得了认可。因为被宠爱,童贝贝从小到大都充满了自信,组织需要活跃气氛了,他第一个站出来给大家跳舞;需要唱歌打气了,他第一个一展歌喉;需要破廉耻高呼口号了,他第一个吱哇乱叫。童贝贝获得了经理的表扬,获得了组织的认可,他被践踏多日的自尊心在组织里被重新拾起。可惜好日子没几天,警察叔叔就端了他们的老巢。
童贝贝感觉天都塌了。
“唱歌?”叶邵然玩味着这两个词,仿佛想起了什么。
童贝贝不光美貌。
他还有个好嗓子。
温存时他的声音委婉动听,好似求偶的百灵鸟。叶邵然就好他这一口甜蜜蜜柔媚媚的嗓音,有时他会闭上眼睛,只为了专心欣赏这只属于他的天籁。
叶邵然还会把他俩腻在一起的过程全录下来,按照日期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童贝贝离开的这一年他经常会投屏到客厅的巨幕上,像鉴赏艺术品一样细细观摩。
然后自己一个人寻欢作乐。
这一年他没办法跟别人寻欢作乐,因为看到别人的脸、听见别人的声音,他……不行。
他为此感到苦恼。他想是不是那些该死的录像害了他。但是他舍不得毁掉那些东西。
叶邵然曾经出了名的滥情,童贝贝知道真相后说他脏,他碰他一下他都感到恶心想吐。叶邵然原先并不在意这些,他甚至为了让童贝贝感到痛苦,把童贝贝绑起来,做更过分的事情。
童贝贝那次咬烂了自己的舌头。
回忆起往事的叶邵然突然问他:“舌头还疼吗?”
童贝贝接不上他的思路:“什么?”
叶邵然俯身上前,将拇指强硬的塞进了童贝贝的嘴里:“你咬烂的舌头还疼吗?”
自从叶邵然突然不行以后,他的那些情人们看他无不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有人给他推荐男科大夫,还有神秘电话向他推销神秘药物。但触到那柔软的舌头上时,叶邵然头皮突然一麻。
叶邵然想着,他抓到罪魁祸首了。
叶邵然抽出手,接着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居高临下的,看着随着他的站起而移动目光的童贝贝。
被他的阴影挡住的童贝贝看到他的面容有些狰狞。
“你得跟我回家。”
童贝贝听到叶邵然眯着眼,从嘴里轻轻的飘出这么几个字。
童贝贝认得他这个表情。
他第一次见到他这个表情,还是在叶邵然夺了他的家产之后。本来他就不懂经营,全是叶邵然在打理,童父去世后,大权更是旁落,被叶邵然一手掌控,但他万万想不到叶邵然连他继承的私人财产也全都骗走。
在叶邵然控制住了童家大约两年之后,童贝贝才知道他身上只剩十万块了——那还是叶邵然给他的、半个月的零用钱。
说起来发现真相的过程也相当狗血。叶邵然带了个男人回家,被童贝贝亲眼看到。童贝贝发了疯,扑上去就打那个男人,结果人家是跆拳道教练,一脚就把童贝贝踢蒙圈了。
在被跆拳道教练当木板打的过程中,叶邵然始终没有阻止。他就坐在那里,点燃一根烟,一言不发的,安静的,看着遍体鳞伤的童贝贝缩在角落,颤抖的像秋风中的枯叶。
被侮辱与被伤害的童贝贝终于清醒了一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应该跟叶邵然离婚。
但是离婚之前必须捋清财产关系。他的律师这样告诉他。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就发现了事情所有的真相——叶邵然骗了他,他跟他结婚,只是图他的钱。
精神崩溃的童贝贝跑去公司找叶邵然,他表现的太疯狂了,保安差点都拦不住他,后来还是叶邵然打电话给前台,让人放他进去。
当时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叶邵然见到他,就是露出了这样一个狰狞的表情。
他说:“童贝贝,我恨不得你死。”
童贝贝看着这样的叶邵然,想,完了,我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