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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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不行了,累了,走不动了”

白鹤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在之前有多热忱,如今就有多后悔,这还不如平时偷跑下山玩的时候自在。

谢川无奈叹了口气“那便在这等着罢”

“等什么”

“官道可以改道,但附近的村落人家难移,等会总会有人从这边经过的”

“万一没有呢”

话虽不错,但谁知道会不会从这里经过,又是何时经过,这终归希望渺茫。

谢川抬头望着已有落日之势的天,淡定道“要么沦为饿狼之食,要么成为冻死之骨”

白鹤一听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忙拉住谢川的衣袖“…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

“快了,再等等”

谢川目视前方,像真的在等人来。

“这哪有人啊”

他只看到了苍茫的白雪和萧瑟的寒风。

这时候有人才诡异吧。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车轴滚动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响声沉重吃力,在这寂静的雪天里很突兀。

一对老夫妇披着蓑衣驾着牛车,车上驮着几个空的菜筐,老牛不紧不慢的在雪地里行驶时不时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哼鸣,走过的脚印一一被车轴覆盖,留下一条长长的轨迹。

“烦请二位留步”

一道清润的嗓音从路旁传来。

妇人回望,只见一面如冠玉的年轻人带着一清秀的少年朝这边走来。

他们背着行囊,似是赶路人却不见丝毫风尘仆仆的模样。她心底疑惑但还是拍了拍身旁耳背的男人示意他停下。

“我们二人不慎在此迷路,还请问去永安应该往哪方走?”

年轻人温和有礼,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旁边的少年一言不发还始终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好在长得白白净净招人喜欢。

妇人一听他们二人的遭遇,顿生同情,热心道“永安离这还有些路程,正好我们也要往那个方向去,两位公子若是不嫌弃,我们可以捎二位一程”

“若是不麻烦,那便多谢了”

谢川没有推辞,拱手道谢,架着还傻愣在原地的白鹤坐上牛车。

一阵颠簸,老牛又开始缓缓前行。

“这鬼天气,还真有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鹤死死抱住谢川的胳膊,小声问道。

谢川试图抽出被他缠绕着的手臂,但没成功,也就只能这样任由他抱着了。

“今早下了场大雪半时辰前才稍有停歇,早上赶集的人遇了大雪滞留城中,雪势小了才能上路,回程的时间也就耽搁到了现在”

谢川耐心解释,视线却落在了前面驾车的男人身上,他佝偻着背,沉默不语,浑身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妇人注意到了他探究的视线,笑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道“哑的”

谢川一怔,心底了然,难怪这雪天里赶集是夫妻二人出行。

自觉方才视线冒昧,于是不动声色的转过了头。

“公子是永安人?”

“邵陵人,此番是为进京寻亲”

林中捡来的弃婴,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何来寻亲一说。

白鹤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当真是厉害。

不过他倒也真是好奇永安一行到底为何。

“那这一路走来还真是不容易,若是放在三四年前倒也可以少费些功夫,可惜现在官道改道要绕一大圈才能到”

“这官道为何而改?”

谢川不由发问。

只见妇人向周遭环视一圈,然后放低身子向他们靠近小心翼翼地说道“几年前这条道上土匪横行,途径的商队无一不被洗劫而空,甚至官府的人都不放过。上面派军队来剿匪,一大队人白天进去了,直到夜里都没出来,最后被过路人发现这百来号人全被打晕挂在树上。更诡异的是,等人醒来一问,竟无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全程连土匪的人影都没看到。有人说这是鬼路,官府都不敢再派人来管,渐渐也没人敢走,就荒废成如今这幅样子了”

时不时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似是鬼魅的低语,给这段故事平白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谢川听完只觉着这土匪很有个性,不杀人放火只是把人挂树上,不知是纯属恶趣味还是在有意挑衅。

“真…真的有鬼吗…?”

白鹤被妇人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过是人在作祟”

官府的胆小怕事才助长了他们的猖狂。

“公子可千万别这么说,若真是人,那些官兵怎会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况且自这条道荒废后就再没什么土匪传言,所谓土匪兴就是途径那里的人冒犯了鬼神才遭此祸患”

谢川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一手按住了惶惶不安的白鹤。

夜幕悄然无声的降临,天边的昏黄渐渐被黑暗吞噬,枝头的乌鸦拉长声调鸣叫。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不出一日便能到永安城”

“多谢”

“都这么晚了,公子当真不去我们那留宿一晚?”

“我们二人还要加紧赶路便不麻烦了”

谢川拒绝了妇人的好意,目送着牛车驶向远处。

“吱呀吱呀”的声音再度回荡在林中,车上菜筐里多了几两碎银。

“我们走吧”

白鹤快步跟上他,鬼魅的传说让他更不敢离了谢川一步。

脚印一路延伸,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渐渐被黑暗淹没。

永安郊外树林深处,看似平静却是暗潮涌动,黑暗之中寒光闪烁。

一齐黑衣将一队兵马团团围住,气势汹汹剑拔弩张。

“来者何人!”

高陵对着对方大呵道。

对方无言,一阵沉寂,只是默默拔出腰间弯刀。

来者不善。

骑兵瞬间警惕,立刻拔刀相向作战斗姿态,只等为首的男人一声令下。

男人神色冷峻,三千青丝高束起,随风如绸般舞动,一身铁甲染上月色的寒凉,泛着的银光似比这寒夜还要冷冽,周身难掩杀伐气势。

狂风四起,漫天风雪都掩不住他的风华绝代。

众人只见他薄唇轻启。

“杀”

“天都这么黑了,要不我们歇歇再赶路”

白鹤气喘吁吁的对谢川说道,语气近乎哀求。

平时都是用飞的,现在突然改用腿走这么远的路,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

原本白鹤背着的木箱落在了谢川肩上,他回头笑吟吟地道“好…”

白鹤一听,喜上眉梢,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先翻过这座山了再说,毕竟你也不想露宿此地喂狼,对吧?”

询问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欣喜的神情转瞬即逝。

“我们到底去永安干嘛”

白鹤哭丧着脸,实在忍不住问道。

这一路走来跋山涉水日夜兼程的绝不可能是为了玩乐,仅是一张字条便能让他这个久居深山的人下山,永安一行到底为何?

谢川抬头看着这月明星稀的天,为数不多的几颗星辰在浓稠夜色中闪烁,似是刺破了这漫天黑暗而露出的缝隙,但终究微茫,不过多时便会被黑暗隐匿。

“择良主,定天下”

他沉吟良久给出了答案。

“…”

白鹤沉默了,如此不着边际的话,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在忽悠他,但抬头看到谢川严肃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

只要好好在玉墟待着,即使天下动乱也影响不到他们,这天下大局又与他们何干?

“很难说清,你就当是我悲悯众生,心怀大义吧”

这话很熟悉,白鹤曾经似乎也听某个人说过。

但那个人最终沉浸于烈酒造梦,早已忘却。

他突然对这永安一行来了兴趣,如果是他,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先别纠结这个了,再慢点就赶不上了”

谢川催促着,然后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赶上什么?”

白鹤的怨气一扫而空,快步跟上他。

“救人”

当白鹤躲在树后看着坡下厮杀的血腥场面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纵使满腔疑惑现在也只敢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生怕刀剑无眼误伤。

谢川却是淡定自若,平静注视着眼前的这一片混乱。

“你觉得谁会赢?”

这句话说的像是赌馆里围观赌局的看客,事不关己的坐壁上观,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黑衣人训练有素,隐匿于黑暗中从四面突袭,用的都是以命换命的杀招,稍有不防便会葬身刀下。

而那群官兵打扮的人手提大刀,招式大开大合生猛狂放,老练的动作似是久经沙场,在黑衣人诡谲的行动下竟不输丝毫,颇有以一敌十的气势,所以战局一时僵持不下。

谁输谁赢难以定夺。

“难说,但如果我们不快点离开这里的话,伤亡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白鹤没有谢川那么有闲心,急忙打量四周寻找着跑路的方向。

“走不了了,这里的看客可不止我们”

谢川目不斜视淡淡开口。

此话一出,白鹤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老大,这群黑衣人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接这笔生意的不止我们?”

黑暗中一双双眼睛冒着光。

“不知道,暂且观望着吧,待他们死伤参半的时候再出去补刀,我们也好交差”

“好”

燕珏感受到了不远处有一道视线注视着他,但现在他无暇顾及。

这群人都带着明显的杀意,不出意外的话都是死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没有留着问话的意义,所以这场搏斗,燕珏都是直冲命脉,一刀封喉。

刀剑舞动,飞溅的血攀上他的眼角鲜艳又妖治。

纷飞的雪被染得深红,林中再次回归平静,燕珏撑着剑半跪在地,胸前一片血红,温热的血还在不断涌出。

若不是对永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早有预料,回程带的都是军中精兵,恐怕今日真难脱困。

但他们仍旧损失惨重死伤过半,那人看来是真想让他死。

“殿下,您没事吧?”

高陵见他身上的血迹,急忙问道。

“无…”

燕珏才刚开口,突然顿住,眼神一凝,杀气腾生。

暗处有人!

他下意识的拔剑起身,却带动了身上的伤口,不防再次跪倒在地。

“咳咳…”

霎时,耳畔一道疾风呼啸而过,一支利箭从前方不远处冲出,略过他直直朝身后射去,箭头泛着寒光,与同样从暗中飞出的暗箭相对,竟径直将其射穿,箭身瞬间四分五裂,后速度不减穿透层层黑暗。

最后只听一声痛苦的哀嚎,藏在树上的人中箭重重摔落在地。

燕珏心底惊异,警惕不减,紧握手中剑柄,抬头往前方一陡坡望去,正好对上那人的视线。

一瞥惊鸿。

男人目光淡淡,一身青袍身形颀长,月光落在他周身都变得轻柔如水,似是神祇降世,迎着风雪踏月而来,不染尘埃的清冷高贵。

白鹤定定看着谢川手中的弓弩,心底不太平静。

怪不得那箱子那么重…

他到底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带上的!

这下好了,彻底被发现了,逃都逃不掉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便下去吧”

谢川说着,手上慢条斯理的把弓弩收起放回箱中。

白鹤看着底下遍地横尸和那群人凶神恶煞的脸上又隐隐有了的杀气,顿时怂了。

“咱还是继续苟着吧”

话刚说完,他就突然感觉脚底悬空,紧接着离地面越来越远。

谢川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将他单手提起,然后抗着他直接从坡上跳了下去。

呼救声才卡到嗓子眼,人就稳稳落了地。

感受到手下的挣扎,谢川骤然松开了他的衣领。

“谢凉生!”

少年脸上难得有了愠怒之色。

谢川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别着急生气,等我先办完正事”

谢川打量着战后残局,视线从尚且存活的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半跪在地的男人身上“再不快点抓人,他可就跑了哦”

树后一肩部中伤正准备偷偷跑路的一道黑色身影猛的怔住。

树前众人听后恍然惊醒,尚能行动的纷纷提刀将其围住。

“多谢公子相救”

燕珏挣扎着站起身。

“先别着急谢我,我是来趁火打劫的”

用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相当违和的,燕珏听后身形都忍不住僵了一瞬。

是他单纯了,正常人谁会半夜出现在此地,更何况箭术还如此之好。

只是用土匪来形容面前这人似乎不太合适。

“你想要什么?”

“两匹马,如果你愿意给钱财就更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提出这种要求,着实有些过分,但这人好歹救了他一命,拿钱卖命消灾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好”

“殿下,不可!”

高陵试图劝阻,此人来路和实力不明,极有可能是永安那群人派来的,他若拿了钱财还贪心不足,他们经不住再一战,就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谢川有些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本人表示自己没那么厉害,也没那么贪。

“高陵,给他”

燕珏语气不容置喙。

高陵只好不情不愿的把马匹和钱袋递到谢川手中。

谢川掂量了一些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眼中有了几分笑意,然后随手将它丢给了白鹤。

“多谢,那在下便先告辞了。最后提醒一句,你的伤口不深,最好先清洗止血。”

说完,二人就牵着马消失在了他的视线。

“殿下,要跟着吗?”

高陵替燕珏清理好了伤口,的确如那人所说伤口虽看着可怖伤得却并不深,只需静养几月即可。但这并没有打消他的戒备。

“没必要,他真正的目的不在于钱财,若真另有所图,那我们还会再见的。”

燕珏眸色忽暗,视线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有种事情脱离掌控之外的预感。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你到底是谁?

“殿下,附近都已搜过了只有这一人”

在两士兵的压制下,一黑衣男子被迫跪倒在地,肩上的利箭直直插入,深埋大半个箭身,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可见射箭之人力度有多大。

燕珏直起身向他走近,至他跟前低下头与他对视,男人眼神凶恶,俨然一副拒死不从的模样。

他伸出手缓缓将他肩上那支箭向外拔出。

“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深入骨髓,男人脸上青筋暴起,神色惨白毫无血色,想要挣扎却被身旁的两人钳住双臂压制得动弹不得。

“说出你背后之人的名字,孤留你一条活路,否则把你送去刑狱司慢慢伺候”

刑狱司这三个字被他轻飘飘的说出来却让面前的人瞳孔猛得震缩,钻心的疼如今也没有这三个字让人畏惧。

永安无人不知刑狱司,主管收押重刑犯,以刑罚严苛手段残忍著称,进去了不死即疯,别说平民百姓无数高官王侯都葬身于此。

令人闻风丧胆。

“…是…是端王,但那些人与我们无关,跟我一起被派来的看到他们失败后就都跑了…”

燕珏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有片刻动容,拔出的箭被他紧攥在手中。

“那你还真是忠心耿耿”

“不…不是,端王答应事成之后报酬丰厚我只是为了钱”

燕珏定定看着他,似乎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先绑起来,一同带回去”

“不…”

男人面露惊恐,才刚开口突然后颈一痛,渐渐失去了知觉。

“殿下,这人说话可信吗?”

高陵道。

“他们不是死士不敢以命相搏,若没有前面这一战,他们绝无成事之机,端王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那这死士也是端王派来的?”

燕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按着伤口,轻咳一声“去搜他们的身”

“是”

高陵随意翻过地上一具尸体,将其周身都摸索遍后注意到,这人的黑衣堪堪遮过半截小腿未及脚踝似乎是不太合身。心底疑惑,于是一把扯开外面的黑色布衣,借着火光看清了内里的红褐毛皮西厥服饰,惊异抬头看向燕珏。

他捡起地上的弯刀,比划了两下。

质地粗糙厚重,前端向外弯曲呈半弧刀侧锋利无比,比起直剑长刀更易杀人于无形。这是漠北骑兵特有的武器。

“这…他们是西厥人!”

高陵十分肯定。

“痕迹太明显了”

燕珏低喃一句。

“殿下,此事是否要上报朝廷”

“先不必了,回城之后孤会亲自上报陛下”

若真是西厥贼心不死,意图反咬谋划刺杀,那这便牵连甚广,更会直接影响到几日后西厥来朝求和谈判,此事在无确凿证据之前不敢任意定论。

此时传消息到永安难保朝中不会有人借题发挥,把这摊水搅得更浑。

他隐隐有了预感,不久之后这永安城浮于表面的太平将会被彻底撕破,那时再想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可能了。

“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道德?”

“道德向来不是我活着的准则,我没那么好心,救人也不是我的义务,所以救他一命拿点报酬也不算过分,更何况这些东西对他们脱困也无用”

白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家伙长了一张大爱天下心怀苍生的脸实际上做事随心所欲毫无章法,阴损得很。

跟着他,前程堪忧,还有可能小命不保啊。

“那你救他干嘛,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梁太子”

“太…太子?!”

坑了太子,这下真小命不保了…

“他便是我此行的目的”

白鹤凝噎,为了小命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劝一劝。

“他是太子,登上帝位不是必然吗,而且以如今大梁的国力称霸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哪里还需要你掺一脚”

谢川听他这么说不由哂笑“你对如今的大梁了解有多少”

“近些年来四处征战,周边小国尽数吞并,邻边大国皆来朝拜,可为一国独霸,不久前又败退了西厥解了侵扰多年的边患之忧,正值强盛之时”

“明面上看的确如此,但枯木自内而朽。经多年战争耗费国力实力早不如从前,北齐东周虎视眈眈,朝廷又深陷权利之争,难有余力顾及其他,此时若几国联合,大梁能撑多久?”

“话虽如此,仅凭我们又能改变什么,不过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所以啊,还是要找一位智勇双全心智坚定又有着崇高理想大爱天下的人,比如…那位太子殿下”

简单来说,就是好忽悠。

但凡那个什么太子有点心眼,都不会被他趁火打劫。

“虽然那个太子看着好骗,但如果你拿着这套说辞去忽悠他,估计会被打出来,更坏一点还有可能掉脑袋。你活腻了可千万别拉着我。”

“怎么会,这当然还要靠天时地利人和”

白鹤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想如果他还是孩童估计会把他提起来打一顿,但现在…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理解。

随便他吧,大不了出了事再带他跑。

“你平时没少偷跑下山玩乐,民间传言也当是听了不少,你对大梁的这位太子怎么看?”

“听说这太子容貌极盛,为人清高孤傲…再就…没有了”

白鹤仔细回忆了一下,普通百姓对这些朝堂世族的事谈论极少,有的也只是些八卦闲聊,能总和出这一两句评价已经不错了。

“仅是如此?”

谢川微讶,据他了解这太子十五便随军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意气风发少年郎率兵千人破军数万,杀出重围覆灭兰图,自此声名鹊起传为不败神话,而如今百姓却对此只字不谈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近些年这太子似是销声匿迹了般,太过平静安分了些,人们都快忘了有这个储君了。就算曾经再怎么风光无限时间长了也自然会被淡忘。”

的确,近些年都没再听说过关于他的消息,自五年前肃清朝政后,他敛尽锋芒,置身事外。那个人的死真的让他改变太多了。

看来,是时候重新考量一下了。

城墙上看守的士兵百无聊赖地巡视着城外,火光之下依旧是一片黑暗,困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大半夜的,哪有人会来,更何况永安天子栖居又怎会有人胆大包天擅闯,在这干守着实在无趣还不如下去跟兄弟们喝上几杯。

不过走神了片刻,身后一道黑影闪过却毫无所察,再反应过来只觉脖颈一片冰凉。

“救…”

一刀封喉,血液喷溅而出,还没来得及呼救,顷刻倒地气绝。

黑衣人径直掠过他站在城墙之上,举着火把向下晃动三下,随后将其熄灭。

这是行动的暗号。

不久后,城下寂静处一队人窜出,行迹鬼祟潜入城中。

“分头行动,以城中暗坊联系,切勿暴露身份”

“是”

霎时,黑影四散,隐匿于坊市。

天光大亮,昨日暗潮一扫而空,城门大开,商贸买卖者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终于到了——”

白鹤有气无力,稚嫩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沧桑。

谢川抬头看着庄重巍峨的城门之上烫金的‘永安’二字,莞尔一笑“是啊”

“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云轻锦啊”

“本店新品芙蓉羹,永安第一饕客尝了都说好”

“算仙算命,上测凶吉下求姻缘,包准”

“…”

即便天寒地冻也丝毫没有影响永安的繁华热闹,街旁商铺小贩叫卖声不绝。

“公子留步”

谢川顿住,寻声望去。

一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手持折扇坐在街旁角落,他身上的道袍有些破旧,一手撑着竹竿,上面挂了张幡‘算仙算命,逢凶化吉’。

谢川觉着有几分意思走至他身前“先生叫我?”

许久未开张了,见终于有人上钩…不是…光顾,他立马端坐起来,‘啪’的一声收起扇子,用手捋这下巴上所剩无几的胡须,半眯着眸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在装些什么,别搭理他了我们快找地吃顿饱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白鹤没有丝毫耐心,迫不及待地拉着谢川想走。

男人立马慌了神,轻咳了两声“且慢,贫道观公子印堂发黑,乃是不祥之兆,不日将有血光之灾啊”

“现在骗子都这么猖狂了吗”

“少年慎言,我只是觉着与二位有缘,好心提醒几句罢了”

白鹤冷笑,显然不信。

“若想解除厄运,贫道可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指点一二,只是这价钱…得另算”

“果真是骗子,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就想让人交钱,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男人心底暗道,还是有区别的,至少这种方式比较文雅,这年头连抢劫都行情不好,不好混啊。

“老先生,要钱呢的确没有,但我也可为先生算上一卦”

谢川笑得一脸纯良。

男人被他盯得莫名打了个战栗,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也算先生即刻有血光之灾,小则破财,大则流血,若不速逃,必有生命之危啊”

“怎么可…”

他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一道惊天吼吓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死骗子,什么血光之灾破解之法都是忽悠!那什么破符我找寺里看过了,就是普通涂鸦,画得还没我闺女好看,竟然还花了我五两银子!今日你若不赔钱,我定要你好看!”

一身材魁梧的大汉饱含怒气朝他冲来,吓得男人连忙收拾东西跑路,什么算命钱此刻都没有小命重要。

谢川一回头,他已经没了人影,忍不住感叹“世风日下啊”

“哼,报应来得还真快。你看人的本事还真是越发精进了”

“深得师傅真传”

“先别管真不真传的了,我饿了”

“行,请你吃大餐”

白鹤眼睛瞬间亮了。

最后,二人在坐在一简陋的面摊前面面相觑。

“大餐?这?”

白鹤指着面前清汤寡水的素面,有种想掀桌的冲动。

“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说不定这会是我们未来最好的一顿”

“什么?!”

“咱没钱了”

“你昨日忽悠的那钱呢!”

“用来租房了,来这永安总不能睡大街吧”

“全没了?我们以后怎么办”

谢川拿起筷子,思量半晌。

“…方才你也听到了一张破符纸就能买五两银子,放下底线说不定可以考虑往算命那方向发展”

“坑蒙拐骗,败坏师门”

“说起这点,也算是深得师傅真传”

白鹤斜睨他一眼“迟早遭报应”

“敢碰瓷小爷我,你找死!”

“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

“饶你?若是饶了你,那日后这永安还有没有人把小爷放在眼里了!”

身后人群吵嚷,白鹤探头张望。

一灰白布衣青年被围堵在一群侍卫间,逼得频频后退求饶。

为首的是一锦衣华服的瘦猴,眼底乌青,面色潮红,脚步虚浮,一看便是纵欲过度肾虚之像,应是刚从酒馆或是烟花之地出来。

“发生什么了”

“据说是这年轻人挡了何大少爷的道冲撞了他,何大少爷怒火中烧,正逮着他不放呢”

“招惹这位二世祖,那人可惨了”

“小点声,若是被听到了,小心他爹扒咱一层皮”

“哼,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俩一个德行”

白鹤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

“别看了,小心惹祸上身”

谢川冷不丁地提醒。

他拿着筷子把面碗里浮在表面的一层葱花挑到一边。

“看个热闹而已,哪有那么倒霉”

白鹤信誓旦旦。

张必眼见着那侍卫的拳头要落下,慌忙逃窜,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一时不防结结实实地摔了出去,周围的人群果断让出一条过道,纵容着他横冲直撞。

“欸…啊!”

“咔嚓”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痛呼,张必稳稳落了地,不知是砸到了什么东西身下被硌得生疼。

“我的面!我还没吃呢!!!”

白鹤看着这突然飞出来的人从他们面前砸了桌,愣了一刻后,顿时龇牙咧嘴。

张必刚缓过神,眼睛半张看着上方的白衣少年一脸怒像,自知又闯了祸,但也只能看着他尬笑两声。

“呵…呵那什么,冷静,有事好商量…”

慌乱中,面前伸出了一支纤细修长的手,一个男人坐在身侧面带温和的笑意正看着他。

跟前面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比起来,这个人看着不要好太多,而且全身上下都释放着善意一看就是好人。

“多谢公子”

他刚想把手搭上去,面前的手却骤然移开。

“?”

“别着急谢我,咱们先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吧”

“?”

男人依旧面带笑容,但却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我们二人的两碗面还未动筷,算你一两银子,摊主的桌子毁坏,算你三两银子,总共四两银子,您打算怎么付账”

“??!!”

世上果真人心险恶。

他初到永安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有钱赔偿,更何况这飞来横祸,砸坏面摊非他本意。

“公…公子,是他们迫害我,我才误砸面摊的,您要赔偿也该找他们啊”

张必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群人,周围看客瞬间把路让得更开了,生怕受到牵连。

“也行,那你们来赔偿”

“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何曲江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侍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底满是不屑。

“不知道”

谢川很实诚。

这种人一看就是穷乡僻壤出来的,没有一点见识,竟然连他都不认识。

“那就告诉你,家父可是大名鼎鼎的靖远候,得罪本少爷保准让你出不了兜着走!”

“哦,那你肯定很有钱,付账吧”

谢川语气平淡,像是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你疯了!”

何大少爷气急败坏,被人捧惯了,还第一次碰到有人敢忤逆他,不把他放在眼里的。

“那确实,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你们斗殴砸了摊子让我受了惊吓,我这头啊现在还真是有点疼,可能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这精神损失费就算你十两银子好了”

说着,谢川一手扶着额,佯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顺带瞟了一眼白鹤。

白鹤收到信号立马顺势倒地痛呼。

前一刻还好好的,不过提了一嘴便演上了,一套动作下来当真是行云流水。

一众路人:这是真不要脸啊,何曲江都敢讹,果然恶霸还得流氓治。

张必看着何曲江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顿时凉了几分,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啊,今天可是要一失三命了。

“够了!这可是你们自找的,给我上!”

何曲江忍无可忍,指挥着身旁侍卫动手。

这群侍卫跟着何曲江没少在永安为非作歹,锻炼出了只要何曲江一开口就知道下多重的手,是残是死的敏锐。一些有点家底的就力用三分,意思意思糊弄好少爷就行了,真搞出事来得不偿失,但一些平民百姓就无所谓了,反正侯府的威压在,他们也没那个胆子上诉告状。

面前这几人都是生面孔,大概是刚到永安还毫无根基,于是自动将他们归属于后者,动起手来自然毫无顾忌。

“慢着,君子动口不动手,觉得价格不妥还可以商量的嘛,这白日青天,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不好吧”

“那看看谁敢管!”

谢川挑了挑眉,置之一笑。

“永安皇城天子脚下,何公子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无视王法,大放厥词,当真是好大的架子。想来已是惯犯,受害者当是无数,今日只是我等,但若如此放纵,他日在场的各位又有何人得以逃脱。再者何公子胡作非为却毫无惩戒,效仿者定是与日俱增,一国之大以法立身,长此以往,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漫天的罪名不给何曲江任何喘息的机会就直接扣在了他的头上。

何曲江虽是纨绔但也并非愚不可及,他清楚的知道平时肆意妄为无事发生都是因为有靖远候府兜底,但靖远候也没有那个胆子接下无视王法挑衅朝廷的帽子。

况且他这一席话倒是点醒了周围围观的不少人,平时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隔岸观火习以为常,可若是这把火烧到了自个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何曲江在永安肆意妄为,祸乱一方惯了,竟敢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谁敢管啊,他爹可是镇远候”

“他儿子都敢这么猖狂,镇远候还真是权势滔天”

“那当然,前些日子何大少爷把王侍郎的儿子打伤了,王侍郎愣是一声都不敢吭,官府也没敢管。甚至最后没过几天王侍郎就主动请辞回乡”

谢川静静听着这些言论眼底有了几分嘲弄的笑意。

实话说,镇远候在朝堂之上并无实权,能猖狂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他是把杀人用的好刀。但上位者最忌越权,猖狂过头了,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这把刀估计就要废了。

闹得越大对他们越不利。

周围议论声不绝与耳,吵得何曲江头疼欲裂,额上青筋暴起,众人把他围在中间,视线恍惚看到他们在缓缓朝他逼近,压抑得他喘过不过气,心中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仿佛要喷涌而出。

闭嘴!闭嘴!都闭嘴!

把他们都杀了好了…

谢川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微微蹙了蹙眉,还没等到他开口,人群中的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都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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