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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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当我在营帐中收拾身上横七八竖的刀伤时,有人屁滚尿流地滚进我的营帐颤颤巍巍地叫我将军然后告诉我陛下殡天了这个惊天大噩耗,后面还跟来了帝都来的内侍。

在那一刻,我承认我慌了。

首先,现在正值冬日,我远在西北边陲和异族人打仗,已经打了一个来月,预估要打到来年开春。而这个快马加鞭赶来的消息既然已经传到我这,那应该已经开始举国同丧。

其次,我远在西北边陲,帝都里的形势千变万化,我尚且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帝都里主持局面,而这个人究竟是皇后、相国、还是丞相。又或者,是哪个已经进京的王爷。但无论是江南的小王爷还是西南的三王爷,情况并都不美妙。

最后,这他爹的简直是糟透了。

而我很快就知道了。

帝都送来的先帝旨意,封我为摄政亲王,辅佐太子登基,速速归京。

而我没记错的话,现今的太子,是我离京前还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的五岁孩童……

救命……

这一刻,皇后、相国、丞相、小王爷、三王爷仿佛通通都离我远去。而我已经看见自己惨无人道的九九八十一种死法了。

那可是摄政王啊,我的陛下啊,我只是离京前剪刀石头布赢了你一场,至于嘛……

救救孩子……

一旁的副将和宣旨的内侍两两相望静默许久,而我颤抖着手接过旨,单膝跪地思绪飘远,直到我脚麻还被副将拽了起来。

那酸爽。

我只是……只是一个二十一世纪加班加班加到嗝屁然后梦幻般地成为了村头掏鸟洞的小六子,另外一起掏鸟洞的三个分别是还没白手起家的先帝和他的两个亲弟弟,也就是三王爷和小王爷。

嗯,我穿来的时候,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家里有且仅有剩下的独苗苗,要问其他兄弟姐妹,那都已经在天灾人祸中夭折了。

扯远了,按照我上辈子学过的九年义务教育的历史书本了,没见过几个摄政王,只见过掌重权受猜忌的大奸臣,而我最终的死法究竟是被杖杀在宫阶之上还是被泥塑遭万人唾弃呢,还有待考量。

救救孩子!

……

于是乎,我带着一小队精兵从大西北紧赶慢赶回了帝都,临走前我还安排副将这仗要速战速决,其他计划随机应变。

在路上,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无论怎样,这先帝旨意的的确确已然下发,追回是不可能的;

我马上死掉也并不现实,因为西北大军不能马上死一个统帅;

而且,幼主登基,下一个就是皇太后垂帘听政,紧接着就是外戚干政然后小皇帝长大后。宦官专权轮流切换最终over大结局;

我闭了闭眼想象历史上那些破事;

又想了想这些年辛辛苦苦跟着先帝打下的天下……

算了,我还是收拾收拾进宫见一面小皇帝吧。

在古代,我已经是三十二虚岁高龄了,上天啊!为什么一定要在而立之年给我这么一个死亡开局。

帝都里已经纷纷挂起白幡,而皇宫内也一片白纷纷,不知是雪占这颜色多还是白布占这颜色多。

我,整装待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宫中,直到进殿前,我还深深望了一眼高高的台阶,感觉我未来就要血溅此处。

想到这里,我的悲痛就更难自抑了。

暖烘烘的宫殿内,同样有整装待发的皇后、一众宫妃,以及前殿的丞相和一众文官,我仿佛看到了小皇帝在一群又一群的人海里被淹没窒息。

然而,快要窒息的,只有我。

怎么这么多人。

救救孩子!!!

我正襟危坐在小皇帝旁边;

在大殿之上,

别问,问就是小屁孩太粘人。

但我挪了挪屁股,

因为高处不胜寒。

好了,我已经是一个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成年男人了,我需要冷静,然后思考,然后……让小皇帝先别哭鼻子,之后还得送你老爹出山去皇陵!!!

于是乎,在我把小皇帝哄睡之后让宫人把他送回寝宫,我伙同……啊呸,我同丞相及相国在政事堂讨论接下来的登记大典和册封仪式。

这不是我一个武夫该做的事。

虽然我私下有请过先生教习,可那这是启蒙,只能让我勉强读得懂这个时代的兵书而已。

仅此而已。

温著也就是丞相,他率先对我说,“将……王爷,您已然归京,帝都内诸多事宜还需您亲自过目。”

我转头看向相·太后她亲哥·国,他在吹胡子瞪眼,我怀疑他看不起我,他一脸吃屎的表情就是铁证。

我于是满脸谦虚看着两人,笑吟吟地说:“我只是一介武夫,大字不识几个,这诸多事宜还需多倚仗二位大人。”

然后我们就在一阵推脱中,

我伙同温著拿到了实际的权;

相国得到了,我满嘴的追捧。

我一张嘴叭叭叭的,还得是丞相暗暗提醒我,天要黑了,快到宵禁了,我转念一想,“那成,今日就这样了,二位大人早些回府休息,明日可有的忙活的。”

我就没有出宫,

因为我被留在宫里了。

哈哈,

真无语。

我非常安详地躺在宫里准备·豌豆公主专属的·床上,一夜无眠,因为这床软趴趴的我睡不着。唉,我懂我自己,山猪吃不来细粮,从小在村头混到大,然后跟着先帝打天下,四处征伐,没几天安生日子过。

我现在这个局面,那可真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次日,我顶着两个大黑眼袋上朝,逢人就夸我摄政王好摄政王吃饭了吗摄政王辛苦了摄政王真是为国为民肱骨大臣。

呵呵,一群老狐狸。

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西北打仗的时候还是你们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克扣老子军队的粮草。

我揣着先帝的密召,打算赶早不如赶巧,现在就公布于众。于是我,站在百官之首,掏出了衣袖里的先帝遗旨。

用我领兵多年的洪亮嗓音大声说:“安静!”

我也不是很清楚流程,so,直接进入主题:“先帝在世时,曾经留一密召给我,今日便公之于众罢!”

底下闻言哗啦啦跪倒一片。

“册封任平,啊也就是我……我们跳过下一个。册封宣为明为正一品太傅,教导幼主匡扶朝纲……”

其他人官职大约都没怎么变。

最大变化的是我,本该封侯的将军摇身一变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异姓摄政亲王;而另一个变化很大的就是宣·太后亲哥·相国·为明了。

我眼睁睁看着昨天吹胡子瞪眼的中年男人今天在朝堂上高喊“我不信——”然后就气晕过去的宣为明险些笑了出来。

但我知道我顶上有垂帘听政的太后阴森森地盯着我,所以我没有露出马脚,反而一脸关心地吩咐:“来人,请太医,把宣太傅送到偏殿休息!”

太后迫不及待离开,而我不紧不慢恭恭敬敬叫住她:“太后娘娘且慢,先帝还有一遗诏。”

宣妤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说:“我身为先帝的枕边人,尚且不知陛下有如此之多的遗诏,小任,这要是假的,你可就是误了国!”

我笑吟吟,“娘娘可别不信本王,毕竟我与先帝曾结拜,兄弟之间,怎会背刺呢?”

“先帝遗旨,命宣皇后伴驾守皇陵三年,后宫妃嫔随行。”

很好,眼瞧这太后娘娘脸色铁青,我就知道踢到痛处了。

我炸了最后一锅粥。

于是我摆摆手让人把两份先帝遗旨呈给众人检查,见无人有异议我就宣布下朝了,恭恭敬敬地请走了众人。

自打我将人赶走的赶走,夺权的夺权,举国上下开始流传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而我,孤孤单单地主持大局。

噢,值得一提的是。

温著被我打发到西北领兵去了。

不为什么,他压着我批了小山堆似的奏折,我这个新任摄政王·大奸臣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吧。

更值得一提的是,我收罗到了大批量的以我为主的大奸臣祸国殃民的话本,我看着话本里描写的阴险狡诈大杀特杀的英俊男呸……啊不是口嗨了,那叫男配。

然后我让伺候笔墨的小内侍给我一个铜镜照照自己。

一个死邋遢头发乱糟糟拉胡茬的头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啪得一下盖住铜镜,命宫人打水我要沐浴更衣!

我依稀记得先帝对我的评价——除了打仗吃饭睡觉,其他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点心;长的……也就那样。后面那句话先帝当时划重点指着我鼻子骂。

我懂,我都懂。

因为我小时候收到小姑娘送的花比他收到的多,他心有不满看我哪哪都不顺眼。

而且,我在宫里看的一大批奏折里面,大部分是毫无营养的请安折子,内容多为陛下早上好陛下中午好陛下晚上好陛下吃饭了吗陛下哪哪哪有好吃的哪哪哪有好玩的……

我痛心疾首。

我真的,洗澡的时候,仰天长叹。

“大哥!你怎么可以忍心丢下小弟我在这受苦受难!!啊!!!”

一声轻笑从屏风前传来,我突感不对,却被一双含情眼死死勾住。

是江南回来的小王爷。

“任平,你还是如此可爱。”他说。

我:……有没有分寸感!我是一个摄政王,摄政王!先帝的结拜兄弟!西北大军的统帅!

好,我承认,以前年轻冲动向你表白是我的错,给你留下恐同阴影也是我的错,但这都多久的事了,你就不能放过我是吧!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笔直。

我都快要被你搞恐同了。

“小王爷,你可折煞我了。”

“哎,可别,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我怎么敢。”

啧,这么阴阳怪气。

我于是直截了当,往身上随便搓了几下就起身穿衣了,不管对方直勾勾的眼神,主打的就是一个忽视。

既然回来了一个苦力,我也就不推脱多少,让精兵把小王爷围在书房里,隔空喊话他批完那叠没营养的奏折再出来,我一溜烟就出宫回了我的将军府。

不知是我走得太顺溜了还是忙忘了,以至于我忘了我的摄政王府已安详坐落在帝都东南角;而我原先的将军府,是在帝都西北方向,且,我的府邸在我埋头苦干的几天里已经搬空了。

额……

我灰溜溜地离开。

而原先就没带多少精兵回来的我,一个个被我打发干活,而最后一批留在宫中看管批奏折带小孩的小王爷。

不出意料,

又出乎意料的。

万年老套路刺杀登台了。

吓得我心下一咯噔。

好消息是,我早有预料;坏消息是,不只一伙人。救命,我一个堂堂大将军,被人在帝都里撵着屁股打。

前后夹击左右开弓上下包抄,我真的服了。

等到我累得快晕厥的时候,终于来人了,是从西南回来的三王爷,我看到他笑得阴险狡诈。我气,狗东西我就不信今天刺杀没有你的手笔。他还在京中纵马飞驰,啊啊啊,我要疯了。

在滔天的怒气中,

我突然就悟了,

这个国,交给我是有点道理的。

但不多!!!

我发出最后一声低吟:“我想…静……静……”

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及时但赶来的小王爷耳力极好,然后就听见了我这句话,他有点气急败坏,“任平你究竟有多少个相好的!”

三王爷闻言笑出了声,然后吩咐左右把我带上。

呵呵,我躺在地上直接装死。

笑死,来了两个大苦力,我怎么着也得躺一个半月。

还敢派人刺杀我!

看哥怎么压榨你们!

我要让你们007全天无休给我兢兢业业加班加点干活!

这叫什么,这叫淋过雨也要撕破别人的伞。好了,我开始承认我是一个恶人反派。

额……

自从两个王爷归京,我跟个十恶不赦的资本家一样把人打发去干活,不是让人批奏折就是让人去练兵。

要我说,帝都里的禁军未免也太弱鸡了。所以该干的能干的活是一个也不会落下的。

然鹅,我都无所事事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一个半月了,御史台还在天天阴阳怪气我这个无所事事的摄政王爷。

哎,我就不信我不管事这半个月里你们不会半夜笑醒。

这天,天气晴朗。

一想到要上朝我就阴云密布。

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从宫门口走到太极殿门口,我知道我后头跟着狗狗祟祟的御史中丞,所以我不假借他人之手,我深深地仰视太极殿外的宫阶,然后一蹦一跳上去了。

跳到一半,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我。

三王爷顶着熬了不知道几个大夜但一定很多就对了的黑眼圈含笑看着我,不过半个月的磋磨,我已经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打工人上早班的怨气了。

恍惚间,我听见他说:“小六,你小心待会摔了。”

我猛地一个激灵甩开他的手。

狗东西,

就知道你没好心,

准备摔死我是吧。

我莞尔,笑得小心谨慎,“三哥客气了,我不过一个大老粗,虽然伤得有些重,但这点台阶不算什么,就不劳烦你了。”

然后吭哧吭哧一蹦一跳进殿了。

我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声。

然后我就一个不留神啪叽一下给殿内的官员们来了个大礼。我顺理成章磕破了脑袋,不过没关系,不影响我沐浴更衣过的英俊脸庞。

嗯,我于是得到了软趴趴的座椅。

很舒服。

……我已经开始堕落了。

余光撇到有点黑脸的御史中丞,我又开始一脸要死不活的惨样,搭配上我裹了几乎半个身体的伤药,整个太极殿都散发着草药的清香,那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王炸组合。

但显然打动不了太极殿里的老狐狸。

我看着小皇帝旁边坐着的太后,再看一眼小皇帝唯唯诺诺的身影。

这才是让我最伤心的事。

宣相国成了宣太傅每天给小皇帝教书。

而太后娘娘还没动身去皇陵。

而我堂堂一个摄政王,半个月了没怎么阖过眼,不为什么,就为一群没有眼力见的杀手专挑夜深人静我终于睡着的时候来——轻轻敲打我窗。

打工人也是会奋起的,

何况我如今是一个封建王朝的有权有势的一男的

但我还是顶着两个大黑眼袋和两个王爷面对面亲切地用眼神交流。

我打了个哈欠,听了一会读书人吵架,然后给一旁的内侍递了一个眼神,内侍洪亮的嗓音深得我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慢——臣有事禀报!”

我定睛一看,是御史中丞。

行吧,来活了。

他淡定自若,说:“臣有一言……”

我说:“你言。”

他撸了把胡子,说:“王爷……”

我说:“你叫谁?”

他瞪眼,说:“您先别打断我。”

我微笑,点头示意。

御史中丞气沉丹田、火力全开、振振有词:“臣认为,丞相身为百官之首,怎可孤身在西北领兵作战,这简直是乱来!其次,两位王爷怎可无召入京,万一封地出了什么差错呢!这简直就是乱来!还有就是,太后娘娘您何时依先帝旨意前往皇陵?”

我眼睛发亮,啧啧点头,不愧是你,封建王朝第一头铁大喷子。

朝堂开始鸦雀无声……

御史中丞还在输出:“还有摄政王殿下,先帝赐您摄政之权,不是让您在府中深夜看小话本鬼哭狼嚎的!!!这简直是——成何体统!!!”

这多多少少有点私人情感在里边了。

我率先真诚道歉:“真不好意思,但本王还是想解释一下,昨晚是有人刺杀本王未遂,小话本也是刺客身上掉下来的,鬼哭狼嚎的是刺客不是我,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

“喏,刺客已经在大理寺审了。”

御史中丞一下子歇了火,但还是梗着脖子站在大殿之中。

我强撑着身体好声好气地说:“咳,丞相大人身为百官之首更应该文武双全,……其他的,你写张折子先递上来。”

这下子,殿内所有眼光齐刷刷看向另外三人。

哈哈。

让你们派人刺杀我。

哥上辈子活三十年这辈子活三十年不是只长个不长脑的。

太后娘娘、三王爷和小王爷被架在火上烤,没多久,小王爷的先开了口:“先帝在时,挂念我身体先天不足,特许我前往江南居住,这么就成了无召不得入京了?”

小王爷是笑着回答的。

但我听出了一丝丝咬牙切齿,我心下为御史中丞点一柱香,为他祈祷,祝他平安。

三王爷抢答:“本王不过是领兵在西南镇压山匪,怎么就不得入京了?”

于是众人齐刷刷看向坐在小皇帝旁边的太后娘娘。

我眼力尖,看见太后娘娘稳如泰山的坐姿有点摇摇欲坠,她说:“予……原先立愿在宫中为陛下礼佛七七四十九日尚未完成,先帝也是知晓的。”

御史中丞:“那太后娘娘还早日动身的好!”

太后娘娘咬牙切齿:“好。”

我:哦豁,勇者无畏无惧无敌。

我掐指一算,不到一周的时间,太后娘娘就已经打包好半个月没打包好的行李轰轰烈烈地前往皇陵。

走得很潇洒。

留帝都里的我在大雪纷飞中独自凌乱,因为陛下的两位亲叔父还赖在帝都里不走,并且都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微笑面对生活……

苦笑。

哎我就不懂这兄弟俩,天高皇帝远的封地土皇帝不当非要赖在帝都受窝囊气。

先帝当年刚过而立之年就一统天下,然后派人四处征伐稳定局面,除了西北年年有仗打,其他的差不多都稳定下来了。

所以我从二十五岁就领兵驻扎西北,每年不定时回京述职,已经鲜少见到这兄弟两个,我也是没想到,他们一个个的越变越扭曲。

譬如现在。

先天不足·小王爷得心应手地翻摄政王府的墙进了我的寝屋,然后在月光下和被我踹在地板上的三王爷两两相望。

而我半身不遂躺在床上。

空气中飘荡着一丝丝的尴尬。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

男人三十一枝花?

他们兄弟对我又爱又恨怎么回事?

我深呼一口气,真诚地开口:“你们虽然貌美,但我是不会为色所迷把你们俩留在帝都祸乱朝纲的!”

摔了个狗吃屎的三王爷:……

准备破窗而出的小王爷:。

空气似乎被我一句话冻住了。

小王爷气急:“任平!你竟然两个都要!你你你——水性杨花!”

我大力拍床,你他爹的思路竟如此清奇,但我还是怒吼:“我是让你们俩都滚!”

三王爷闻言摇头,不顾身上的痛拉住我的手,装得很低声下气:“你确定?你的情书还被放在我的书房里,一直保留着。”

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天追着我打打杀杀的刺客不是你派来的!我在心里大喊大叫,面上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别,我喜欢洁身自好的男人,不喜欢自荐枕席的。”

兄弟俩一脸震惊的表情,像是再说你个负心汉当初不是你自荐枕席的吗?

我……我无fuck说。

我深感朝堂权谋已经变成了复杂的三角恋,而我只能在这段乱七八糟的孽缘里畏畏缩缩。

我按下脑子里灭口的想法,让我底下的兵把这两人恭恭敬敬请出摄政王府,并听我号令在我的寝屋外立了一个“三王爷、小王爷与狗不得入内”的英语牌子。

哈,三十多年了,我还是没忘记九年义务教育学过的知识。

别问为什么用英语写,因为我怕隔壁的御史中丞看见并弹劾我大不敬,我并不想和他吵架。

这是我最大的倔强。

搁二十一世纪高低告他们两个职场性骚扰。

我开始草拟我回帝都的第一封折子——让这两位亲王爷赶紧滚回封地。

次日,我揣着折子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正赶巧宣太傅在御书房给小皇帝授课,后者见到我眼睛微亮,而宣太傅却冷哼一声,生怕我听不到。

我打断宣太傅,说:“大人,今日便歇息吧。”我明显看见他的脸色变绿,却还是笑吟吟的。

宣为明甩袖离开。

于是五岁的小皇帝冲我眨眨眼,笑得格外天真。

我翻了翻他的字帖,低声说了一句:“陛下近来练字多有懈怠。”

小皇帝闻言拨浪鼓似的摇头,“并未,我很认真练了。”

我低头看了看字帖上和我一样的狗爬字,顶着小皇帝纯真无邪的大眼睛严肃道:“那陛下还是得多练,勤能补拙。”

我在御书房里开始泡茶,掏出我那写了狗爬字的奏折,小皇帝撇了几眼实在看不懂就盖了章,然后欢欢喜喜拉着我唠嗑。

时不时还哭卿卿地提一嘴他早死的爹。

我:不懂但大为震惊。

不懂宣为明教了他什么,震惊一个五岁的孩童开始耍小心眼。

联想到不太光明的未来,我啪得一下放下茶杯,万分严肃地拉着他,一头扎进书海里。

大小两个文盲头抵头,小皇帝率先指着书简问:“任叔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什么意思?”

他歪了歪头追问:“是老天爷平等地把每一个东西都当狗的意思吗?”

我:……很有道理,但显然不是。

我捂着胸口,从九九八十一种死法中抽离出来,勉强挤出一句:“不是。”

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小两个文盲安静了一会。

我对一旁伺候笔墨的内侍说:“去把太傅请回来,陛下需要提前温习。”

然鹅,太傅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估计已经在太傅府邸了。

我噗通一声跪下,拉着小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托孤似的说您要好好学习治国理政,先帝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

吓得小孩直愣愣点头。

先帝已逝世一个多月,帝都逐渐风平浪静,具体表现为相国开始认真给小皇帝授课、太后娘娘在皇陵安安静静礼佛、小皇帝的两位叔父也已经在回封地的路上了。

而我身为摄政王,也开始认真着手政务。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回归正轨,而我总感觉不大对劲,因为关于我的谣言还是传遍大街小巷,还有就是刺杀我的人还是一批接着一批地来。

笑鼠,

哥在西北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是这么容易被伤到的吗!?

是的,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这群刺客风风火火轰轰烈烈闯进我睡觉的院子,被我的兵追着打;然后剩下的人去追另一伙刺客;最后!他爹的又来了一伙人叽叽歪歪的打之前还要说一句替天行道除了我这个奸臣。

世界上还是不守武德的刺客比较多。

竟然跟我搞车轮战。

我:……终究是我提不动刀了。

于是我又在王府里躺尸了好几天才能动弹。我的副将已经千里迢迢赶了回来,他劝我,要不还是回西北吧。

我愤怒并且想掀桌,

这是我想回就能回的吗!

异族人的军队两个多月就被打跑了。但我还是不太放心,太诡异了,按往常应该打得有来有回,不是这般你追我赶的戏码。

我躺在床上艰难地开口:“这就跑了?不应该啊,他们合该是趁我不在乱传谣言然后大晚上偷袭,怎么就突然走了。”

我看到了副将一脸语塞。

噢,这是我的手段,他们成不了大气候。

副将说:“据卧底来报,他们族内起乱;底下也审问过抓来的俘虏,供词都大差不差,应该是真的内乱。”

我幽幽叹了口气,“趁他病要他命!你咋回来了。”

副将答:“丞相大人让我回来的,他说您吩咐的。”

我:……狗币东西我要宰了温著这个误了战机的东西!

我静默许久后叹了口气,说:“算了,让你回来有他的道理,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回轮到副将沉默了,我一直盯着他,他才回答:“丞相大人在西北伤到了,军医不让他走。”

额……

我思考一下,突然想到了些东西,然后就吩咐副将:“不提他了,你先递了牌子然后回府休息几日。”

副将走后,我就进了宫。

让人抬着半身不遂的我。

我可真敬业……

太傅正在给小皇帝授课,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太傅面对我轻飘飘撇了一眼,他问:“陛下,您还记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是为何意?”

我:……

我坐在轮椅上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太傅对着我吹胡子瞪眼,

而我习惯性选择无视他。

看到小皇帝还活蹦乱跳的我就放了一半的心,我又猝不及防转头一问旁边陌生的小内侍:“你是何时来的,本王怎不曾见过你?”

小内侍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跪下,我看着他战战兢兢浑身发抖,搞的好像我下一秒就要让他嘎巴死掉一样。

我无奈片刻,然后说:“本王……算了,你下去吧。”看来我这个大恶人的美名算是坐实了,而且还稳稳当当。

小皇帝也傻愣愣坐着看。

我看没啥事就麻溜滚蛋了。

我在出宫的路上,看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宫人,我突然想到过两日便是腊八节,先帝逝世没过多久,凡事不宜大办。

我让人推着我转头向政事堂方向走,带走了各地呈上来的公文。

腊八这天,大雪纷飞。

我没来得及进宫,就有人来禀报各地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揭竿起义。我带着东大营的士兵围住帝都,把帝都围城一个圆桶,然后开启了我大杀特杀的局面。

宣为明抛家弃子趁着腊八那日帝都混乱偷摸溜走了,我猜他已经去和皇陵的宣妤汇合,准备来搞我了。

我不懂,究竟是谁给他的自信。

我每天慢悠悠地去抄家、进牢里转悠几圈吓唬人。帝都上下人心惶惶,都被我强行镇压下去。

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有一支反叛军轰轰烈烈来到了距离帝都不远的幽州,强盗般劫掠了沿途的州县。

我命副将挂帅去镇压。

我依旧坐镇帝都。

之后几天,副将的军队节节败退。

……这小子背刺我是吧……

我不得以,亲自带兵。

事情到这里开始有点脱线了,所以我离京前把我的私兵及西北带回来的军队都带上,然后把其他的精锐留下守帝都。

我朝建立不过几年,先帝兢兢业业加班加点过劳累死,这些兴风作浪的东西打打杀杀简直是太糟践人了。

有人给我设圈套,我总得去一趟,不然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就不好了。

我于是轰轰烈烈地往深渊巨坑奔去,让我逮到祸事的罪魁祸首就千刀万剐了事!

一路上我端了一个又一个的反叛军,都是不成气候的货色,还想效仿我与先帝当年揭竿起义白手起家兢兢业业搞事业。

眼瞧着我离帝都越来越远。

向我反扑过来的反叛军就越来越多。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我明显感觉被引到江南的青州,没记错的话,小王爷府就在此处,小王爷的老巢也位于此处。

我无语,

这逼崽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小王爷和三王爷并未起兵,而是在隔山观虎斗,这俩黑心肝的货色打算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吧。

我离京前让小皇帝签发的政令,这俩人也磨磨蹭蹭跟没收到一样。

我没管太多,

毕竟我是没想到,

于是就被小王爷阴了一把。

被迷晕前我只剩下一个想法……

还好留了个后手。

我还让人发信息给在路上磨磨蹭蹭的三王爷,前来青州一聚。毕竟这是他必须要经过的地方,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也相信,他是爱凑青州这趟热闹的。

等我浑身无力迷迷瞪瞪醒来时,

兄弟俩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嘴炮了。

我问:“额,冒昧问一句,反叛军打到哪了?”

小王爷闭嘴转头看我,三王爷也依旧笑呵呵的,但我看到他俩脸上毫不遮掩的无语和复杂的情绪。

反正我这个单纯的gay是不懂这两个阴暗扭曲的给子的。

言归正传。

小王爷率先开口:“在青州数十里不远处安营扎寨了。”

我反问:“消息可靠?”

三王爷嗤笑,“比你这个三十好几混迹沙场官场还能被迷晕的蠢货强。”

我平静面对,冷静思考,看来消息十有八九是对的。

我接着问:“我的人马呢?”

小王爷回答:“在青州里,我已安排妥当。”

我明知故问:“所以你把我迷晕究竟是有什么要事?人都打你老巢来了,你还不准备军事防御?”

三王爷阴恻恻地开口:“本王听说,咱嫂子也在队伍里呢。”

我讽刺:“呦,都到齐准备端了你的老巢然后长驱直入搞掉咱们仨呢。”

小王爷:……

三王爷:。

随着我们仨插科打诨的试探,我身上迷药的药效也在慢慢消失,我不动声色地活动活动手腕,思考怎么摁下这两个神经病。

我的部下这会已经偷摸着溜进王府了。

好巧不巧迎面碰上了凉亭里正各自心怀鬼胎还在偷偷密谋的三人。

我:……你真的不是来丢我的脸的吗?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的部下已经嘎巴升天了。

部下满脸写着这是哪我是谁的懵逼状态,但他还是没有忘记把我救走。

我拱手,“今晚月色不错,我先走一步了,两位王爷。”

之后的几天里,事态一度发展到我不太能掌控的地步。

具体表现为,两个王爷合伙发疯白天夜晚跟轮班一样骚扰我、副将罔顾我的军令收拾残兵退回帝都以及反叛军离青州城越来越近了。

我问部下:“温晏,你哥呢?”

他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于是佯装闭目养神摆摆手让人下去,内心抓狂想发疯,西北这条线决不能脱离我的掌控,温著最好是在西北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我私下给帝都派人,让人按下副将夺了他的牌,我合理怀疑他背刺本王。

大年三十晚上,我在营帐里整装待发。

额,我反正是不懂这群叛贼的仪式感。

城里俩王爷估摸着今晚也接到消息,所以深更半夜了还没溜进我的营帐里为非作歹,我深感欣慰,这俩人还能记得正经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烽火起。

轰隆隆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我一呲溜就冲出营帐,装备齐全上马准备打终极boss通关。

我搁着破地方活了三十来年,十多年了的光景里大大小小的仗是真没少打,不经常回去,回去就和大哥吵架,所以我是长的帅气能打但没脑的人设。

我只能说,竟然还真有蠢货信了。

我在城外冲锋陷阵,有人搁城门上远远眺望。

毫无意外又有一点意外的,

打赢了,

我倒下了。

具体表现在,我冲锋在前带领部队一往无前,直捣黄龙、瓮中捉鳖、摁死了这一支最强但累得要死要活还被我天天精神PUA的反叛军。

聪明人就该打聪明人的仗嘛。

可素,人还是不要太嚣张,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这不是兔子。

我被创了。

创飞了。

谁懂?

谁懂!

人言常道,人之将死……

我要创死所有人。

在马上摔下来时我还是想了许多许多。

小太子往后的路我是没办法跟着走下去了,那两神经病应该对权力没什么想法,丞相想要重回中枢也重重受阻了,毕竟我把低调上上下下都创了,终极boss已经被我亲手弄死了。

其他的,爱谁谁,我都要疼死了。

我是疼昏过去了。

其他的事情有城里俩混蛋收尾。

我安详地闭上眼睛。

我以为我这劳累短暂的一生又要结束了。

……

谁懂,一睁眼床边堆满了人,我眯着眼仔细辨认,御史中丞那个小老头看我的眼神就像对他家看门的大黄狗一样和蔼,我突然惊恐,虽然你这个人很好但你快把御史中丞叫回来吵架。

趴在床边的小皇帝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开心叫着:“任叔父醒了!”

好几道目光齐刷刷看向我,其中的情感太复杂,我不想剖析,也不想搭理他们。

此外还有一个不怎么算惊天大噩耗的事就是。

我废了条腿。

具体还得从半个多月前我在战场上被创飞然后被敌人的战马踩到一条腿,然后又被尸体压到第二天才被挖出来。

据说我那会就剩口气儿在了。

而救治的过程极为复杂曲折难搞。

大概就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抗生素的条件下我反反复复感染烧高烧退不下来,我还能活下来,真牛逼。

我现在全身瘫痪在床,一点都不能动。

上天有好生之德,快把我收走吧,太难了,太疼了,没有止痛药,受不了,受不了一点。

太难熬了。

我躺在床上哀嚎:“温著!姓温的!本王在召唤你!”

温著被我从西北喊回来了,美其名曰他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都是废话,我怎么可能让一个聪明诡计多端且不是完全隶属于我的一个人去带领西北大军,这可是一个惊天大隐患。

所以我故技重施,让他当了太傅。

帝师多风光,年纪轻轻的帝师,古往今来都没几个。

多好,对吧。

话说回来了,这狗东西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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