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3-12 来源:长佩 分类:现代 作者:丢丢 主角:任鹤 顾言襄
“医生,这里可以洗纹身吗?”
“你要洗哪里?”
年轻的男孩拉了拉衣领,白皙后颈上露出一行深青色的英文句子:
RH,eternal love.
“这个纹身洗不掉啊。”
“什么?”
“一定要洗的话,皮肤可能会受损,到时候这里留个疤,你愿意吗?”
男孩长得极貌美,就是太年轻了,才喜欢在身上纹些有的没的。过后又后悔。
“想清楚哦。”医生提醒他:“洗纹身很痛的,大多数人都受不了。”
“我要洗!”男孩闻言反而硬气起来。
交完钱后,二十一岁的顾言襄躺在手术台上,炽热的激光像是一把又一把地狱之火,他被灼烤着,烧了一次又一次,痛得太阳穴都被撑起来。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滋味,想把他除掉,就像想把自己除掉……
“为什么纹身还在啊?!”
手术完了,在顾言襄的颈子上结了一层疤,一个星期后复查,他抓狂地发现原本皮肤上的青色只是淡了一层,并没有消失。
“当然!要彻底抹去它,你起码要来五次。”
“FUCK。”顾言襄晕倒了。
那个青灰发暗的R字就是去不掉,不知为什么,时间长了,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医生说他那块皮肤都要烂了,每当他对镜自照,瘦瘦的手指抚摸着那个原本棱角突出的字,眼睛里总会情不自禁流露出少年才有的爱意。
这是个下雨天,顾言襄难得到公司巡视,一看时间都快下午三点了,竟然还有员工没有到岗。
我靠。他心凉了,看来这间公司真就是用来养老的。最后还是给一办公室人叫了顿下午茶,吃吃东西就高兴起来。
“不要这样嘛。”和他合伙开公司的闺蜜安慰他说:“他们都是公司的老人呀,要他们像00后一样积极上进,可能嘛?”
“老你个头。”顾言襄哪会不清楚,只是目前暂时不想加入“养老大军”。
他钻进卫生间,脑子里蓦地飘过一连串数字,阴魂不散的,是公司今年的营收。
“明年会更好~~~”他正乐观着,突然隔间的门又开了,门扣有些松动。同时一个男人走进了洗手间。
虽没看到脸,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浑身都泛起汗毛倒竖的感觉,再接下来就听到一个曾经听过的声音。
那是个男人在说话,声音对着电话那头放得很促狭,发音中有些音节低低滑了过去。
“谁在洗手间?”顾言襄微信问闺蜜。
“刚刚客户进去了,怎么了?”
“没什么。”他不再多问,等了好久才走出去。
“你干嘛啦。”闺蜜已经守在门口:“蹲了这么久!客户都走了!”
“走就走了呗。”他说归这么说,眼光又做贼般瞟了一圈。
“怎么,你认识REX?”闺蜜说。
“是咯。”
“好过啊?”
“……”顾言襄笑得很起劲:“关你屁事。”
闺蜜不是本地人,所以对这个地方这个圈子的事情一直不是很了解。毕竟也不是所有GAY都喜欢混圈子。再说,那也是他顾言襄小孩时期的事情了。即便当年他们很红,现在也早已经落进时间的夹缝。
顾言襄走出公司大门,这是一栋老建筑,门柱上雕着彼此依偎缠绕的忍冬花。最近,经常有网红来拍照,可以说是新晋的打卡点。
然而眼前的这条街还是这条街,尽头还是傍晚的尽头,雨势愈来愈超出想象,仿佛诉说着心情的郁结。然而,人和车都只是匆匆地行过,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漠然。顾言襄傻傻地发了会呆,雨水混着寒意扑到脸上。
“任鹤不是在美国吗?”晚上,他到家时已是深夜,配合时差正好和哥哥顾子楷联络,兄弟俩说话并不忌讳:“怎么我今天碰到他了。”
“这么巧。”顾子楷说:“你没杀了他啊。”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再说我为什么要杀了他。”顾言襄说:“我有那么在乎他吗。哈哈。”
“他上个月回国的,我没告诉你吗?既然你知道了要不要请他吃饭。”
顾言襄说:“我请他吃大便。”
“哈哈。”
“他不会是回来找我的吧。”顾言襄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你想多了。兄弟。”
“那你是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
顾子楷只说:“他又没移民。”
“是啊,他为什么不移民?”
“我怎么知道。”
“可能还是因为我在国内吧!”
“……你有病要治。”
顾言襄调皮地发了张自拍照过去。
哥哥说:“开会了。”并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其实即便顾子楷不留这个号码,公司也保留了客户的联系方式。
顾言襄仔细看了任鹤要装修的房子,是一套山上的独栋别墅,在他买下之前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单身带孩子的女律师,本身的风格是偏女性化的。他打赌,任鹤肯定知道这家公司是他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感情归感情,你是不是收得太便宜了……”闺蜜对他的报价直呼不可思议。
他假装不知道,又再从头审视一遍费用清单:“哪便宜?最多打了个九折!”
“他看起来那么有钱。”闺蜜还在碎碎念。
“啰嗦。我们哪个客户没钱?开始工作吧。你先出三个方案给我选。”
“你不自己亲自做?”
“你带着小CO做。我来把关。”
小CO是公司的新人,一个公司总得有几个做事的新人。
“人家可能是冲你来的。”
顾言襄看着那套别墅的户型图,用圆珠笔的另一端摁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压了下去,拽得二五八万:“那我就偏偏不如他所愿。”
临近元旦假期,公司里按时上下班的人眼见又少了一小撮。偌大的办公室内没有想象中的忙碌,仅余几个刚进来没多久的实习生还在赶PPT,一边轻声讨论着晚上的圣诞聚餐。
八点钟一过,连那些淅淅索索的讨论声都听不见了,只剩下暖气仍在运行的低频噪音,间杂着几声微信提示。
玻璃窗延伸了一整面墙,照出另一面墙上堆得满满的书架,以及一个人埋头工作的身影。顾言襄刚把草稿的修改意见整理完点了发送,一边关掉桌面上数不清的窗口,一边想象闺蜜吐血的样子。
“这么多要改的?你太狠了。”
“毕竟这次的客户和我比较熟。”
闺蜜趁机八卦:
“既然你这么了解你的EX,那为什么不亲自负责。”
“都这么久了,我也只是了解十几年前的他,不是现在的他。现在的他具体有什么需求,还需要你再进一步和他沟通。”顾言襄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尽管如此,脑子却在作乱,一味闪烁着当初他和Rex一起生活的片段。那些过去的情状,被打碎成文字都无法形容的感慨与现实交织错落……果然,还是得找个新男人才行。他可是顾言襄。
“听起来,你曾经有过一段真诚的感情。”闺蜜嘲讽地说。
“酸溜溜的,你暗恋我啊?”
其实新感情已经来了,不过,是网恋= =
新对象和顾言襄差了十来岁,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鲜肉,直男,颜值奇高。
除了运动和打游戏以外,陆炀并没有太多的爱好,性格也相当的随份可靠,可以说是顾言襄的历任男友中最单纯的一个。
今天他们约好要一起看电影,谁知陆炀左等右等仍不见顾言襄的人影,电影已经开场了,道歉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抱歉,我还在工作。”
“我来找你吧。”陆炀说,一点也不闹脾气。
“你去我家等我好吗?我弄完就回来,我不想你看到我熬夜工作以后憔悴的样子。”
“你到家就不憔悴了啊?”
“我会洗完澡回来。”
“……”陆炀彻底无语。GAY都这样?
顾言襄果然带着一身湿气打开了家门,头发还是刚刚洗过后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被年轻的恋人摸来摸去,像在摸一只宠物。
他趴在陆炀坚实的大腿上,宁静的姿态十分难得,像是要睡着过去。
“你很少工作这么累。”陆炀凝视着他的耳垂,很犹豫要不要他为自己服务。
“对啊。”顾言襄侧过脸看他,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却有撒娇的味道。
“我为你服务好不好。”
“嗯,想要。”
陆炀笑了:“那反过来好不好。”
“嗯,你喂我。”
“喂饱你。”
两人都免不了下半身动物的嫌疑,陆炀刚把老婆的裤子脱掉,一抬头发现顾言襄仍闭着双眼,神情不像往日那么兴奋。
“真这么累吗。”陆炀抚摸着他的身体,试图把他从工作后的困意中唤醒:“你能赚多少钱?”
“说出来你不要吓到。”说到钱,顾言襄醒了。
“那你还是别说了……”陆炀忽然间也没了性致,索性和恋人一起躺在地毯上将胳膊借给他枕着,过了会又道:“这次的工作很重要?”
话题转向工作,顾言襄即便再不情愿,思绪也本能地回到白天。
趁着今天放晴,气温回升得很快,顾言襄便和闺蜜一道去造访Rex的新家。那是一栋数度易手的房子,路上能看到自然在节气影响下的变化,樱花开得最早,也谢得最快。房子本身是豪宅,不过装修是如今已经很难见到的千禧风格,落伍了,在之后的几个月内会都变成建筑垃圾被丢掉。
“嗯。”顾言襄笑了:“重要。”
“没想到你还是个工作狂。”
“不要这么说我嘛。不符合我的人设。”
“要人设干嘛。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顾言襄不解风情:“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有人设!”
那天晚上有新欢陪睡,神奇的是,顾言襄还是梦见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就像一轮年轻的月亮,在河岸的另一边,朦胧的光线透出距离感,当时却觉得稀松平常。
梦里顾言襄刚上大一,彼时他满以为自己会是最出色的学生,其实,现实还是颇为骨感。为此他有过一段非常努力的时期,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家里,那都是发生在一间廉价出租屋里的事。
还不到二十岁的他将作业铺了一地,来不及剪的头发长长了,被夹子松散地夹着,身上穿着一件男朋友的高领大毛衣,深棕色的,旧衣服适合居家穿着。
“我回来了。”结束一天工作的任鹤打开了出租屋的门,迎接他的不是爱人活泼的拥抱,而是一阵可怕的焦味。
“什么东西糊了?”
“啊!我给你煮的汤!”顾言襄双手合十:“对不起!我又忘了。”
“……没事。”任鹤脱下身上的西装,猛地拉开窗,又挽起衬衫袖子清理厨房里那只可怕的锅。
冷不防身后有人抱住他的腰,那人手上还拿着笔,一张脸写着美丽笨蛋四个字。
“笔给我。”
“干嘛?”
“在你脸上写关火。”
“不要啊!”
任鹤禁不住笑了:“窗户也不开,怕不怕自己中毒?”
“怕。”顾言襄乖乖的。
晚饭他们点了外卖,是一家极其平民的食物。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大概这就是穷人的感觉吧!
“我想起来了,以前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也会给我点这家外卖。”顾言襄说。
“好吃吧。”任鹤哄他道。
“好吃啊。我想洗澡。”顾言襄溜进了卫生间,把洗碗的工作推给工作了一天的某人。
出租屋的水总是不够大,顾言襄使劲拧着那简陋的卫浴设备,心想,一个人还能忍受,两个人一起洗澡真的好冷。冬天真讨厌。
洗了将近半小时,他意外地看到桌子还是一摊乱,任鹤则专注在他画的那些设计草图上。
“好冷哦!”顾言襄一屁股坐到恋人的大腿上,屁股蹭蹭:“你怎么还不去干家务。”
他刚洗完澡的脸色十分红润,头发湿软地搭着额头。
“我在看你的作品。”
“这不是作品,这是作业。”
任鹤随手帮他拧着头发,一边评价了几句,最后给他鼓励:“你有进步。”
“……”
“怎么了?”
“你工作不是很烦吗?回家还要洗锅,还要认真陪我。你对我好好。”
“为了爱情。”任鹤说得真他妈轻巧。真他妈装逼。
“以后我们不住这里,买了自己的房子以后,你要不要让我来设计?”
“什么让?只能是你。”
梦里的话还清晰可辨。
“怎么了?”陆炀还没睡着。
他还记得。他一定是还记得。顾言襄把脸埋在身旁年轻的怀抱里,心痛不已。
自打和陆炀确定关系后,顾言襄便有意无意地深居简出,搞得自己十分纯情似的。以至于圈子里的人大都得知了他的新动向,传说中是他包养了一只小狼狗,做医美脸肿了才不敢出门。
“你怎么这么黏?”陆炀发现他又一次挂了朋友的电话,拒绝出门聚会,觉得该管管这家伙了。
“拜托了!不要赶我。”
“……你不是花蝴蝶吗。”陆炀话一出口,也觉得这个词比较土,但是说交际花又觉得不太尊重。
“你真的嫌我黏?”顾言襄看起来好爱他。
两个人整天腻在一块,这种程度有点超过了陆炀以往对恋爱的认知。毕竟从前他那些女朋友们要么喜欢讲道理,要么是明目张胆地霸占他的时间,要求他多陪自己…结果往往就是吵架,最后不欢而散。而这个顾言襄却是一块彻底的狗皮膏药,既不讲理也不蛮不讲理,黏上就甩不掉,叫人拿他没办法。
“好吧。那我就出去玩咯。”顾言襄走到门口又跑回来,说还要亲一下。
“嗯。早点回来。”
“我真的去咯。”
“……”
晚上九点半,顾言襄出现在朋友家时其他人早已经微醺了。他迟到加见色忘友,只好交出了陆炀的照片,不过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只有上半身没有脸。
“他是直男吧?”有朋友指出来,直男是绝对不可以招惹的对象。他们分分钟会上岸。
“我才不在意。”顾言襄切了一声:“直男……最可爱了。”
“没有Rex可爱吧。”又有人偷偷笑了。
顾言襄说,关他什么事。
这个名字竟然最近频繁出现。
“他不是找你设计别墅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也不知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群众们很擅长讲故事,把两人的前世今生都编排了一遍,最后盖棺定论:
“不过Rex现在都做0了,我们还是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刺激大美了。”
“我也听说了,Rex回国以后玩得挺开。”
每一次的聚会实际上都是八卦集散中心。也不知道那些被八卦的人会不会鼻子痒痒打个喷嚏,倒是顾言襄听着听着就不说话了,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怎么了?他们说他坏话,你不开心?”一个性格比较好的朋友问。
“不会啊。大家都这么熟了,我知道他们没恶意。”
“你和Rex分手多久了?”
顾言襄闻言也愣了一下,脑海中渐渐浮现一根指针,迟钝地往回拨动。从此时此刻,记忆向过去靠拢重合,原来已经走过了十一年。
朋友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过了这么久,你们都变了吧。”
顾言襄忽然坐直了身子:“和时间没关系吧。如果两个人是真爱的话,不管过十年二十年都还会走在一起。你不觉得吗?”
他认真的表情竟然流露出孩子气,又不容人置疑。
朋友笑了:“看来你还……”
八卦群众不知不觉也围成一圈,睁大眼睛等着看顾言襄真情流露。
“我随便说说的,不负责哦。”顾言襄一笑而过:“请大家不要这么关注我!”
春节后的一个星期天,气温忽然上升到了十几度,连续几天的阴雨也让周末明净的天空变得令人倍感珍惜。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雨水淡淡的味道,好像暗示着马上又会迎来下一次天气的反转。
顾言襄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原本宽敞的露天停车场内已经找不到几个多余的空位,大约客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吧,他没来由地思索着。
车门打开的同时触到了一课海棠树,叶子上积攒的雨水随之洒在了顾言襄脸上。
“又熬夜了吧!来晚了!”顾子楷指责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说,没有啊,我在家打扫卫生,难得天晴又没工作,洗洗衣服。
你家的阿姨呢?你还会洗衣服?
两人平时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对于彼此现在的生活细节其实是半知半解的。所以顾言襄也没有多说,只是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今天是顾子楷儿子满月的日子。这个生下来八斤的胖小子现在是顾家人的新宠,就连顾言襄也承认自己是他的粉丝,以后可以把家里最帅的称号让给这个胖子。
兄弟俩随口互怼着进了大厅,顾言襄把红包递给嫂子,一转身忽然被钉在了原地。
“拿好哦,这是叔叔给的大红包。”嫂子正对婴儿煞有介事地说着话,在他耳边还充斥着客人的交谈声,服务员的“欢迎光临”,器皿的轻微摩擦,还有无可无不可的钢琴。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以抵抗那股心脏收紧的压力。
许久不见的男人今天穿着一身米色的西装,笑起来比不笑更好看。顾言襄一眼就从人群里把他认了出来。还来不及看清楚那张脸,他又情不自禁低下了头,假装不认识地走了过去。
男人身边还带着个年轻男孩,给人感觉十分暧昧。经过他们身边时,顾言襄死冷着一张脸,那种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的表情,让在旁边目睹这一幕的顾子楷都有点惊讶。
“你怎么招呼都不打。”
顾言襄没说话。他哥哥一拍他的肩膀,发现他整个人在下意识地颤动, 不禁说,喂,正常点!
顾言襄这才叹了口气:“你怎么没和我说任鹤要来。”
我怎么没和你说?顾子楷可以翻电话录音。
顾言襄默默没再说话。
这种爱过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顾言襄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的是演员在拍摄现场时,如果被自己喜欢的人注目,便会情不自禁地感到激动,甚至于暗暗颤抖。刚刚那一刻,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自己喜欢的人注目”。
敬酒前哥哥再次关注他:没事吧?你也太没用了,都这么久了。
他说,闭嘴。又把小胖子从哥哥手上抢了过来:“借我用一下。”
“你会不会抱啊?”
包厢坐得并不满,一桌十个人让过大的空间更显得堂皇疏离。不过顾家的父母非常热情,他们首先问候任鹤,又说,你身边的这个帅哥是谁呀,怎么我们没见过。
Rex说,颜柠。我朋友。
“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顾言襄的爸爸调侃道。
Rex笑了笑,说,同性相吸嘛。
大家竟然都觉得很好笑。竟然听不出来他的低级。
顾言襄觉得匪夷所思。
“阿巴阿巴。“怀里的婴儿好奇盯着他的鬼脸。
“我来教你卖萌吧。”那种心跳成瘾的感受渐渐平息下去。
一家人离开包厢时妈妈指出他的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子楷替他挡了过去,说他肯定是昨天没睡好觉。
他的黑眼圈的确很显著,以至于妈又说了句:怪不得今天这么丑。
下午有宾客会在酒店休息,顾言襄自己也订了一个房间,然而躺在床上胃里却一直翻滚,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还好我不是直男,还好我不结婚,还好我不生孩子……”
用了这么多还好造句,可是心情仍旧没变好,他不禁呆了一阵。房间的隔音没问题,不过依稀能听到窗外又开始疯狂地下雨,房间也因此变得沉闷,甚至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把他吵到烦躁。
如果当时没和Rex分手的话,现在自己会是什么状态呢?
将睡未睡之际,思绪自动设想了这种可能。
“没准也会很幸福吧。”他想。不过可能会发胖。
下午四点不到,顾言襄实在受不了在床上躺尸了,索性起来到外面走走。
转动门把手的那瞬间,他听到了对面的动静,不知道对面是什么反应,稍一迟疑后,他抬头直面对方。
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他第一次恋爱的对象,也是他十几岁时就爱上的人。人有可能会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爱上另一个人吗?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一在一起就是好几年,也许,一开始并不爱的,后来也真的爱上了对方的拥抱和体温,也许一开始就是爱的,但那种爱也不是成年人能定义的。
Rex愣愣地看着他,本来穿着的那件西装脱掉了,露出里面的衬衫,微微敞开的领口和褶皱都透露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他们的尴尬非常真实。
“这么巧,你睡醒了?”他笑了。
“睡了四十分钟。”Rex的声音很温和,看了眼他的脸:“你呢?休息了?”
“睡不着啊。”顾言襄说。
下一秒,他已经主动抱住了对方,像是被磁石吸住一样,难以控制地贴近Rex的身体。
“好久不见,好想你啊。”
Rex沉默片刻,被他抱住动也不动,然后才张开双臂揽住了他,缓了缓说:“是想我还是诅咒我?”
“哈哈,怎么会呢。是祝福你。”
Rex并没有笑,睨着他乱七八糟的表情,很温柔地问,身体怎么样?
“和以前差不多吧。”顾言襄说:“烂。”
和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顾言襄都能做到收放自如,从某个角度来说的话,应该就是任性吧。但是今天这种任性发挥不出来,走到走廊的尽头时,他透过落地窗望到窗外重新布满灰色卷云的天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Rex问,电梯来了,但是里面人比较多,他们只好等下一班。
分开这么久,顾言襄心想,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我竟然已经不知道了。我变迟钝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然而当顾言襄再次和Rex四目相对时,看到的竟然只有对方天生就自带的那种距离感,仿佛过去都只是一场梦。
“没什么。你晚上不在这儿吃吗?现在就要走?你不是干爹吗?”
或许是听出来他的不满,Rex否认道:“在。你呢?”
“我不知道。看情况吧。”
Rex笑了:“那你还敢说我?”
“干爹比我重要诶。”
“我觉得我们都不重要吧?”Rex话一出口他便不禁笑出声来。
“嗯。”
“不如一起溜走?”
“哈哈。随便你。你要真有事待会就走吧。反正你很忙。”
离开酒店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仿佛要把人心都掀翻一样的呼啸声让两个人都站住了。
“其实今天是我男朋友的生日,”顾言襄抱住双臂,假装云淡风轻地说:“你不介意的话,干脆大家3P好了。反正你不是都做0了吗。”
瀑布一样的雨水浇打在地面上,腾起一阵阵的雨雾。连面上也感受到了浓重的湿气。
“……”
Rex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扑倒在地,Rex牢牢地把他护在怀里,一块广告板发出巨大的声响裂在身后,几个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几秒钟后才冲过来。
“……操……你没事”顾言襄没说下去,一丝血痕从Rex的眉毛左边往外渗,有一块锋利的碎片黏在皮肤上。
“没事。”Rex扶他站起身,同样是浑身冷汗的状态:“别怕。”
“……”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本能控制着不让他问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