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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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温锐阳拉下卷帘门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坐在台阶上点了一支烟。

深夜十一点,南方二线城市的街头依旧喧嚣。

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驶过,街边的几家餐饮店还在营业。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被烟熏爆炒出的香气。

和五米开外的热闹比,温锐阳独坐的黑暗处就显得冷清许多,身后的披萨店已经关了门,头顶的招牌也灭了灯。

远处一辆送餐车朝这边开来,闪了两下灯从缺了一块路缘石的豁牙处拐上人行道。

将车停到了店门口,穿着黄色衣服的外卖送餐员腿撑着地没有下车,看着漆黑的招牌和卷帘门,朝温锐阳抱歉的同时抱怨:“我他妈刚刚遇到个傻逼顾客,非让我把他家垃圾一起扔下楼。”

“也就随手的事儿。”温锐阳将放在身边的包装袋子递过去。

“关键是他垃圾不提前分类好,让我他妈等了十多分钟。”外卖送餐员的火气被夜风吹了一路依旧有些重:“要不是怕投诉,谁他妈有空等他。”

“我女儿还在家里等我切蛋糕呢,眼瞅要过12点了,晚了这蜡烛咋吹。”外卖送餐员颠了颠手中的袋子察觉出不对:“老板,我不就要了一个披萨吗,咋这老沉。”

“给你装了几份小吃。”温锐阳。

“多少钱?”外卖送餐员摸了摸兜想把差价补上。

“拿去给孩子吃吧。”温锐阳。

“那哪行,太多了…”外卖送餐员伸手将那份看着比披萨都大的包装盒拿出来。

“孩子还在家等着,赶紧回去吧。”温锐阳摆手赶人。

“那谢谢哥了。”外卖送餐员没再推托,把热乎的包装袋往自己车前的保温箱里一放,骑着电动车一溜烟驶远。

温锐阳坐在原地仰头看着被路灯映衬着找不出繁星的夜空,吸了一口今天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烟。

唇缝中呼出的烟还未上升就在他眼前消散。

外卖员小李今年29和他同龄,孩子今天过5岁生日。 被小李的手机怼脸看过她的照片,小女孩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将剩了一大半的烟在石台上碾灭塞进卷帘门门缝,温锐阳拍了拍屁股的灰尘跨上他的小电驴。

不远处烧烤摊的老板眯着两只被烟熏着的眼睛,左右手翻腾烤串,冲温锐阳招呼一声:“小温,来点不。”

温锐阳摆了摆手:“不了哥,刚吃完。”

从披萨店到公寓骑车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

一脚油刚踩下去车就停到小区口,用电梯卡上了16楼,温锐阳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浴室洗掉一身的油烟味。

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12点。

也不知道小李来没来得及跟女儿吹蜡烛。

从冰箱里拎了两瓶苏打水,温锐阳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一个频道。

地方生活台正在回放晚间新闻,温锐阳盯着电视机发呆。

直到两瓶苏打水都喝光,饿意和胃酸才缓解。

而新闻回放完,电视台又开始回放探寻本地美食节目。

也不知道在这大半夜安排这样的内容是什么报社心理。

笑容充满感染力的女主持人和最近大火的网红西餐厅老板坐在摆满美食的桌前。

温锐阳视线在俊朗男人身上停留一秒又拿起苏打水。

瓶口抵在嘴边才想起里面已经空了。

起身又去冰箱拿了一瓶,回来时空荡的客厅里是女主持人和西餐厅老板的谈笑声,一个清脆悦耳,一个温润如玉。

关掉电视,客厅里只剩下倾泻的月光。

借着月光温锐阳倒头躺在沙发上。

高层不用开空调,夜风就将窗帘吹悬在半空起舞。

闭上眼,温锐阳脑海里再次浮现小李拿着披萨急切往家赶的背影。

伸腿勾起一个薄毯,他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住。 夏夜的风也会把人吹得又冷又凉。

早上7点59分,温锐阳比闹钟先1分钟起床,耗时10分钟刷牙洗脸冲凉,出门前才将一直响个不停的闹钟按停。

骑车去了家与披萨店之间的菜市场,取走肉店老板提前准备好的五公斤精肉馅,又买了一袋子彩椒洋葱,等他到了店里,时间才8点45分。

拉起卷帘门,一手拎着几个塑料袋,另一只手将挂在玻璃门上的open木牌翻转成close。

外卖平台上营业时间定在9点,派送是10点30分起,但已经有了预订单。

温锐阳穿上围裙戴好帽子进了后厨,热锅烧油。

五公斤肉馅、一公斤披萨酱、一颗洋葱加上二十克的罗勒碎熬四十分钟做成的肉酱能用两天。

趁熬肉酱的时候,他又从冰柜里把冷冻的榴莲肉拿出来缓冻捣碎。 看了眼1号预订单,正好是榴莲肉酱双拼。

面饼是每周四店休时他统一做好再冷冻的,放上各种食材扔进烤箱只要六分钟就能出锅。

像这种外卖小店如果样样都现做,估计会被取餐的外卖员骂死。

肉酱熬在锅里冒着泡,红黄绿三色彩椒和白洋葱也切成丝装进食品盒摆放在冻榴莲的旁边。

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趁着空闲,没吃早饭的温锐阳打开外卖软件随意在首页上选了一个下单。

等肉酱出锅,他尝都没尝直接分成两份,留出今天的量将其余放进冷藏柜。

看了眼时间,温锐阳挖了一大勺还冒着热气的肉酱平铺在提前拿出来的披萨饼一边,另一边铺上捣得半碎的榴莲肉。

撒上厚厚的一层芝士碎,将铁盘扔进烤箱。

后厨的监控显示器里,店铺玻璃门被拉开,头戴小黄帽的送餐员无视门上挂着的‘close’木牌走进店里,坐到高脚凳上玩起手机。

等10寸披萨出炉,也不管切得均不均匀,直接划了三刀六份装进披萨盒插上三脚架,温锐阳将包装好的外卖袋从窗口递出。

“一号订单好了。”

“一进门就闻到臭味了,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爱吃榴莲。”外卖送餐员。

“香。”温锐阳。

“我是吃不惯。”送餐员接过打包盒按了手机上的取餐键。

“走了,老板。”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

女声提示音的外卖接单软件一连吐出三张纸条,温锐阳撕掉小票开始了他一天的生活。

赵逸安跟着导航找到这家店的时候,看着极具后乡土风的招牌,站在门口的他半天没敢进。

阳光意大利风味披萨

扯了扯嘴角,赵逸安对着这几个字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信群。

夏时制,东一区和东八区时差六小时,此时正是留子们睡懒觉的时间,这张照片一发,群里冒出好几具尸体。

——艹,赵逸安,这是你二大爷开的店?

——你回国了?

——看到披萨两个字就想吐。

“我回国了,锐阳的店。”

赵逸安敲完这几个字,推开了挂着‘close’ 的店门。

下午两点正是单子最少的时候,温锐阳伏在吧台小憩。

门被推开带动的门铃声并没让他抬头。

赵逸安也没有第一时间叫醒对方,而是环顾四周。

披萨店不大,靠门口的墙边放着几个高脚凳。

店中央的桌子一共就两张,还是双人的,但凡来个三口之家都得蹲地上一个。

“你这店是不是不迎客啊。”赵逸安啧了一声。

掌心揉了揉眼睛,温锐阳抬起头打了个哈欠:“不堂食,只外卖。”

赵逸安这才把视线放到吧台后面的人身上。

一年多没见,差点认不出。

盖眼的头发被他随意卷起别在脑顶,额头上不知被什么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当年一起美黑的肤色彻底捂了回来,可能是穿合体的衣服缩在后厨太热,也可能是最近流行嘻哈风,穿在温锐阳身上的体恤又肥又大,削瘦的肩胛骨都要从他的一字领口刺棱出来。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个厨子,还以为是哪个地下乐队里弹吉他的。

此时这副半醒不醒的样子更像是佛罗伦萨街头的流浪画家,赵逸安都想掏兜扔给他两枚硬币。

“你小子在减肥?”

没有回答来人的话,温锐阳起身先是将上午送来到现在还没拆袋的外卖放进冷藏柜,又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

“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逸安接过水喝了口:“刚下飞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你,怎么样够意思不。”

温锐阳给自己开了瓶苏打:“找我什么事儿。”

“绝情!”赵逸安:“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老朋友了?”

温锐阳笑了笑,也打量起自己的老朋友。

赵逸安赶紧上前一步伸出拳头。

“幼稚。”温锐阳抬手跟他对碰。

老友相见的仪式做完,赵逸安揉了揉胃:“我下飞机还没吃东西,饿死了。温大厨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了,赏点吃的呗。”

说完他又十分抗拒地补充:“不要意面、千层面,不要披萨,总之我要吃中餐。”

温锐阳拿起手机:“嗯。”

五分钟不到,披萨店门被推开,同条街上快餐店老板亲自送来了两荤两素的盒饭。

赵逸安:“………”

店里只能坐两个人的桌子一张发挥了它的作用,一张承受着它本不该承受的压力。

赵逸安一边挑剔不停,一边大口吃着盒饭,温锐阳坐在另一张桌前叠披萨盒。

十几个披萨盒越摞越高,越来越斜,跟意大利的标志建筑物比萨斜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赵逸安将这艺术品拍照发到群里,连带着温锐阳俊美的半张脸。

不出所料,炸出的尸体更多了,都在打听温锐阳最近的状况。

群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当年事件的当事人一个退群,一个装死,还有一个往日里活跃今天反而一个字不说。

赵逸安几次想要开口,话又跟着嘴里的饭一起咽回肚子。

斜对面人欲言又止的视线时不时看过来,温锐阳:“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玥和戴胥分手了。”赵逸安将最后一口烧茄子和着米饭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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