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过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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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信纸在时光的抚摸中泛黄、蜷曲,像是一朵被珍藏在琥珀中的金色落叶。

“你的明眸是映现我灵魂颤动的湖,我那成群结队的梦想,为寻求解脱,而纷纷投入你这秋波深处。”

阮雪榆看着手里的签纸,微微失了神。这就是那天在车上,他慌慌张张不让时钧看的那一份。

时钧的强势过于深刻,像是火、熔岩、重铅水的混合,十万道闪电把天幕撕破,是无人逃得过的巨大天灾,他把情欲的无边炼狱搬来了人间;可是他的温柔又那样动人,白色的粉蝶纷飞,金光的花蕾绽放,饱含水色的暮夜里春流冰融。

最终压垮阮雪榆的,也许是那个寒冷至极的冬夜,毕拨毕拨的篝火旁边,时钧被他前所未有、决绝至极的拒绝中伤之后,就忽然来了一句:“阮老师,我爱你爱到快发疯了,你其实一直明白。”

阮雪榆不知道怎么回答,除了回避,别无他法。

“不要再搪塞我了,我想听你的真心话,我是哪里做得不足够么?是不是让你感觉…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爱情也不过如此,所以你一直拒绝、总是拒绝、无时无刻不在拒绝。”

时钧眼底幽深得像是无法晕开的浓墨,自嘲说:“阮老师好像就是没有心。”

阮雪榆滑开眼光,木质清香将他整个人熏得湿润又沉默。

可是时钧很快地就自己回答:“其实都不是的。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你是为了避免结束,就避免了一切开始。”

一句话像一杯滚烫开水浇灌了阮雪榆的全身。

时钧深深地吻了下去:“阮老师,你明明也爱我的,为什么一直反抗自己的本能?”

很长很久很深的很多个吻,直到时钧将他的衣物全部剥开,骨瓷上莹润的釉光一样的皮肤,像是冬日里一朵怒放的白莲。

阮雪榆的回应也变得柔腻无方,软若花泥。时钧轻轻一口热气呵过来,他就融成了一滩蜜水。

那一天真是太冷了,以至于让阮雪榆觉得如果片刻没有得到一个足够热情的亲吻,舌根都会被冻得麻木。

阮雪榆沉浸在了回忆的世界里,在橘红色的甘甜里无法逃脱。

后来是怎么分手的呢?

真正要走的人总是一言不发的。

阮雪榆其实不是很记得具体的场景了,可能是某种PTSD让他忘记了。

想到最后,过去的一切模糊成迷彩幻影,只有时钧才是唯一真实、鲜明的。

“啊!阮!冰箱里有尸体!”

安德烈大叫,立刻把VR头套给阮雪榆戴上,彻底打破了他纷乱的思绪。

安德烈胆量一般,但非要玩生化危机的VR版。

阮雪榆沉默着,在安德烈助威呐喊一般的尖叫中,两个半小时打通关了,比全球最速通关慢了十几分钟。

他摘下VR头套,却发现找不到那张情诗了。混乱之中,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安德烈看见阮雪榆竟然跪了下来,伸手去摸沙发底下,惊讶极了,大大地张嘴。

阮雪榆总觉得这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真正讨厌的东西很少,其中宿命中的悲剧是最大的一项。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进行了一场目的明确的大扫除,一无所获。

“你喜欢就带回家吧。”阮雪榆见安德烈这么喜欢VR设备,就提出这个建议。

可是他猛然想起,这套设备好像还是时钧买的。时钧喜欢技术,最新的电子产品他总要买几套的。

阮雪榆就说:“这个不够新了,我送一套最新的给你吧。”

“太好了,阮,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人,主一定保佑你!有没有双人的游戏,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安德烈欢呼。

阮雪榆果然找出来另外一个头盔,和安德烈一起玩一款双人射击游戏。

“Zombies!左边!阮!Shoot it!”

安德烈大惊小怪,比游戏声音还大,阮雪榆给他弄出一种正在带妹的错觉。

“这个是谁啊?怎么比阮还厉害。”安德烈指着历史积分榜上的第一名问。

那是时钧的账号,“ILoveBradley”,土至无人能及。

但是时钧本人沾沾自喜,他所有网络账号,甚至是微博都叫这个名字。如果字数空余足够,他就在后面加一个Forever.

豆瓣十大疑案之首,就是这个Bradley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目标太多了,不少女明星为了蹭热度,都暗搓搓地给自己取个相似发音的英文名,还有人直接原封不动地用男名的,就非常离谱。

阮雪榆以前从来没打过游戏,但是一上了手,就很执着,像钻研世界级的科学难题。

那个时候时钧就诓骗他:“阮老师,你好笨啊,我不想教你。算了,看在你好看成这样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吧,你亲我一下当做拜师礼,好不好?”

“亲我当然是亲嘴巴的!阮老师怎么赖皮?你完了,代价要升级了……”

阮雪榆直接把时钧的记录删了,迅速挥开回忆,独自在激光扫射中杀出一条血路,飞快地捡起地下的弹药补给包,无情地像是一个游戏内部的关卡测试师。

普通模式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安德烈就自取其辱地调到地狱难度,煞有其事地配音,和游戏声音混在一起,一点违和感都没有:“Come! Put me through hell!”

最高难度下,怪物冲过来的速度突然加快,数量更多,最要命的是没有存档点。

阮雪榆孤军奋战,时不时丢给安德烈多余的弹药包。他方向感太强了,再复杂的地形也过目不忘,简直是从上帝视角在玩游戏,侮辱制作者的智商。

单人白金成就的奖杯不断冒出来,声音频率之高几乎盖过枪弹声音。

但安德烈总能在他预料不到的地方落地成盒。

阮雪榆实在带不动,但是什么也没说。安德烈不吸取失败教训,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再跌倒。

他们两等待复活倒计时的时候,安德烈忽然哀嚎了一声,这就演起来了:“阮,我被咬了,要变成丧尸了,怎么办?”

原本毫无纤尘的阮雪榆,被时钧牵着在世间的七情六欲里走了一遭,现在已经比三年前有人情味多了,笑容像一泓湖水那样,说:“丧尸有什么不好的,也挺像你的。”

安德烈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Bad boy,我要咬你了!”

阮雪榆拿了一个抱枕,不大重视地抵挡着安德烈的猛烈进攻,在枪林弹雨之中,拿完了最后一个游戏成就。

正在这时,门铃一响。

是时钧。

不确定时钧有没有特别关注安德烈,他就只是站在门口说:“十点钟开机仪式,阮老师忘记了么?”

阮雪榆没忘,也没打算失信,只不过他和安德烈的游戏时光过得太快了。

很有契约精神的阮雪榆匆匆忙地起身,差点被各种电线绊着。

时钧马上跨了进来,连忙弯腰整理游戏插板,给阮雪榆整理出一条宽广的路来,嘴上却说:“小心一点!我催你了?现在知道慌了?我不来的时候,你怎么闲得很?”

阮雪榆从来没有被时钧这么凶过,但是他一向神经粗,共情能力差到极点,没听出来什么,抓了衣服就要走。

唯一有反应的是安德烈,他看看时钧,又看看阮雪榆,最后说:“好晚了,阮去干什么?”

阮雪榆对安德烈还是很愧疚,想到克劳德博士还在实验室忙碌,安德烈一个人孤零零,就很自然地说:“你要去?那就一起吧。”

当然,阮雪榆邀请安德烈一起去的目的,还有一个——他不想和时钧共处一个狭窄的密闭空间。

事实证明,安德烈无师自通地完成了这项任务,他像是巴尔德那样,光明之人格化,亮丽的金发和英俊的脸永远在放射光芒,车厢里充满了他带来的天真愉快的气氛。

万物皆热爱他,而他也热爱万物。

但这个万物,可能不包括时钧。

夜晚闷热到了极致,乌压压的云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遮天蔽日。

今天的时钧,像是这种天气的人格化。

严导看见安德烈,还以为时钧要加塞一个新角色,马上就赔笑迎接天潢贵胄。

安德烈听不懂,就眨巴眼睛望着阮雪榆,十分懵懂的样子。

严导躬身说:“阮总,这位大帅哥怎么称呼?”

阮雪榆还没回答,时钧就说:“外国来的,他听不懂你说话,你也不懂吗?”

秋风狂扫落叶,严导冷汗直流。大家战战兢兢,无人不害怕被连坐。

华语影视圈的开机仪式一方面是为了辟邪,祈祷拍摄顺利,不要出事故。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大家一种仪式感,把剧组的所有人凝结在一起。

用于供奉的案桌用红绒布遮盖,桌上供奉关帝,两旁是香炉和上供的烤乳猪和水果。

剧组主创依次上香拜神之后,时钧揭开盖摄影机的红布,象征拍摄正式开始。

一般来说,开拍的第一幕戏是男女主角的对手戏,还是比较亲密的那种。为的就是让主角互相熟悉,快速进入状态。

可是阮雪榆在场,大家都处于一种默然的迷惑中。他们不知道圈外人阮雪榆的通情达理程度,这场戏会不会引发家庭战争。

剧组里能拍板子的导演和制片等人,在那个饭局上,已经见识过了时钧毫不掩饰的护食行为。

大家根本不怀疑他们的关系,唯一想八卦的是他们打不打算代孕。

而两个当事人什么态度呢?

阮雪榆正十分严谨地检查着布景,时钧冷酷而专业地看着剧本。

严导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对戏的女主角杨小荷是实力派演员,拿过几个视后,非常敬业,就问:“怎么了?怎么还不开始?严导,时老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疑问,需要进一步商讨?”

时钧慢慢地站起来,冲阮雪榆所处的方向一看,后者还完全不知情况,让演护士的女孩子把头发塞进帽子里,一点都不能漏出来。

时钧气笑了:“我是有点疑问,万老师,你能接受什么尺度?”

杨小荷一怔:“按剧本上写的走呀!”

她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匪夷所思极了。

众所周知,时钧只会按照自己的性子接戏,完全演他本人,从来不碰亲热戏,荧幕初吻都还没丢,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时钧把编剧叫过来,指着说:“这里主角终于解开误会,又是下大雨,室内景来一场激情戏,不是很能说明感情,打动观众么?”

大家失色。

严导说:“时总,现在的审查制度很严呐,这样拍可能……”

“过不了审就删。”时钧硬梆梆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严导连着标点符号吞了回去,可是他一时没领悟时钧的谈话精神,便偷看阮雪榆,想要从相对单纯的科学家脸上,获得一些易懂的答案。

时钧察觉到他看阮雪榆的目光,眯了眯眼:“你胶片不够?那就换个导演吧,导演够不够?”

阮雪榆距离太远了,其实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是看他们开始布主角家里的内景,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就问场务:“安德烈去哪了?”

他补充解释道:“就是那一位高高的混血儿,金色头发。”

时钧听他这么细致的形容词,就完全顾不上面子了,几乎怒不可遏的声音冲了出来:“阮雪榆!”

他吩咐阮雪榆看看主角书房的景怎么样,指着人体骨骼模型说:“你数数骨头是不是二百零六块,不要闹出笑话。”

“Action!”

咔的一声,场记牌一响——第十八场第九幕。

严导把归之不易的导演帽戴正,努力观察阮雪榆的微表情,准备随时叫停。

杨小荷已经做完了心理建设,预备好了自己要被时钧的粉丝冲一年的塔后,酝酿了满满情绪,深情地呼唤:“陈医生……”

她的手绕上时钧的脖子,时钧明显不悦地动了一下眉毛。

阮雪榆不知道在干嘛,也许是没人管他,得到了使用手机的自由,在旁边如若无人地刷起邮箱,可能根本没留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杨小荷虽然专业素养很高,但是心理负担太重,这么近距离面对时钧,还是有一点紧张。

时钧的演技不好不坏,也不可能带领她入戏,两个人头一次见面,就演这么火辣的床戏,难度实在太高了。

他们两演得片场无人不尬,以至于亲都没亲上,咔了几次之后,严导大叫中场休息。

阮雪榆回了休息室。

一本杂志盖在安德烈的脸上,他似乎睡着了。但是阮雪榆经过的时候,他迅速摘掉了。

阮雪榆说:“我送你回去吧。”

安德烈摇头,表示自己时差还没调过来,然后突发奇想地说:“阮,我们回去打游戏吗?打游戏好玩还是拍戏好玩?”

阮雪榆觉得这两个一个是娱乐,一个是工作,不可以这么比较,就思忖了一下。

安德烈摇了摇他的手臂,做了一个天主教的誓言手势:“我要好好练习,阮教我,我一定会玩得很厉害的!”

“阮老师。”

时钧伫在门口,眼神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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