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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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浅香心绪复杂,适才二人房中所言尽数被她听到,又眼见这陈小将军头也不回的跑出王府,才匆忙追赶出来。

可当她见人转身,瞧他眼尾泛了红,难以压制酸涩泪意,指尖也蜷缩着紧攥衣袖时,心底便翻涌起疼惜与怜爱。

眼前的这个小将军,是她曾经的主子、端懿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人,又是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子,怎忍心看他眼眶通红?

“浅香姑姑见笑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竟这般丢脸。”陈以容别过头去,苦涩着揉搓下眼角。

这等模样,他当真不愿让旁人看到。

“陈小将军哪里的话,倒是王爷他,让您伤心了。”

浅香心中五味杂陈,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踌躇的向人又问了一句:“明日还会来吗?你若是来,姑姑给你做最爱吃的梅子糕。”

“这可是夏日,哪来的梅花?”

“王爷知道你最爱腊梅,所以建府时,特意着人从宫中移来两颗梅树,整日里悉心照料。去岁冬时,腊梅开得极盛,满庭院飘荡着幽香,王爷时常看着它们,想着你。”

浅香一番话说到最后,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陈以容默不作声,任凭暄风无痕过,掀卷他衣袂翩飞,泪朦胧双眼,涣散了多年的朝夕。

浅香见他未言,又追问道:“所以明日,还来吗?”

陈以容仰起头来,遏制住又要掉落的泪,“来吗?不来了吧。以后也不会来了。”

“但你们相识相伴的那九个春秋里,分明情深意重,又怎能两相错过啊?”

浅香苦口婆心,想要劝一劝这被伤了心的人,让他别轻易做出会让自己悔恨终身的决定。

“可是要错过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姑姑,你怎么不明白,是他不信我,而不是我真的错了!”

萧嘉淮的话尚且萦绕耳畔,陈以容的胸腔仍如被千刀万剐般疼痛着,滚烫苦血和酸楚难言从心窝处迸溅,浑身筋骨似扎入淬毒的钢针,绞紧心肺的痛。

“姑姑,你不知道,我们方才距离得那般近,可不知为何,却好似相隔万重山。是五年未见,都不复从前了吗?”

“怎么会,王爷一直盼着你回京,在你出征那几年里,更日夜为你忧心。他对你的情谊,是更深了些,所以听到坊间传闻,才会格外在意啊!”浅香心下焦急,生怕人一走了之。

“那他的诘问便更为可笑,咄咄逼人道我为了权势出卖身体,骂我自轻自贱、不知廉耻。”

陈以容说这话时,唇瓣都在细微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忽而有些头晕目眩,足下不稳,稍有踉跄,幸亏浅香及时搀扶,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浅香何尝不心知肚明?宣辰王殿下这话说得属实过分,若是放在寻常姑娘家,怕是早就哭闹着搅扰整个王府都不安宁。

可纵使陈将军是男子,王爷也不该这般言语间丝毫没有避讳,伤了人的心,还不是会日后自己烦闷?

“可是,殿下所言,并非处于本心啊……”

陈以容身心俱疲,不愿再听人劝,他现在只想回到将军府里,沐浴更衣,躺在床榻间放松思绪,哪怕注定彻夜难眠。

“浅香姑姑,人间尔尔,万事终难全,或许我与殿下便只有这样的缘分。你,不必再劝了。”

“是有人故意告诉殿下的!”

眼见人真要转身离去,浅香心下一横,连忙道出实情。

“自从那日殿下在茶楼听戏,得知这一传言后,便派了府中一婢女前去东宫打探虚实,谁知人当晚回府后,便对殿下说、说……”

“说什么?”陈以容顿下脚步,心中隐有揣测。

“说将军与太子殿下泛舟游湖、谈情说爱,且当时附近并无一人随侍!”

浅香认命般说出真相。她心知肚明,此时若被有心人知晓,便会弹劾宣辰王监视东宫,行大逆不道之事。

可如今她顾不得了,若再不说,这两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要彼此错过一生了。

“竟有这样的事?”陈以容顾不得方才的悲痛情绪,眉头稍蹙,察觉到其中蹊跷。

“可是我那日去见太子殿下,便是与他诉宫外流言之事,希望他早日查明是何人所为,还我二人一个清白。”

“是,奴婢也觉得蹊跷,您对王爷的情愫,奴婢这些年早已知晓,又怎会与太子有任何干系?只是殿下派去的那位婢女,名为若薇,在府中一向机敏能干,也忠心耿耿,故而殿下才会信她几分。”

提及此事,浅香便有几分自责。当初去东宫探查之事,便应由她亲自前去,也不至于如今真假难分。

“况且,这几日殿下虽表面对将军避而不见,可奴婢心里清楚,他呀,那可是日日盼着您来。这今儿你白日里未来,殿下他晚膳都没用两口。依奴婢来看,殿下就是嘴硬之人,您莫要再生他的气了。”

“可他那话说得也着实过分。”陈以容气不知为何消散大半,大抵是因为太爱,所以在萧嘉淮这里,总是脾气太好。

“奴婢知道,等下奴婢便去好生劝殿下一番,让他明日去将军府向您赔罪。”浅香听人如此说,便知有了转圜的余地。

“那可不行!哪有亲王上门给我一个将军道歉赔罪的,不成体统、不成规矩。”陈以容阻拦道。

“殿下哪里是给将军赔罪呢?分明是哄自己的王妃,这件事啊,他做得。”浅香稍松口气,唇边也扬起笑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即便贵为亲王,欺负了自己心上人,不也得自己去哄回来吗?

陈以容回将军府之途,夜穹染薄雾,明月映孤影,光辉微掩,竟抬头发觉,前路已难明。

京城中的流言,婢女的污蔑,这些事情桩桩件件,表面是毁太子与他的清誉,实则也是在挑拨萧嘉淮与他的情感,从而蓄意离间宣辰王与太子。

这京城与朝堂的水何其深?被困入其中的人,皆好比是摆尾的鱼,身陷囹圄却不知。

陈以容回到将军府中,整夜陷入沉思,也未能参透这其中原委,更无法知晓是何人所为。

这世上总有佞臣当道,若未能时刻提防,稍有不慎,恐朝代更迭,转瞬沧海桑田。

翌日红日初升,薄暮冥冥之际,陈以容照例晨起上早朝。

听那群朝臣们因鸡毛蒜皮之事争执不休,只觉困意腾升,险些当众打个哈欠。

工部尚书道要为百姓休整房屋,户部尚书却扬言五年战役导致国库吃紧,话里话外责怪镇国大将军在岑州之时索要繁多,倒引得那老将军吹胡子瞪眼,道他们一群老匹夫,在京中过着安逸生活,不知前线战士们的辛苦。

陈以容不禁在心中冷笑。这战役因何持续五年之久?还不是镇国大将军一拖再拖,当真是年纪大了,反而成了贪生怕死之徒。

文景帝被他们的口舌之争扰得心烦,干脆厉声喝斥,宣布退朝,有什么事日后再议。

这陛下日后再议的言外之意呢,就是别再提了,反正他懒于听他们争吵,左右没个结果。

下朝回府,踏入府门后,谢城紧随在陈以容身侧,满脸欲言又止模样。

“你要作甚?”陈以容知晓谢城是想问昨夜之行进展如何,可他偏不打算告知于人,谁让他出的那等馊主意,险些让他与殿下彻底缘散。

谢城挤眉弄眼的问道:“将军啊,昨晚……?”

“昨晚?”陈以容冷哼一声,径直向书房走去,“昨晚本将军早早就寝,可是对任何事都一概不知啊!”

“什么?将军你怎么能不去呢?”谢城深感遗憾,又不死心般追问,“明日休沐,要不今晚属下陪您去?保证能帮您一举拿下宣辰王!”

陈以容觉得人简直不可理喻,正要笑骂他两句,就被一人猝不及防拥入怀中。

“宣宣宣辰王殿下,臣见过殿下!”谢城见到来者,瞬间紧张到语无伦次,慌忙向人抱拳行礼问安。

萧嘉淮紧拥着陈以容,看向谢城时面色清冷,甚至带了几分不悦。这人方才,似乎与他的阿容走得极近,简直不像话。

“你是何人?”

“殿下。”陈以容被人手臂勒得紧,险些透不过气,费力般喊他一声道:“这是我的副将,谢城。”

萧嘉淮警惕般打量着谢城,那眼神似是要把人看穿,“这件事本王怎么不知晓?你何时有的副将?”

“在您对臣闭门不见那日。臣正要告知您这一消息,可就吃了第一回闭门羹!”

陈以容饱含怨气,想到此事就委屈,挣扎着脱离开人的怀抱,他又明知故问道:“怎么,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啊?”

萧嘉淮心知肚明人正在气头上,昨夜之事也是他太过分。躲在暗处听完人与浅香的谈话,才知是受了蒙蔽。

“自然有,我做了些梅子糕,特意来向我的陈小将军,当面赔罪。”

萧嘉淮说罢,就从浅香手中接过食盒,掀开后,梅子糕的香气弥漫空中。

陈以容闻言,颇感难以置信,指着那一盘谈不上很精致的糕点,迟疑问道:“你做的,确定我能吃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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