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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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寒冬腊月,夜晚,云城一处刚建好的大型温泉山庄,灯火通明,隐隐烟雾弥漫。

配套的酒店二楼娱乐室,衣着光鲜,气质斐然的俊男美女在嬉笑玩闹,全场嗨翻。

“嗡嗡……”

牌九桌上,手机震动。

林暮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拿着手机起身,抱歉的点点头,“不好意思,你们先玩,我去接个电话。”

“哎哟,不会是我林总的小宝贝查岗来了吧?”

“哈哈哈,谁不知道林总的手机只存了合作商的电话啊,哪会有什么小宝贝。”

“这可不一定哦……”

几个青年笑着打趣林暮云。

他笑笑,“是我弟。”

“去吧去吧,快点打完回来和我们一起赢宸哥的钱,今晚势必要他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嘿嘿嘿……”

坐在主位的男人懒懒抬眸,散漫的目光淡淡扫向大言不惭的人,哼笑了一声,把面前的牌一推,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些些漫不经心,“宋老二,不如你来个脱衣舞给大家助助兴?”

宋望看着牌,崩溃大喊,“怎么又是我输!”

“哈哈哈,脱一个脱一个……”

“脱一个……”

林暮云看他们兴致正盛,唇角微勾,拿着手机出了包间。

不到十分钟,又回来了。

宋望已经脱了外套,把衬衣袖子撸得高高的,毫无形象蹲在椅子上,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见他回来,调侃道,“弟弟这是帮未来嫂子监督云哥呢?”

林暮云重新坐回位置上,无奈摇头,“监什么督啊,我早上给他发信息,一天都没回,刚想起来还有个哥呢,打个电话意思意思,敷衍得很。”

宋望哼哼笑,“话说我都对你们家老二没啥印象了,只记得小时候他动不动就生病,瘦瘦小小的,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现在还是那样吗?”

林暮云叹了口气,“这几年找过很多中医调理,好了不少,不过换季还是容易感冒,前段时间降温,又去医院吊了两天水。”

“啧啧啧,长兄如父如母啊。”宋望咋舌,“得亏是云哥,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养弟弟,要是换成我宸哥,有这么个病里病气的弟弟,不知道丢哪个角落让他自生自灭咯,省心省力,是吧,宸哥?”

霍祁宸神色慵懒,随意吐出一句,“嗯,难养,懒得养。”

引得众人齐声大笑。

别看霍祁宸斯文温雅,也和朋友开得起玩笑,实际淡薄又冷漠,麻烦事是一点都不愿意沾。

林暮云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唇,也不恼。

又玩了半个多小时,霍祁宸面前的筹码已经堆成小山了,没了兴趣,拿着外套起身,说,“你们玩,我出去抽根烟。”

输得最惨的宋望仗着和他关系最好,不乐意地嚷嚷,“诶!宸哥你别唬人,抽着抽着就走了吧?”

他摆摆手,径直出了包间。

包间里像被打开了封印一样,传出更加激烈的狂欢声。

霍祁宸在走廊点了根烟,抽完后,没有再回去,而是往电梯走。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大衣,裹着围巾,微低着头的男生。

他没在意,长腿一迈,走了进去,抬手要去按楼层的时候,发现28楼的电梯键亮着,又垂下了手。

电梯上行,狭窄的空间很安静,霍祁宸本来在低头回信息,不经意抬眼,从平滑反光的电梯门里瞟到,男生自己挤到了角落,无声无息的。

他微微挑眉,打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电梯里最远的距离了,有些好笑,又用目光量了一下男生的身高,只到自己下巴处,嗯……他长得太高,吓到人了?

或许是察觉到落到身上的目光,林序然抬头,撞入一双幽深的黑眸。

借着电梯的反光镜,四目相对,霍祁宸愣了一瞬,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南方的男生都长得这么漂亮吗?

镜中的男孩,脸蛋白皙精致,鼻梁高挺,唇瓣微肉,只染了些粉色,一双凤眸如琉璃般澄澈,透着丝丝静谧疏离,下巴隐在卡其色围巾下,看上去又很乖。

霍祁宸没忍住回头看,林序然已经垂下脑袋了,发色偏浅,看着很柔软,感觉手感也会很好,还有在脸颊投下小小阴影的长睫,让人无端手痒……

“叮!”

电梯到了28楼,他收回视线,率先走了出去,莫名的,放慢了脚步,若有若无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林序然也出了电梯,走得很慢,低头发语音信息,是清清凉凉的少年音,“哥,我已经回到酒店了,会早睡,你别上来确认了……”

霍祁宸从兜里掏出房卡刷开门,听到他说的话,大致猜了一下他的身份,这就是林暮云那个难养的弟弟?

他刚进去,林序然也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刷卡后,回头看了一眼斜对面紧闭的门,轻抿了下唇角,进了屋。

……

第二天清晨,林序然下楼吃完早餐后,进了一个药浴房,烟雾缭绕的汤池,散发着中药的味道,说不上好闻。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脱了衣服就把自己浸到了温热的水里,按下计时器,合上了双眼。

泡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山庄工作人员的介绍声,接着,没锁的门被推开了。

林序然眉头皱了皱,睁眼看去,瞳孔微缩,默默往下沉了沉,让泉水没过白皙的肩头,只留下一颗脑袋露在水面上。

站在门口的霍祁宸目睹了他的所有动作,视线落在他被蒸得红润润的脸蛋,迟迟没有收回,然后就看到他抿了下唇,雾蒙蒙的眼眸望过来,似乎是在无声驱赶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工作人员惶恐惊叫,“小少爷,我不知道你在,对不起对不起,霍先生,我……我带您去另一边……”

霍祁宸喉结微动,将落在那半截白皙脖颈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身离开。

工作人员连连道歉,带他进了隔壁的房间,同样是药浴房。

这里的小汤池都搭建得类似茅草屋,房间与房间只有木板隔着,透气,不隔音。

林序然还红着耳根时,就听到隔壁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再就是淅淅索索的布料摩擦声,最后是入水声……

他紧抿着唇瓣,缓缓移到了汤池的另一边,离隔壁屋子远了点,趴在沿边,耳尖的红润逐渐蔓延到了脖子。

隔壁,霍祁宸坐在浴池里,裸露的胸膛精壮结实,一手搭在岸边,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慵懒又随意。

“我这几天不在京市,项目先压着,等我回去再说……”

“嗯,让他们闹……”

“后天回去吧……”

林序然静静听着,听到这句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垂了眸。

“嘀嘀嘀。”

计时器的声音响起,隔壁的说话声也停了。

林序然关掉计时器,从汤池里起来,动作很轻,只带动了细微的水声。

上岸后,他只披了一件白色浴袍,抱着脏衣服,悄声离开,吱呀的关门声过后,彻底安静。

霍祁宸挂了电话,两分钟后,也起身,同样只披着浴袍出了房间。

事实上他真的闻不惯这一股子的中药味,刚刚突然就想尝试一下。

他只慢了林序然几分钟出门,就看见酒店前台拉着林序然细白的手腕,急匆匆带着林序然往电梯走,嘴里还在念叨。

“哎哟,我的祖宗啊,你不要命了,感冒才刚好啊,泡完温泉别穿这么少知不知道?外面还这么冷。”

“要是让老板知道了,你就等着被骂哭吧!”

“真不让人省心……”

前台按了楼层,“赶紧上去把衣服穿好……呃,霍先生……”

电梯门正要关上时,大步走过来的霍祁宸又给摁开了。

前台恭敬打招呼。

他微微颔首,走了进去,按了关门键。

林序然抱着衣服的手逐渐收紧,又缩到了角落。

和昨晚一样的处境,不同的是,两人穿得都不太正经,身上还都缠绕着同样的中药味。

霍祁宸从反光镜看林序然,头发微湿,些微凌乱的碎发搭在额前,脸蛋和露在外面的脖子,小片胸膛,都染上了粉意,抱着衣服可怜地缩在角落,像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思绪逐渐离谱,电梯门开的时候,他都没回过神来。

外面灌入的冷风,让林序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越过站着不动的男人,快步走了出去。

在电梯门关上之际,霍祁宸也跟了出去,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禽兽啊。

林序然的房门前,敲了半天没得到回应的林暮云一转身,看到一前一后从电梯出来的两人,愣了几秒,又注意到两人身上同样的衣着,额角直突突。

“林序然!”

咬着牙挤出的一句呼唤,让林序然脚步慢了下来,红润褪去的脸蛋划过一丝心虚。

他强装镇定,小声叫人,“哥……”

林暮云握了握拳,对后面的霍祁宸扯了个笑,视线又落回他被冻得苍白的脸,低喝,“感冒刚好你又作!赶紧进屋把衣服穿上!”

他从抱着的衣服里翻出房卡,进屋后飞快关上门,隔绝了亲哥的死亡凝视。

林暮云瞪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调整好情绪,对霍祁宸笑了笑,问道,“你也去泡了药泉?感觉怎么样?”

霍祁宸耸肩,“泡完感觉自己是一颗中药。”

“不习惯的人确实不太接受得了这个味道,不过泡完以后会比普通温泉舒服。”

“嗯。”他刷开自己的房门,又突然转头,“那是你弟弟?”

林暮云点点头,“对啊,我弟弟林序然,天冷,让他过来住几天,泡泡药浴调理身体。”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下林序然三个字,说,“我先冲一下。”

“好,我一会儿要去公司一趟,你和宋望他们玩着。”

“嗯。”

*

林序然把身上的中药味冲散了一点,钻进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他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开了门。

一身白色休闲装的霍祁宸站在门外,唇边挂着温和笑,声音悦耳,“不好意思……”

林序然脑子还不太清醒,略微迷茫看着他,“嗯?”

他眼里的情绪看不清,指了指自己敞着门的房间,“你家酒店的空调,不能制热的吗?”

外面的温度低,屋里暖,林序然只穿了薄薄的睡衣,冷风一吹,下意识要把门关小一点。

霍祁宸以为他要关门,伸手挡住了。

他的目光落到门上骨节分明的大手两秒,往后退了两步,大开门让房间里的暖意向外蔓延,刚睡醒,鼻音有点重,“能。”

霍祁宸才注意到他穿得很少,眸光微闪,主动拉着把手关小了门,只留了一道缝,“那我房间的空调好像坏了,只能制冷。”

林序然从门缝里看他,闷闷道,“你打电话叫一下前台吧,房间都有座机。”

“……”

他沉默了片刻,收回手,“哦。”

“咔哒。”

林序然把门关上了。

霍祁宸神色漠然转身,回房间,用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

“咚咚咚。”

刚挂电话,敲门声传来。

他走过去开了门。

林序然穿了件米白色的毛呢大衣,仰着素白的小脸看着他,“你叫人了吗?”

霍祁宸微低着头看他,眼里笑意浮现,“叫了,我还以为你们家的酒店服务意识这么超前呢,刚挂电话人就到了。”

他弯了弯眼,没再说话,站在门口等着工作人员上来。

霍祁宸在他泛白的唇瓣扫了一眼,说,“你回房间吧,外面太冷了。”

林序然往旁边挪了点,让霍祁宸挡去从房间窜出来的冷风,状似无事发生,“我不冷。”

霍祁宸翘起唇角,把门虚掩上,侧身倚着门框,低头看手机。

几分钟后,客房经理带着维修师傅匆匆赶来,连连道歉后,让师傅检查空调故障,说要给霍祁宸换个套房。

霍祁宸抬抬手,“先修吧,修不好晚上再换。”

经理鞠躬道歉,“霍先生,真的对不起,是我们怠慢了……”

“没事。”

“慧姐。”旁边的林序然出声,“还有好一点的房间吗?”

李慧面露难色,“高级套房都没有了……”

山庄刚建成,大老板请了不少朋友过来暖场,还有京市来的好几位少爷小姐,肯定是要优先把高级套间安排出去的,剩下的都是普通的标间。

看这位霍先生的长相气质,还有老板的重视程度,来头必然不小,问题偏偏就出在这位大人物身上,真是罪过啊。

林序然皱了皱眉,看向霍祁宸,“要不帮你安排别的酒店?山下就有……”

“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霍祁宸就打断了,脾气很好,“修不好再说吧,标间也没关系,天这么冷,懒得动了。”

他抿唇。

李慧忙说,“我再找两个维修师傅,尽快把空调修好。”

然后火急火燎去打电话。

霍祁宸进房间拿了件大衣出来,看着林序然,“可以给我找个暖和的地方待一会吗?”

林序然揣在大衣口袋的手微微蜷缩,轻声说,“我让慧姐给你……”

“我可以在你房间待一会吗?”他丝毫不觉得这个询问有多么冒昧,“小标间我确实是待不习惯。”

“……”

你刚刚还说就算住标间也没关系的。

霍祁宸微微偏头,“不可以吗?”

林序然和他对视了几秒,转身,“可以。”

他弯唇,外套也不穿了,挂在臂弯,悠哉悠哉跟着林序然回了房间。

房间很暖和,还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布置得很温馨,不像酒店的套房。

霍祁宸环视了一圈,走到宽大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坐下,霸道占据了舒服的位置,微眯着眼俯瞰山庄的景色,心旷神怡。

林序然倒了杯温水过来,递给他。

他笑眯眯接过,“谢谢。”

“不客气。”

他抿了口水,看林序然坐到了旁边的地毯上,靠着沙发,拿起了小桌子上的平板,没有再想和他交流的意思。

静默了几分钟,霍祁宸把水杯放下,好奇问道,“你平时都待在家里吗?你哥不让你出去工作?”

林序然头也不抬,拿着电容笔在平板上涂涂画画,“我现在就在工作啊。”

“嗯?”他起身,也坐到地毯上,瞅了眼平板,笑了,“你是个画家啊?”

林序然扭头,“插画师。”

两人靠得很近,霍祁宸能清楚看到林序然脸上的小绒毛,再次直观感受到,林序然真的很白,很漂亮,是没有攻击性的那种漂亮,像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皎洁,干净,会让人萌生独占的冲动……

感觉到男人眼神中夹着点点危险的意味,林序然不自在地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画画。

霍祁宸的目光在他的侧脸停留了一会,下移,落到平板上,嗓音低沉,“可以给我画张人物像吗?”

他笔尖微顿,“我不擅长画人物像。”

“那你擅长画什么?”

林序然竖起平板,“这种。”

屏幕上是从这里俯瞰的温泉山庄,但是画成了类似于漫画里的场景,色彩明艳,看上去就让人心生向往。

画上还有一个盘腿而坐的Q版小人,抱着平板画画,甚至那个平板里还有一幅一样的画。

霍祁宸的视线在那个Q版小人身上流连,“你擅长画漫画啊?”

林序然点点头,“差不多吧。”

“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他一口拒绝,“不可以。”

“……”霍总顺风顺水28年,第一次被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有些郁闷,“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我哥要挂在网页上宣传山庄的,不能送给你。”

“行吧。”他屈指点了点平板,“那你给我也画一个这样的呗。”

林序然收回平板,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有些不确定,“你要这种Q版图?”

他靠着沙发,唇角微翘,“嗯,明天是我生日,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

霍祁宸从他奇奇怪怪的眼神回过味,意识到两人还处于半生不熟的阶段,开口就问人要生日礼物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又说,“我是你哥的朋友,你小时候也住在京市,说不定还叫过我哥哥呢。”

林序然垂下脑袋,“才没有 。”

霍祁宸盯着他毛绒绒的头顶,漫不经心说着,“你不是18岁报了云大才离开京市来这里陪你哥的吗?那时候也懂事了吧,没听说过我?”

他抬头,“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过一嘴。”

当初,22岁的林暮云大学刚毕业,就被林父以磨炼的借口从京市下放到云城,管理半死不活的小公司,一年后,一母同胞的亲弟也放弃了京大,报了云大,兄弟双双远离了林家。

那时在京市掀起了不小的浪潮,各大豪门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件事,替能力出众的林暮云惋惜,心疼早产体弱的林序然,还暗戳戳唾弃他们那个面善心狠的后妈。

霍祁宸听宋望他们吐槽过那么一点,不过那时候他准备接手国外的项目,没什么心思操心别人的家务事……

现在看林序然这样,跟着林暮云来云城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被养得很好,要是留在京市,这副好欺负的模样不知道过得多惨呢。

林序然没再搭话,继续涂涂画画。

霍祁宸时不时扫过他的发顶,不动声色摩挲了一下手指,克制着心里的蠢蠢欲动,凑过去问,“可以给我画吗?”

声音离得很近,仿佛灼热的呼吸都喷洒在耳边了,林序然侧了侧头,小声说,“可以。”

他笑得愉悦,“谢谢你啊,林序然。”

林序然耳热,“不客气……”

霍祁宸看着染上粉色的耳尖,眼里笑意渐深。

接下来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林序然专心画画,坐在旁边的霍祁宸玩着手机,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沙发上,像是虚虚把林序然揽在怀里一样。

“画好了。”林序然轻呼一口气,回过头,眼里似乎含着星光,把平板递过去,“这个怎么样?”

霍祁宸直起上身,就着他的手看平板,“我看看。”

他睫毛颤了一下,放轻了呼吸。

霍祁宸像是没有发现他的拘谨,看着画,眉梢轻扬,“还挺像,我才坐了这么一会,就观察得这么仔细了啊?”

平板上,一个Q版小人窝在懒人沙发上,从衣着姿势到微眯着眼的神态,和刚刚窝在那的霍祁宸一模一样。

林序然抬眼,对上近在咫尺的深邃黑眸,动了动唇,“我……”

霍祁宸往后退了一点,笑道,“你捕捉画面的能力真强,画得也很好。”

他低头,把画保存到相册。

“加个微信吧。”霍祁宸把手机递过去,“你把画发给我。”

林序然点开平板上的微信图标,“可以。”

霍祁宸扫了二维码,发了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了,接着就收到一张图,他放大看了好一会,满意点了保存,认真地说,“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林序然点着平板的手指顿了两秒,声音很轻,“嗯。”

霍祁宸看了一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刚好宋望发信息来问要不要下去吃饭,他起身,“该吃午饭了,一起下去吗?”

林序然坐着不动,“不了。”

“你不吃午饭?”

“会有人送上来。”

霍祁宸轻笑,不带恶意地调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林序然抬头,皱眉瞪他。

他穿上黑色大外套,伸手在惦记已久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原来还会凶人啊。”

突然的触碰让林序然僵住了。

霍祁宸很快就收了手,“走了。”

嗯,手感不错,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门开了,又关上,温暖的房间只剩下林序然,他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抿唇,低头,新建画布,但笔尖却迟迟勾勒不出线条。

他和自己僵持了好一会,才泄气地耷拉下肩头,点开了一个私密相册,犹如照片一般的真人画像冒了出来,是刚刚坐在身边的男人,不过眉宇间透出来的气势,要更加张扬。

林序然盯着画,伸手摸了一下被压塌的头发,呢喃,“感觉有点恶劣。”

深夜,林序然躺在床上,细微的亮光从被子里泄出。

他拿着手机缩在被窝里,页面停留在和霍祁宸的聊天框上,上一条消息,还是他中午发过去的Q版图,霍祁宸当面说了谢谢,就没有再回消息。

时间跳转到零点零分,林序然在聊天框敲下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指尖悬在发送键,迟迟没点下。

犹豫了一分钟,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删去字,退出微信,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裹紧被子闭上了眼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咚咚咚。”

林序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突然听到敲门声,拧了下眉,爬起来,开了床头灯。

屋外的冷风在门开的那一瞬间袭面而来,又被高大的身影挡去一大部分。

林序然愣愣看着站在门前的霍祁宸。

凌晨的生日宴刚结束,穿着黑色大衣的霍祁宸身上有淡淡的烟酒味交杂,眉眼间有些醉意,深邃的黑眸下藏着的无尽危险气息仿佛压抑不住丝丝钻了出来。

房间没开大灯,走廊的灯很昏暗,他和仰着瓷白小脸的林序然对视了好一会,翘起了唇角,凛冽骇人的气势收敛了些,把手里拎着的一块包装精致的小蛋糕递了过去。

林序然看着小蛋糕,没接。

“拿着。”霍祁宸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请你吃生日蛋糕。”

他才伸出手,捧着小蛋糕,“谢谢。”

霍祁宸的视线落到他单薄睡衣敞着的领口,眉心微蹙,“回去睡觉,蛋糕放冰箱,睡醒再吃。”

说完,转身准备回房间,下午那会,空调已经修好了。

林序然突然往外走了两步,伸手勾住了他的臂弯。

他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到手臂上因为用力,微微泛白的骨节。

“霍祁宸。”林序然叫他,“生日快乐。”

细细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霍祁宸回头,抽回胳膊,反手搭上林序然的肩,半搂半推把他推进了温暖的房间里,又摸上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说,“我很快乐,因为收到了很好很好的礼物。”

林序然望着他。

他暗叹一声,捂住了那双澄澈直白的眸,“小朋友,你太露骨了,矜持一点。”

林序然睫毛颤了颤,白皙的脸蛋逐渐泛起浅浅的粉,被看出来了吗?

掌心被扫得发痒,霍祁宸收手的时候顺势摸了一下软乎乎的脸蛋,笑着说,“电梯偶遇,美人沐浴,正好空调坏了,要不是这家酒店和员工都是你家的,我真以为这是天定的缘分呢。”

林序然紧紧抿唇,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他搭上门把手,“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晚安。”

“晚安……”

一晚上,林序然都没睡着,第二天早上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但是精神还不错,洗漱完穿好衣服出了房间,路过那扇紧闭的门时,脚步顿了一下,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低头往电梯走。

下楼,刚出电梯,就看见前台小姐姐在疯狂给他使眼色,着急忙慌指着门外。

林序然愣了两秒,快步往外走。

刚出大门就看到好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排队开走,霍祁宸上了最后的一辆黑色保时捷。

宋望在和林暮云告别,“云哥,谢谢招待哈,等你回京市再聚。”

林暮云点点头,“好,那我就不送你们了,京市见。”

“走了,拜拜。”

宋望上车前,瞥到站在大门前一动不动的人,笑呵呵挥了下手,“序然弟弟再见。”

林暮云回头,眉眼柔和,招手,“然然过来,送一下两位哥哥。”

本来紧闭的后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摇下了半截,坐在里面的霍祁宸面色平淡往外看。

林序然不动,静静和他对视着,良久,转身进去了。

“诶……”林暮云无奈摇头,“不好意思啊,他可能是起早了,脾气有点大。”

宋望拉开车门,“序然弟弟还怕生吧,等你们回京市,我带他玩玩就熟了。”

他颔首,看向车里的霍祁宸,“慢走。”

霍祁宸嗯了一声,摇上车窗,车子缓缓驶离。

林序然面无表情回到大厅,前台,客房经理和几个工作人员围过去。

看他情绪不高,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小声安慰几句。

李慧拍拍他的肩,充当知心大姐,“没关系的呀,过段时间你回京市了,就有很多见面的机会了。”

“对啊对啊,我们家弟弟长得这么好看,主动追人,不是手到擒来的嘛。”

“实在不行,咱也不在一颗树上吊死,京市的帅哥多着呢……”

一次偶然,前台小姐姐不小心瞥到林序然平板上的男人画像,追问之下,林序然大方承认心里藏着个人很久很久了……

几个小姐姐七嘴八舌附和安抚着林序然,瞅见林暮云进来,一哄而散。

林暮云沉着脸走到林序然跟前,语气不太好,“吃早餐了吗?”

林序然垂着眼,“没。”

“走,和我去吃早餐。”

餐厅里,兄弟俩面对面坐着。

林暮云抿了口咖啡,看林序然在那搅着碗里的粥,气不打一处来,把杯子重重放下。

林序然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他气笑了,“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让员工们陪你胡闹,你很清楚霍祁宸的身份,要是把他惹恼了,我这几天的安排全白费。”

林序然放下勺子,眼巴巴问,“是我把他气走的吗?”

“……”

林暮云一口气梗在喉间,但是又不忍心,没好气地说,“不是,本来就是今天回去的,晚上京市那边还有一场生日宴。”

林序然稍稍打起了点精神,没两秒,又低落了,“他都没和我说一声。”

“呵,是你单方面暗恋,霍祁宸都不知道你是谁,有什么好和你说的?”

“他知道了,昨晚……”

林暮云警惕地竖起耳朵,“昨晚怎么了?你又做了什么?”

他抿了抿唇,“没什么。”

林暮云放缓了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很犀利,“然然,你拿不下霍祁宸的,这几天你也看到了,他是京市霍家的唯一继承人,去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纸醉金迷的生活是你不喜的,却是他的日常。”

“别看他外表斯文温雅,实际上最为凉薄,他太危险了,你靠得太近会受伤,而且伤得只会是你自己。”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但是听哥的话,趁早对他断了念想。”

林序然放下勺子,起身,一言不发离开了餐厅。

林暮云叹气,不是,刚成年就来云城了,都没回过京市,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霍祁宸的?这小子也太早熟了吧?!

机场候机室,霍祁宸垂眼看着手机,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屏幕,状态不高。

宋望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好像一出山庄,心情就不好了,咋了?这两天玩得不开心吗?”

“没。”

“那是没玩尽兴,还不想回去?”宋望自己胡乱猜测,“不过林暮云这次确实很走心了,吃喝玩乐安排得细致入微,我都乐不思蜀了,就冲这,他要回京市,我肯定是列道欢迎的。”

霍祁宸懒得搭他的话,还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摸摸下巴,自顾自地说,“林暮云真是不得了,后妈给亲爹吹枕边风,把他赶到云城来,短短六年,就做成了云城医药行业的龙头,这期间,不仅没得到林家的一点助力,还不知道被使了多少绊子呢,他这能力,回京市也是乱杀。”

“这次请我们过来玩是真的有心了,人情世故拿捏得稳稳的。”

“诶,宸哥,你对他返京这事有什么想法吗?你明年不是想重点往医疗器械那方面发展吗?这行业的饼就这么大,林暮云回来肯定是要分一分的。”

霍祁宸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收起手机,无所谓道,“想分就分,有本事吃下就行。”

宋望笑嘻嘻,“瞧我这问的,宸哥你也只是心血来潮,完全影响不到你的嘛,他那后妈可有得慌了,林家就是做医药发家的呢,羽翼丰满的嫡长子强势归来,啧啧啧,有好戏看咯。”

霍祁宸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广播响起,起身准备登机。

宋望跟上,继续叽叽喳喳,“不过林暮云那个弟弟长得可真好看啊,唇红齿白的,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看就看进了我心里啊,尤其是清清亮亮叫我哥的时候……”

霍祁宸突然停下了脚步,微眯着眼看他,“他叫你哥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他愣愣回答,“小时候就见过啊,不过在印象中序然弟弟瘦小安静,昨天下午我回房间给手机充电,下来的时候在电梯遇见他了,都没认出来,他和我打招呼我才知道是他。”

霍祁宸眸光微沉,“他叫你哥?”

“对啊,我比他大3岁,是该叫一声哥啊,有什么问题吗?”

“呵……”

他冷呵一声,大步往登机口走去。

宋望不明所以,小跑跟上,“哥,你是在呵我吗?”

“滚,离我远点。”

“我又怎么惹你了……”

*

夜晚,京市某高档别墅,男男女女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生日宴的主人公站在二楼露台,寒风中只穿了件白衬衣,指尖夹着半截燃着的香烟,半张脸隐在夜色和烟雾中,性感又迷人。

“宸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穿着白色西服套装,面容姣好的少年走到霍祁宸身边,笑着递过去一个小礼盒,“生日快乐。”

隔着弥漫的烟雾看着眼前人,霍祁宸恍惚了一瞬,很快收敛心神,接过礼盒,“谢谢。”

林景乐笑得很开怀,“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啊,小心冻感冒。”

“不冷。”

“哈哈哈,你泡了两天温泉回来,都成钢筋铁骨了吗?”他打趣道,又问,“我哥那山庄怎么样?唉,可惜我前几天有事抽不开身,不然就能跟你们一起去玩了,冬天泡温泉一定很舒服。”

“还行。”

“有机会我一定去试试。”

“嗯。”霍祁宸掐灭烟蒂,“走了。”

“啊?”林景乐跟着他进去,“你要走了吗?还没吃蛋糕呢。”

他摩挲了一下冰凉的指尖,“已经吃过了。”

“啊……”

林景乐目送他下楼,拿上外套离开,有些低落地垂下头。

不过又很快打起精神,重新投入没有主人公的生日宴社交。

*

霍祁宸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靠坐在床头,拿起手机发信息。

生平第一次,霍总收到了红色感叹号。

他紧锁着眉头,凑近看聊天框出现的感叹号和那一句“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气笑了,给助理打电话。

“喂,老板,生日快乐。”

“本来很快乐。”

“呃……”那现在是不快乐了?

“帮我查一下,云深温泉山庄的老板林暮云的弟弟林序然的联系方式。”

“哦哦,好的。”

“查快点,年终奖翻倍。”

助理的回复震耳欲聋,“好的!”

挂电话不到十分钟,霍祁宸就收到了助理发来的信息,咬牙切齿输入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喂?”

林序然闷闷的声音传出,似乎是被吵醒了。

霍祁宸咬牙挤出两个字,“是我。”

“……”

对面沉默了,然后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声,他彻底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继续打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他气急败坏,“林序然!”

昏暗的房间里,林序然盘腿坐在床上,不说话。

“你为什么拉黑我?”

“……”

“说话。”

林序然揪着被子,闷声问,“你找我干什么?”

“你为什么把我拉黑了?”

他重复,“你找我干什么?”

完了又补充一句,“你不是知道了吗?不是拒绝了吗?”

这次轮到霍祁宸沉默了。

林序然等了很久,一颗心好像从高处坠下,扑通一声,砸进水里,憋得发麻发痛。

最后,他垂了肩,摁断了通话,躺下,拉过被子,把自己埋没。

霍祁宸捏紧手机,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抽了两根烟后,再次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又是一阵沉默。

“林序然。”他说,“你回京市。”

林序然感觉沉到湖底的心被捞出来了,唇角翘起浅浅的弧度,轻轻应着,“嗯。”

他又说,“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嗯。”

霍祁宸挂了电话,点开微信。

[霍祁宸:。]

[林序然:。。]

终于不是红色感叹号了,他眉眼露出了笑意,倚在床头上,敲字。

[霍祁宸:一不顺心就拉黑人的毛病是哪里学的?]

[林序然:你的头像……]

他的头像已经换成了自己的Q版小人,和本人的气质完全不符。

[霍祁宸:早上在机场就换了,你没看到?]

[霍祁宸: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我拉黑了?]

窝在被子里的林序然有些心虚,又有些开心,霍祁宸对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感觉?

[霍祁宸:就因为我没和你说一声就走了?林序然,你脾气真大。]

[林序然:[猫猫缩头.jpg]]

霍祁宸看着表情包,都能脑补出他缩在被子里的样子,有点可爱……

林序然看了一眼时间,还差两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林序然:生日快乐。]

[霍祁宸:本来挺快乐的,但是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拉黑了……]

他一下就不知道该回什么了。

霍祁宸又发信息过来,这次是语音,“你再说一次。”

林序然按住聊天框,轻声说,“霍祁宸,生日快乐。”

霍祁宸听了两遍,笑着回,“谢谢,天冷,早点睡,起来多穿点衣服,我等你过来,晚安。”

“晚安……”

聊天结束,林序然放了好几遍语音,捂着跳得快速的心脏,闭上了眼,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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